西河一到梅雨时节总是烟雨蒙蒙,让人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嘶,好痛。”茅杉嘟囔着醒过来,因为被雷击中,伤筋动骨浑身都痛。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女子美丽柔和,在这昏昏暗暗的光线里,像一尊济世救人的活菩萨。

  呆了两秒,茅杉立刻反应过来。

  “嗨,美,美女你好,你好面熟。”

  茅杉皱了皱眉,这句话不是在搭讪,而是她真的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很面熟,快速把大脑里的美女名单翻出来查了个遍,眼前突然精光一闪,“长鱼!哦哈哈!果然是你,好久不见啦!”

  长鱼看着刚刚醒来的师妹,被她的话搞得有些懵。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我茅杉啊,我们一个高中的!还一起上过补习班~”茅杉笑着,好像跟面前的人很熟络似的,“对了,对了,你好像跟我表妹是好朋友是吧?白小典,我是白小典的表姐。”

  “你......在说些什么?我......怎的听不明白?”长鱼起身去给茅杉倒了杯水,面露忧色,拿过茅杉的右手,葱白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替她号脉。感受着茅杉的脉象,她的眉头渐渐因为不解而皱了起来。

  脉象正常。

  “喂,长鱼,你怎么这身打扮?”Cosplay?拍电影?茅杉脑子里噼里啪啦绕出一堆问题,转眼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屋子,云气木雕纹,宽敞明亮,大气简洁,不自然地楞了一下,“长鱼,这是哪里,布景挺,挺别致啊!”

  “师妹,你看着我。”长鱼没有理会茅杉莫名其妙的问题,放下她的手,表情严肃且认真。

  “师妹,叫我?”茅杉不解,翻身从被子里伸出了一条腿,百无聊赖地继续躺着。

  不得不说,眼前的女人真的很养眼。纵然是不解,也不妨碍自己看美女。她索性坐了起来,因为动作的变化使得身体各处发出抗议的疼痛,她却没有再表露出来,靠在床头,面带笑意,懒洋洋地与一脸严肃的美人对视。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茅杉啊!”音调因为无语而提高了三个音阶。

  “茅山是乡亲们为纪念师父,给曲山改的名字,可不是你的名字,你叫青杉。”长鱼眉头皱得更紧,看来自己这师妹是高烧烧得糊涂了。

  “什么曲山青山的,都说了我是茅杉。”逐渐适应了身体的不适,茅杉没好气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此刻竟是一身白色的中衣,跟电视古装剧里那些古人穿着睡觉的衣服差不多。

  “这都是什么鬼?!我的衣服呢?谁脱了我的衣服?”茅杉顿时很不高兴。

  “是我替你脱的,你已经昏迷了半月了。”长鱼把衣架上的白色长袍取下来,递给茅杉。

  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美女,茅杉没有去接她递过来的长袍,悄无声息瞟了眼地上。

  床边整齐摆放着一双黑色布鞋。

  以她对古董的眼光,一眼便瞧出这款式十有八.九是在魏晋之前!再看看自己身下,她已经抑制不住想要惊叫了,这可是上好的汉朝雕花楠木大床啊,这种该进博物馆的东西怎么就被自己这么随随便便地躺上了呢!

  常年混迹在各种人堆里的茅杉就算再震惊也能让自己面不改色迅速镇静下来。

  “我这是在哪儿?”终于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茅杉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表情严肃。

  刚才一醒来就被眼前的美女给晃了心神,现在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不,是很,不,对,劲!

  定定地望着一袭古装的长鱼,美丽恬淡,可是不对,还是不对。疑惑地眼神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回上,最后得出了结论:如果不是这个人入戏太深,那一定是她产生了幻觉。

  “太守府。”朱唇轻启,长鱼静静地吐出三个字,将茅杉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只当她是在犯糊涂。

  茅杉深吸了口气,想要大声说点什么,却硬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忍住扶额崩溃的冲动,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我是问,这里是哪里?哪条街哪条巷门牌号是多少?”

  长鱼依旧淡淡地注视着正处在崩溃边缘的茅杉,把长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先把外衣穿好,别着了凉。”熟练而温柔的动作完全不像是在演戏。

  茅杉看了眼身上的白色长袍,居然还是件道袍!一层不可思议夹杂着几分恐惧开始往眼里蔓延。

  这张清俊的脸被不解映出了点点红晕。

  这姑娘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多好一美女啊,可惜了。算了算了,先遛为妙,再跟这种人待下去,保不准自己脑子也出问题了。

  茅杉胡乱扒下对方披在自己身上的长袍,下床穿鞋的瞬间愣住了。脚顿在那双古董布鞋的上方,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的鞋呢?”

  “这就是你的鞋。”

  “......”

  低头望着床前那一双布鞋,明显是一双被人穿过的鞋。不过,古董嘛,是双旧鞋也正常,但关键是,这怎么就成自己的鞋了呢?

  不过眼下的首要问题是:赶快离开这里。

  所以,穿?还是不穿?

  我茅杉家大业大,不就区区一双古董鞋,有什么穿不起的?

  可我家大业大,有头有脸的,什么时候沦落到穿别人穿过的鞋?

  茅杉坐回了床上,满心的不乐意,可是又有气无处发,看着眼前温柔美丽的女子,实在没有办法冲她发火,而她,似乎对自己很是熟悉。

  心中隐隐升腾起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着实让自己吓了一跳。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茅杉靠在床边沉默着。她又仔细看了眼这个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个深色实木桌子,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桌角放着一个杏色陶瓷花瓶,里面插了两支很短的青竹,床上面洁白的被褥把房间衬得又透亮了一些。墙上挂着两幅字画,画幅不大,却是恰到好处的和谐。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清雅的气息,茅杉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自嘲了一下,这与自己之前纸醉金迷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她终究还是下了床,光脚走到门边,门外是静静的长廊和四方的大院子,低飞的鸟鸣落入院中,落入茅杉无限放大的惊讶中。

  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过,齐声恭敬道:“青杉道长。”

  ...

  心中的想法得到了印证,她这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确,实,是,穿,越,了。

  忽然她赶紧下意识扯开领口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又跑去盆子里映照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长鱼不说话,静静地坐在床前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茅杉慢慢走回去躺下,心里一时还是有些梗塞,也没有同长鱼说话,默默转身背对着长鱼。

  而她自己说不上来心里这种感觉,欣喜又害怕,期待又紧张。

  长鱼替茅杉检查了一下筋骨,掩上房门出去了。

  眯了一会儿,渐渐睡着过去,梦里,又回到了那个属于她的世界。那里的喧嚣,浮华,似乎都在向她招手,微笑着引诱着她,忽然画面一转,那些金灿灿的生活,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妖兽,就要撕扯即将狂奔过去的她。吓得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也不知该去哪里沐浴。茅杉躺在床上发呆了两柱香的时间,倒也想通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及时行乐的做人准则让她不再纠结于这件事情,反而考虑起今后的生活怎么过才舒坦,她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潇洒享乐之人。

  她索性走到了桌子旁边,拿过了毛笔,左手捏起一片竹简,用自己高中时期练过的小篆书法,一笔一划写下了“长”“鱼”两个字。然后自己举起来欣赏了一会儿,满意地放下了笔。

  她依然没有穿鞋,冰凉的地面刺激着脚掌的每一条神经,凉得她越发的清醒。

  茅杉打开门走了出去,坐在门口的回廊上,看着偶尔路过的丫鬟下人,有人匆忙,有人悠闲,路过她面前的,会微笑着叫一声青杉道长。

  从来都活蹦乱跳的茅杉,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回廊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府里一个最小的丫鬟来叫她吃饭。

  小丫鬟很可爱,约莫十三四岁,圆圆的脸蛋,穿着一身白裙子,别着一根木钗,跑过来拉她的手,“青杉道长,青杉道长,该用晚膳了。”

  小丫鬟粉嫩嫩的小手拉着茅杉的手腕,柔柔的触感软进了茅杉的心里,忍不住抓住那只柔软粉嫩的小手摩挲了两下,脱口而出的话让小丫鬟一愣。

  “过来姐姐亲一口。”

  小丫鬟圆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没明白茅杉的意思。

  茅杉才没管那么多,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近了些,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这么标志的脸蛋,来让姐姐亲一口吧。”

  小丫鬟挣开茅杉的手,略带惊恐地望着茅杉。因为她在府里年龄最小,虽然只是个丫鬟,但青杉道长平日里素来把她当妹妹,最疼她最宝贝她了,何曾有过这等轻浮的举动?小丫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道......道长,走吧......用......用晚膳去。”

  茅杉看着小丫鬟的样子,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大汉朝,而不是在文风开放的现代,当下觉得有点尴尬,可是话已出口,想收回来是不可能,算了不管了吃饭去。

  夜里的太守府宁静而微凉。茅杉虽然感觉周围黑漆漆的古建筑让自己手心冒汗,可是大气凛然的气势是不容置疑的,她尽量安慰着自己,尽快地适应下来。

  穿过中庭,路过小树林,茅杉开始喜欢起这个地方。

  长鱼每日都会出去,有时早,有时晚,回府的时间也不确定。茅杉闲来无事,只要长鱼一回到府里,她就跟着她转悠,长鱼好脾气也不着恼,任由她去。

  “长鱼,你背这么大一筐是什么?”

  “都是药材,早上上山采的,”长鱼转头看她,“师妹,你该叫我师姐,而不是直呼我的名讳。”

  茅杉闭了嘴,站在原地看着长鱼独自去了后院。虽然穿越到这边也有几天时间了,可她就是不愿意开口叫长鱼一声师姐。

  长鱼把框里的药材拿出来,一颗一颗小心地晒在后院,眼睛盯着一颗药材不由开始出神,师妹现在的情况让她不解,担忧,却是无计可施。

  茅杉闲得实在是无聊,晃晃悠悠的去了花园,闲坐在亭子里,看着云卷云舒,听着燕语莺啼,时不时品口茶,让她恍然觉得,宁静的日子原来也可以很美好。

  可这样的日子茅杉自然坚持不了多久,她开始一日日出现在市集。变着法儿的带好玩儿的东西回去给长鱼,可是长鱼却不想看一眼。

  为什么师妹有了如此的变化?

  闲散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茅杉的躁动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

  这日,茅杉缠着长鱼让她陪自己喝些酒。两个纤薄的身影坐在厢房的花园里,傍晚的余辉洒落下来,整个太守府变得柔和而暧昧。

  长鱼不胜酒力,喝了两口便上了脸。茅杉看着双颊泛着红晕的美人,心开始不听使唤的乱跳。

  过去那么多年,茅杉还从未空窗过如此长的时间,要不是这个长鱼平淡如水,她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了。

  “长鱼,你有爱过人吗?”

  “师妹,我说了很多次了,你该叫我师姐。”长鱼的声音淡淡如烟,飘洒在院子里。

  “什么师姐不师姐的。”茅杉声音不大,却有些不耐烦。她靠着柱子,双眼略带迷离地看着面前的人。

  长鱼的眼睛同样迷离,望着茅杉。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嘴角,一样的大方和俊秀,可是为什么就是不像自己熟悉的师妹呢。

  茅杉看着若有所思的长鱼,嘴角不自觉上扬了起来。

  她靠了过去。

  长鱼没有看她,径自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

  似乎流云从耳边滑过,一股馨香浸入鼻息,伴着夜晚独有的温柔。

  茅杉的唇紧紧贴上了长鱼的唇瓣。

  混着酒香的湿热气息喷洒在脸上,嘴唇被茅杉轻咬着,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痒。长鱼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酒真的是个好东西,酒精的催化加速了体内不安分因子的躁动,放大了夜的美好。茅杉强势而又霸道的攻势让长鱼禁不住半眯了双眼,就在茅杉的手环上她的腰的时候,理智阻止了她的迷离,她睁开眼睛,猛地推开茅杉。

  “师妹,请自重。”

  茅杉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长鱼的拒绝,再一次靠近了她。这一次更用力地咬住长鱼的嘴唇,使劲吮吸着她的美好。

  茅杉一只手捧着长鱼的脸,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钳制在身后。

  “师妹,你疯了吗。”长鱼想要挣脱,可之前摄入的酒精让她使不出力气,茅杉的霸道也容不得她躲闪。

  茅杉的舌头得到机会,像一条灵巧的小蛇快速钻入了长鱼的嘴中。一只手从长鱼的脸上往下滑,捏住她的脖颈,碾上她的锁骨,指腹勾勒过腰线,然后从裙摆探了进去。

  “啪――”

  长鱼总算挣脱出一只手,一个巴掌甩在茅杉的脸上。力量不大,却总算让茅杉停止了动作。

  茅杉松开长鱼的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里是占有,满足,贪婪,还有烦躁。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离开了太守府。

  那晚之后,茅杉很少再回到府里,整日流连在赌场,和青楼里。

  “押大押小?我说这位爷,您倒是快点。”庄家熟练地把骰盅摇得哗啦哗啦响,他不耐烦地瞅了一眼一身男装的茅杉。

  “急什么,爷还没想好。”茅杉嘴上一边叫着劲,心里一边诧异,这几日下来,她已经输了不少钱,自己那百试百灵茅家亲传的本事,怎么就不管用了?难道,果真是因为换了身体的缘故?

  之前感觉身体的恢复能力不如以前,果然也是因为身体换了。

  正当茅杉在这边犹豫着,旁边一个白净书生模样的男子甩出一袋钱,“快点开快点开,别管那些磨磨蹭蹭的人了!”

  茅杉正欲发作,想着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别惹事了,一声不吭看着这个人,她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知这个白净的男子看也不看茅杉,自顾自玩得很尽兴。

  茅杉心中一阵窝火。

  不过这个白净的男子手气似乎很好,几乎把把都赢。茅杉逐渐转不爽为佩服,暗叹之余,一直跟着他后面满场转悠。

  茅杉看得正起劲,赌坊忽然冲进来三个牛高马大的黑衣大汉,转头,那个白净男子已经一溜烟从窗户跳了出去。她想也没想就跟着抬腿往外跳,谁知道这青杉的身体纵跳能力这么好,轻轻一跃竟然跳出了好几米远,收势不及直接撞到了街上小贩的推车,膝盖跟车轮亲密接触,反弹力让茅杉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爬起来之后,那个白净的男子已经混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踪影。

  三个大汉追了过来,其中一个抓住茅杉的领子就开始问:“人呢?你同伙呢?”

  “你问我,那老子问谁,我还找他来着!”茅杉没好气道,本来还想找那人讨教几招赢钱的招数,谁知道就这样被打断了,还白白摔了一跤,正是一股闷气没处发。

  可那这些人又岂是吃素的,立刻把茅杉架起来,仍上了一辆马车。

  “喂喂喂,我不认识他啊!你们抓我干什......”话还没说完,茅杉就看见了坐在车里衣饰华贵的女人。

  “夫人,属下无能,没有抓到公主,但是抓到了这个跟公主在一起的人。”马车外说话的正是刚才抓茅杉领子问话的人。

  眼前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茅杉,“你说,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说,那就永远也别想下车。”

  茅杉愣住了,这个女人是谁?公主?刚刚那个白净的男人是公主?难怪那么清秀娇嫩......等等,如果她是公主,那眼前这个女人又是谁?

  薄姬?不对,薄姬生的是儿子......那个人是平阳公主?也不对,之前长鱼说现在是多少年来着?

  茅杉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思早已趟过百转千回,这时她不敢再贸然开口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死在了这遥远的异国他乡。

  “我回来了。”公主不耐烦的语气在车厢外响起。

  车里的女人轻轻撩开了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白净男子”, 把茅杉扔了出去,冷冰冰甩出两个字,“回宫。”

  公主看了一眼地上的茅杉,把她拉起来,“城西十里亭等我。”说完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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