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透蓝的城市轮廓成为背景板。

  约翰驾驶着摩托冲上高架,身后带着欧洛丝,在鸣笛的车流中不断超车。

  浮空车紧随其后。

  它穿过城市上空的全息投影。

  矢量引擎喷吐出蓝色尾焰。

  它是一台新款技术型浮空车,具备生物识别、红外扫描和弹道校准等系统。

  两台自动炮管正对着街面扫射。

  哒哒哒哒哒——

  约翰在高架上横移,插进鸣笛的车流,藏在一辆辆护甲夯实的货车缝隙里。

  浮空车调整角度。

  一缕缕瑰蓝的弧线几乎封死了全部道路。

  “法克!”

  约翰不再犹豫,启动了斯安威斯坦,工装外套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流光。

  五彩斑斓的城市夜景覆盖上了一层深绿色滤镜。

  事物被放慢数倍。

  约翰的瞳孔变焦、聚缩。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时停模式,捕捉到了那一颗颗搅动空气的智能子弹。

  嗖——

  哒哒哒哒。

  它落地的轨迹追着摩托车,水泥护栏迸出碎屑,地标线被打得残破不堪。

  合金RCH猛压车身。

  约翰带着欧洛丝惊险掠过。

  砰——

  电火花落在他们周围。

  浮空车的射击弹道再次拔高调整。

  它横跨高架桥,嚣张无比地悬在城市上空,底下的自动炮管发出怒吼,毫无顾忌地扫射着!

  市政规划的路灯。

  路面上方的信息屏。

  城市周围的广告招牌。

  ……

  高架桥上的事物被弹幕摧毁,电弧沿着摩托车逃亡的轨迹一路向前蔓延。

  “法克,东洋人疯了吗?”

  约翰怒吼道。

  突然一阵恶心袭来。

  他瞳孔深处闪过数据流,面前弹出提示信息。

  【检测到骇入,载具重启,授权驳回……】

  呜——

  浮空车突然停止了扫射,轰鸣声在衰减,好像一台聒噪的大型设备遭遇了紧急断电。

  约翰转头看向天空。

  浮空车非常明显地摇晃了一下。

  它的矢量引擎短暂熄火,又快速重启,差点撞上城市建筑间的轨道。

  筏岐集团的黑客自作聪明。

  他们想学欧洛丝远程入侵载具,却撞上了怪物——约翰的每辆车都用黑光覆写过系统。

  约翰有个亚特兰大虚网的【操作系统】,能够通过公共网络监控那些被黑光刷过的设备。

  筏岐黑客的入侵触发了应急机制。

  所有的设备和黑客都被踢出了赛博空间。

  他们没搞明白情况,陷入了短暂的慌乱。

  约翰也趁着这个机会拉开距离——毕竟他自己知道,黑光是有局限的!

  首先黑光只能对“死物”进行防御。

  比如丹妮街的公寓、机长黑蜘蛛、载具的主控系统。

  这些被黑光覆写过的系统目前还没有黑客能突破。

  唯一的意外是网监办公室主任“州警”。

  伊甸城官方网络机构的负责人。

  他对约翰本人使用了高级的黑冰程序,导致黑光失效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次黑光无法阻止远程入侵!

  那种堪称变态的防御,在约翰身上反而是无效的,每次遇到黑客都会觉得非常麻烦。

  黑客能远程重启约翰的义眼、让他义体过热。

  黑光却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除非进行物理连接。

  这是个非常“微妙”的区别。

  如果约翰通过数据线跟某个设备直连,他在系统环境里几乎是无敌的。

  黑光能直接覆写所有的程序。

  哪怕大公司防火墙,高级动力甲设备,黑客看守的单独网络环境……

  全都拦不住黑光的覆写!

  约翰甚至能远程烧掉对方黑客的脑袋。

  黑光覆盖的系统越复杂,杀掉黑客的难度越高,后续对约翰产生的负担也就越大!

  “呵,法克鱿,碧池!”

  约翰冲着天空竖起中指。

  他的义眼聚焦扫描,解析出了浮空车的详细信息。

  【设备:神隠(し(かみかくし))】

  【生产商:筏岐军工】

  它其实是一台技术型浮空车。

  主要作用是侦查、区域网络辅助及增幅,控制住一片的赛博空间。

  约翰的视野里出现红色警告字样。

  神隠检测到了他的扫描,开启了某种反制程序。

  浮空车再次启动,像一台超级跑车,在低沉的轰鸣声中弯过巨大的弧线。

  自动炮台只是它的标配。

  黑光的“反制”让筏岐集团的黑客严阵以待。

  神隠要动用它真正的力量了。

  语音传来了欧洛丝的痛呼。

  她迅速摘掉耳朵上的东西丢出去。

  那个便携设备闪烁着电弧,在空中炸开,碎屑被卷进了混乱的车流里。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扫描模式。

  整片世界都被红色的数据洪流覆盖,信息锁链滚动着铺满了整条高架桥。

  砰,砰砰——

  两侧护栏切换成【禁行路段】的字样。

  高架桥上的检查站、红绿灯、摄像头,全都延伸出细细的红色数据流,朝着远端的浮空车汇聚!

  设备齐齐调转方向锁定了约翰和欧洛丝。

  数不清的数据锁链射向他们!

  【警告:义眼重启45%↑】

  【警告:义体过热33%↑】

  “法克!”

  约翰的视野里当即出现了马赛克。

  一股剧痛从头顶贯穿了脊椎。

  合金RCH被迫降低车速,骇入还在继续,他感觉到欧洛丝在浑身颤抖,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神隠覆盖了整片区域的网络。

  欧洛丝在赛博空间里遭受了巨大打击。

  “真该死,你还好吗?”

  【……呼,暂时没死,但我无法阻止他们的骇入了……[筏岐晴彦]那个混球还真嚣张,这是要把我们杀给那些反抗筏岐的人看……】

  欧洛丝的声音非常虚弱。

  欻——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辆紧挨着约翰行驶的重装货卡突然变道。

  约翰紧急减速,从货车和护栏的夹缝中退出来,而那辆车直接撞上隔音障,翻下了高架桥!

  轰隆隆——

  浓烟和火焰升腾而起。

  爆炸的巨响盖过了若有若无的警笛声。

  【警告:义眼重启71%↑】

  约翰的视野里充斥着马赛克和数据洪流,像是有人拿着散开的白色肌肉束挡在眼前。

  合金RCH的车速再次降低。

  约翰愣愣地看向前方,瞪大了双眼。

  “WTF!?这帮东洋人疯了!”

  高架桥上所有车辆的系统都被【神隠】接管。

  一道道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

  前方的车辆开始减速横移,互相碰撞,七横八拐地挡在道路中间形成障碍物。

  约翰回过头。

  后面的车辆全都轰起油门撞向了自己!

  合金RCH被夹在中间。

  约翰强行启动斯安威斯坦,精神紧绷到极致,在短暂的视野交替中极限闪躲!

  但是他能够操作的余地越来越小!

  滚烫的义眼仿佛要在眼眶里燃烧!

  【警告:义眼重启88%↑】

  “我要看不见了,呼~坏消息是,东洋人现在把场面搞得这么大,就算我们停下来,靠边抱头,东洋人也不会让我们活着……”

  约翰调整呼吸。

  欧洛丝的声音在队内频道响起。

  【关于你曾经说过的黑光……】

  “我们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聊这个?”

  约翰苦笑出声。

  欧洛丝却很认真地问道。

  【如果我跟你物理连接,你会烧掉我的脑子吗?】

  “……不,我现在能控制。”

  【警告:义眼重启91%】

  “我要瞎了,甭管你有什么主意,都得抓紧……”

  约翰驾驶着摩托车从锯齿状的障碍车辆中穿过。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限。

  两个人紧紧挨着。

  欧洛丝在自己的机械心脏附近摸索。

  她一只手搂着约翰。

  然后用嘴咬出另一只手腕上的数据线,犹豫片刻,插进了约翰脖颈处的数据槽。

  合金RCH疯狂摆头。

  “法克!”

  约翰缩紧脖子差点倒在摩托上。

  他眼前闪过无数提示。

  【检测到数据片段……响应跳转……数据校验,校验完毕等待重启……】

  【骇入终止,访问受限。】

  【数据增补失败,重启,应急方案检索……】

  “这是什么?”

  约翰强行稳住摩托,顾不上惊恐,立刻反问道。

  “你做了什么?”

  这种情况欧洛丝也没有料到。

  她紧紧抱着约翰,义眼里闪过流光。

  【它是我的底牌,约翰,法克鱿,别瞎猜,我没想着害你……它……它是我搞到的一段程序,能让你在短时间内免疫黑客的远程攻击。】

  欧洛丝一边检查,一边在队内频道里解释。

  【……它没作用!?】

  约翰已经无法回答问题了。

  黑光在沸腾、暴走,混乱的数据在脑海深处翻滚。

  类似的情况也曾发生过。

  约翰当初读取【潘多拉算法】的时候,黑光的反应跟现在差不多。

  欧洛丝的【底牌】并非没有作用。

  黑光在读取数据,进行某种“升级”。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

  “呼——”

  约翰憋着的气吐出来,重新获得了视野,惊险无比地躲过一辆燃烧的汽车。

  【检测到骇入,授权用户标记……】

  黑光在沸腾。

  弥赛亚义眼不受控制地切换至扫描界面。

  嗡——

  约翰的意识被拉进了赛博空间。

  道路、载具、高楼大厦都变成了数据填充的轮廓。

  这里就是欧洛丝眼中的景象。

  一片具象化网络世界。

  高架桥周围有成百上千个镜头,延伸出一片遮天蔽日的红色数据海洋,在【神隠】的控制下即将吞噬自己。

  约翰曾经来过赛博空间。

  那是在黑诊所里第一次杀人。

  愚蠢的义体医生将他和自己拉进了局域网络。

  那是他第一次用黑光杀人。

  也是第一次在赛博空间里看见黑光暴走。

  约翰感觉到了熟悉的眩晕,体温在逐渐升高,似乎有某种东西要破膛而出。

  数据以他为中心快速消失。

  如同黑色的光芒在扩散。

  它像决堤的洪水,在切分的网格间满溢,以一种超越网络规则的架势覆盖了数据锁链。

  【……授权终止,骇入已驳回。】

  约翰挣脱束缚回到现实世界。

  “噗——”

  他直接对着空气吐了一口血。

  铜臭伴随着唾沫被狂风吹散。

  欧洛丝被约翰激烈的反应吓到了——他眼睛、耳朵、鼻子全都在往外流血……

  她立刻将数据线拔出,在语音频道里呼喊。

  【……约翰,约翰!能听见吗?】

  “咳咳,呼,起作用了!”

  约翰没时间详细解释。

  黑光已经让【神隠】的远程骇入全部终止,但由此产生的副作用差点让约翰当场死亡。

  欧洛丝震惊得说不出话。

  现在场面的情况已经混乱到了极致。

  【约翰,前面!】

  她在语音里惊呼。

  一辆燃烧的汽车翻滚着逼到近前。

  斯安威斯坦再次被激活!

  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冒着黑烟的引擎盖、散落的货物、清晰的弹孔、游离在金属表面的电弧……

  全都势不可挡地砸过来!

  合金RCH仿佛突然被赋予灵魂,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贴地压弯擦了过去。

  轰隆隆——

  那辆车裹挟着浓烟越过两人的头顶。

  合金RCH的平衡校准器发出警报。

  约翰拼尽全力才将它从失控边缘挽救回来。

  欧洛丝被甩来荡去。

  燃烧的载具擦过她的皮肤。

  捆着头发的肩带被子弹打断,黑底挑染短发迎风解放,碎发被卷进了身后的浓烟和火龙卷!

  欧洛丝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手被约翰抓着,往前一拉!

  整个人紧紧贴上了他的后背。

  工装外套微微发热。

  制冷贴片的区域有些冰冷。

  斯安威斯坦在发出轻微的翁鸣。

  约翰微微侧头,瞳孔带出流光,用手臂替欧洛丝挡住了一颗无法躲避的子弹。

  啪——

  淡蓝色电弧炸开。

  约翰的皮下护甲翻起一道口子,暴露出肌肉束,依稀可见合金骨架的深色阴影。

  嗡——

  合金RCH解除了辅助系统!

  性能和自由度爆发到极致!

  泄压口附近的空气微微扭曲!

  黑色摩托如同一道流光在掠过高架,咆哮的引擎声回荡在伊甸城的上空。

  神隠发现约翰脱离了控制。

  浮空车立刻追过来,自动炮台贴地扫射!

  子弹在身后翻飞。

  受控碰撞的车辆在不断爆炸,浓烟升起,火焰挡住了远处城市的斑斓霓虹。

  黑色摩托在混乱里快得令人窒息。

  道路尽头是区域交界的检查站。

  跨过它就算是正式进入西区,逃亡就算成功了!

  嘟,嘟,嘟。

  检查站周围响起警报,黄色提示灯晃动着,地面上升起了三排交错的金属路锥。

  黑色摩托却没有减速。

  它的轮胎轻轻磕上台阶,腾空而起!

  合金RCH在空中侧过车身,平行于地面,在高架桥的隔音围栏上行驶!

  高速旋转的轮胎带出残影。

  失控感如海浪般递进翻涌。

  约翰压着档位,将转速拔到极限,凭借着合金骨架的力量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嗡——

  合金RCH飞出了高架桥。

  欧洛丝屏住呼吸,看见清了摩托坠落的方向。

  那是高架桥盘旋向下的岔路。

  摩托飞跃的角度完全不够,落不到对面的道路上,结局就是他们会在接近十米的高度坠落。

  这是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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