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任由叶尊拉着他的手腕，被看到手臂上的伤痕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叶尊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伤口，这些伤疤有的深可见骨，重重叠叠的，似乎旧伤还没好的时候就在上面添了新伤，还这么小的孩子，当时一定很疼吧。
“还好，不怎么疼。”小男孩随意地说。
叶尊抬眼望着他，张了张嘴，他想说怎么会不疼，但忘记了自己无法说话，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也看不懂字吧。
小男孩淡淡地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抬手，手指轻轻地放在叶尊的脖子上，在他声带的位置摸了摸，动作轻柔小心：“小哑巴，很疼吗？”
叶尊摇了摇头，没有躲避，顺从地让他摸。
如果是别人这样做，他或许会警惕拒绝，但这只是个以为自己和他同命相怜的小孩。
“你看，你不也是吗？当时心上的恐惧要大过身体的痛苦吧，事后也是，比起疼，记得的也只有当时的恐惧。”男孩轻轻地说，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深刻。
叶尊怔然，的确是这样的，现在想起来，当时为了活命，全然不记得吞咽下滚烫的奶水时候的感觉，但被闷死的感觉却始终悬在心上。
可是，是谁对这孩子做了这些？
“啊，是妈妈。”小男孩说，脸上带着似有若无淡淡的笑，看着叶尊的眼眸清澈宁静，“我跟你一样，因为被爸爸妈妈虐待了，所以被这家收养的。”
叶尊惊讶，后知后觉，他明明没有出声，可是对方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回答的他。
小男孩淡淡地说：“我有一种特别的能力，看到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也能让人对我说出真实的话，但你不能说话，这一点无法对你使用，真遗憾。”
叶尊不是很相信，这应该只是小孩子在极端环境下习得的对大人表情的察言观色吧，为了生存，不得不敏感。
毕竟，他说错了，叶尊并不是被爸爸妈妈虐待了，他们做了更可怕的事，谋杀了爷爷和奶奶。
“你不怕我吗？”小男孩像是有些惊讶，“还以为你听到了会立刻避之不及呢。”
叶尊摇了摇头，原本看到小男孩霸道冷淡的态度，以为他是这家被宠坏的少爷，秉着不想惹事的想法和他保持距离，但知道了他之所以这样的原因，就只会觉得怜惜。
何况，看懂别人在想什么，就算是真的超能力，也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
而且，这样他们就能沟通了。
叶尊对他笑了一下，带着友善和示好。
小男孩微微抿唇，看着对自己笑的叶尊，安静不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柔和。
他的手指还放在叶尊的脖子上，叶尊也拉着他带着伤痕的手腕。
——你为什么没有去上学？
“啊，是因为我有很严重的自闭症。”
自闭症？
这孩子除了平时不喜欢搭理人的性格，有些冷漠，看上去只要愿意是可以好好交流的。
叶尊不太了解自闭症，也没有接触过患者，自闭症是这样的吗？
“医生这样诊断了说的，是姑父找的权威医生。”小男孩说。
他拿起叶尊手里的绘本，像个成熟的大哥哥一样：“看得懂吗？要不要我给你阅读。”
叶尊点了点头。
两个人依偎坐在一起，共同看着绘本。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
故事讲得是，一只小狐狸想吃葡萄，狐狸妈妈独自去采摘，但是猎人和猎狗追来了，狐狸妈妈丢下一串紫葡萄，大喊着让小狐狸快些逃跑，独自引开了猎犬的追逐。
春去秋来，逃走的小狐狸长大了，又回到了当初的山洞。妈妈并没有回来，但是当初妈妈丢下的紫葡萄长成了葡萄藤，上面结出了一串一串的紫葡萄。
“……紫葡萄很甜，像狐狸妈妈的爱。”小男孩念完了最后一句，歪着头问他，“你喜欢吃紫葡萄吗？”
叶尊摇头。
狐狸妈妈和葡萄的故事，叶尊小时候也读过，那时候他也一边感动一边向往着妈妈，但经历了这个世界，此时再听到这样的故事，还会觉得感动，却一点也不想要妈妈了。
并不是所有的妈妈都会像狐狸妈妈一样爱小狐狸。
小男孩像哥哥一样，摸摸他的头，轻轻淡淡地说：“没关系，没有狐狸妈妈，但狐狸哥哥会保护你的。”
他毕竟是个成年人在小孩子的身体里，听到真正的小孩这样承诺保护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叶尊笑着点了点头，晶莹清澈的眼眸充满信任。
两个原本互不搭理也不亲人的小孩子，在一上午之后，像真的亲兄弟一样手拉手互相友爱了，姑姥姥笑容满面感到很高兴。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尊和小男孩的椅子摆在了一起，姑姥姥将他们一一抱上去坐好。
午饭有煎牛排，小男孩多要了一份。
“呀，饿到我们哥哥了吗？”姑姥姥带着夸张的表情询问，笑眯眯的却有些假，神情底色却像是按捺着要问责。
“想要快一点长大，以后我来抱弟弟。”小男孩淡淡地说。
姑姥姥又带着夸张的表情连连夸我们哥哥真是可爱懂事。
周围大家都在吃饭，二姑姑笑着附和了几句，她为人亲切随和，虽然是职场女性，但总能和老太太说到一块去。
二姑夫面上笑笑，不是很擅长言辞。
只有三姑姑总是皱着眉，像是看谁都不顺眼。
“都这么大了，也别总让他们呆在家里，差不多送去学校吧。”三姑姑皱着眉语气生硬。
姑姥姥不紧不慢，给两个孩子夹菜：“还小呢，急什么，外面的幼儿园多少坏人，两个孩子的状态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说话。”
“你也知道啊，那请人在家教教读书写字，干点正事行不行？这么大了连礼貌也不懂，被人欺负了别说告状，连人家是在欺负他都不懂，就会在你面前作威作福当少爷。”
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
气氛有些紧张，二姑姑笑着打圆场：“是吵到三妹画画了吗？你们以后小声一些，你三姑姑是个画家，创作灵感一被影响就难免心情不好，不止你们，全家都害怕。”
三姑姑立刻皱眉厌恶地看着她：“我有这么说吗？阴阳怪气说谁呢？”
被怼了，二姑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诧异地看着她：“开个玩笑而已，反应这么大。”
她小声说：“本来就是，动不动就发神经，我说错了吗？”
三姑姑一摔筷子站起来，眼神微厉瞪着她，像是要爆发，又像是忌惮一样先环顾了一圈大家。
姑姥姥心烦地皱眉，拦着沉下脸的二姑姑：“算了算了，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又是画不出来压力大。”
“狗脾气，惯出来的毛病。”二姑姑冷淡地说，倒没有生气。
二姑夫也安抚着她：“都是一家人，你也是的，让着点你妹妹好好说话。”
“我还不够态度好，还要怎么样？”二姑姑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明显的火气。
三姑姑站着看着大家，冷笑了几声，往楼上走去：“神经病是谁，他们不明白，咱俩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
在三姑姑上楼后，叶尊余光一瞥，忽然看到穿着连衣裙的双胞胎鬼在屋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下。
“哈，真的有病吧。”二姑姑吐槽着妹妹，但显然没有往心里去。
“算了算了，她就这样。”
三姑姑走后，在大家的劝解下气氛很快就好了起来。
就算三姑姑在的时候，除非她发脾气说话，否则也像是局外人一样，和其乐融融的大家格格不入。
吃完午饭，两个孩子被带去睡午觉。
其他人有事的出去了，没事的也去睡午觉，家里安静下来。
叶尊没有睡觉，他跟着看顾他的帮佣阿姨下了楼。
帮佣阿姨一开始让他回去睡觉，他摇了摇头，表示睡不着。
阿姨没有办法：“我还要去晾衣服，那你乖乖的好不好？”
叶尊笑着乖乖点点头。
一般正常人面对乖巧漂亮的小孩子，都是喜欢和纵容的。
阿姨摸摸他的头，就没有说什么。
叶尊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她干活，观察着她干活的规律，过了一会儿帮她给衣架套上小衣服，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之后叶尊小尾巴一样跟着她，她差不多也习惯了，其他人一开始看到还会问一句，后来有些还以为他是哪个新来的帮佣家里的亲戚。
就算知道叶尊是新领养的小孩，那些人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下午时候大家都清闲下来，聚在一起说话，说着说着就会说到雇主家里来。
“……这一家子的关系老复杂了。女婿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的，但是个上门女婿，两口子结婚几年么得孩子。但老太太往家领养了孩子，却挂在去世的大儿子名下。”
“这是为什么啊？”
“我是听说不孕不育的人家领养了孩子，孩子带孩子，没多久自己就会怀上。”
“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有钱人的事情背后的关系复杂着呢。”
“您给说道说道。”
“我说的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出去随便问个人，上点年纪的本地人都了解，可不是我随便编排雇主家的闲话啊。”
大家都表示就是随便说话，谁还当一回事啊，这个人才不紧不慢说来。
“这家的老太太和去世的老先生都是从国外回来定居的，老先生原先是在外面做生意的，但老太太不是，家里原来一直在东南亚，结过好几次婚，最后跟了老先生才一起回国。老先生也是，跟她结婚前，还结过两次婚。
原配是个可怜人，给他生了个双胞胎。老公做生意老是不回家，她在家就胡思乱想，心情一不好就打孩子。哪天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出了意外，其中一个小孩子从楼上掉下来没救了。妈妈打小孩这不是正常事？最多就是没轻没重了点，怎么可能真的下死手？这小孩子死了，她一时想不开也就跟着去了。”
大家顿时一阵唏嘘，想骂她心狠，但人都死了，顿时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还留下一个小女儿，就是现在家里的二姑娘。当时老先生回来，想着孩子这么小不能没有妈妈，很快又结婚了。二婚的女人也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就是现在家里的三姑娘。这屋子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人闹邪气，二婚的女人也打小孩，打得比前头的原配还凶。你们也别觉得是后继母心狠，她连自己生的也一起打，打得更凶。大家都觉得像鬼上身，是前头那个原配作祟。”
“咋了？二婚的女人也死了？”
“没有，二婚的没有，夫妻关系一直不好，没几年就离了，老先生这回没结婚，带着两个闺女一起出国了。后来认识了现在的老太太，两人在国外结了婚。老太太也结过几次婚，年纪比老先生还大几岁，有一儿一女。据说年轻时候跟洋人结婚，实际上是给人当情妇的，生得孩子人家不认，孩子就都跟她姓叶。
原本夫妻两好好在国外做生意，谁知道突然天灾人祸，老太太的大儿子出意外年纪轻轻去世了。老太太受不了刺激，老先生就带着她一起结束了那边的生意回国了。没个几年，老先生也去世了，家里就都交给老太太管。”
大家唏嘘了几声，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么说，这家现在的孩子，都跟老太太没什么血缘关系？”
家大业大，牵扯到遗产，这就微妙了。
“是这么说的，但是你们看，那个卷头发皮肤很白的小男孩，是不是跟大少爷的遗像很像？”
“你这么说，还真是的啊。这是大少爷的种？”
“这个不好说，后面都是听说的，有人说是大少爷生前在那种场合和一个女人有了，女人上门讹诈，结果老太太回国了，捞不着好处女人就和情人可劲地虐待孩子。后来老太太知道了，花了很多钱接回了孩子。
又说不是的，老太太原本生在东南亚，那里有些个什么迷信活动，她信这个，从什么厉害人物那里弄出了个大少爷转世，她是把那个孩子当成自己死去的儿子了。
说法多了去了，还说，这是老太太防着家里这几个人争家产，故意领养回来挂自己儿子名下。
说得更邪乎也有，说那个卷发白皮肤的小孩不是人，实际是个什么圣童，养他就跟供奉什么小鬼一样。能保佑家里招财进宝，子孙昌盛。”
这一系列说法，听得大家咂舌。
“总之这家透着邪乎，大家都小心点，我干活的时候老时不时觉得背后有人看着我，后背发凉，但回头又没有。”
“我也是我也是，经常放好的东西被动过，但周围都没有人。”
“晚上8点后不让人出来走动，说是没有鬼我都不信。”
“我听说老太太年轻时候在东南亚，是个有名气的神婆，搞不好那种话是真的。”
大家注意到了旁边安安静静没有存在感的叶尊，看来看去这个被领养的小哑巴都是最无辜的。
阿姨摸摸他的头：“有钱人家里的事咱也不懂，被领养进来看着是享福，但也留个心眼，我瞅着这个家每个人都不对劲，迟早出事。”
叶尊听了一中午八卦，多多少少对家里成员之间的身份和关系有些了解了。
小男孩疑似姑姥姥的亲孙子，之前被人虐待过，这也能解释老太太对小男孩过分夸张的溺爱，或许是心有愧疚的过分补偿。
二姑姑和三姑姑都和姑姥姥没有血缘关系，彼此之间同父异母，虽说小时候一起长大，但关系不和也说得过去。
二姑夫是上门女婿。
二姑姑和姑姥姥关系很好，亲如母女。
但是，二姑姑曾经有个双胞胎姐妹，其中一个小时候出意外死了，这和家里那个双胞胎鬼魂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
下午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事，二姑夫来玩具房，教他们学习拼音和写字。
“姑姑姑父们已经在物色老师了，找到合适的老师前，姑父先来给你们讲课，好不好？”
叶尊有意藏拙了，不想表露出来自己认识很多字。
小男孩一直我行我素的，想干嘛就干嘛，男人在讲课的时候，他就在下面画画，根本不配合。
面对一个哑巴，一个自闭症，没有互动的课程上得艰难，但二姑夫脾气很好，一直很有耐心的样子。
叶尊也要学习自己根本就会的东西，还要控制自己做出来前面学会了记得，后面又忘记了，这样正常孩子学东西的过程。
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累，松一口气。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姑父脾气很好，让帮佣阿姨给他们带下午茶来吃。
时间很快过去。
傍晚吃过晚饭，没多久就到了洗漱睡觉的时候。
八点之后，家里所有人都不能乱走动，回去房间睡觉，原来不只是小孩子，大人也要遵守。以及，姑姥姥居然曾经是神婆。
想着这些，叶尊有些走神。
他从洗漱间出来，转眼遇到一个人。
穿着白裙子披散着长发的三姑姑，脸色阴沉，她长得很好看，本该是清甜圆润讨喜的面相，但呈现出来的神情让人排斥。
三姑姑站在叶尊的房门外，一动不动的，像是在发呆出神。
叶尊一拐弯看到她，吓了一跳。
三姑姑立刻注意了他，侧首向他看来，皱着眉眼神直勾勾的。
很快回神，她抿了一下唇，像是想要做出亲和的表情，但失败了，她随即就放弃了。
她朝叶尊走去，手指放在他的肩上，俯视着他的眼睛，眉眼紧皱阴沉：“听我说，离你二姑姑远一些，不要单独跟她接触，她让你做的事情，最好都不要做。听清楚了吗？”
叶尊怔然不解，点了点头。
三姑姑抿了抿唇，摸了摸他的头：“这话可能不该对你讲，你还太小了，但是，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还有，离哥哥远一点，别跟他玩。”
她说完没多久，楼梯间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
她立刻直起身，脸上挂出倨傲惹人讨厌的阴沉表情，直接无视了走上了的二姑姑夫妻，自顾自和他们擦肩而过下楼。
二姑姑也没有理会她，只有二姑夫看了一眼，但也没有打招呼。
二姑姑笑意盈盈和丈夫说着话，说从前她住在这里时候的事，看到了叶尊：“以前我和姐姐也住这个房间。”
她的神情稍微黯淡了些。
“你姐姐，是大姐吗？我们好像还没有见过。”二姑夫说。
二姑姑笑着摇头，小声说：“姐姐已经不在了，当时爸爸出轨情妇，对方抱着孩子逼上门来，就是我三妹。妈妈抑郁症严重，被刺激太过，她一失控就打我们，姐姐太害怕了，跑上楼躲避，都说是妈妈把姐姐推下去的。但是我知道，姐姐可能是自杀的。因为我当时也害怕得想自杀，如果不是姐姐先出事了，死的就可能是我。”
姑父立刻安慰了她好几句，说人生了病就无法控制自己，这是一起悲剧，大家都很无辜。
二姑姑就顺势抱着他撒娇。
姑父有些僵硬，看了眼叶尊，笑着说：“小孩子还在这呢。”
二姑姑不好意思的笑笑。
叶尊有些疑惑，二姑姑说的和雇佣们的有些不符合，雇佣们的意思，三姑姑是原配去世后，老先生再婚才生的，但听二姑姑的意思，她是非婚生子，而且是因为她，才导致了双胞胎姐姐的死亡。
“我这个妹妹嘴毒心思重，人确实不算坏。再说她妈妈也已经离婚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因为姐姐的事怨她。我要怪也是怪爸爸，但爸爸也去了。我早就释怀了。”
二姑姑对丈夫说，两个人看向叶尊：“小朋友，快回房去睡觉，仔细你奶奶查岗，发现你没睡打屁股。”
叶尊想问他们，晚上在房间查岗有点恐怖的人，真的是姑姥姥吗？
但是这些人没有小男孩的技能，看不懂他想说什么。
时间快八点了，叶尊回房躺下。
门外果然很快出现了姑姥姥，检查了一下房间，给他掖了掖被角，严肃地叮嘱他快睡。
二姑姑的声音在门外笑着说：“我说我们来就好，您还是不放心，家里这么多人，非要自己亲自来看看。”
“不看一眼，我晚上睡不着，你大哥……你们，小时候我都是这么看过来的。”
声音渐渐远去，他们下楼了。
叶尊等着，很快听到空灵诡异的小孩子的笑声，哼着歌蹦蹦跳跳。
像是在空荡的走廊里，像是在天花板上。
一会儿，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哥哥哥哥，玩游戏了。”
每晚的鬼魂占卜，又开始了。
五张卡牌，抽一张。
叶尊抽了第二张。
卡牌上简笔画着连在一个身体上的两颗头，一左一右像两个漂浮在空中的气球，左边的人头嘴里擒着一枝花，右边的嘴里藏着刀尖，在人头下面的地上有一个小孩，被俯视笼罩着。
小女孩又怕又像是窃笑的声音尖细：“呀，坏人出现了，有一个在说谎，谁在说谎呢？好危险好害怕啊！”
她好像真的很害怕，又像是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蹦蹦跳跳跑走了。
叶尊收好卡牌，躺在床上。
说谎的人，是指二姑姑和三姑姑，其中一个在说谎吗？
如果三姑姑是好人，说的是实话，让他小心，那么小男孩和二姑姑都是坏人吗？
如果二姑姑是好人，说的是实话，三姑姑就是情妇的孩子，并且她的妈妈逼死了二姑姑的妈妈和姐姐，那么一直对小男孩眼神厌恶的三姑姑是坏人吗？
时钟不断地走，门框突然发出吱呀诡异的声音，再一次被打开了。
叶尊屏住呼吸。
——怎么样，要看一眼查访的这个人是谁吗？如果看到了对方的样子，是不是就能知道谁是坏人？
叶尊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伤口，这些伤疤有的深可见骨，重重叠叠的，似乎旧伤还没好的时候就在上面添了新伤，还这么小的孩子，当时一定很疼吧。
“还好，不怎么疼。”小男孩随意地说。
叶尊抬眼望着他，张了张嘴，他想说怎么会不疼，但忘记了自己无法说话，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也看不懂字吧。
小男孩淡淡地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抬手，手指轻轻地放在叶尊的脖子上，在他声带的位置摸了摸，动作轻柔小心：“小哑巴，很疼吗？”
叶尊摇了摇头，没有躲避，顺从地让他摸。
如果是别人这样做，他或许会警惕拒绝，但这只是个以为自己和他同命相怜的小孩。
“你看，你不也是吗？当时心上的恐惧要大过身体的痛苦吧，事后也是，比起疼，记得的也只有当时的恐惧。”男孩轻轻地说，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深刻。
叶尊怔然，的确是这样的，现在想起来，当时为了活命，全然不记得吞咽下滚烫的奶水时候的感觉，但被闷死的感觉却始终悬在心上。
可是，是谁对这孩子做了这些？
“啊，是妈妈。”小男孩说，脸上带着似有若无淡淡的笑，看着叶尊的眼眸清澈宁静，“我跟你一样，因为被爸爸妈妈虐待了，所以被这家收养的。”
叶尊惊讶，后知后觉，他明明没有出声，可是对方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回答的他。
小男孩淡淡地说：“我有一种特别的能力，看到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也能让人对我说出真实的话，但你不能说话，这一点无法对你使用，真遗憾。”
叶尊不是很相信，这应该只是小孩子在极端环境下习得的对大人表情的察言观色吧，为了生存，不得不敏感。
毕竟，他说错了，叶尊并不是被爸爸妈妈虐待了，他们做了更可怕的事，谋杀了爷爷和奶奶。
“你不怕我吗？”小男孩像是有些惊讶，“还以为你听到了会立刻避之不及呢。”
叶尊摇了摇头，原本看到小男孩霸道冷淡的态度，以为他是这家被宠坏的少爷，秉着不想惹事的想法和他保持距离，但知道了他之所以这样的原因，就只会觉得怜惜。
何况，看懂别人在想什么，就算是真的超能力，也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
而且，这样他们就能沟通了。
叶尊对他笑了一下，带着友善和示好。
小男孩微微抿唇，看着对自己笑的叶尊，安静不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柔和。
他的手指还放在叶尊的脖子上，叶尊也拉着他带着伤痕的手腕。
——你为什么没有去上学？
“啊，是因为我有很严重的自闭症。”
自闭症？
这孩子除了平时不喜欢搭理人的性格，有些冷漠，看上去只要愿意是可以好好交流的。
叶尊不太了解自闭症，也没有接触过患者，自闭症是这样的吗？
“医生这样诊断了说的，是姑父找的权威医生。”小男孩说。
他拿起叶尊手里的绘本，像个成熟的大哥哥一样：“看得懂吗？要不要我给你阅读。”
叶尊点了点头。
两个人依偎坐在一起，共同看着绘本。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
故事讲得是，一只小狐狸想吃葡萄，狐狸妈妈独自去采摘，但是猎人和猎狗追来了，狐狸妈妈丢下一串紫葡萄，大喊着让小狐狸快些逃跑，独自引开了猎犬的追逐。
春去秋来，逃走的小狐狸长大了，又回到了当初的山洞。妈妈并没有回来，但是当初妈妈丢下的紫葡萄长成了葡萄藤，上面结出了一串一串的紫葡萄。
“……紫葡萄很甜，像狐狸妈妈的爱。”小男孩念完了最后一句，歪着头问他，“你喜欢吃紫葡萄吗？”
叶尊摇头。
狐狸妈妈和葡萄的故事，叶尊小时候也读过，那时候他也一边感动一边向往着妈妈，但经历了这个世界，此时再听到这样的故事，还会觉得感动，却一点也不想要妈妈了。
并不是所有的妈妈都会像狐狸妈妈一样爱小狐狸。
小男孩像哥哥一样，摸摸他的头，轻轻淡淡地说：“没关系，没有狐狸妈妈，但狐狸哥哥会保护你的。”
他毕竟是个成年人在小孩子的身体里，听到真正的小孩这样承诺保护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叶尊笑着点了点头，晶莹清澈的眼眸充满信任。
两个原本互不搭理也不亲人的小孩子，在一上午之后，像真的亲兄弟一样手拉手互相友爱了，姑姥姥笑容满面感到很高兴。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尊和小男孩的椅子摆在了一起，姑姥姥将他们一一抱上去坐好。
午饭有煎牛排，小男孩多要了一份。
“呀，饿到我们哥哥了吗？”姑姥姥带着夸张的表情询问，笑眯眯的却有些假，神情底色却像是按捺着要问责。
“想要快一点长大，以后我来抱弟弟。”小男孩淡淡地说。
姑姥姥又带着夸张的表情连连夸我们哥哥真是可爱懂事。
周围大家都在吃饭，二姑姑笑着附和了几句，她为人亲切随和，虽然是职场女性，但总能和老太太说到一块去。
二姑夫面上笑笑，不是很擅长言辞。
只有三姑姑总是皱着眉，像是看谁都不顺眼。
“都这么大了，也别总让他们呆在家里，差不多送去学校吧。”三姑姑皱着眉语气生硬。
姑姥姥不紧不慢，给两个孩子夹菜：“还小呢，急什么，外面的幼儿园多少坏人，两个孩子的状态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说话。”
“你也知道啊，那请人在家教教读书写字，干点正事行不行？这么大了连礼貌也不懂，被人欺负了别说告状，连人家是在欺负他都不懂，就会在你面前作威作福当少爷。”
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
气氛有些紧张，二姑姑笑着打圆场：“是吵到三妹画画了吗？你们以后小声一些，你三姑姑是个画家，创作灵感一被影响就难免心情不好，不止你们，全家都害怕。”
三姑姑立刻皱眉厌恶地看着她：“我有这么说吗？阴阳怪气说谁呢？”
被怼了，二姑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诧异地看着她：“开个玩笑而已，反应这么大。”
她小声说：“本来就是，动不动就发神经，我说错了吗？”
三姑姑一摔筷子站起来，眼神微厉瞪着她，像是要爆发，又像是忌惮一样先环顾了一圈大家。
姑姥姥心烦地皱眉，拦着沉下脸的二姑姑：“算了算了，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又是画不出来压力大。”
“狗脾气，惯出来的毛病。”二姑姑冷淡地说，倒没有生气。
二姑夫也安抚着她：“都是一家人，你也是的，让着点你妹妹好好说话。”
“我还不够态度好，还要怎么样？”二姑姑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明显的火气。
三姑姑站着看着大家，冷笑了几声，往楼上走去：“神经病是谁，他们不明白，咱俩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
在三姑姑上楼后，叶尊余光一瞥，忽然看到穿着连衣裙的双胞胎鬼在屋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下。
“哈，真的有病吧。”二姑姑吐槽着妹妹，但显然没有往心里去。
“算了算了，她就这样。”
三姑姑走后，在大家的劝解下气氛很快就好了起来。
就算三姑姑在的时候，除非她发脾气说话，否则也像是局外人一样，和其乐融融的大家格格不入。
吃完午饭，两个孩子被带去睡午觉。
其他人有事的出去了，没事的也去睡午觉，家里安静下来。
叶尊没有睡觉，他跟着看顾他的帮佣阿姨下了楼。
帮佣阿姨一开始让他回去睡觉，他摇了摇头，表示睡不着。
阿姨没有办法：“我还要去晾衣服，那你乖乖的好不好？”
叶尊笑着乖乖点点头。
一般正常人面对乖巧漂亮的小孩子，都是喜欢和纵容的。
阿姨摸摸他的头，就没有说什么。
叶尊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她干活，观察着她干活的规律，过了一会儿帮她给衣架套上小衣服，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之后叶尊小尾巴一样跟着她，她差不多也习惯了，其他人一开始看到还会问一句，后来有些还以为他是哪个新来的帮佣家里的亲戚。
就算知道叶尊是新领养的小孩，那些人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下午时候大家都清闲下来，聚在一起说话，说着说着就会说到雇主家里来。
“……这一家子的关系老复杂了。女婿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的，但是个上门女婿，两口子结婚几年么得孩子。但老太太往家领养了孩子，却挂在去世的大儿子名下。”
“这是为什么啊？”
“我是听说不孕不育的人家领养了孩子，孩子带孩子，没多久自己就会怀上。”
“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有钱人的事情背后的关系复杂着呢。”
“您给说道说道。”
“我说的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出去随便问个人，上点年纪的本地人都了解，可不是我随便编排雇主家的闲话啊。”
大家都表示就是随便说话，谁还当一回事啊，这个人才不紧不慢说来。
“这家的老太太和去世的老先生都是从国外回来定居的，老先生原先是在外面做生意的，但老太太不是，家里原来一直在东南亚，结过好几次婚，最后跟了老先生才一起回国。老先生也是，跟她结婚前，还结过两次婚。
原配是个可怜人，给他生了个双胞胎。老公做生意老是不回家，她在家就胡思乱想，心情一不好就打孩子。哪天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出了意外，其中一个小孩子从楼上掉下来没救了。妈妈打小孩这不是正常事？最多就是没轻没重了点，怎么可能真的下死手？这小孩子死了，她一时想不开也就跟着去了。”
大家顿时一阵唏嘘，想骂她心狠，但人都死了，顿时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还留下一个小女儿，就是现在家里的二姑娘。当时老先生回来，想着孩子这么小不能没有妈妈，很快又结婚了。二婚的女人也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就是现在家里的三姑娘。这屋子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人闹邪气，二婚的女人也打小孩，打得比前头的原配还凶。你们也别觉得是后继母心狠，她连自己生的也一起打，打得更凶。大家都觉得像鬼上身，是前头那个原配作祟。”
“咋了？二婚的女人也死了？”
“没有，二婚的没有，夫妻关系一直不好，没几年就离了，老先生这回没结婚，带着两个闺女一起出国了。后来认识了现在的老太太，两人在国外结了婚。老太太也结过几次婚，年纪比老先生还大几岁，有一儿一女。据说年轻时候跟洋人结婚，实际上是给人当情妇的，生得孩子人家不认，孩子就都跟她姓叶。
原本夫妻两好好在国外做生意，谁知道突然天灾人祸，老太太的大儿子出意外年纪轻轻去世了。老太太受不了刺激，老先生就带着她一起结束了那边的生意回国了。没个几年，老先生也去世了，家里就都交给老太太管。”
大家唏嘘了几声，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么说，这家现在的孩子，都跟老太太没什么血缘关系？”
家大业大，牵扯到遗产，这就微妙了。
“是这么说的，但是你们看，那个卷头发皮肤很白的小男孩，是不是跟大少爷的遗像很像？”
“你这么说，还真是的啊。这是大少爷的种？”
“这个不好说，后面都是听说的，有人说是大少爷生前在那种场合和一个女人有了，女人上门讹诈，结果老太太回国了，捞不着好处女人就和情人可劲地虐待孩子。后来老太太知道了，花了很多钱接回了孩子。
又说不是的，老太太原本生在东南亚，那里有些个什么迷信活动，她信这个，从什么厉害人物那里弄出了个大少爷转世，她是把那个孩子当成自己死去的儿子了。
说法多了去了，还说，这是老太太防着家里这几个人争家产，故意领养回来挂自己儿子名下。
说得更邪乎也有，说那个卷发白皮肤的小孩不是人，实际是个什么圣童，养他就跟供奉什么小鬼一样。能保佑家里招财进宝，子孙昌盛。”
这一系列说法，听得大家咂舌。
“总之这家透着邪乎，大家都小心点，我干活的时候老时不时觉得背后有人看着我，后背发凉，但回头又没有。”
“我也是我也是，经常放好的东西被动过，但周围都没有人。”
“晚上8点后不让人出来走动，说是没有鬼我都不信。”
“我听说老太太年轻时候在东南亚，是个有名气的神婆，搞不好那种话是真的。”
大家注意到了旁边安安静静没有存在感的叶尊，看来看去这个被领养的小哑巴都是最无辜的。
阿姨摸摸他的头：“有钱人家里的事咱也不懂，被领养进来看着是享福，但也留个心眼，我瞅着这个家每个人都不对劲，迟早出事。”
叶尊听了一中午八卦，多多少少对家里成员之间的身份和关系有些了解了。
小男孩疑似姑姥姥的亲孙子，之前被人虐待过，这也能解释老太太对小男孩过分夸张的溺爱，或许是心有愧疚的过分补偿。
二姑姑和三姑姑都和姑姥姥没有血缘关系，彼此之间同父异母，虽说小时候一起长大，但关系不和也说得过去。
二姑夫是上门女婿。
二姑姑和姑姥姥关系很好，亲如母女。
但是，二姑姑曾经有个双胞胎姐妹，其中一个小时候出意外死了，这和家里那个双胞胎鬼魂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
下午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事，二姑夫来玩具房，教他们学习拼音和写字。
“姑姑姑父们已经在物色老师了，找到合适的老师前，姑父先来给你们讲课，好不好？”
叶尊有意藏拙了，不想表露出来自己认识很多字。
小男孩一直我行我素的，想干嘛就干嘛，男人在讲课的时候，他就在下面画画，根本不配合。
面对一个哑巴，一个自闭症，没有互动的课程上得艰难，但二姑夫脾气很好，一直很有耐心的样子。
叶尊也要学习自己根本就会的东西，还要控制自己做出来前面学会了记得，后面又忘记了，这样正常孩子学东西的过程。
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累，松一口气。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姑父脾气很好，让帮佣阿姨给他们带下午茶来吃。
时间很快过去。
傍晚吃过晚饭，没多久就到了洗漱睡觉的时候。
八点之后，家里所有人都不能乱走动，回去房间睡觉，原来不只是小孩子，大人也要遵守。以及，姑姥姥居然曾经是神婆。
想着这些，叶尊有些走神。
他从洗漱间出来，转眼遇到一个人。
穿着白裙子披散着长发的三姑姑，脸色阴沉，她长得很好看，本该是清甜圆润讨喜的面相，但呈现出来的神情让人排斥。
三姑姑站在叶尊的房门外，一动不动的，像是在发呆出神。
叶尊一拐弯看到她，吓了一跳。
三姑姑立刻注意了他，侧首向他看来，皱着眉眼神直勾勾的。
很快回神，她抿了一下唇，像是想要做出亲和的表情，但失败了，她随即就放弃了。
她朝叶尊走去，手指放在他的肩上，俯视着他的眼睛，眉眼紧皱阴沉：“听我说，离你二姑姑远一些，不要单独跟她接触，她让你做的事情，最好都不要做。听清楚了吗？”
叶尊怔然不解，点了点头。
三姑姑抿了抿唇，摸了摸他的头：“这话可能不该对你讲，你还太小了，但是，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还有，离哥哥远一点，别跟他玩。”
她说完没多久，楼梯间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
她立刻直起身，脸上挂出倨傲惹人讨厌的阴沉表情，直接无视了走上了的二姑姑夫妻，自顾自和他们擦肩而过下楼。
二姑姑也没有理会她，只有二姑夫看了一眼，但也没有打招呼。
二姑姑笑意盈盈和丈夫说着话，说从前她住在这里时候的事，看到了叶尊：“以前我和姐姐也住这个房间。”
她的神情稍微黯淡了些。
“你姐姐，是大姐吗？我们好像还没有见过。”二姑夫说。
二姑姑笑着摇头，小声说：“姐姐已经不在了，当时爸爸出轨情妇，对方抱着孩子逼上门来，就是我三妹。妈妈抑郁症严重，被刺激太过，她一失控就打我们，姐姐太害怕了，跑上楼躲避，都说是妈妈把姐姐推下去的。但是我知道，姐姐可能是自杀的。因为我当时也害怕得想自杀，如果不是姐姐先出事了，死的就可能是我。”
姑父立刻安慰了她好几句，说人生了病就无法控制自己，这是一起悲剧，大家都很无辜。
二姑姑就顺势抱着他撒娇。
姑父有些僵硬，看了眼叶尊，笑着说：“小孩子还在这呢。”
二姑姑不好意思的笑笑。
叶尊有些疑惑，二姑姑说的和雇佣们的有些不符合，雇佣们的意思，三姑姑是原配去世后，老先生再婚才生的，但听二姑姑的意思，她是非婚生子，而且是因为她，才导致了双胞胎姐姐的死亡。
“我这个妹妹嘴毒心思重，人确实不算坏。再说她妈妈也已经离婚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因为姐姐的事怨她。我要怪也是怪爸爸，但爸爸也去了。我早就释怀了。”
二姑姑对丈夫说，两个人看向叶尊：“小朋友，快回房去睡觉，仔细你奶奶查岗，发现你没睡打屁股。”
叶尊想问他们，晚上在房间查岗有点恐怖的人，真的是姑姥姥吗？
但是这些人没有小男孩的技能，看不懂他想说什么。
时间快八点了，叶尊回房躺下。
门外果然很快出现了姑姥姥，检查了一下房间，给他掖了掖被角，严肃地叮嘱他快睡。
二姑姑的声音在门外笑着说：“我说我们来就好，您还是不放心，家里这么多人，非要自己亲自来看看。”
“不看一眼，我晚上睡不着，你大哥……你们，小时候我都是这么看过来的。”
声音渐渐远去，他们下楼了。
叶尊等着，很快听到空灵诡异的小孩子的笑声，哼着歌蹦蹦跳跳。
像是在空荡的走廊里，像是在天花板上。
一会儿，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哥哥哥哥，玩游戏了。”
每晚的鬼魂占卜，又开始了。
五张卡牌，抽一张。
叶尊抽了第二张。
卡牌上简笔画着连在一个身体上的两颗头，一左一右像两个漂浮在空中的气球，左边的人头嘴里擒着一枝花，右边的嘴里藏着刀尖，在人头下面的地上有一个小孩，被俯视笼罩着。
小女孩又怕又像是窃笑的声音尖细：“呀，坏人出现了，有一个在说谎，谁在说谎呢？好危险好害怕啊！”
她好像真的很害怕，又像是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蹦蹦跳跳跑走了。
叶尊收好卡牌，躺在床上。
说谎的人，是指二姑姑和三姑姑，其中一个在说谎吗？
如果三姑姑是好人，说的是实话，让他小心，那么小男孩和二姑姑都是坏人吗？
如果二姑姑是好人，说的是实话，三姑姑就是情妇的孩子，并且她的妈妈逼死了二姑姑的妈妈和姐姐，那么一直对小男孩眼神厌恶的三姑姑是坏人吗？
时钟不断地走，门框突然发出吱呀诡异的声音，再一次被打开了。
叶尊屏住呼吸。
——怎么样，要看一眼查访的这个人是谁吗？如果看到了对方的样子，是不是就能知道谁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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