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橙光 16.躲不掉的声音

小说:一泓橙光 作者:花虫如海 更新时间:2024-08-14 14:23:16 源网站:顶点小说
  此时的阳旭置身在炮火连天的战场,硝烟弥漫,枪炮声时不时的在耳边炸裂,阳光徒劳的想要穿越这片灰黑色的呛人浓雾,却只能看着这一片殷红色泽叹息,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悲惨凄厉的嚎叫声,一发发的子弹和嚣张的在地面开花的炸弹像地狱窜出的魔鬼一般疯狂的跳舞……

  飞溅起的泥块,碎石和人体的残肢在空中乱飞,那浓郁的血腥气化成厉鬼的形状,贪婪的伸向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很快,那些凄厉的惨叫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慢慢消散,和满山的荒草一起在风中摇曳……

  他再一次在深夜的梦魇中醒来,那是他因伤退役后的某一个晚上,他躺在家里的椅子上,眼前依旧浮现出那最后一役的场景,那画面是那么的真实,离自己那么的近,有多少个夜晚,他都在这样的睡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直到天亮。

  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在床上睡过觉,躺平在那个地方给他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那样的姿势不但让他联想到躺在地上长眠的战友,而且也不便于在有危险的时候做出反应。一有风吹草动他必须迅速的从床上弹起,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握紧手里的武器,四处查看,随时准备瞄准目标并扣动扳机……

  无数个晚上,他都无法躺着入睡,只有在他握紧手里的枪半躺在椅子上的时候,才能勉强入睡。

  砰!

  他警觉的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枪声传来的方向,仔细的观察门口的情况……

  那是隔壁邻居关门的声音……

  啊!

  一群增援的敌军喊叫着冲了过来,企图夺下他们的战略高地……

  那是隔壁邻居小朋友们嬉闹欢叫着跑出门去……

  咻!澎!哒哒哒!轰!

  一阵恶心的味道传来,那味道闻起来像是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被海水和热浪轮番肆虐的海鲜,泛着粘稠和黄色液体的恶臭腥气。他仿佛看到蛆虫正从那些腐尸和残肢的身体里爬出来,腐肉,焦土,子弹和炮火散发出的金属和火药燃烧的刺鼻的气味猛烈的顺着鼻腔灌进他的身体,他无法呼吸,他用力的捂住鼻子,直到自己眼冒星星,差点晕过去。

  两军交战,战事越发胶着,敌军的炮火越发的密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老兵岩敏坦把他挡在身后,自己却被射过来的子弹击中腹部。老兵忍着剧痛顽强抵抗,朝着子弹射过来的方向投掷过去一枚手榴弹,手榴弹的炸裂声刚响起,敌军那边飞溅在空中的残肢泥块和血浆雨还没落地,对方的火箭筒就把自己的几个战友轰得瞬间没了身影……

  友军的狙击手送那名火箭筒手上了西天,敌军冲上来一名杀红了眼的端着机枪的战士,他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冲着他们的战壕一顿疯狂的扫射,并见缝插针的朝他们扔了好几枚手榴弹,战友们集中火力把他打成了筛子,可在那疯子的身后又冲上来好几个发怒的狮子,他们嘶吼着朝他们猛烈的射击并密集的投掷炸弹,眼见着老兵为了掩护自己壮烈牺牲,阳旭把悲痛和愤怒化作英勇作战的勇气,在他头部被子弹搽伤血流不止的情况下,还认真的观察战况朝敌军射击,直到接到命令让自己和一名受了轻伤的小兵要把负了重伤的战友送去后方,临走之前他瞅准了时机再次朝敌军扔了好几枚手榴弹,双方不断派来援兵,配合着友军狙击手的精准射击,他们才艰难的抵抗住了敌军的进攻。

  那机枪扫射声,火箭炮发射的巨响,手雷落地爆炸声持续了很久才停歇……

  那是一阵香味飘来,隔壁的邻居正在准备做饭的食材,刚从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贝类和鱼肉,今天有朋友来做客,他在厨房麻利的忙碌着,刮菜板,把锅放上灶头,切菜,一些被裹着面粉的土豆被丢进油锅里煎炸,锅里一阵沸腾,滋滋啦啦的油光四溅,还没等里面的土豆翻几个跟斗,各式香料被丢进了锅里,淹没在翻滚的油锅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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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长长的勺子伸了过来,捞走了炸的香气四溢的土豆片,一些被裹着面浆的大虾张牙舞爪的跳进了油锅里,一阵无助的挣扎过后,它们也很快被捞起,被淋上秘制的酱汁,摆在厨房的一角,不断有新的食材被送进了油锅里,玉米,香蕉,豆子……

  忙碌了好久,厨房才安静下来,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盘上桌,大厨师站在窗口大喊着孩子们的名字,等着他们回来吃饭……

  阳旭蹲在墙角,痛苦的捂着头,窗帘被拉得死死的,他习惯了密林中的幽暗,那潮湿闷热的热带丛林,林中新鲜生长出的蘑菇,阳光照进房间的光让他惊慌不已,他不喜欢在烈日强光下暴露的感觉,他需要掩体,他需要黑暗,还有无声的寂静,这样才是安全的。

  可这个喧闹的世界给不了他想要的,在干掉潜伏在门口的敌军后,他溜了出去……

  当年的那个小兵从山坡上滚下,受伤的双脚用不上一丝力气,一场大雨过后,满地潮湿,逐渐升腾起来的热浪简直要把他掀翻,他努力的在那片灌木丛中爬行,荆棘划伤了他的手臂,那双瘦小的手臂支撑着他身体的全部力量,越过铁丝网,越过布满弹片碎石的战地,求生的本能让他耗尽全身力气朝他的队伍爬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糊的感到一阵摇晃,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眼前一片朦胧,几个战友抬着竹担架艰难的在这片茂密的丛林里行走,翻过小山,淌过小河,再走一段被炸毁的山路才能到达最近的战地医院。

  静谧苍莽的原始密林,在林间前行的士兵们如同一只只小小的蚂蚁,那身迷彩绿军装淹没在浩瀚的绿色海洋里,道路难行,几颗巨大的古树拦住了去路,古木森森,盘根错节,浓密的树冠高耸入云,它们交错的树枝努力的伸展着,盘绕着, 为了争夺阳光的照耀,它们互相缠绕在一起,弯弯扭扭,形状可怖,他们的枝叶相撞,互相粘粘交叠,努力不给对方一点吸收阳光的机会。

  阴暗潮湿的密林里,阳光只能透过树叶和枝丫的间隙,版斑斑驳的洒在这片大地上。但即便这样,下面的世界依旧生机勃勃,依旧有茂密的各种植物努力生长着。

  地面半腐烂的枯枝败叶上躺着几条腐烂的枯木,完全腐烂的枝叶融进泥土里,被这里丰沛的雨水终年浸泡着,柔和成又软又滑的泥浆,让人不敢涉足。

  几个兵仰头看着这片彼此缠绕纠缠的参天巨树:

  “好家伙,光是这树根都够我们爬的了。”

  “徒走都好难爬过去。”

  “还是走下边的水路吧。”

  “这里的水深一些,你们后面的要小心,不要把伤员弄河里了。”

  “行,我们看着呢,到河中心你们前面的慢一点。”

  “你那儿举着吊瓶,留意脚底下。”

  “这儿我熟,放心吧。”

  “走到前面我先去探探路。”

  一阵枪响过后,那个探路的士兵再也没有回来,其他几个人把伤员藏到就近的一个大树根底下,进入战斗状态。

  后来的西拓昂才知道。他们遭遇了敌军的巡逻人员,三个兵掩护着他和老兵,那三个兵再也没回来。

  老兵背着他,在遇到一个村民的拉猪车,才辗转到达了战地医院。

  醒来的那天,他仔细的回忆这些天的过往,只觉得一阵眩晕,他好像看不清这个世界也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那些来自味觉的回忆。

  医院里浓烈的消毒药水的味道,病房里冰冷的夹杂着一丝丝金属的味道,来自密林的青草和树叶的味道,战场上机枪和手雷弥漫出的氮氧化合物的味道,泥土和血液黏合在一起的血腥的味道,好多天没有洗澡的战友身上飘来的像沤了多日的汗脚袜子一般的酸臭的味道……

  他异常的难过,为那三个为了掩护着他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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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友心痛不已,他们都是即将退伍具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他们的人生本不应该就此结束的。

  而自己是一个连投掷手榴弹都经常不达标的上战场就会害怕发抖的怂包。

  “那只是个意外。”连长拍了拍他的肩。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为了我,赶那么远的路来医院。”

  “他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你,我们原以为你已经牺牲了。你的阵亡通知书都已经签署发送出去了,几天后有人发现了你。当时你浑身都是泥,你的腿受伤很严重,你是从山上滚下来一步步爬到营地方向的,那边的路没人走,一路都是野草荆棘,还有毒蛇蚂蟥,你身上的血除了受伤流出的血,还有蚂蟥叮出来的血,你的手臂全是被那些尖刺破的伤口,从我们要进攻的高地到这里的营地,我们知道你爬了多远。还好你没遇到毒蛇,看到你的时候所有老战友都哭了,说一定要救活你这个小兵。你那么努力,那么勇敢,那么顽强,虽然很害怕,但每次就算受伤了也不下火线,和战友们奋战在第一线,我们怎么可能把你留在这里不救你。”

  西拓昂蜷在小小的病床一脚,捂着被子用力的抽泣。

  “伤养好了以后,以后好好训练,不断突破自我,替他们好好活着。”

  “可是,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没有岩觉的勇猛果断,也不像南达那样的沉着冷静,更没有因达波那样可以冷静的观察战局的变化,抓住战机,扭转局势,他们这样的三个人换我一个人的命,太不划算了,我应该就在战场上死掉算了……”

  “嗯,不错,善于观察和总结,能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了解自己的不足,就凭这一点,救你也值得。”连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们也不知道会遇到他们的侦察兵的,这个说起来我也有责任,以为他们打了胜仗会像以前那样松懈,没想到……”

  西拓昂红着眼眶,那股浓烈的味道再次被唤起:战友们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浓郁的血腥气,比火药味还要浓烈的氮氧化合物的气味……

  “连长,我喜欢打枪,我回去以后可以立刻让我参加狙击营的训练吗?上次比赛过后,教官就说过,我可以参加的。我要把射在他们身上的子弹一个个的还回去。”那少年瞪着血红的眼睛,手紧紧的抓着被角,露出一副异常凌厉的神色,同时一滴泪从眼角滴落,啪的一声,砸在雪白的被子上,如一滴墨在绢布上起笔漾开……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的养伤,你打枪的感觉很好,如果再克服一下对战场的恐惧感,是很适合做一个狙击手的。”

  少年听到,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师长,那滴墨成伤的雪白绢布上,重重的勾画扩散成一幅新的人生画卷。

  从那以后训练场上总能看到一个倔强的身影,他利落的整理好自己的军装,整理好弹夹,给子弹上膛,俯卧在地上,扣动扳机,动作标准又粗暴,从日出到日落,不管烈日当头还是刮风下雨,他仿佛成了打把训练场的雕塑一般,静静的立在那里。

  静态打靶他俨然成了一个王者,各种天气他都能准确的把握但是他在实战中发现,在战场上千变万化的情况和训练场上是两码事。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他和以往一样从训练场回归营地,这次的教训让他开始反思,一个狙击手没有准确的击中目标,带来的后果不光是暴露自己的位置,受伤甚至失去生命,甚至会给战局造成很大的影响,这个世界,强中自有强中手,自己真是太轻敌了,他恼怒的把地上的石头用力朝密林里扔了过去,惊起几只飞鸟。

  他立刻用枪瞄准,射击,小鸟在林间上下翻飞,他一只只的击落,打翅膀,打脑袋,打眼睛。

  他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有着精准算法的机器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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