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褒姒 第一章 家变 遗孤 惊梦

小说:妖后褒姒 作者:幺辰 更新时间:2024-08-21 06:47:52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又一年春。

  不知怎的,今年的桃花,开的格外的盛,连蝴蝶似乎都比往年多了一些。

  “堇阳,你慢点,我们跟不上了。”母亲在后面一边拉扯着姐姐七昭,一边叫她。

  等追赶上来,扯着堇阳的后领,一边埋怨一边用手拍他后背上的土,那些本来就脏兮兮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活脱脱成了个土小子。姐姐七堇虽说不上衣着华贵,却也是家里穿的最好的,小花鞋子小花袄。母亲平日给人家缝补剩下来的锦布,靠着手艺灵巧,倒也能拼成个不错的衣服鞋面,只是常常到了堇阳这里,就剩不下什么了。

  自懂事以来,堇阳都是这样,只得捡哥哥穿剩小的衣服裤子。心里虽然有时也不乐意,但是姐姐自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常常就是到了几个换季的大节气,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难受,常常痛的下不来床。母亲看了,心痛不已,虽说不是亲生的女儿,却也是当做自己的骨肉来养的。

  狠狠心找了游离的得道山人前来做法,希望能为姐姐七昭消灾解难。谁知那山人一来便大惊失色,指着躺在床上发烧发的不省人事七昭说:“妖物,妖物啊——”随即便拎着自己东西仓皇而逃,临走还掉了对儿驱鬼的铃铛,堇阳刚好在院子里捉鸡玩,看那老山人掉了东西,便上前捡起来,刚想叫住那人,他却早就跑远了。

  堇阳拿在手里,来回来去的端详着铃铛,一只刻着水神共工,一只刻着火神祝融,也不知是哪里的能工巧匠,竟将这水火二神刻的如此逼真。堇阳轻轻一晃,两只铃铛相撞,时而如山泉击石,时而如火焰烧枝,来回来去的晃荡,竟出了变幻之音,堇阳越看越喜欢。她想这样的宝物,不能自己独享,用剪刀咔嚓一下一分为二。

  她跑进屋子,拿给七昭看。

  七昭脸色苍白的抬起手接过两只铃铛,有气无力的说道:“这,这是哪里来的?好生精致漂亮。咳咳——”

  “是那牛鼻子老道掉下的。”堇阳说道。

  “这样啊——”

  “话说,看那老道,怕是亏心事做的多了,见了阿姐这样的美人,怕是以为是仙子托凡,想起往日的亏心事,想必是不会再回来了。”堇阳话里话外想着把铃铛据为己有。

  “咳咳——呵呵呵——”七昭被堇阳逗得轻轻笑了几声。

  “阿姐,不如,这铃铛你一只,我一只。若是那老道回来,我们再还给他,若是——不回来,那……”堇阳歪着小嘴坏坏的对着姐姐七昭傻笑。

  “好。”

  听到姐姐应允,堇阳高兴不已,问道:“阿姐,你喜欢哪个?你先挑。”

  七昭看着妹妹堇阳满脸抑制不住的笑,心里觉得暖暖的,想着自己虽常年缠绵于病榻,却有如此可爱又活波的双生姐妹,倒也是人生一大欢喜事。

  “你比我年幼,你先挑吧。”七昭把一对儿铃铛还给堇阳。

  堇阳结果铃铛,撅个小嘴佯装生气的说:“哪有,明明只差了分毫的时日。”

  七昭忍俊不禁,用手轻轻的拍了堇阳几下。

  堇阳绷不住笑,扑哧一声乐出来:“好吧。”

  她上下左右又好好的端详了一遍两只铃铛:“阿姐闺名中有太阳,自然是火神庇佑,不如这只火铃铛就给阿姐了。”

  堇阳拿着缺了一个小口的水铃铛,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玩。她举着那刻着共工的水铃铛,晃来晃去,背后是青翠的山和金黄色的夕阳;脚边是吃撑了肚皮,来回踱步叨逼叨叫个不停的大鹅;耳边是叫着号子打猎而归的山民还有山里的鸟鸣;鼻翼间是泉水洗过竹叶的芬芳,当然,还有母亲新出锅的锅盔牙子的香气。

  多想就这么窝在这依山傍水的小房子里,与母亲,父亲和哥哥,欢欢喜喜的过一生。

  谁知,10岁那年,这样的日子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而一去无返。姐妹二人,也因此走向注定的命运的归途。

  公元前829年,周厉王以国家之名下令垄断山林川泽,致使蒙山泽水养之民无以谋生。遂,有江湖侠士反于周王,于彘地薨。立申后之子靖为王,庙号世宗。湘夫人之子友,因年幼并未封地,养于宫中。

  姐妹二人的父亲,本是个卖桑弓箭袋的老实人,整日收些材料,靠手艺做成弓弩箭袋,拿去集市上卖。

  一日,他正想拿着弓箭去集市上卖时,一个好心的邻居跑来告诉他:“姒大哥,你们一家快跑吧,这,这,这怕是有了横祸。”

  一家人围上来:“车大娘,你说说清楚,我们一家老实人,怎的会有灾祸呢?”

  “乖乖龙地咚,都怪那不知谁家调皮的小娃娃,唱什么‘桑木做成的弓啊,箕木制成的箭袋呀,是要灭亡周国的。’。这也巧,偏偏让那头回出门游历的大王给听见了。”

  那时候七昭和堇阳整日在田间地头,一年也进不了几回城,还不太懂什么家国天下,兴衰荣辱。听那车大娘唱起了小孩子的歌谣,竟哈哈哈哈的乐了起来。母亲瞪了她们一眼,姐妹两个便逃到桌子后面,憋着笑,不敢再出声了。

  “那宣王已经下令,这条集市上凡事卖弓箭的商户统统抓起来砍头啊。你们还是快跑吧。”

  父亲脸色一沉,母亲更是扭着眉头红了眼睛。

  姐妹两个看母亲要哭,便也委屈的嘤嘤嘤的抽泣起来。

  就在这会儿子功夫,众人听到院子里踢踢踏踏的声响,然后就是一阵“咚咚咚咚——里面可是卖桑弓的姒大壮?”

  父亲眉头一皱:“不好。怕是来了。”

  车大娘扒着门缝看了一眼,大惊失色的颤抖着手跟他们说:“官老爷来了,我,我可招惹不起,你们可别说见过我。”说罢,便要从屋后通茅房的栅栏翻过去逃回家。

  七昭和堇阳蜷缩在母亲身后,小哥哥倒是抄起一根未打好的弩对准了大门口。

  外面还是咚咚的敲着门,外面的侍卫大声吆喝:“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进去了啊。赶紧的,省的兄弟们还费把子力气。”

  正说着,就听见后面传来车大娘“诶呦诶呦”的声音。

  父亲沉吟了片刻,对母亲说:“你带着孩子们从后门跟着车大娘赶快走,若是能逃,照顾好孩子们。”父亲说这些的时候眼圈通红。

  他推搡着泣不成声的母亲,母亲拥着三个不大的孩子,往后门去。

  那是堇阳和七昭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父亲最后一句话是对母亲说的:“珍儿,此生有你,我无悔亦无怨。”

  七昭和堇阳清楚的听到母亲轻声抽泣的声音,他们刚出了后门,便看见车大娘狼狈的挂在栅栏上,诶呦诶呦的在那边卡住,动弹不得。

  母亲刚想去帮忙,就听见大门被重击,随即就听见父亲大声同官爷争论的声音,然后便是“砰砰砰”的几声闷响便没了父亲的声音。堇阳看见母亲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嘴里嘟嘟囔囔的轻声叫着“焦大哥,焦大哥……”

  车大娘听到那闷响则是心神大乱,本就胆小怕事的她,现下的恐惧更是体现在了呻吟的声调上,那声音凄厉的,听起来倒像是那案板上,濒死的猪。

  姐妹两个听着心下也是害怕不已,乘着母亲的力,从栅栏的小缝隙里钻了出去。哥哥念恩则是帮着母亲,把车大娘往栅栏那边推了过去,车大娘因为年事已高便一下子摔的晕了过去。

  这时,屋里突然间没了动静,母亲背后寒意骤起。随即便轰隆一声巨响,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差踹开了后门,拎着碗口粗的棒子张牙舞爪的冲了出来。

  “你们跟爷站住,还想跑?哼哼,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为首的官差张牙舞爪的向他们冲了过来。堇阳蹲在栅栏另一边,因为栅栏扎得很密,她又尚未成年,只通过缝隙看到那滴着鲜血的,碗口粗的打棍子正向她们这边奔来。她吓的刚想哇呀一声叫出来,哥哥念恩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趴在她的耳边说,母亲让我们躲在这堆荒草之中不要出声。

  堇阳跟着小哥哥躲进草丛,看到收到惊吓虚汗直流的阿姐,虽然还是很美的样子,却也是衣服也皱了,鞋子也污了,脸颊上也无端多了几抹灰。堇阳瘪瘪嘴,她很害怕,也很想哭。

  她们就这么躲在草丛里静静地看着,看着母亲好不容易将车大娘推了出来,自己确也已经被那几个官差抓了起来。看着母亲绝望暗淡的眼神,轻轻的说了一句:“如你们所愿,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过是想要一个我罢了。放过这大娘。”

  说罢,母亲头也不回的被几个官差带走。几个小孩子终于沉不住气了,从草丛里探出头,扒着篱笆望着母亲。“娘……”七昭轻轻的抽泣着。堇阳也止不住泪,刚想叫出声,哥哥念恩一下子把自己的手塞到堇阳的嘴里。堇阳泪眼婆娑的看着念恩,念恩红着眼睛咬着嘴唇,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正满面悲戚的摇着头。

  堇阳一边哭一边咬着哥哥的手,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她无法抑制的想大声的哭泣,因为她觉得,母亲若是离开,便是诀别,此生将不复相见。她剧烈的挣扎着身子,腰间的水铃铛,不合时宜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一个耳尖的官差突然停了下来,歪着脑袋仔细的寻着声音。七昭见此,连忙从后面拥住激动不已的堇阳。谁知这一拥,自己腰间的火铃铛也发出了声响。

  只见那官差大喝了一声:“等一下,大哥,我好像听到这儿还有人!”

  为首的官差押着母亲珍儿正要出门,被这一喝,便停下脚步,饶有意味的看了珍儿一眼。

  母亲的眼睛又些闪躲。为首的官差见状,便吩咐几个手下去后院搜查。正说着,母亲突然挣扎着推了一下官差,便跪倒在血珀中的父亲面前,突然一下子哭天抢地的大声哭闹着:“焦哥啊,你不能就这样去了啊!!!!珍儿只有你,没了你该如何活下去!!你怎的忍心就这样撇了珍儿离开?!你醒醒!你醒一醒啊!”母亲哭喊着,头一下一下的网血泊里磕。

  殷红的血污沾了满脸满头,模样恐怖,额头更是生生的多出个大血块出来。那为首的几个官差也一下子被吓到了,匆忙让人将母亲扶起来。就在此时,车大娘从刚刚跌下栅栏的昏厥中苏醒过来,眼睛还未睁全,就踉跄着扶着栅栏爬了起来。

  到底是成年人,身高远超过栅栏,远远的就能被看见。念恩在一旁一边安抚堇阳,一边小声虚叫着趁着懒腰的车大娘:“大娘,蹲下!蹲下!”,也不知是她年纪大了,还是念恩声音太小,车大娘竟一点反应也没有,自顾自的眯着眼睛垂着腰呻着疼:“诶呦诶呦,可摔死我了。”

  “大哥!你看!”一个小官差看到活动着身体的车大娘,对旁边的官差头子禀告道。

  珍儿抬着眼睛,隔着朦朦胧胧的血雾,看到扭着身子的车大娘,不觉眉头一皱。她眼睛转了一转,仰着天,大声嚎叫了一声:“你等我!”说罢便脚下一软,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那为首的官差正对着车大娘大喝:“什么人?!”,接着又看到母亲晕倒。他眉头一皱,眼睛一横:“你们几个,给我把那婆子拿下!”

  车大娘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屋内父亲和母亲都满身血污的倒在血泊中,又回身看到栅栏边满脸泪痕的三个小孩,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像老母鸡赶仔儿似的用手臂赶着三个小孩子往后山跑。

  不跑不要紧,这一跑,那几个赶到栅栏边的官差,一下子看到了除了车大娘以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哭着的小孩子。

  “大哥,这儿还有3个小孩!”

  “小孩?”为首的官差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微皱着眉头的珍儿,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嘴角露出一丝邪恶又带着嘲讽的微笑,抄起屋子里一把做好的弓箭,吩咐三两个随从也抄起几个弓箭:“你们两个跟我走,其余的人,给我把这野汉子的尸首和这女人给我送回府。”

  说罢,那为首的官差便身手矫健的冲了过来。车大娘还扑棱着赶着三个孩子上山,那官差见一时间有些追不上,便停下来,眯着眼睛拉满了弓。

  咻——

  箭头就那么直直的插进了车大娘的背上,三个小孩张皇失措的跑进茂密的山间灌木丛中,见后面没了车大娘的声音,便回头,看到车大娘背后插着父亲新做好的箭,堇阳一下子便克制不住自己,哇呀一声大声的哭喊出来。

  车大娘挣扎着,以别扭的姿势仰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更是露出狰狞痛苦的表情,从牙齿缝隙挤出一句:“孩子——快走,快走。”

  七昭看到此,也是嘤嘤嘤的不停的抽泣,连努力克制自己的念恩,此刻也是痛苦的一边用牙齿咬着嘴唇,一边搀扶着两个小妹妹往深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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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从日月当空跑到天色垂暮,听那后面没了响动,才敢停下休息。

  姐妹两个到底是女孩子,又冷又饿,此刻跑的也没了丝毫的力气。眼看天色渐暗,哥哥念恩看这样下去三个人都会饿死,冻死。便对姐妹二人说道:“堇阳,七昭身体不好,你要照顾姐姐。我且去看看这山中有没有什么打猎为生人家,若是找着了,兴许我们还能有个去处,不至于在这山中饿死。若是……”念恩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若是我没回来,你就带着七昭下山回家去,若是有幸,那些官差都离去了,你们倒也是可以回家找到些吃的穿的。有个机会,兴许还能逃了,然后活下去。”

  “哥,我跟你一起去。”堇阳不舍得念恩离开。

  “别胡闹,七昭身子差,我们这样一起走,一个都活不了。你在这里照顾你阿姐,以小半日为限,若是深夜明月中空之时,我还没回来,你们便下山去……我,我会保佑你们平安的。”念恩轻声的几句嘱咐倒像是诀别。

  堇阳低头看看倒在怀里奄奄一息的七昭,便对哥哥很狠的点了点头。念恩刚要起身离去,堇阳一下子叫住念恩:“哥!你可定要回来!”

  念恩温柔一笑,转头冲着两个妹妹点了点头,便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之中。

  堇阳找了几块大一些长着青苔的石头,又捡了些大的树枝,扶着姐姐躲在后面。她就这样抱着七昭,七昭在她的怀里疲惫的睡去,堇阳也体力不支的闭着眼睛倚靠在石头上。不知不觉竟就这样睡着了。

  她仿佛看到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那里光比太阳还要明亮,却柔和的分毫不刺眼睛。云离她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它们,日月星辰同悬于天际,象牙色的亭台琼阁处处耸立。一个悠远而澄净的声音传来:“是以,那周国窥之天机,又以旁门左道之法欲逆天轮,遂以气数将至耶……气数将至耶。”

  堇阳听着那声音有些头晕目眩,她用力的搓了搓眼睛,眯着眼睛试图寻着声音找到说话的人。哪知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要倒过去,好在反应还算及时,用手支撑住了身体,没有跌倒。她蹲坐在地上正回着神,就听见七昭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娘!娘……娘!!!”

  堇阳用力的甩了帅头,总算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堇阳看到七昭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趴着,冲着地上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娘亲。堇阳强忍着头脑昏胀,踉跄着向七昭那边爬去。

  “阿姐,阿姐?”堇阳呼喊七昭,七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还冲着地上一方地方喊着娘亲。

  堇阳顺着七昭喊叫的方向看去,便大吃一惊。那本来是石土的地上,竟如澄明无波的水面一般,而在那‘水面’之下,只见的一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被按到红墙之外,一裸着上身的凶恶男子手持板斧,正向着那女子的颈弯挥去。

  斧起刀落,那女子的头颅便顺着案台滚落,禁言不忍再看,上前想扶起趴在地上泪流不止的七昭。

  “阿姐,阿姐?”

  堇阳一声一声的叫着七昭,她却好似根本听不到一般。堇阳没法子,只好先将姐姐扶起身子再说,刚要用手去拥住七昭的腰,她却突然发现,七昭长长的襦裙之下竟是空荡荡荡的。

  堇阳一下子“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七昭,七昭还是那样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娘亲,仿佛根本看不到她一般。堇阳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伸出手去掀七昭的裙子。

  突然,不知哪里飞来了一只箭,就那么在堇阳面前,直挺挺的插到刚掀开的衣裙的七昭的腰上。堇阳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阿姐的腿被包在裙子里,已然已经不是身体的一部分了。而那只飞来的箭,就刚好插在七昭的断腿之处。

  她看到这样的景象,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用力的扭着,仿佛稍一用力,整颗心就会被生生的从胸膛里薅出来一般。

  她颤抖着手,想触碰七昭的断腿,还未等她触到,殷红的血液便从七昭的腿上咕嘟咕嘟的涌出来。堇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血越涌越多,没多一会就汇成了血潭,一点一点的向着堇阳蔓延,就像一只狰狞淤黑蜥蜴踏着血水向她爬来。

  堇阳想逃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想喊却喊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那血蜥爬上脚踝。潮湿的触感透过单薄的鞋袜浸润到脚上,堇阳害怕的紧闭着眼睛,任那血蜥满满的从脚上蔓延,耳边还是七昭一声一声的呼唤着娘亲的声音。

  倏的一下睁开了眼,堇阳满头大汗的望着四周,漆黑的森林,吵嚷的蝉鸣,一轮明月正当空。

  “娘——娘——”怀里是七昭红红的脸,全身滚烫的在熟睡中喊着母亲。

  堇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场莫须有的噩梦罢了。

  堇阳四下一望,低洼的地上存着几滩积水,覆在身上的树枝也被雨水打湿,自己单薄的鞋子此刻正泡在一摊子低洼的小水坑里。明月已当空,堇阳的肚子饿的咕咕叫,而哥哥念恩也没有回来。

  她心想,再等等,许是路上耽搁了,哥哥一定能回来的。

  她望着怀里生病的奄奄一息的阿姐,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探阿姐的腿。

  还好,还好。堇阳叹了一口气,笑自己还真是胡思乱想。

  她拥着七昭滚烫的身子,把手上的土用自己的衣服抹了干净,伸手去接从树叶上流下来的雨水,接了好久才有了一小口,便喂给昏迷不醒的阿姐。正一滴一滴的接着水,堇阳突然耳后发凉,似乎一双幽深锋利的眼睛此刻正注视这她。她僵直着脖子回头去寻那眼睛,一回头,只有不远处的草丛突然间的晃动一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堇阳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又抱紧下怀里的阿姐。突然,旁边的草丛也沙沙的发出着响动。她猛的一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她有些呆不住了,心里总是毛毛的,她深呼吸一口,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便继续用手去接流下来的雨水。

  突然,一个黑影窜到了姐妹两个面前,只见那黑影身子微屈,前腿向前伸出,弓着身子,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两只眼睛里正发着幽幽的寒光。

  不好,是狼。

  七堇收回了接雨水的手,紧紧的拥着怀里的阿姐,就在这时,七八条狼从四面八方的树丛之中跳了出来,个个都是龇着尖牙,吐着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满眼都是贪婪侵占和饥饿末路的神色。

  “完了。”堇阳这样想着。

  不过也好,反正父亲母亲已经不在了,哥哥也不在了,能同姐姐死在一起,倒也不孤单。

  那几头狼似乎见她们没了动静,也不敢冒进,就那么警惕的围着,似乎时刻准备着一齐冲上来撕碎它们姐妹二人。

  正当绝望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团子火,落在姐妹二人身边,几头狼见状吓的分分往后退。

  堇阳冲着那火的方向一看,一身披半个蓑衣的老汉,此刻正将手里燃了火的草席往身旁的小板车上放,没多一会板车便燃起了大火。那老汉一鼓作气,大喝一声,便冲着狼群冲了过来,险些撞上一头,另外几头狼群见势不对,便纷纷跳进草丛中跑远了。

  “小娃娃没事吧?”那老汉累的直喘粗气。

  七堇仰着头怯生生的看那老伯,大约六七十岁的样子,头发和胡须都已是白花花的一片,那老伯弯着眼睛慈祥的看着堇阳,又看看堇阳怀里的七昭说:“这个娃娃怎么了?”

  “阿姐,她,她生病了。谢谢你。”老伯心疼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娃娃,用手上劈柴的镰刀拨开姐妹两人身侧的树枝,将二人从石头堆里拉了出来。

  堇阳一出来,便依稀闻到熟肉的香气,当真是饿的头昏眼花了。“谢谢老伯救命之恩。”堇阳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给老伯磕了个头。

  那老伯本就是和善之人,连忙搀扶起堇阳问道:“小娃娃,你们家住何处啊?老伯我这送你们回家。”

  堇阳一听家这个字眼,不禁伤感涌上心头,抽泣着说“我们没有家了。”

  老伯看着她们可怜:“那跟我回家吧。看这娃娃的身子,撑下去恐怕是不妙了。”

  堇阳本想在原地等着念恩回来,仰头看着那月儿已经西沉,心想哥哥怕是凶多吉少了,如今阿姐这样并重,若是她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在这世上当真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堇阳咬了咬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谁知,肚子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咕咕的叫了起来。

  堇阳有些不好意思,老伯和蔼的冲着她笑了笑,用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摸了摸堇阳的头,便回身取下包裹,将刚打来的野兔剥了毛仍在还未熄灭火焰的板车之上。又在上面撒了一把盐巴,接着说着:“看你们也是饿了许久,先吃点东西,反正那城门卯时才开呢,先吃,我们再赶路。”

  不多一会儿,兔肉的香味四溢,堇阳拘谨着,一口一口的咽着口水,那老伯看出许是这娃娃饿了太久,便去将那兔子用竹棒插了出来,撕了两个兔腿,然后又将兔子扔进火里烧。

  “娃娃吃吧,这兔腿熟的快,先吃着垫垫肚子。”堇阳叫了七昭两声,七昭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哎呀,这娃娃病的可怜啊。”老伯慈爱的看着七昭,把自己随身带着一件小皮坎肩披在了七昭的身上。

  “小姑娘,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姒堇阳,她是我阿姐,叫姒七昭,我们还有个哥哥叫姒念恩。老伯,你来时可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比我们稍微高一些,有些消瘦,哦对了,还有元宝一样的耳朵。”

  那老伯摇摇头。又继续问道:“那,你们的爹娘呢?”

  堇阳一瘪嘴“死了”。一旁昏迷着的七昭也默默的流下眼泪。

  老伯皱了皱眉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怜娃娃了,可怜娃娃了。”

  “老伯,你叫什么啊?怎么会在这儿?”堇阳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老汉我姓庄,褒国人士,这正好下小半天的雨,山里的野鸡野兔啊,肯定是趁着雨停出来找食儿吃,这不,真被我逮到了。整整六七只呢,个把月都不愁了。”老汉说着说着便自己开心满足了起来。

  “老伯,你有家人么?”堇阳问道。

  那老伯笑嘻嘻的盘腿坐在火堆前,用树枝通着火焰一脸幸福的说道“有啊,伯伯我啊,有四个儿子。还有啊,伯伯的一个儿子还在大司徒家当差呢!”庄老伯一脸满足的样子。

  “娃娃,以后你们就住在伯伯家,没人敢欺负你们。”

  堇阳心里暖暖的,她眼里含着泪,一口一口狼吞虎咽的吃着庄老伯打来的野兔,脑子里闪过的尽是家里出事前,父母亲带着哥哥和阿姐一起去山泉边玩耍的样子,那时候,阿姐喜欢音律,母亲便在山涧的小亭子里教她,哥哥爱射箭习武,父亲便耳听着母女二人的丝竹之音在旁习武,自己贪玩,在旁边浅陋的小溪流边捉小鱼。

  那时候,山上开满了鹅黄色的小野花,清风掠过,满鼻子的花香。从正午玩耍到日暮,一家人在山上的小房子烹饪山上的野味,母亲通书,常常在夜晚给姐妹二人读着《山海经》里的奇闻逸事入眠。

  多年之后,即便是坐拥着天下,倾世的荣宠,千万人求而不得的名利,地位,容貌,尊荣,但每当想起那段日子,怕也是这一生中无可取代的,最快乐的岁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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