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尊思考着，三姑姑和二姑姑现在水火不容的状态时，门外走廊上忽然传出小孩子笑着跑过去的声音。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完全不会错认。
叶尊望向紧闭的房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二姑姑真的是双胞胎里的小女孩吗？
如果根据他刚刚透过鬼眼看到的内容分析，双胞胎里就只是死去了姐姐，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家里看到双胞胎姐妹的鬼魂？
不过，这样说的话，他看见的双胞胎鬼看着和他现在的年纪相差不大，但鬼眼看见的双胞胎，姐姐死去的时候就五六岁了，比小男孩还要大一岁的样子。
令人费解。
等等，如果查夜的鬼找到了他的屋子，那么，会不会也去找了小男孩？
想到这一点，叶尊立刻坐起来下了床。
虽然变成了小孩子，叶尊本质还觉得自己是个大人，有义务保护小孩子，何况，那个孩子也说了要保护他的。
叶尊穿上鞋，打开房门，尽量放轻脚步走出去。
他也确实需要亲自看一眼晚上八点半以后的别墅了，不能等躲在暗处的危险找上门杀死他后，再想着利用存档解决问题。
从前是因为婴儿状态毫无办法才不得不如此。
存档是有次数的，能不消耗就不消耗。
叶尊走在五楼的走廊上。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楼梯转角的墙壁上有一盏昏暗的灯。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也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不知不觉，他已经不害怕黑暗了。
小男孩的房间似乎在四楼，姑姥姥的房间在一楼，两个姑姑的房间在二楼。
当叶尊来到四楼，刚刚下楼转弯，还在想小男孩的房间是哪一个的时候，忽然看到四楼一个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白色睡裙，整个人像是半透明的鬼魅，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有被折射的光亮。
是一柄刀！
叶尊眼皮一跳。
女人微微弯着腰，似乎在隔着门往里窥视。
——姑姑！
稚嫩受伤的声带发出模糊的声音，像是某种夜间的神秘生灵。
女人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那里，打了个激灵。
她顿了顿，回头看向走廊那头的叶尊。
啪，房门忽然打开了。
光亮照见了门外女人的脸，她不自觉避了一下刺眼的光线。
“有事吗？”门内稍稍走出半步的小男孩，站在走廊上微微倚着门框，淡淡地问。
叶尊睁大眼睛，看到，站在小男孩门外，拿着刀的女人，竟然是长发的三姑姑！
怎么会是她？
本来透过鬼眼看到过去，叶尊已经信任了三姑姑的话，觉得二姑姑才是暗处窥视的坏人，可是，为什么三姑姑也做了这种可疑的事？
三姑姑下意识想隐藏手中的匕首，但顿了一下后，又毫不遮掩地垂下来，似乎是因为已经被叶尊看到了的缘故，连掩饰都没有。
她木然的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我睡不着起来准备削个苹果吃，你们要吃吗？”
一片沉默。
叶尊是无法说话，小男孩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自闭症。
更何况，她的话实在是站不住脚。
“不吃就算了。”三姑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半分心虚都没有，态度有些冷淡，转身就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脚步稍顿，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小男孩，又看了眼叶尊：“你们有没有看到，刚刚有人在这一片出现？”
小男孩无辜地说：“是说你吗？”
“我是说在我之前。”三姑姑像是不耐烦，又像是忌惮什么，拿着刀的手指微紧，却后退了一小步，皱着眉忍耐地说，“在我之前，还有人出现过……是没看到吗？算了，你们早点回房休息，没事别开门。”
她看着叶尊说完，见叶尊还站在那里，想说什么又抿了抿嘴，心事重重的，转身直接走掉了。
叶尊望着她走下楼。
“小哑巴，进来吧。”身后，站在房门外的小男孩说。
叶尊顿了顿，跟着他走进了房间。
小男孩的房间和叶尊的不太一样，看上去陈列得规整简洁，比起小孩子更像是成年人的房间。
他坐在床上，示意叶尊过来坐。
房间地上有毛毯，进门的时候拖鞋放在门口。
赤着脚踩在上面很舒服。
“做恶梦睡不着吗？”小男孩摸摸叶尊的头，像大哥哥对小弟弟一样。
这种错位感有些奇怪，叶尊望着男孩的眼睛，不知道怎么传达他的意思。
他看到桌子上的画板，走过去拿着，用简笔画画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家里有一对双胞胎小女孩？是鬼。
他特意将人画得可怕了些，画出像动画片里的幽灵一样的阿飘。
小男孩看着，眼眸无辜：“鬼？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晚上有人打开你的门进来查夜吗？
“大概吧，奶奶，姑父，姑姑们都会来，都见过。”
叶尊有些茫然。
——那，如果不睡觉被他们发现，会怎么样？
小男孩挑眉，像是笑了一下：“不会怎么样啊，难道你真的以为会因为你没有睡着就打你吗？”
叶尊抿唇，无声叹息。
——房间有鬼，我看到了，两个小女孩，还有一个长头发脸很白的女人。
小男孩温和可靠地看着叶尊：“跟我一起睡吧，我不害怕鬼。”
叶尊摇摇头，拉着他的手。
——不是噩梦，是真的有鬼！
小男孩望着叶尊的眼睛，神情淡然：“我知道啊，没有不相信。”
叶尊不解，那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小男孩笑了一下，有些不属于孩子的散漫无辜，他轻轻摸摸叶尊的脖子靠近声带的位置：“小哑巴，人也会伤害你，为什么要特别害怕鬼？比起死去的人，活着的人难道不是更可怕。”
叶尊怔然，想到了刚刚透过鬼眼看到的一切。
——二姑姑。
他连写带画，极力看着小男孩，想要让他感受到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
——二姑姑不是好人，要小心。
小男孩接过叶尊的画纸，一点一点撕碎了，直到认不出上面的东西为止。
“去睡吧。”他牵着叶尊的手，眨了下眼，这样平静地说。
叶尊忽然明白了什么，后背一阵发寒，下意识想要往后看。
小男孩不易察觉地摇摇头，眼神示意：“和玩具房时候我跟你说的一样……”
玩具房有监控摄像头，所以，他的房间也有？还是说，包括叶尊的房间。
“……要一起睡吗？”小男孩自然地将话圆回来。
叶尊点点头。
两个人睡在小男孩宽敞的大床上，熄了灯，两个人躲在被子下。
小男孩轻轻摸着叶尊耳边的头发，耳语一样极轻的声音。
“以后，即便是在家里，不要单独一个人，跟我一起。”
他说。
“睡吧。”
叶尊闭上眼睛。
本来想重新思考一下他们面临的处境，猜测二姑姑可能会做的事，和可以应对的办法，但很快就在困倦之下睡着了。
小男孩却没有睡，抱着叶尊，微凉的眼眸望向门口。
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恐惧不安，有的是不属于孩子的凉薄的倨傲。
门外，拿着刀的黑影投射在走廊的墙壁上，一扇门一扇门走过，慢慢消失不见。
……
叶尊被争吵声吵醒。
醒来的时候小男孩并不在床上。
叶尊穿上鞋走出门。
天快亮了，熹微的天光从窗口铺呈进来。
二姑姑的声音带着火气，极力冷静：“带着刀半晚上不睡站在门口，和鬼一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姑姑的声音尖锐，像是凄怨的厉鬼一样：“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真正像鬼一样的难道不是你吗？不是你一直不怀好意，我为什么会这么神经质？”
“你还知道自己神经质啊，我好好睡着觉，我怎么就不怀好意了？你非要把大家都吵醒吗？”
“是啊，都醒了最好，睡什么睡，哪天睡梦里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三妹你冷静一点，是不是做噩梦了，误会了什么，你姐姐一直在睡觉，没有出去过。”二姑夫的声音温和。
但三姑姑并不领情，冷笑一声：“一直在房间里睡觉？那现在是怎么回事？站在这里的是鬼吗？你才认识她多久，有我认识的久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吵吵吵，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姥姥也被吵醒了，很不高兴地说。
二姑姑立刻说：“谁知道又发什么神经，我起来喝水，她静悄悄地拿着一把刀出现在我背后，我被吓一跳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她倒好鬼一样怨恨地看着我，非说我先对她不怀好意。让你出去找个正经工作你不做，天天在家画画就算了，没画出什么成绩，结果人越来越疯，趁早去医院看看脑子，别把家里人也吓成精神病了！”
“老三，怎么回事？你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姑姥姥的声音严肃。
三姑姑气得发抖，深呼吸极力冷静：“你别想转移注意力，刚刚人没起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就是恨不得大家都去死了，家里所有的钱都该是你的，你说你就是要逼疯我，最好让我像你妈妈杀你姐姐一样，杀了所有人！”
二姑姑直接气哭了，崩溃一样哭着几乎无法好好说话：“你说得是人话吗？你污蔑我就算了，你怎么能我哪里疼往哪里插刀？你专门提我妈妈和我姐姐，我妈妈是得了抑郁症，我妈妈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拜你妈和你所赐吗？我没有恨你你倒好先来倒打一耙？你简直不是人是魔鬼！”
“三妹，跟你姐姐道歉，你太过分了！”二姑夫的声音也严厉起来。
三姑姑冷笑：“装，继续装？这么孝顺你一年去给你妈烧过一回纸吗？还记得她坟在哪里，上面写得生卒年是哪一年吗？我跟你相差几岁你不知道？我和我妈是怎么提前两年害死你妈和姐姐的？”
二姑姑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敢，我不敢去看她们，直到现在我都时时刻刻做恶梦，梦到妈妈和姐姐还在房子里，问我为什么没有跟她们一起死，我不敢啊。”
三姑姑毫无怜悯：“你不敢你就能胡说八道，一直污蔑我和我妈妈是情妇是小三？”
“我没有污蔑，你当时还小，你根本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爸爸只会粉饰太平，出了那样的事怎么敢让你妈当时就出面，又怎么可能让你知道真相……可我当年是亲眼所见。你要是不信，你去问你妈妈，看她敢不敢说实话？”
三姑姑冷冷地瞪着她：“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什么谎话都敢说，多容易被拆穿的话你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现在知道了，因为不管最后证明了真相是什么，你都能找到借口让自己无辜。我被你从小骗到大，要不是我认真去查证过了，我怎么会不清楚，你居然还在这里欺骗这些人？”
二姑姑哭得喘不过气来：“证据呢，你不是查证了吗？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啊。”
三姑姑怔怔的：“本来有的，但爸爸看完拿走了，说你很可怜，被仇恨蒙蔽了才会这样，说是他的错。然后，没多久爸爸就死了。是了，爸爸也是姐姐你害死的，这也是你告诉我的。你一直都恨他。”
二姑姑恨恨地看着她，泪流满面：“你真的是疯了，什么不要逻辑的话都说得出来。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做了这些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怕你告诉大家吗？我不怕你录音吗？我不怕你报警揭发我吗？我是傻子吗？”
三姑姑面无表情：“不当然不是，傻的是我，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随时能录下这些？你做了这些事就做吧，反正这些人也不会相信我，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从小到大你就这样折磨我，你所有的恶事，所有的真面目都只有我知道，但你有本事让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让我有口难言。”
二姑姑只是哭，姑父安慰着她，姑姥姥也安慰着她，显然三姑姑没有说错，大家都站在二姑姑这一边，根本不会相信三姑姑的话，看着她的眼神只有冷漠厌恶和忌惮。
三姑姑直勾勾地看着大家：“你们才是疯了吧，看看一屋子的摄像头，全都相信她，是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没有一个人正常人觉得不对劲吗？她在背后看着所有人呢，你们每一个举动，她都了如指掌。”
姑姥姥听不下去了，叹口气，语重心长：“老三，摄像头是我让你姐夫装的，你姐姐根本不知情，和她没关系，而且，没事都是关上的。我年纪大了，两个孩子还小，你姐姐他们也是为了安全。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明天就拆了二楼的。”
三姑姑立刻说：“好啊，赶紧拆，最好全拆了。”
二姑姑忍住了哭泣：“你不要得寸进尺，仗着妈妈好说话……”
三姑姑嘲笑：“妈妈？叫得真亲热，明明对着我的时候一口一个老不死的老妖婆，跟我笑眯眯说着你打算怎么弄死她的计划，花样多得够她死几十次了。”
二姑姑一副她无药可救的样子摇着头，忍无可忍：“我要是真的做了这些事，为什么妈妈还好好活着，你信口胡说一点逻辑也不要吗？”
“那是因为我一直盯着你！”三姑姑鬼一样直勾勾地望着大家，望着姑姥姥，“是我眼都不敢合一下一直盯着她，是我在竭尽一切保护你们，而你们跟真正的恶魔站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我。”
二姑姑失魂落魄，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脸无语可笑。
姑姥姥看着二姑姑：“孩子，你别伤心，你妹妹可能是真的魇住了，在说胡话。”
姑父说：“妈，等下天亮了我联系医生给三妹检查一下吧。”
三姑姑抓着自己的头发，手里还拿着刀，神经质的样子真的像个精神病一样。
“我明白了，你不是说真的，你不是针对他们，你是在针对我，你的目的是我，你要逼疯我？但是你别得意，我要是真的疯了，你就该小心了。”
她的脸上露出诡异可怕的笑容，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二姑姑，像是真正的厉鬼一样。
姑父立刻护着二姑姑后退，防止发疯的三姑姑伤害她。
三姑姑却像是忽然轻松了很多，拿着刀挥舞着：“接下来我说得都是疯话呢，爱信不信，妈妈，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不讨厌你，我很可怜你，你还不知道吧，大哥，也就是你最心爱的儿子，是这个女人害死的。因为她看到爸爸又再婚了，很器重大哥，特别担心大哥会和她抢夺遗产。从你和爸爸结婚那天起，她就产生了要杀死大哥的想法。”
姑姥姥怔在了那里。
“妈妈，你别信她，我没有啊，我从来没有想过爸爸的生意你是知道的。”
三姑姑诡笑着：“你肯定知道，肇事司机酒驾，逃离现场后又撞了一处施工地点，着火了被烧死的。但你不知道，那是姐姐杀了他灭口。”
姑姥姥脸色发白：“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报警，不早说。当时你姐姐明明跟我们在一起。”
三姑姑笑得开心极了：“我也跟你们在一起呢，妈妈你猜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好姐姐躺在我的床上跟我说的，她总是这样，做了什么恶事一定得说出来，所以我才能活着长这么大。她让我活着，让你们所有人都讨厌我，就是要我一直听着她做了多少恶事还能逍遥法外。”
姑姥姥厉声：“她是怎么做到的？”
二姑姑呆住了：“妈，你别信她……”
“我没信！”姑姥姥不看她，脸色阴沉，厉声，“我就想知道她要怎么说。”
三姑姑神情复杂，眼里带着几丝不知真假的怜悯：“我不知道，她曾说过，她妈妈和姐姐一直跟着她，会帮她做一切。是鬼帮她做了这些。”
这话听着太假太不符合逻辑了。
二姑姑只是泪眼朦胧地哭，失魂落魄，失望透顶，一句也不做辩解。
姑父忍不住摇头：“三妹，如果你姐姐神通广大成这样，她干脆直接让鬼杀人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请人杀了人，再让鬼灭口。你真的是做梦吧，才会这么没有逻辑。”
三姑姑满眼茫然，像是精神病间接性发作下的短暂恢复理智：“是啊，我实在不知，你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这就是你这么做的目的，多此一举，就算被揭穿，别人也觉得逻辑不通，不会相信。”
她看着二姑姑，又看着姑姥姥，看着叶尊和一旁的小男孩。
“大哥人很好，虽然他不喜欢我，但也没有讨厌。就算你们不喜欢我，你们也是我的亲人，我自觉有责任保护你们。”
姑姥姥一脸冰冷：“你要真的有你说得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对你侄儿？你有一点对小孩子的同情心都不会干出这种事来。你之前不是还抱着他，亲热地说会保护他吗？后面你看他是什么眼神，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吗？这个家你到底喜欢谁了？”
三姑姑摇头后退，恐惧地看着小男孩：“他不是。”
她瞪大眼睛，像是见鬼了一样，神经质地望着姑姥姥：“妈，你还记得上次全家一起去游乐园吗？小凛被她害得掉下去摔死了，安全带有问题，她故意的，处心积虑，但是，等我跑回去想要告诉你们的时候，他就好端端地站在你身边。妈，你孙子死了，这个人是鬼！”
她的话和表情，大白天就让大家出一身冷汗。
但小男孩就站在那里，叶尊跟他接触过，他根本没有一点鬼气，是真正的人。
目前为止，三姑姑所有的话，可以证实的都是假的，这让她其他话也经不起推敲。
就算是亲眼见过鬼，看见了过去的叶尊，也无法全然信任她每一句话。
但，叶尊更不会信任二姑姑。
即便，从刚刚到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可疑，无懈可击。
“嗯，她说的是真的。”小男孩忽然出声，看着姑姥姥淡淡地说，“因为安全带没系好，所以掉下来了，但因为刚启动就摔了，所以也没受什么伤，我就自己回来了。”
姑姥姥心疼地看着他：“怪不得之后怎么说你都不出去玩了。”
这下，她看着二女儿和女婿的眼神有些变了。
不管真假，当初是他们负责带着孩子去玩的，却出了这种意外，他们也确实有动机为了遗产害侄儿。
二姑姑毫不辩解，愧疚地看着姑姥姥：“是我当时没看好孩子，我应该在工作人员检查完后自己也检查一遍的，但我真的不懂那些，小凛掉下去的事我一直很自责。”
三姑姑诧异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你跟我明明都看到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他真的死了，你还笑了。他掉下来前你就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就是要我看着他死，怎么后来你看到他的鬼魂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他不会放过你的！”
二姑姑愧疚又无奈，唯独没有一丝恐惧：“是我没看好孩子，我承认我有错，你怎么说我都行，你不要咒孩子，他好端端的，就是从椅子上摔下来的高度，你干嘛一直说他死了。”
姑姥姥本该对二姑姑迁怒的，但三姑姑不合时宜地嚷着小男孩一定是死了的事，却让姑姥姥的厌恶更多是朝着她去了。
“都闭嘴，要是这个家过不下去你们就搬出去住，家里的财产你爸爸的那一份你们爱怎么争怎么争，我叶家这一份我是一定要留给我孙子的。我看谁敢生歪心思。”
二姑姑哭得抽噎：“妈妈，你说这话是诛我的心，我从小没有妈妈，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为了钱做这种事？我从小也是家里有钱过来的，没过过缺钱的日子，我怎么可能眼皮子这么浅？”
三姑姑哈哈大笑差点笑岔气：“姐姐，你说这话之前也不看看自己一身的珠光宝气，连睡衣拖鞋你都非名牌不穿，你杀人时候拿的刀恐怕都是价值几十万的，这个家除了你没有人更爱钱了。谁都可以说自己不会为了钱做这种事，只有你，为了钱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二姑姑身上唯一质朴的，是嫁了一个没有钱的男人。
男人看了眼妻子，微微低头认错：“妈，你消消气，还是找医生来给三妹看看。”
就算二姑姑再怎么奢侈挥霍，但三姑姑指控的话听上去的确更像是精神有问题。
她没有接受医生，拿着刀逼退大家，独自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我没有病，真有病也是跟她一起长大的这二十多年，现在我的精神从没这么好过。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了。你们要是聪明就活，要是蠢，死就死吧，我只可怜两个孩子，但这就是他们的命。”
二姑姑哭了很久，眼泪流干，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妈，我知道经过她这么一闹，就算大家再怎么心无芥蒂，牵扯到钱、大哥的死、两个孩子，换成我都没法信任我自己。你也不用安慰我，非说没事，我们夫妻俩还是搬出去住吧。”
姑父劝解了两句，但也没有反对搬出去的话。
姑姥姥自然是满口相信她，但话里话外也没有强烈反对她们搬离。
二姑姑说：“我们随时搬，但三妹现在的状态绝对不能和你们一起生活，得把她安置好我们才能放心离开。”
她的话没有一句有错，怎么看都光风霁月，坦荡磊落。
于是姑姥姥就同意了，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一样。
姑父先找来了权威的精神科医生，想要先给三姑姑做精神诊断。
专业的医师团队，很快就想到办法制住了房间里的三姑姑，强行给她做了诊断。
“……精神分裂……有被害妄想症倾向……似乎是长期抑郁之下导致的……有暴力倾向需要收治……”
最后，三姑姑被确诊为因为事业和人际关系压力，导致精神失常，她说得那些对二姑姑的指控都是她的臆想。
“吓到你们了，”姑姥姥叹息地摸摸叶尊和小男孩的头，看二姑姑的眼神有些愧疚，“你受委屈了，也是我不好，忽略了她的心情。”
二姑父也叹气：“她病得这么严重我们才发现。”
二姑姑哭得眼睛都肿了：“都怪我，我一直跟她吵架，都没有关心她。”
三姑姑真的被确诊有病带走，叶尊站在那里手脚冰凉。
他现在觉得，不管三姑姑是不是真的精神病，她的话或许全都是真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认知被这个女人误导了，而对方为得就是今天。
甚至，就连今天早上的争吵都是身旁这个女人一手策划导演的，为了彻底将三姑姑清除出这个家。
姑姥姥还在安抚她。
叶尊看着小男孩的眼睛，他们绝对不能让姑姥姥留下这对夫妻，三姑姑不在，她一定会对新的目标下手。
新的受害者不是姑姥姥，就是他们俩。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完全不会错认。
叶尊望向紧闭的房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二姑姑真的是双胞胎里的小女孩吗？
如果根据他刚刚透过鬼眼看到的内容分析，双胞胎里就只是死去了姐姐，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家里看到双胞胎姐妹的鬼魂？
不过，这样说的话，他看见的双胞胎鬼看着和他现在的年纪相差不大，但鬼眼看见的双胞胎，姐姐死去的时候就五六岁了，比小男孩还要大一岁的样子。
令人费解。
等等，如果查夜的鬼找到了他的屋子，那么，会不会也去找了小男孩？
想到这一点，叶尊立刻坐起来下了床。
虽然变成了小孩子，叶尊本质还觉得自己是个大人，有义务保护小孩子，何况，那个孩子也说了要保护他的。
叶尊穿上鞋，打开房门，尽量放轻脚步走出去。
他也确实需要亲自看一眼晚上八点半以后的别墅了，不能等躲在暗处的危险找上门杀死他后，再想着利用存档解决问题。
从前是因为婴儿状态毫无办法才不得不如此。
存档是有次数的，能不消耗就不消耗。
叶尊走在五楼的走廊上。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楼梯转角的墙壁上有一盏昏暗的灯。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也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不知不觉，他已经不害怕黑暗了。
小男孩的房间似乎在四楼，姑姥姥的房间在一楼，两个姑姑的房间在二楼。
当叶尊来到四楼，刚刚下楼转弯，还在想小男孩的房间是哪一个的时候，忽然看到四楼一个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白色睡裙，整个人像是半透明的鬼魅，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有被折射的光亮。
是一柄刀！
叶尊眼皮一跳。
女人微微弯着腰，似乎在隔着门往里窥视。
——姑姑！
稚嫩受伤的声带发出模糊的声音，像是某种夜间的神秘生灵。
女人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那里，打了个激灵。
她顿了顿，回头看向走廊那头的叶尊。
啪，房门忽然打开了。
光亮照见了门外女人的脸，她不自觉避了一下刺眼的光线。
“有事吗？”门内稍稍走出半步的小男孩，站在走廊上微微倚着门框，淡淡地问。
叶尊睁大眼睛，看到，站在小男孩门外，拿着刀的女人，竟然是长发的三姑姑！
怎么会是她？
本来透过鬼眼看到过去，叶尊已经信任了三姑姑的话，觉得二姑姑才是暗处窥视的坏人，可是，为什么三姑姑也做了这种可疑的事？
三姑姑下意识想隐藏手中的匕首，但顿了一下后，又毫不遮掩地垂下来，似乎是因为已经被叶尊看到了的缘故，连掩饰都没有。
她木然的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我睡不着起来准备削个苹果吃，你们要吃吗？”
一片沉默。
叶尊是无法说话，小男孩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自闭症。
更何况，她的话实在是站不住脚。
“不吃就算了。”三姑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半分心虚都没有，态度有些冷淡，转身就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脚步稍顿，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小男孩，又看了眼叶尊：“你们有没有看到，刚刚有人在这一片出现？”
小男孩无辜地说：“是说你吗？”
“我是说在我之前。”三姑姑像是不耐烦，又像是忌惮什么，拿着刀的手指微紧，却后退了一小步，皱着眉忍耐地说，“在我之前，还有人出现过……是没看到吗？算了，你们早点回房休息，没事别开门。”
她看着叶尊说完，见叶尊还站在那里，想说什么又抿了抿嘴，心事重重的，转身直接走掉了。
叶尊望着她走下楼。
“小哑巴，进来吧。”身后，站在房门外的小男孩说。
叶尊顿了顿，跟着他走进了房间。
小男孩的房间和叶尊的不太一样，看上去陈列得规整简洁，比起小孩子更像是成年人的房间。
他坐在床上，示意叶尊过来坐。
房间地上有毛毯，进门的时候拖鞋放在门口。
赤着脚踩在上面很舒服。
“做恶梦睡不着吗？”小男孩摸摸叶尊的头，像大哥哥对小弟弟一样。
这种错位感有些奇怪，叶尊望着男孩的眼睛，不知道怎么传达他的意思。
他看到桌子上的画板，走过去拿着，用简笔画画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家里有一对双胞胎小女孩？是鬼。
他特意将人画得可怕了些，画出像动画片里的幽灵一样的阿飘。
小男孩看着，眼眸无辜：“鬼？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晚上有人打开你的门进来查夜吗？
“大概吧，奶奶，姑父，姑姑们都会来，都见过。”
叶尊有些茫然。
——那，如果不睡觉被他们发现，会怎么样？
小男孩挑眉，像是笑了一下：“不会怎么样啊，难道你真的以为会因为你没有睡着就打你吗？”
叶尊抿唇，无声叹息。
——房间有鬼，我看到了，两个小女孩，还有一个长头发脸很白的女人。
小男孩温和可靠地看着叶尊：“跟我一起睡吧，我不害怕鬼。”
叶尊摇摇头，拉着他的手。
——不是噩梦，是真的有鬼！
小男孩望着叶尊的眼睛，神情淡然：“我知道啊，没有不相信。”
叶尊不解，那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小男孩笑了一下，有些不属于孩子的散漫无辜，他轻轻摸摸叶尊的脖子靠近声带的位置：“小哑巴，人也会伤害你，为什么要特别害怕鬼？比起死去的人，活着的人难道不是更可怕。”
叶尊怔然，想到了刚刚透过鬼眼看到的一切。
——二姑姑。
他连写带画，极力看着小男孩，想要让他感受到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
——二姑姑不是好人，要小心。
小男孩接过叶尊的画纸，一点一点撕碎了，直到认不出上面的东西为止。
“去睡吧。”他牵着叶尊的手，眨了下眼，这样平静地说。
叶尊忽然明白了什么，后背一阵发寒，下意识想要往后看。
小男孩不易察觉地摇摇头，眼神示意：“和玩具房时候我跟你说的一样……”
玩具房有监控摄像头，所以，他的房间也有？还是说，包括叶尊的房间。
“……要一起睡吗？”小男孩自然地将话圆回来。
叶尊点点头。
两个人睡在小男孩宽敞的大床上，熄了灯，两个人躲在被子下。
小男孩轻轻摸着叶尊耳边的头发，耳语一样极轻的声音。
“以后，即便是在家里，不要单独一个人，跟我一起。”
他说。
“睡吧。”
叶尊闭上眼睛。
本来想重新思考一下他们面临的处境，猜测二姑姑可能会做的事，和可以应对的办法，但很快就在困倦之下睡着了。
小男孩却没有睡，抱着叶尊，微凉的眼眸望向门口。
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恐惧不安，有的是不属于孩子的凉薄的倨傲。
门外，拿着刀的黑影投射在走廊的墙壁上，一扇门一扇门走过，慢慢消失不见。
……
叶尊被争吵声吵醒。
醒来的时候小男孩并不在床上。
叶尊穿上鞋走出门。
天快亮了，熹微的天光从窗口铺呈进来。
二姑姑的声音带着火气，极力冷静：“带着刀半晚上不睡站在门口，和鬼一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姑姑的声音尖锐，像是凄怨的厉鬼一样：“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真正像鬼一样的难道不是你吗？不是你一直不怀好意，我为什么会这么神经质？”
“你还知道自己神经质啊，我好好睡着觉，我怎么就不怀好意了？你非要把大家都吵醒吗？”
“是啊，都醒了最好，睡什么睡，哪天睡梦里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三妹你冷静一点，是不是做噩梦了，误会了什么，你姐姐一直在睡觉，没有出去过。”二姑夫的声音温和。
但三姑姑并不领情，冷笑一声：“一直在房间里睡觉？那现在是怎么回事？站在这里的是鬼吗？你才认识她多久，有我认识的久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吵吵吵，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姥姥也被吵醒了，很不高兴地说。
二姑姑立刻说：“谁知道又发什么神经，我起来喝水，她静悄悄地拿着一把刀出现在我背后，我被吓一跳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她倒好鬼一样怨恨地看着我，非说我先对她不怀好意。让你出去找个正经工作你不做，天天在家画画就算了，没画出什么成绩，结果人越来越疯，趁早去医院看看脑子，别把家里人也吓成精神病了！”
“老三，怎么回事？你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姑姥姥的声音严肃。
三姑姑气得发抖，深呼吸极力冷静：“你别想转移注意力，刚刚人没起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就是恨不得大家都去死了，家里所有的钱都该是你的，你说你就是要逼疯我，最好让我像你妈妈杀你姐姐一样，杀了所有人！”
二姑姑直接气哭了，崩溃一样哭着几乎无法好好说话：“你说得是人话吗？你污蔑我就算了，你怎么能我哪里疼往哪里插刀？你专门提我妈妈和我姐姐，我妈妈是得了抑郁症，我妈妈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拜你妈和你所赐吗？我没有恨你你倒好先来倒打一耙？你简直不是人是魔鬼！”
“三妹，跟你姐姐道歉，你太过分了！”二姑夫的声音也严厉起来。
三姑姑冷笑：“装，继续装？这么孝顺你一年去给你妈烧过一回纸吗？还记得她坟在哪里，上面写得生卒年是哪一年吗？我跟你相差几岁你不知道？我和我妈是怎么提前两年害死你妈和姐姐的？”
二姑姑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敢，我不敢去看她们，直到现在我都时时刻刻做恶梦，梦到妈妈和姐姐还在房子里，问我为什么没有跟她们一起死，我不敢啊。”
三姑姑毫无怜悯：“你不敢你就能胡说八道，一直污蔑我和我妈妈是情妇是小三？”
“我没有污蔑，你当时还小，你根本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爸爸只会粉饰太平，出了那样的事怎么敢让你妈当时就出面，又怎么可能让你知道真相……可我当年是亲眼所见。你要是不信，你去问你妈妈，看她敢不敢说实话？”
三姑姑冷冷地瞪着她：“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什么谎话都敢说，多容易被拆穿的话你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现在知道了，因为不管最后证明了真相是什么，你都能找到借口让自己无辜。我被你从小骗到大，要不是我认真去查证过了，我怎么会不清楚，你居然还在这里欺骗这些人？”
二姑姑哭得喘不过气来：“证据呢，你不是查证了吗？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啊。”
三姑姑怔怔的：“本来有的，但爸爸看完拿走了，说你很可怜，被仇恨蒙蔽了才会这样，说是他的错。然后，没多久爸爸就死了。是了，爸爸也是姐姐你害死的，这也是你告诉我的。你一直都恨他。”
二姑姑恨恨地看着她，泪流满面：“你真的是疯了，什么不要逻辑的话都说得出来。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做了这些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怕你告诉大家吗？我不怕你录音吗？我不怕你报警揭发我吗？我是傻子吗？”
三姑姑面无表情：“不当然不是，傻的是我，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随时能录下这些？你做了这些事就做吧，反正这些人也不会相信我，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从小到大你就这样折磨我，你所有的恶事，所有的真面目都只有我知道，但你有本事让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让我有口难言。”
二姑姑只是哭，姑父安慰着她，姑姥姥也安慰着她，显然三姑姑没有说错，大家都站在二姑姑这一边，根本不会相信三姑姑的话，看着她的眼神只有冷漠厌恶和忌惮。
三姑姑直勾勾地看着大家：“你们才是疯了吧，看看一屋子的摄像头，全都相信她，是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没有一个人正常人觉得不对劲吗？她在背后看着所有人呢，你们每一个举动，她都了如指掌。”
姑姥姥听不下去了，叹口气，语重心长：“老三，摄像头是我让你姐夫装的，你姐姐根本不知情，和她没关系，而且，没事都是关上的。我年纪大了，两个孩子还小，你姐姐他们也是为了安全。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明天就拆了二楼的。”
三姑姑立刻说：“好啊，赶紧拆，最好全拆了。”
二姑姑忍住了哭泣：“你不要得寸进尺，仗着妈妈好说话……”
三姑姑嘲笑：“妈妈？叫得真亲热，明明对着我的时候一口一个老不死的老妖婆，跟我笑眯眯说着你打算怎么弄死她的计划，花样多得够她死几十次了。”
二姑姑一副她无药可救的样子摇着头，忍无可忍：“我要是真的做了这些事，为什么妈妈还好好活着，你信口胡说一点逻辑也不要吗？”
“那是因为我一直盯着你！”三姑姑鬼一样直勾勾地望着大家，望着姑姥姥，“是我眼都不敢合一下一直盯着她，是我在竭尽一切保护你们，而你们跟真正的恶魔站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我。”
二姑姑失魂落魄，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脸无语可笑。
姑姥姥看着二姑姑：“孩子，你别伤心，你妹妹可能是真的魇住了，在说胡话。”
姑父说：“妈，等下天亮了我联系医生给三妹检查一下吧。”
三姑姑抓着自己的头发，手里还拿着刀，神经质的样子真的像个精神病一样。
“我明白了，你不是说真的，你不是针对他们，你是在针对我，你的目的是我，你要逼疯我？但是你别得意，我要是真的疯了，你就该小心了。”
她的脸上露出诡异可怕的笑容，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二姑姑，像是真正的厉鬼一样。
姑父立刻护着二姑姑后退，防止发疯的三姑姑伤害她。
三姑姑却像是忽然轻松了很多，拿着刀挥舞着：“接下来我说得都是疯话呢，爱信不信，妈妈，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不讨厌你，我很可怜你，你还不知道吧，大哥，也就是你最心爱的儿子，是这个女人害死的。因为她看到爸爸又再婚了，很器重大哥，特别担心大哥会和她抢夺遗产。从你和爸爸结婚那天起，她就产生了要杀死大哥的想法。”
姑姥姥怔在了那里。
“妈妈，你别信她，我没有啊，我从来没有想过爸爸的生意你是知道的。”
三姑姑诡笑着：“你肯定知道，肇事司机酒驾，逃离现场后又撞了一处施工地点，着火了被烧死的。但你不知道，那是姐姐杀了他灭口。”
姑姥姥脸色发白：“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报警，不早说。当时你姐姐明明跟我们在一起。”
三姑姑笑得开心极了：“我也跟你们在一起呢，妈妈你猜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好姐姐躺在我的床上跟我说的，她总是这样，做了什么恶事一定得说出来，所以我才能活着长这么大。她让我活着，让你们所有人都讨厌我，就是要我一直听着她做了多少恶事还能逍遥法外。”
姑姥姥厉声：“她是怎么做到的？”
二姑姑呆住了：“妈，你别信她……”
“我没信！”姑姥姥不看她，脸色阴沉，厉声，“我就想知道她要怎么说。”
三姑姑神情复杂，眼里带着几丝不知真假的怜悯：“我不知道，她曾说过，她妈妈和姐姐一直跟着她，会帮她做一切。是鬼帮她做了这些。”
这话听着太假太不符合逻辑了。
二姑姑只是泪眼朦胧地哭，失魂落魄，失望透顶，一句也不做辩解。
姑父忍不住摇头：“三妹，如果你姐姐神通广大成这样，她干脆直接让鬼杀人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请人杀了人，再让鬼灭口。你真的是做梦吧，才会这么没有逻辑。”
三姑姑满眼茫然，像是精神病间接性发作下的短暂恢复理智：“是啊，我实在不知，你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这就是你这么做的目的，多此一举，就算被揭穿，别人也觉得逻辑不通，不会相信。”
她看着二姑姑，又看着姑姥姥，看着叶尊和一旁的小男孩。
“大哥人很好，虽然他不喜欢我，但也没有讨厌。就算你们不喜欢我，你们也是我的亲人，我自觉有责任保护你们。”
姑姥姥一脸冰冷：“你要真的有你说得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对你侄儿？你有一点对小孩子的同情心都不会干出这种事来。你之前不是还抱着他，亲热地说会保护他吗？后面你看他是什么眼神，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吗？这个家你到底喜欢谁了？”
三姑姑摇头后退，恐惧地看着小男孩：“他不是。”
她瞪大眼睛，像是见鬼了一样，神经质地望着姑姥姥：“妈，你还记得上次全家一起去游乐园吗？小凛被她害得掉下去摔死了，安全带有问题，她故意的，处心积虑，但是，等我跑回去想要告诉你们的时候，他就好端端地站在你身边。妈，你孙子死了，这个人是鬼！”
她的话和表情，大白天就让大家出一身冷汗。
但小男孩就站在那里，叶尊跟他接触过，他根本没有一点鬼气，是真正的人。
目前为止，三姑姑所有的话，可以证实的都是假的，这让她其他话也经不起推敲。
就算是亲眼见过鬼，看见了过去的叶尊，也无法全然信任她每一句话。
但，叶尊更不会信任二姑姑。
即便，从刚刚到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可疑，无懈可击。
“嗯，她说的是真的。”小男孩忽然出声，看着姑姥姥淡淡地说，“因为安全带没系好，所以掉下来了，但因为刚启动就摔了，所以也没受什么伤，我就自己回来了。”
姑姥姥心疼地看着他：“怪不得之后怎么说你都不出去玩了。”
这下，她看着二女儿和女婿的眼神有些变了。
不管真假，当初是他们负责带着孩子去玩的，却出了这种意外，他们也确实有动机为了遗产害侄儿。
二姑姑毫不辩解，愧疚地看着姑姥姥：“是我当时没看好孩子，我应该在工作人员检查完后自己也检查一遍的，但我真的不懂那些，小凛掉下去的事我一直很自责。”
三姑姑诧异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你跟我明明都看到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他真的死了，你还笑了。他掉下来前你就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就是要我看着他死，怎么后来你看到他的鬼魂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他不会放过你的！”
二姑姑愧疚又无奈，唯独没有一丝恐惧：“是我没看好孩子，我承认我有错，你怎么说我都行，你不要咒孩子，他好端端的，就是从椅子上摔下来的高度，你干嘛一直说他死了。”
姑姥姥本该对二姑姑迁怒的，但三姑姑不合时宜地嚷着小男孩一定是死了的事，却让姑姥姥的厌恶更多是朝着她去了。
“都闭嘴，要是这个家过不下去你们就搬出去住，家里的财产你爸爸的那一份你们爱怎么争怎么争，我叶家这一份我是一定要留给我孙子的。我看谁敢生歪心思。”
二姑姑哭得抽噎：“妈妈，你说这话是诛我的心，我从小没有妈妈，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为了钱做这种事？我从小也是家里有钱过来的，没过过缺钱的日子，我怎么可能眼皮子这么浅？”
三姑姑哈哈大笑差点笑岔气：“姐姐，你说这话之前也不看看自己一身的珠光宝气，连睡衣拖鞋你都非名牌不穿，你杀人时候拿的刀恐怕都是价值几十万的，这个家除了你没有人更爱钱了。谁都可以说自己不会为了钱做这种事，只有你，为了钱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二姑姑身上唯一质朴的，是嫁了一个没有钱的男人。
男人看了眼妻子，微微低头认错：“妈，你消消气，还是找医生来给三妹看看。”
就算二姑姑再怎么奢侈挥霍，但三姑姑指控的话听上去的确更像是精神有问题。
她没有接受医生，拿着刀逼退大家，独自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我没有病，真有病也是跟她一起长大的这二十多年，现在我的精神从没这么好过。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了。你们要是聪明就活，要是蠢，死就死吧，我只可怜两个孩子，但这就是他们的命。”
二姑姑哭了很久，眼泪流干，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妈，我知道经过她这么一闹，就算大家再怎么心无芥蒂，牵扯到钱、大哥的死、两个孩子，换成我都没法信任我自己。你也不用安慰我，非说没事，我们夫妻俩还是搬出去住吧。”
姑父劝解了两句，但也没有反对搬出去的话。
姑姥姥自然是满口相信她，但话里话外也没有强烈反对她们搬离。
二姑姑说：“我们随时搬，但三妹现在的状态绝对不能和你们一起生活，得把她安置好我们才能放心离开。”
她的话没有一句有错，怎么看都光风霁月，坦荡磊落。
于是姑姥姥就同意了，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一样。
姑父先找来了权威的精神科医生，想要先给三姑姑做精神诊断。
专业的医师团队，很快就想到办法制住了房间里的三姑姑，强行给她做了诊断。
“……精神分裂……有被害妄想症倾向……似乎是长期抑郁之下导致的……有暴力倾向需要收治……”
最后，三姑姑被确诊为因为事业和人际关系压力，导致精神失常，她说得那些对二姑姑的指控都是她的臆想。
“吓到你们了，”姑姥姥叹息地摸摸叶尊和小男孩的头，看二姑姑的眼神有些愧疚，“你受委屈了，也是我不好，忽略了她的心情。”
二姑父也叹气：“她病得这么严重我们才发现。”
二姑姑哭得眼睛都肿了：“都怪我，我一直跟她吵架，都没有关心她。”
三姑姑真的被确诊有病带走，叶尊站在那里手脚冰凉。
他现在觉得，不管三姑姑是不是真的精神病，她的话或许全都是真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认知被这个女人误导了，而对方为得就是今天。
甚至，就连今天早上的争吵都是身旁这个女人一手策划导演的，为了彻底将三姑姑清除出这个家。
姑姥姥还在安抚她。
叶尊看着小男孩的眼睛，他们绝对不能让姑姥姥留下这对夫妻，三姑姑不在，她一定会对新的目标下手。
新的受害者不是姑姥姥，就是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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