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惊讶做什么?”赵凤英坐起身,边帮丈夫顺背边嗔怪道。

  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话太吓人了,好一阵咳嗽后,魏涛在心底吐槽。

  这要是真成了,等霍啸那小子回来,他去哪赔个媳妇给他?

  虽说为了家国大义,在接任务的时候,战士们就都做好了各方面牺牲的可能性。

  但,那也是万不得已啊。

  不过...魏涛将茶缸放到床头柜上,又将没穿袄子的妻子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跟着躺了下去,才不着痕迹问:“怎么突然提这个?你之前不是挺欣赏霍啸那小子?”

  这才四个月,就张罗起人媳妇儿改嫁了?

  赵凤英叹气:“现在也欣赏,但咱得讲良心,要是从前蔺葶就在家属院住着,说不得组织上早就安排人跟她相看了,大家伙儿不都这样...再一个,我也没说现在就建议小蔺改嫁,不是先跟你商量龙凤胎的事情吗?”

  是这个理,但霍啸没有牺牲啊,魏涛心里憋的难受,又不能跟老妻明说,只能烦躁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妻子。

  赵凤英莫名:“哎!说话呢。”

  魏涛:“回头再说吧,我困了。”

  “嘿,你这老头子。”赵凤英不满的捶了丈夫一记。

  魏涛依旧不说话,心里则开始思索。

  已经四个月了,按照任务前做的多次推算,霍啸差不多该回来了。

  唉...再不回来,媳妇儿都改嫁了。

  说不得还是他家老妻做的媒。

  多吓人!

  =

  一墙之隔的次卧里。

  蔺葶并不知道自己成了旅长夫妻俩的话题中心。

  于她来说,此次行程算得上圆满。

  最头痛的火车票已经买好,时间是明天下午五点。

  魏旅长说安排了警卫员送她去火车站。

  不然半天的车程,靠她自己,得辗转两天。

  这一次蔺葶没有拒绝,回程的负重太过,她根本扛不动。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心里舒坦了,蔺葶便放松的补了个眠。

  当然,她没好意思睡太久。

  睡前借了闹钟,四点起床帮嫂子做晚饭。

  “这回睡好了,脸色都粉扑扑的,不像早上,惨白惨白。”赵凤英正巧从外头进屋,瞧见人,仔细打量后,满意点头。

  蔺葶笑回:“明天就能回家,心里头高兴,睡得就香了。”

  赵凤英将手上的菜篮搁在地上,又去厨房拿了洗菜盆,才道:“还是太赶了,你这一趟又得小十天,人都没缓过来,合该再休息几天的。”

  “家里头肯定惦记着,回去再歇息也一样。”蔺葶搬了个小凳子,坐过去帮着一起收拾:“这天气还能长小青菜?”

  赵凤英拨弄了几下有些营养不良的绿叶菜,笑说:“盖了稻草,不过长不好,就吃个新鲜。”

  蔺葶:“这要做什么吃?”

  赵凤英:“我早上不是泡了花生吗?前些日子在炊事班弄到几两豆油,晚上煮菜粥,再蒸俩山芋咋样?”

  蔺葶:“挺好的。”

  应该说,就冲着那豆油,已经算得上奢侈。

  也就旅长家条件好,才能这般讲究。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有她在的原因,这也是蔺葶急着离开的主要理由。

  “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得经过沪市吧?”又闲聊几句,赵凤英似是想起什么般问。

  蔺葶:“经过的,按火车票上的时间算,我还得再沪市停留一天半。”

  赵凤英:“那你得趁机转转,真的,出一趟远门不容易,沪市老多东西不要票,价钱还比咱们这便宜,听说还出了什么洗发膏,专门洗头发的,讲究是讲究了点,但你这么长的头发,肥皂洗起来费劲,淘米水又洗不干净,倒是可以去瞧瞧。”

  别说,蔺葶瞄了眼垂在身前的浓密乌发,还真有些心动。

  她其实挺爱美的,从前二十八九岁的皮肤还能嫩白细腻,除了天生的好底子外,真少不了细心保养。

  如今的好皮肤全指着年轻撑着,过几年可就不一定了。

  或许,真该趁机去瞧瞧?

  虽说应该不便宜,但原身将结婚的彩礼也带出来了,再加上父母给的陪嫁,雪花膏、牙膏、洗发膏这些应该能消费得起...吧?

  不行,不能细想,细想更心酸,用个牙膏都得扣扣搜搜。

  可她现在就是六十年代末的蔺葶。

  所以...得适应!得习惯!

  看样子,赚钱也得提上日程了。

  只是...这种时候买买买,会不会不大好?

  婆婆那边会怎么想?

  而且村里也没什么秘密。

  说不得她头一回用,后脚就传的全村皆知了...

  =

  村子里的确没有什么秘密。

  尤其在大喇叭循环喊了俩小时后。

  别说整个向阳大队,就是相邻的几个生产队都听的真真切切。

  原来霍家小媳妇并不是跑了,而是去了霍啸当兵的部队领取遗物。

  不得不说,公社王书记这一做法虽有些夸张,却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流言平息下来。

  起码现在村民们再提到蔺葶时,不再是满嘴的鄙夷,更多的是佩服其有情有义。

  当然,有人深信,也有人怀疑。

  只是老书记跟王书记盯的紧,不敢将怀疑搬到明面上罢了。

  而多活了一辈子的王秀琴,是唯一一个坚定不信的存在。

  毕竟按照她前世的记忆,蔺葶那坏女人卷钱跑了后就再也没回来。

  只是上辈子这个时间点,她已经嫁人,不确定有没有广播这一出。

  思及此,王秀琴又唏嘘起自己的命不好。

  活到三十岁,生了三个赔钱货,一个带把的也没有,天天被丈夫跟婆婆磋磨。

  有天夜里下了老厚的雪,她身子骨虚的很,还被死老太婆撵出去喊赤脚医生。

  路上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反正再有意识时,人已经回到了20岁。

  但她回来的时机又算不上好。

  因为霍啸跟蔺葶已经结婚三天了。

  只差三天!

  要是早几天回来,哪里还有蔺葶那坏女人嫁进霍家的机会?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她冷眼等着蔺葶如前世一般卷钱跑了。

  然后有时间就往霍家跑。

  胡秀婶子既然能选了蔺葶当儿媳妇,自然也会选她。

  只要她体贴又孝顺,早晚能做成将军夫人。

  一想到霍啸前世的高度,王秀琴心底就是火热一片。

  “你又去哪?没瞧见外头下着雪啊?”赵三妮见闺女胳膊上挂着篮子,还一副出门的打扮,脸拉的老长。

  心里则想着,琴丫头最近出门就跟掉了魂似的,见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干了啥。

  赵三妮很是瘦削,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

  也因为太瘦,脸上挂不住肉,本就偏长的脸瞧着更加刻薄。

  其实她性子不坏,人也正派,但那张脸瞧着就叫人发憷,从前的王秀琴也怕。

  但活了一世,与恶婆婆斗智斗勇一辈子,哪里还在乎这点冷脸。

  这不,她很是随意的掂了掂胳膊上的篮子,清秀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去找秀婶子聊天,她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我瞅着也是怪可怜的,反正我在哪都是纳鞋底,正好还能陪着她唠唠嗑,解解闷。”

  赵三妮狐疑,上前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又翻了翻,确定真的只有千层底后,才纳闷问:“你啥时候跟你秀婶子这么好了?不是最不耐听唠叨吗?”

  秀妹子好容易有点盼头,琴丫头那张利嘴可别瞎说八道的给人刺激坏了...

  王秀琴心说现在也不耐的听,但不得讨好未来婆婆嘛?

  对了,她还在口袋里揣了两颗糖,打算顺便哄双胞胎,这可都是表现的机会。

  王秀琴坚信,只要笼络住霍家老小,霍啸肯定会娶自己。

  毕竟那坏婆娘蔺葶也是这么进霍家门的。

  她要不趁着这个机会雪中送那什么炭的,就是大傻帽。

  当然,这些心思可不能透露出来。

  思及此,王秀琴不再搭理母亲的追问,拢了拢耳捂子,便推门往外。

  只几息的功夫,就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中。

  那背影,怎么瞧怎么迫切。

  赵三妮瞧着更觉得不对劲。

  自己生的自己了解,不是她埋汰琴丫头。

  说好听点叫嘴皮子利索,难听点就是蛮不讲理,还格外喜欢占便宜,从小就这样,怎么掰都掰不过来。

  这突然就变了性子,怨不得她这个做娘的多疑。

  可别是借着去找秀妹子的借口,偷偷处对象了吧?

  前几个月,就瞧见她跟上河大队会计家的小子有说有笑来着。

  那小子被家里惯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点没有爷们儿样,哪能是好丈夫人选?

  尤其对方家里的长辈也没一个省心的,闺女真要嫁进去,还不被磋磨死?

  不行,越想越不放心,赵三妮干脆扯了身上的围裙,匆匆回屋。

  昏暗的房间里,歪在土炕上吧嗒旱烟的王六斤见婆娘火急火燎的模样,不解问:“出啥事了?”

  赵三妮又套了厚袄:“没啥,出去转转。”

  王六斤回头瞧了眼窗外飘着的鹅毛雪花,更不解了:“这时候?”

  赵三妮心情不是很美妙的怼了句:“你哪那么多话,我走了!”

  说着,也不管丈夫什么反应,抄起针线笸箩就快步往外。

  待推开大门时,才似想起什么,又回头喊了一嗓子:“我在灶膛里埋了几个山芋,能吃了,赶紧挖出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也传来了木门“吱呀”关紧的声音。

  王六斤嘀咕了句“这婆娘”后,就又歪回到炕上。

  然后冲着西屋喊:“老三,你娘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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