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从河底捞上来的东西,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泥浆,像一块丑陋的石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釉色,脏兮兮的泥浆,诉说着它在河底沉寂的漫长时光。

  凭借器物的轮廓,陈阳初步判断这是一件玉壶春瓶。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件泥糊糊的「宝贝」,走到清澈的河边,开始清洗。

  随着泥浆的脱落,一个优美的瓶形渐渐显露出来,原来是一件玉壶春瓶。瓶口圆润外翻,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细长的瓶颈优雅地延伸,宛如少女纤细的脖颈;溜肩的弧度自然流畅,展现出一种柔美的姿态;垂鼓的腹部饱满圆润,仿佛孕育着无限生机;宽浅的圈足稳稳地支撑着瓶身,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更令人惊讶的是,随着瓶身的清洗,两条小鱼从瓶口游了出来,在清澈的河水中欢快地游动,似乎对这意外的家恋恋不舍。

  北宋 黑釉铁锈花花叶纹玉壶春瓶

  陈阳将瓶子大部分的泥浆冲洗干净,露出了它原本的釉色。这件玉壶春瓶内外都施满了黑釉,釉色乌黑发亮,如同夜空般深邃神秘。釉面光滑细腻,泛着温润的光泽,摸上去有一种如同婴儿肌肤般的光滑触感。

  黑釉的厚度均匀,更显出它的珍贵。在瓶身的腹部,用酱褐色的颜料装饰着两组折枝花叶纹,花纹清晰可见,没有丝毫晕染,与黑色的底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褐二色交相辉映,更增添了它的艺术魅力。黑色的釉面乌亮光洁,而褐色的花纹则呈现出一种乌光,两种不同的光泽相互映衬,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

  陈阳将瓶子翻转过来,仔细观察瓶底。足际露胎,呈现出淡淡的黄色。足心和内墙则涂有一层薄釉,这是裹足刮釉、装烧的工艺特征。胎质偏黄,带有砂质感,说明使用了优质的瓷土。瓷化程度高,轻轻叩击,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体器形秀气端庄,又带着一丝窈窕婀娜的韵味,令人爱不释手。

  这种在黑釉上绘制酱褐色花纹的技法,俗称铁锈花,因为花纹的颜色与铁锈相似而得名,属于结晶釉的一种。铁锈花装饰技法在宋元时期北方地区的瓷器上十分流行。常见的图案有不规则的斑点、条纹,以及简化的花草纹饰。工匠们用笔洒脱,不拘泥于形式,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常见的器形有碗、盏、小口瓶、玉壶春、罐等等。

  陈阳见过的铁锈花装饰,大多纹样抽象隐约,而这件玉壶春瓶上的铁锈花却清晰写实,造型优美,气韵非凡,远胜于同时期的铁锈花作品。而且,这件玉壶春瓶品相完整,没有丝毫破损,堪称一件难得的杰作。

  “陈老板,这物件怎么样?”何宇等人湿漉漉地围拢过来,像一群好奇的鸭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阳手中的玉壶春瓶,七嘴八舌地问道。

  “值钱不?值钱不?”

  “绝对老值钱了!”何宇抢先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期待,胸脯挺着,“这可是我拼命捞上来的,说不定能卖个几百万呢!”

  “你个屁!”马户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要是没有老子,你现在跟它一样,都在河底下沉着呢!”

  陈阳微微点点头,故作高深地眯起眼睛,将玉壶春瓶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这件确实不错,釉色温润,器形规整,应该是北宋或者大金的物件。”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这证明我之前的推测没错。”

  陈阳抬头望向河流上游,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时空,看到历史的痕迹。他伸手指向远方,“一块洪武年的黄釉瓷片,加上手里这件铁锈花玉壶春瓶,再结合村里老人们的传说,我几乎可以肯定,这条河道的上游,一定有一处古代遗址,类似于莲花山那样的宝藏之地!”

  听到陈阳这番话,何宇激动得跳了起来,像一只打了鸡血的兔子,“那还等什么?赶紧继续去河里找啊!说不定还有更多宝贝呢!”他搓着手,兴奋得直跺脚,“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用花钱就能捡到宝,走!咱们赶紧去!”说着,他就要再次跳进河里。

  “站住!”陈阳见状,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抬腿就给了何宇屁股一脚,“还去?不要命了!”他怒目圆睁,语气严厉,“河水这么湍急,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何宇揉着屁股,委屈巴巴地看着陈阳,“陈老板,可是……既然能捞出来一件,说不定河里还有更多宝贝呢!这都是白捡的啊……”他眼巴巴地望着河里,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陈阳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宁可不要这些物件,也要你们平平安安的!谁都不许再去河里,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陈阳的话让大家心里暖暖的,感受到他的关心和爱护。但是,寻宝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们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顺着河边走走也不行吗?万一能捡到漏网之宝呢?”

  “不行!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陈阳瞪着眼睛,厉声呵斥,“都给我回去!咱们先收拾一下,等身上干了,就离开这里!”

  这时,马户突然跳了出来,高举着手,自告奋勇地说道:“陈老板,我去!我的水性好,保证没问题!”

  “没问题个屁!”陈阳又好气又好笑地踢了他一脚,“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崩死的都是玩电的,打死犟嘴的,没听说过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马户往回走,“都先回去!这地方咱们已经记住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振丰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先跟着陈阳回去。他心里对陈阳的做法暗暗赞叹:这下面可是有好东西啊,换成其他人,肯定巴不得让自己这帮人继续下水捞宝贝,可陈老板却为了大家的安全,连水边都不让靠近,真是把他们当自己人看待!陈阳的这份关心,让他感到心里暖暖的。他环顾四周,发现大家虽然有些遗憾,但都听从了陈阳的安排,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他们沿着河岸往回走,因为刚才何宇落水时被冲到了下游,所以他们现在是逆流而上。回到之前落脚的地方,他们发现所有东西都还在,唯独不见了许叔的身影。陈阳等人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开始四处张望,寻找许叔的踪迹,但周围除了他们几个,空无一人。

  “刚才何宇出事前,我瞧见许叔一个人往林子里去了。”振丰说着,一屁股坐在了路边一块灰扑扑的大石头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补充道,“也不知道他去干啥,估计是找地方方便去了,咱们等等他吧。”

  陈阳寻了一块干燥平坦的石头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上游,思绪也随之翻涌。他努力回忆着后世关于这片区域的考古发现,却一无所获。这茫茫大山,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处古窑址,究竟在哪里?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一股疑惑和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转头看向马户,想起了马户爷爷当年挖水渠的事情,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马户,你还记得你爷爷当年挖水渠的地方具体在哪儿吗?”

  马户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年代久远,自己也记不清具体位置了。看到马户也提供不了线索,陈阳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只能等许叔回来再问问他了,希望许叔能知道些什么。

  众人便坐在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阳光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湿漉漉的衣服也逐渐变干。

  “哎,这太阳晒着还真舒服。”振丰伸了个懒腰,“还真别说,要是在这林子里盖个房子,也是挺不错的事。”

  “可不是嘛,”另一个同伴也附和道,“我们村原来家里有一户老猎人,他除了冬天,其余时候都住在山里,那过的老滋润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已经爬上了头顶,可许叔依然没有回来。

  “这许叔去哪儿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陈阳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振丰也皱起了眉头。

  “要不,咱们去找找?”马户在旁边提议道。

  “行,咱们穿上衣服,分头去找找。”陈阳当机立断。

  众人迅速穿好衣服,正准备分头行动,就看到许叔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来来,看看,新鲜的松子,刚才我去那边林子里打的。”许叔说着,将包裹放在地上,一层层地打开。包裹里,赫然摆放着许多硕大的松塔,每个都几乎有一个手掌那么大。

  “哇,这么大的松塔!”陈阳惊叹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松塔。他知道松子是从松塔里出来的,但城市里见到的松塔都小小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

  马户看到松塔,眼睛一亮,咧嘴笑道:“哎呦,这可是好东西!我小时候每年就指着这东西解馋呢!”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松塔,熟练地剥开外皮,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松子。

  林子里的松塔

  “咔哒!”一声,马户将松塔掰开,露出里面饱满的松子仁。他随手抓起一把松子,直接放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

  “喂,你小子傻呀,这玩意不得炒熟了吃么?”陈阳见状,急忙阻止道。他记得松子都是要炒熟了才能吃的,生吃会不会拉肚子?

  听到陈阳的话,大家都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陈老板,这玩意不用非得炒熟了,直接生吃可香了!”

  “陈老板,你没这么吃过吧?我们小时候找到松塔,要是有火就扔火里烤,没火就生吃。”振丰笑着解释道。

  “是啊!陈老板,你尝尝,这生松子味道可好了。”另一个同伴也附和道。

  振丰也拿起一个松塔,熟练地剥开,将里面的松子递到陈阳面前:“陈老板,没吃过生的吧?尝尝?”

  陈阳看着递到面前的松子,有些犹豫。他从来没生吃过松子,心里有些忐忑。不过,看到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还是接过了松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上面的泥土,然后放进了嘴里。

  “嗯,别说,这玩意生吃味道还真不错!”陈阳惊讶地说道,一股清香的松子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哈哈,陈老板,怎么样?没骗你吧?”大家笑着说道。

  “你们别笑话我,我真没这么吃过。”陈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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