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偶尔会想起我,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乌云冉冉

  元旦过后不久就是农历新年。腊月二十八,许多公司都已放假。温琴打电话给许冬言,母女俩简短聊了几句,温琴问她:“过年回来吗?”

  “票不好买,不回去了。”

  “嗯,也是,回来又待不了几天。”

  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女相依为命,极少分开过年,可温琴竟然一都没有劝,许冬言大概猜得到原因。算来宁时修和刘玲在一起也半年多了,也该是过年带回家的时候了,估计温琴也是替她考虑,她索性不回去更好。

  两人又聊了几,温琴挂了电话。看到阿姨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她正要上楼去叫宁时修吃饭,刚到楼梯口,一抬头就看到宁时修正站在许冬言的房门前。

  温琴没往上走,也没有出声,就在楼梯口等着。她以为宁时修会推门进去,或者会转身离开。可是没想到,一分钟、两分钟……他就那样站在许冬言的门前,像个面壁思过的孩子。

  其实她一直很心疼宁时修,可是心疼并不代表愿意搭上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更何况温琴本身就是不幸的例子——丈夫早逝,给她和许冬言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磨难,只有亲身经历过的她们自己知道。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舍得让女儿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然而这一瞬间,她突然就心软了。她想,这孩子心里一定很煎熬吧?他跟她这个做妈妈的一样,都希望冬言能幸福。想到这里,她不禁问自己:如果当年知道丈夫会早逝,她还会和他在一起吗?答案只有她知道……

  温琴轻轻咳了一声,宁时修回过神来,收回搭在许冬言房门上的手,转头看见温琴,叫了一声“温姨”。

  温琴笑着说:“准备开饭了。”

  “好。”宁时修双手插在居家休闲裤的口袋中,不疾不徐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温琴看着他面色如常的脸,不动声色地悄悄叹了口气。

  临近年关,中庭远提前放了假,外地的同事都早早回了家。许冬言没地方可去,只好从早到晚都窝在自己的小公寓中。

  挂断温琴的电话,她起来给自己下了一小碗面。面刚一出锅,门铃突然响了。她以为是物业的人,开门一看,竟是陆江庭。

  陆江庭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进了门,许冬言有点诧异:“你怎么没去陪叔叔阿姨?”

  “这不是还没到年三十吗?”

  许冬言看着地上的购物袋问:“这些是什么?”

  陆江庭笑着说:“年货。”怕许冬言推辞,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就当是公司慰问的吧。”

  这时候还有人能想到她,许冬言心里暖暖的,也就不再说什么:“那就谢谢公司了。”

  陆江庭走进客厅,一眼看到餐桌上刚被端出来的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也没吃午饭呢。”

  冬言有点不好意思:“好几天没出门了,家里只有挂面了。”

  陆江庭已经脱了大衣坐在餐桌旁:“要求不高,来碗面就行。”

  许冬言这才折回厨房又煮了碗面。没一会儿,面煮好了。

  陆江庭先吃了一口说:“想不到你手艺还不错。”

  碗面而已,能看出什么手艺?许冬言也拿起筷子:“你是好吃的东西吃腻了吧?”

  陆江庭笑了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许冬言:“听说你过年不回家了?”

  “嗯,不回了。”

  陆江庭犹豫了片刻说:“要不……你去我家?”

  许冬言闻言连忙拒绝道:“那哪儿成?你们一家三口多自在,多我一个人多奇怪!”

  陆江庭刚想说话,许冬言又说:“别说是对回不去家的员工特别照顾啊,我才不信呢。”

  陆江庭无奈地笑了,心里知道没什么希望,也就不再劝她。

  “既然如此,那一个人过年也得有点年样。那些袋子里有些新鲜的水果蔬菜,还有鱼虾,一会儿别忘了放到冰箱里。”

  许冬言心里那团暖意因为陆江庭几句平实的话正在一点一点地扩大,她突然有些鼻子发酸,低声说了句“谢谢”。

  可陆江庭只是笑,笑得无可奈何:“跟我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大年三十这一天,许冬言还真有模有样地给自己准备了一桌子菜,还很应景地给自己开了一瓶红酒。窗外的爆竹声不断,电视里晚会的声音也热闹,但是一个人的年终归是冷清的,许冬言只吃了一点,就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陆江庭和爸妈吃完了晚饭,刘江红按照老家的惯例又开始准备跨年时的饺子。陆江庭看了一眼时间,穿上衣服打算出门。

  刘江红叫住他:“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哦,我们公司里几个董事要一起去慰问一下因为加班回不去的员工。”

  “那不是应该大年初一去吗?”

  陆成刚无奈:“哎呀,儿子的工作,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刘江红横了陆成刚一眼,问陆江庭:“那什么时候回来了”

  陆江庭沉吟了一下说:“看情况吧,尽量早。”

  刘江红下令道:“十二点之前必须回来,我等着你一起吃饺子呢,听到没有?”

  陆江庭无奈地笑了笑:“好。”

  春晚依旧没什么新意,许冬言看了一会儿,就百无聊赖地关掉了电视。正打算去洗澡,手机响了。这个时候会是谁?她拿起手机一看,是陆江庭。

  “开门。”陆江庭言简意赅地说。

  “什么?”

  “我在你家门口。”

  许冬言连忙跑到门前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还真是陆江庭。难道他没有回父母那里过年吗?

  许冬言打开门,一阵寒意袭来。

  看着许冬言意外的表情,陆江庭笑了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许冬言这才将他让进了门:“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陆江庭没有回答她:“怎么没看春晚?”

  “没什么好看的。”

  陆江庭脱了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我跟我妈说是去慰问员工,其实,就是怕你一个人无聊,过来看看你。不好意思啊,没有提前打招呼。”

  见许冬言还愣在那儿,陆江庭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唐突了?”

  许冬言这才回过神:“怎么会!对了,你要喝点什么?”

  陆江庭看了眼桌子上喝了一半的红酒说:“就它吧。”

  许冬言拿了两只杯子,给陆江庭和自己各倒了半杯。

  陆江庭看着她低头时垂落在耳边的发丝,心里无限柔软。

  许冬言倒好酒抬起头,猛地撞上他的视线,陆江庭从容不迫地移开视线说:“其实我也是在家无聊,以为你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小节目。”

  许冬言也犯难,总不能跟陆江庭干聊天吧?她看到电视柜上的x-boc(微软视频游戏机),问陆江庭:“要不,我们打游戏?”

  “好啊,什么游戏?”

  许冬言之前为了跳健身操买了一个体感游戏机,其实里面还有很多其他游戏,她都还没来得及试一试。

  许冬言和陆江庭选了很久,最后选定了一款刺激的探险游戏。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玩,但陆江庭很快就找到了窍门,带着许冬言一关一关地闯了过去。

  两人正玩在兴头上,许冬言的电话又响了。她腾不开手,也就没去理会。可是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执着,电话铃声响了很久。

  陆江庭说:“你去接吧,我自己能撑一会儿。”

  许冬言这才去接电话。她也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通;“喂?”

  游戏的声音有点大,她不确定是对方没说话还是对方说了她没听见。她连着喂了几声,对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最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地这才去看来电,心里兀地一沉——竟然是宁宅的座机号。是他吗?会是他吗?

  她想了想,拨了回去,接电话的却是温琴。

  冬言问:“妈,你给我打电话了?”

  “嗯?”温琴愣了一下说,

  “哦,是我。你吃饭了吗?”

  “刚吃完。”

  “在看春晚?”

  “没有,在打游戏。”

  “一个人”

  许冬言犹豫了一下说:“没有,和同事。”

  “那就好,总比一个人强。别玩太晚了,一会儿早点睡。”

  “知道了。”

  “我没别的事,回头再电话联系吧。”

  “好的,晚安。”

  挂上电话,温琴瞥了一眼楼上。家里是通用的一个号码,楼上还有一个分机,正是在宁时修的房间里。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两人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上。

  许冬言挂上电话,发现电视屏幕上已经显示着大大的“game0ver、(游戏结束)”。陆江庭无奈地朝她耸了耸肩膀:“看来没有你还是不行。”

  许冬言笑了:“再玩一局吗?”

  陆江庭站起身来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我得回去了。”

  “嗯,也是,不早了。”

  陆江庭从沙发上拿起大衣,想了说:“你早点睡,明天……我再来看你。”

  许冬言突然发现,虽然陆江庭一直都很关心她,但是最近她才留意到,他对她的那种关心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朋友的关心,而两人之间的感觉也有了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但是很快,许冬言便自嘲地笑了笑:应该是她想多了,如果他对她有意,当初何必那样决绝地拒绝她呢?

  春节假期刚过不久,刘江红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起初只是有点模糊,她以为是太疲劳了,休息休息就能好转,可是休息的时间延长,视力反而越差了。

  陆江庭知道后一刻也不敢怠慢,连忙送刘江红去了医院。

  果然,视力突然下降并非偶然,医生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需要进行二次手术。

  刘江红一时间愣住了。她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怎么又要做手术?

  陆江庭看了她一眼,对身后的父亲说:“爸,先把我妈推回病房吧。”

  陆成刚也知道情况可能不容乐观,心情也颇为沉重。

  等老两口离开后,陆江庭才问医生:“这手术有风险吗?”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你母亲之前做过这类手术,你肯定也知道,这类手术比其他手术的风险高,不过一般情况问题不大。除非……”医生顿了顿说,手术中出血的情况也有,但毕竟是少数。”

  “那假如手术过程中出现了这种情况呢?”

  医生如实说:“会有生命危险,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陆成刚推着刘江红走在回病房的路上,心里一直记挂着陆江庭这边,他也很想知道医生究竟会怎么说。

  他心里想着事,就没听到刘江红叫他。等刘江红不知道叫了第几声时,他才回过神来。

  一向在他面前有点任性的刘江红此时倒是难得的好脾气:“你别替我操心了,人总会有那么一天,咱们随缘吧。”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没少吵闹,她此时突然说出这种话,就像是有人用刀子直戳他的心窝。他眼眶发热,但还是劝慰道:“你别瞎想了,上次的手术不是很顺利吗?这次也会顺利的。”

  “能顺利当然好,如果不顺利呢?”

  陆成刚没有说话。

  刘江红此时已经基本看不见了,过了许久,她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老陆啊,咱们夫妻几十年了,我知道我对你不算好,但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么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这么个人。”

  “如果有下辈子,你可得找个温柔贤惠的。”

  “一把年纪了你还说这个?你放心吧,这次手术不会有什么事的。”

  刘江红无声地笑了:“你能不能再帮我办件事?”

  “老夫老妻了,还跟我客气什么?”

  刘江红抬了抬手,陆成刚探过头去,听她小声嘱咐。几分钟后,他叹了口气:“你确定不让江庭知道吗?”

  刘江红想了想说:“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哎,你想好就好,我支持你。但咱还得乐观,你也得为我和江庭想想。”

  刘江红只是闭着眼睛笑,什么也没说。

  刘江红的手术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跟医生商量过后,手术时间安排在了两天后的一个下午。

  就在手术当天,陆江庭竟然在手术室外遇到了刘玲。她什么时候来s市了?

  “你……来出差?”陆江庭问。

  刘玲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吧。”再看陆江庭的神色,她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他:“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刘玲见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上却说:“没什么。”

  这时候刘江红的手术已经快要开始了,刘玲没再说什么,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

  可她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刚才陆江庭的表现——这么看来他并不知道刘江红的决定,自然也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么宁时修必然也不知道内情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来之前她只希望能顺利拿到供体心脏,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此时的她突然就矛盾了起来……

  刘玲的出现让陆江庭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他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不安,但就是不安。他扭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父亲,陆成刚倒是面色坦然,没有丝毫忧惧。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到父亲身边,抬头望着手术门上亮起的红灯,静静地等着手术结果。

  据陆江庭的了解,这个手术应该会持续很久。但是刚过了一小时,手术室的大门突然就打开了,而此时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还亮着。

  刘江红的主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陆江庭和陆成刚一见到他都倏地弹了起来,赶紧凑了过去。就如许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见医生无力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陆成刚颤抖着声音问:“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最怕的情况还是遇到了——术中大出血,抢救失败。”

  陆江庭听到“抢救失败”这几个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他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灯:“手术还没结束吗?”

  “刘女士在手术前签下了器官捐赠协议,如果手术中出现意外,她愿意将心脏捐给b市的一位病人。我代表这位病人感谢刘女士,也感谢你们家属。”

  陆江庭火气上涌:’“我怎么不知道她还签了什么协议?”

  陆成刚满脑子都是“手术失败”四个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等到事情发生时,他还是感到措手不及。他想到他们生活中的各种琐碎,想到老伴往日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昨天刚过,人就没了。

  他沉浸在失去老伴的痛苦中不能自拔,直到抬起头看到陆江庭正失控地拽着医生的领子时,他才回过神来。

  陆江庭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沉着稳重、温文尔雅,陆成刚几乎没见他和别人红过脸,更别提动手了。他连忙上前将两人来开,对陆江庭说道:“江庭你别这样,这是你妈的意思!”

  陆江庭冷笑:“我妈的意思?只要她一个人的意思就能决定这件事了吗?怎么没人问过我!是谁签的字?”

  陆成刚沉着声音道:“我。”

  陆江庭怔怔地看着父亲。

  陆成刚叹了口气:“这是你妈最后一点心愿,我们就听她的吧。”

  陆江庭也知道,其实母亲已经不在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只是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抬头看向郡盏红色的小灯,等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看着它灭掉,他才意识到,那些他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最终都已然发生了。

  宁时修的主刀医生临时由刘玲换成了经验老到的李主任,所以她此次来s市,只是负责取走供体心脏。李主任已经在b市的手术台上准备好一切,只要等她一到,就可以替宁时修做心脏移植手术。

  刘玲和助手拎着冰桶出了医院,才发现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看了眼时间,不禁有点着急:“b市那边安排好了吗?”

  助手回答说:“一切准备就绪。”

  刘玲点点头:“查一下航班情况,就怕飞机晚点。”

  “刚查过,目前没有推迟的通知。但是……”助手顿了顿说,“b市下雪了。”

  刘玲不由得心里一紧。以前因为航班延误没少误事,毕竟供体心脏在冰桶里的时间是争分夺秒的,如果超过了六个小时,对移植效果会有很大的影响。

  “航班几点钟了”刘玲问。

  “7点23分。”

  “能不能改早一点的?”

  助理看了看外面因为下雨排起的长长的车龙,有点不确定:“提前的话,我们能按时到机场吗?”

  刘玲咬着牙:“要不先跟机场那边联系一下,另外再和医院邪边说一声,让他们想办法联系b市机场的地勤。”

  “好,我这就联系。”

  怕什么来什么,刘玲他们要搭乘的航班最终还是因为天气延误了,好在只延后了半小时。然而时间却已经所剩无几,刘玲等人和b市那边通过电话,双方都想尽一切办法疏通关系,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最终总算在六小时内将冰桶送进了景山医院。

  看到刘玲的那一刻,李主任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吩咐下面的人:“马上手术。”

  刘玲因为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奔波,没有办法再配合手术,只能在手术室外陪着宁志恒和温琴。

  宁志恒问她:“大姐她说什么了吗?”刘玲摇了摇头。

  宁志恒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机会说了。那江庭怎么样?”

  “他……应该很难过吧他好像并不知道刘阿姨捐出心脏的事情。

  宁志恒叹气:“大姐这人就是这么独断,可是现在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那孩子怎么受得了!”

  宁时修能够顺利手术,这本来是件该高兴的事,但是等在手术外的两个人谁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颗心脏来自另一位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亲人。好在宁时修的手术还算顺利,总算没有辜负刘江红的一片心意。而这些情况也是在他出院后,宁志恒才告诉他的。

  原来大姨已经不在了,就在他准备进人手术室的那一刻,大姨就已经离开了。他摸着左胸的位置,一颗心脏正在那里强有力地跳动着。他心里陡然五味杂陈,对过往、对这位不算熟悉的亲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

  出院后不久,正赶上清明节,宁时修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祭刘江红。听父亲宁志恒说,大姨的墓就在母亲的旁边,这也是大姨临终前特意嘱咐过的。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巧遇到陆江庭。

  陆江庭比上一次见面时瘦了很多,或许是由于刚刚失去了至亲,他脸上的那种神色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漠凛冽。

  这种感觉宁时修怎么会不懂?多年前他失去母亲的时候,大概也是这副模样。

  宁时修拜祭完大姨,站在一边点上了一支烟。两个高大的男人就在风中站着,谁也不说话。良久,久到一支烟燃尽,宁时修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陆江庭依旧表情冷漠,什么也没说。

  宁时修知道,此刻他没有任何立场去劝慰陆江庭,因为在逝者面前,他活着,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

  好一会儿,陆江庭却说:“既然这是我妈的决定,我也没权利说什么,更何况她的心脏放在谁那里,都已经与她的生死没有关系了。我只是怪她怎么没有事先跟我说一声。还有你时修,因为你的自私,让她临走时都觉得亏欠着你。”

  宁时修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他还是想把话说清楚:“其实我早就不怨她了,跟这颗心脏没有关系。”

  “是吗?”陆江庭似乎笑了一下。

  其实陆江庭也知道,宁时修大概早就放下了过去,但是母亲却执意觉得亏欠了他,这并不能怨宁时修。但是此刻,面对母亲的离开,他却没办法不去怨宁时修。

  宁时修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无论你怎么想我都理解。你可以怨我,也可以继续恨我自私,但是有件事我想拜托你——这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冬言?”

  陆江庭微微一怔。

  宁时修继续说:“这次的手术虽然还算顺利,但是成活率摆在那儿,我可能活不过一年,也可能活不过五年。就算真能活个十几二十年,我的生活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我没什么放心不下的,我爸有温姨照顾,但是冬言……”说到这里,宁时修突然顿了顿,“我知道,她对你还有感情,你对她应该也是一样,不然王璐也不会突然离开。既然如此,我祝福你们两个,至于我的事,她不知道也罢。”

  陆江庭一直知道宁时修对许冬言还有感情,但是听到这番话时才知道宁时修对许冬言的感情竟然这么深厚。他之前还曾为自己对许冬言隐瞒了宁时修的病情而愧疚,后来因为母亲的离开,他顺便把心里那点愧疚也变成了怨——怨宁时修霸占了母亲的心,怨许冬言还爱着他……但是此刻,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放心吧,你的事情该你自己去说。”

  许冬言离开b市已经整整一年了,对于宁时修和留在b市的那些过往,她不愿去触碰,也不敢触碰。她最害怕的就是从某个老熟人那儿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怕他过得不好,也怕他过得太好。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对旧爱无法释怀的人都是这样,但是理智告诉她,她该向前看了。

  她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一抬头正看到对面的一扇窗子亮起了灯。窗子里,陆江庭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他疲惫地脱掉外衣,又将衬衫的衣扣解开两枚,然后就那样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她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离得这么近,也意识到,原来这过去的一年,她竟然从未留意过对面的那扇窗。既然她能如此清晰地看到他,那么他是不是也能很清楚地看到自己呢?

  许冬言正在出神,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是一条新短消息。她打开一看,竟然是来自陆江庭的:“在看什么?”

  她倏地抬头,正看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窗前,正朝她微笑着。

  偷窥被抓个正着,她尴尬地笑笑,低头回复短信说:“看星星。”她看到对面的陆江庭低头看着手机,脸上似乎还挂着笑。

  她想了想发了一条信息岔开话题:“你是今天刚从b市回来吗?”

  “很累吧?那早点休息吧。”

  陆江庭没有抬头,似乎在回复她短信。过了好一会儿,她收到他的信息:“我不想休息,就是想你。”

  看到短信,许冬言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机掉在地上。她不确定地抬头看向对面,陆江庭还是那副笑容和煦的样子。她正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却看到他拿起手机朝她晃了晃。电话响了,是他打过来的。

  许冬言慢吞吞地接通电话:“你……是不是发错了?”

  陆江庭似乎在笑,笑得有些疲惫:“如果你希望是错了,那就是错了。”

  这话什么意思许冬言的脑子一下有些转不过弯来。

  陆江庭继续说:“冬言,你不会真看不出来吧?”

  “什……什……什么?”

  陆江庭笑意更深:“你终于又和从前一样了。”

  许冬言有点不确定,难道是他母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

  “江庭,你是不是太累了?”

  陆江庭叹了口气:“是啊,表现了这么久,你都没看出来,我真是累了,所以干脆直说好了——冬言,我喜欢你。”

  许冬言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呆呆地举着手机,看着窗子对面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江庭笑:“怎么了?是太惊喜了还是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你明明说过不喜欢我……”

  “我说过的话我一定会记得,这个我没说过。”

  许冬言想了想他拒绝自己的那一次,好像的确只说过没有缘分之类的话。倒是宁时修告诉她:陆江庭或许是不爱她,或许是不够爱她。

  等不到许冬言的答复,陆江庭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冬言,如果我以前伤害过你,我说对不起。但是我不想再骗自己,也不想再隐瞒你: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我知道我错过很多次,也不指望你的那扇门还会为我留着,但我希望你还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启它的机会。”

  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表白,许冬言的心情渐渐从惊讶趋于平静。

  许久以前,她所有的注视都属于对面的这个男人,可是时过境迁,她爱过另一个人,心里住过另一个人,而心里的那扇门能否再为他开启,她自己也说不准。但是此刻,她至少是感激的,感激他没有在她刚刚结束上一段感情的时候对她说这些,而是选择在一个双方感情都已沉淀下来的时候表白他对她的感情。她想,如果自己现在做出什么选择,至少是冷静的,也更可能是正确的。不像当初她和宁时修,开始得稀里糊涂,也结束得稀里糊涂。

  两人只隔着几道墙,听筒里静得只有嘶嘶的电流声。

  看到她投向自己的目光,陆江庭继续说:“这些话原本是想当面跟你说的,但是刚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你时就说出来了。”

  许冬言笑了:“我们现在难道不是面对面吗?”

  陆江庭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你的意思是……”

  许冬言缓缓说:“或许这就是你说的缘分吧。”

  陆江庭在对面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看得出他是真的开心。许冬言也笑了。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也不挂电话,静静地立在窗前,凝望着彼此。

  初春的早晨依旧寒气逼人,天空还飘着零星小雪,好在没有风,不像b市的冬天那样,寒风凛冽得让人畏惧。

  这种时候的雪落在身上就化了,跟雨水差不多。陆江庭撑着伞,和许冬言走在上班的路上。伞下空间很大,但许冬言还是习惯性地跟陆江庭保持着距离。陆江庭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公司、公司大门前铺着漂亮的黑色花岗岩,此时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雪霜。陆江庭收起拿走上台阶,发现许冬言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她脚上那双高跟鞋,他很自然地朝她伸出了手。

  许冬言愣了一下,也伸出手去。

  他的手指异常冰冷。她这才意识到,这么冷的天,他刚才就那样一直打着伞,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陆江庭拉住她的手便再没松开,一路经过大堂,接收到了前台美女和路过同事的注目礼,直接走进了高层专用电梯,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许冬言扭头看他:“你冷吗?”

  陆江庭微微扬着下巴,看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指示灯:“不冷。”

  许冬言撇了撇嘴揭穿他:“骗人。”不然握着她的那只手怎么会一点温度都没有?

  却见陆江庭突然低下头看她,另一只手捶了捶左胸的地方:“这里暖和,就够了。”

  许冬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不自觉地红了。

  不到一个上午,陆江庭和许冬言手拉手进电梯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关铭听说后直接跑来和许冬言对质:“真的假的?”

  许冬言不答。

  “那看来是真的喽!哎,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

  许冬言依旧不答。

  关铭又说:“不过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许冬言不禁疑惑:“为什么?”

  “陆总对你多好啊,你竟然看不出来?”

  许冬言笑了:“当局者迷呗。”

  “说吧,啥时候请我们一起庆祝一下啊?”

  许冬言狡黠地一笑:“这个嘛,还是问领导吧。”

  “不是吧,冬言,现在就会拿领导压人了?”

  “开玩笑而已。”

  “这还差不多。”

  没多会儿,许冬言就收到了一封无主题邮件,原来是关铭他们几个人商量好的吃饭地点。许冬言听说过其中的几家,都是高消费的地儿。

  这时候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是陆江庭的:“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连忙抬头看,正看到陆江庭在助理的陪同下从办公室出来。助理正跟他汇报着什么,他一边点头一边住办公室外走,经过她面前时,目光并没有停留。

  她回复说:“我被人敲诈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陆江庭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拇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又迅速将手机收了起来。

  许冬言收到了一个问号。她对着那封邮件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走廊外的陆江庭又停下脚步拿出了手机,这一次,他看了很久,然后露出了笑容。

  很快,许冬言就收到回信,他说:“算我的。”

  两人没再继续,陆江庭出门开会去了。

  一个她喜欢了三年,而且她一直以为不会喜欢她的人,竟然是喜欢她的。说来,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可是许冬言不明白,为什么至今她都没有感受到那种该有的喜悦呢?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援疆的项目地处地势险峻的两山之间,环境艰苦,尤其是春节假期刚过,北方的冬天依旧冷得让人生畏。

  宁时修听了山子的汇报,施工难度大、项目周期紧张,情况不容乐观。这一次他决定跟他们一起去。

  山子有点不放心:“头儿,那边可是高原,您这身体行吗?”

  宁时修主意已定:“死不了。”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完全可以当句玩笑话来看待,但是宁时修此时的状况,如果在高原上发生高反,还真说不准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山子急了:“您有啥要求吩咐我们去做就行,您还是冒险了。”

  宁时修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山子立刻打了个哆嗦,可这事非同小可,他还是不怕死地说:“院里也不会同意的,除非医生说可以。”

  然而,医生的回答却是:“你疯了!”

  宁时修来找刘玲并不是真的要征求她的意见,只是向她咨询他这种情况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而刘玲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无所谓地说:“工作而已,什么疯不疯的?”

  “那边什么条件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你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才问你需要准备什么。”

  刘玲无奈:“时修,你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别让别人替你担心好吗?”

  宁时修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见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也不跟她对着干,转移话题说:“听说你昨天去相亲了,怎么样?”

  刘玲一愣:“你听谁说的?”

  “昨天路过你们医院,本想叫你一起吃顿饭,你们科里小护士说的。”

  刘玲不悦地皱了皱眉,脸不禁有点红了:“谁这么多事!”

  宁时修笑:“这是好事啊,怎么,还怕人知道?”

  刘玲看着他,不确定他到底什么想法,张了张嘴想解释:“时修,你听我说……”

  她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宁时修打断了:“你放心,我没多想。”

  刘玲在得知宁时修的病后想法渐渐转变了,虽然有些现实,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打算给刘玲任何机会,她早点想通也是好事。

  刘玲尴尬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宁时修低头看着她,笑了:“刘玲,我们是老同学,也是朋友,我当然希望你幸福。”

  刘玲抬起头看他,有些不忍地说:“我也希望你幸福。”

  宁时修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后来两人又讨论了几次,宁时修不肯妥协,非要跟着队伍出差。刘玲无奈,只好给他备好药,嘱咐他在外面要注意些什么。确定好了这些,刘玲问他:“你什么时候去?”

  “下周一出发。”

  刘玲算了一下:“那我怕是送不了你了,我周末出差。”

  “你也要出差?”

  “嗯,在s市有个会诊。”

  宁时修了然地点了点头。

  刘玲又说:“那我备好了药你找人提前来拿一下。”

  “好。”

  周六一早,许冬言接到了陆江庭的电话:“起床了吗?”

  “早起来了。”

  “一会儿吃完午饭去商场逛逛吧?”

  “要买什么东西吗?”

  “我爸生日快到了,我想给他选生日礼物。但我对这些也没什么研究,你帮我参谋参谋吧?”

  许冬言很爽快地同意了:“没问题。”

  陆江庭的穿戴主要就几个牌子,每次要买什么都是直奔专卖店速战速决。商场他来得很少,还好有许冬言这个向导。

  许冬言拉着他直奔男装区:“叔叔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陆江庭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我爸倒是什么都不缺。”

  “那他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比如喜欢什么运动之类的?”

  陆江庭又想了想:“好像……没有。前些年还喜欢打太极,后来还跟着老朋友去打过几次高尔夫,但最近这段时间由于我妈身体不好,他也就没时间干自己的事了。”

  “这样啊……”看来只能买一些日常一定会用到的礼物了。许冬言提议:“羊绒衫怎么样?”

  “可以啊。”陆江庭没意见。

  “那叔叔喜欢什么颜色呢?”

  这一次,陆江庭想得更久了。

  许冬言看着他为难的表情无奈地说:“都说养儿子没用,看你就知道了。”

  听她这么说,陆江庭尴尬地笑了笑:“以前真没觉得,今天算是彻底认识到了。看来我以后还要多花些时间去陪陪他。

  两人又逛了许久,陆江庭实在说不准老爷子喜欢些什么,干脆就采取广撒网的策略,买了许冬言挑的羊绒衫和手表,还有他替老爷子选的高尔夫球杆。

  刘玲的行程因为会议主办方的某些行程变动突然改了,她闲来无事,就决定去附近逛逛。只是她没想到真就那么巧,竟然会在商场里遇到了陆江庭和许冬言。

  陆江庭一手拎着几个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许冬言,两人有说有笑地边走边逛。

  刘玲还记得上一次在机场遇到时,他们应该还没有在一起。看来两人的关系就是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的。

  刘玲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两个人相视而笑的神情,多年前自己被陆江庭漠然拒绝的那一幕再度浮上心头。原来他不是不会笑,只是不愿意对她笑罢了。

  地觉得心中某个角落隐隐有些微的酸涩感,她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那些了,没想到记忆还是那么鲜活。那种无奈和酸涩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很隐秘,以至于如果不去细细体味,她都感受不到。

  她不由得多看了许冬言两眼。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让宁时修爱她,陆江庭也爱她?

  刘玲正暗自琢磨着,发现陆江庭接了一通电话后先离开了,只剩下许冬言一个人。她似乎扰豫了一下,竟然突然调头往刘玲这边走来。

  许冬言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刘玲,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刘玲见状,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这么巧?”

  “是啊,你……一个人吗?”

  “对。你呢?我刚才好像看到陆江庭了。”

  “嗯,公司突然有事,他又回去了。”

  刘玲笑了笑:“他这人就是这样,有什么好事也不和大家分享。你们应该是刚在一起不久吧?”

  许冬言有点尴尬地点点头:“是啊,前不久。”

  “那蛮好的。对了,我和时修也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哦。”

  听到这话,许冬言不由得一愣:没想到这么快,时修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到玲继续说:“到时候我们就真是一家人了,哦,对了,我叫你冬言,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刘玲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购物袋:“你是打算继续逛逛还是先回去?”

  许冬言回过神来,连忙说:“我要买的东西都已经买到了,就先回去了。”

  “好,那有机会再见。”

  许冬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商场的。她以为自己会放下,可是没想到当她亲耳听到他的婚讯时,她还是无法表现得坦然一点。外面天气晴朗,正午的日头晃得人眼花。许冬言没有拦车,徒步往公寓的方向走去。她边走边想:该放下了,为了宁时修,也为了陆江庭,也该和过去彻底做一个告别了。

  其实刘玲也是在看到许冬言的那一刻,突然很想知道她心里是否还有宁时修。当她看到许冬言的反应时,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些报复陆江庭的快感——原来陆江庭也会有今天!

  当年虽然是她单方面喜欢他,但是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他对她却连半点歉意和怜惜都没有。结束了在s市的工作后,刘玲觉得,是时候要和他聊聊了。

  陆江庭接到刘玲的电话时有些意外。刘玲开门见山地说:“有时间吗?见个面吧。”

  “你在s市?”

  “是啊,正好来出差。”

  陆江庭知道,这么多年了,有些话一直没有说开,想必刘玲心里还是介意的。此时她又来找自己,正好也是个解释的机会。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刚过:“现在吗?”

  “耽误你工作吗?晚点也可以。”

  陆江庭想到晚上还要去见一个客户,于是说:“那就现在吧,你在哪儿?”

  刘玲报了酒店的地址:“就在一楼咖啡厅吧。”

  “好,我半小时后到。”

  许冬言正跟关铭讨论一篇稿子,一抬头发现陆江庭神色匆匆地出了门。

  关铭见她正看向陆江庭离开的方向,笑着调侃:“哟,就一会儿不见都不行啊?”

  自打和陆江庭公开关系后,许冬言免不了听到这种调侃,事实上她并不喜欢这些玩笑,可究竟为什么不喜欢,她也说不上。许冬言没工夫细想,也不愿意细想。她没有理会关铭的玩笑,继续低头看稿子。

  陆江庭赶到约定地点时,刘玲已经到了。她慵懒地坐在窗前,面前的咖啡只剩一半。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刘玲无所谓地笑笑:“没有,是我早到了。不等陆江庭开口,刘玲就帮他要了一杯咖啡:“服务生,这里再加一杯蓝山。”

  点完后,她笑着问他:“口味没变吧?”

  陆江庭礼貌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不一会儿咖啡就做好了,陆江庭对服务生道了声“谢谢”,把目光移到刘玲的脸上:“上次在机场匆匆打了个照面,也没机会多聊……”

  “不是没机会,怕是你不想吧?”

  刘玲说得很直白,陆江庭也不打算躲闪,他无奈地笑了笑:“是啊,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刘玲笑了笑:“那要看你想从哪儿说起。”

  陆江庭顿了顿说:“上次见到你,觉得你状态挺好的,对当初的事,我虽然想解释一下,但又怕说起些你不爱听的。”

  刘玲无所谓地说:“是啊,以前的事情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那时候不解释,现在再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再说,也怪我自己。”

  这么说,她还是在怨他。

  陆江庭笑了一下说:“其实那件事后,我也想过去安慰安慰你,但又怕给了你希望。总觉得我离你远一点你会恢复得更快。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以后的生活中应该不缺喜欢你的好男人。”

  刘玲冷笑一声:“你说得很对,因为你后来没有出现,我很快就死心了。”

  也正因此,她才患上了躁郁症……但是刘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了,前两天我在商场看到你和许冬言了,原来你俩真的在一起了。你那‘隐形女友’呢?”

  陆江庭知道她指的是王璐,他应付着说:“不合适就分开了。”

  “那和许冬言呢,合适吗?”

  想到许冬言,陆江庭面色不自觉地微微缓和了一些。他说:“她是个好女孩。”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刘玲耳里是多么刺耳。

  刘玲笑了一下:“那天你走后,我们俩聊了几句。”

  “聊了什么了?”

  “我告诉她,我要结婚了,和宁时修。”

  陆江庭诧异地抬眼看她,像是在询问。

  刘玲笑意更基:“当然是假的,你也知道时修心里还有许冬言,他俩究竟为什么分开,你应该也很清楚。所以我当时就想,这许冬言心里还有没有时修呢?”

  听到这话,陆江庭竟莫名地有些躁:“有没有又能怎么样?再说,这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好奇心驱使,可是你猜许冬言什么反应?”

  听到这里,陆江庭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点事,咱们回头再聊吧。”

  刘玲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的动作,幽幽笑道:“陆江庭你怕什么?”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八零电子书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最新章节,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顶点小说!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本站根据您的指令搜索各大小说站得到的链接列表,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版权人认为在本站放置您的作品有损您的利益,请发邮件至,本站确认后将会立即删除。
Copyright©2018 八零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