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一脸的委屈,“怎么会呢!娘娘送我的那两大箱子小玩意儿,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只是最近真的不敢乱走,不然父皇又要罚我禁足啦!”

  话锋一下就转到了景元帝身上。

  德妃目光一闪。

  景元帝已经佯怒斥道,“不是你到处闯祸,朕会罚你?还敢当着朕的面编排朕,真以为朕不会重罚于你?”

  夏晚安立马往德妃身后一缩,假装害怕,“娘娘您看!父皇这样子,我根本就不敢乱跑的呀!”

  景元帝隔空伸手点她。

  德妃朝身后夏晚安扫了眼,笑,“陛下,晚安素来顽劣,您何必为这样的小事同她计较?晚安,还不快给父皇赔罪?”

  夏晚安朝景元帝做了个鬼脸。

  景元帝失笑,摆了摆手,道,“胡闹。乖乖坐着,再折腾,朕就罚你开春前都不许出宫!”

  这一招对夏晚安最管用。

  果然,她立时从德妃身后跑了出来,乖乖地坐到旁边的椅子里,认认真真地看向景元帝。

  景元帝被她逗得啼笑皆非,又摇了摇头。

  对德妃道,“今儿个你起得早,就回去歇着吧!下回不用特意早起给朕送早膳,御膳房还不敢怠慢朕。”

  这是在赶人呢?

  夏晚安心下暗动——父皇对德妃可是素来宠信非常,这会子居然当着她的面直接叫人离开?

  这是因着镇远公?

  面上却一脸无辜地朝德妃看去。

  就见她的神情里有些微的凝滞,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德妃倒是没说什么,只笑着答应,“是,那妃妾就先行告退了。”又朝夏晚安看去,“晚安得空就去丰照宫坐坐,你一去,我那儿就能热闹一整天。”

  这意思是在说她很寂寞啦?

  夏晚安笑着点头,“是,得空我一定去。娘娘慢走。”

  听了这句话,德妃无法再留。

  朝景元帝笑着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夏晚安转过头,就见景元帝的神色晦暗难明,看着德妃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心念转动。

  小声问:“父皇是因为镇远公的事儿,恼了德妃娘娘么?”

  这本不该是她问的事儿。

  可景元帝对她向来宽容,摇了摇头,没说话。

  夏晚安笑,“镇远公跟德妃娘娘从前也没什么交情啊!我听说,德妃娘娘从前为救父皇差点,嗯,差点出事的时候,镇远公不是巴不得跟德妃娘娘撇清关系么?您不能为这样的事情迁怒德妃娘娘哦!她是无辜的呀!”

  是啊!

  明明镇远公跟德妃因为当年的事情,这些年的关系都不咸不淡的,怎么在秋猎那次,德妃突然就不惜以自身荣宠来强保镇远公一命呢?

  景元帝朝夏晚安看去。

  见她一脸的天真无邪,无奈叹气,道,“朕听说你昨日出宫去了?”

  果然是为这件事!

  一早被叫来时,夏晚安隐约就猜到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袖子,点头,“嗯,我跟怀宁伯之女约好了去喝茶,不想去听戏的时候却闹出了事儿来,是女儿的不对,父皇息怒。”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夏晚安深刻明白的就是,认错要趁早。

  景元帝失笑,又点了点她,道,“怎么跟国师撞见的?”

  夏晚安心下一动,不知景元帝为何会突然朝她问起大和尚来。

  咧开嘴笑:“幸好那么巧碰见了国师!哎呀,父皇,您不知道,那些刺客哦,杀人都不管的,见着人就砍!幸好有国师。”

  说着,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景元帝想起方才德妃无意提及的那句——幸好有国师。

  眸光一闪。

  朝夏晚安看去,“今日朕找你来,是问问你,如今你及笄过了,也是该封号分府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一般皇子皇女封号分府,都是皇帝大笔一挥或者内务府直接操办,哪有皇帝还来特意问一声的?

  夏晚安当然知晓这是父皇对自己的看重,心里暖暖的。

  笑道,“我都听父皇的!”

  脸上的信任不容作假。

  景元帝心头微软,笑了笑,道,“既如此,那你对驸马,就是没什么想法了?”

  夏晚安顿时一呆。

  “父皇,怎么就绕到驸马上去了?”

  景元帝被她逗笑了,“自然是定了亲之后才能分府,怎么傻了?”

  天啊!是傻了!

  她怎么就忘了!

  公主府是封给成过婚的公主的!

  她上辈子能不成婚就得一座公主府,完全是因为父皇弥留之际,担心她以后无所依靠在宫中被人欺负,所以特意留了遗诏给她封了一座公主府,是给她安身保命的地方!

  她僵了僵,问:“父皇是……准备给我选驸马了么?”

  景元帝还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一时觉得有趣。

  反过来逗她,“怎么?不想父皇选?要自己选么?难道是有中意的人了?”

  这是给她下套呢!

  夏晚安立马摇头,“不!我现在不想选驸马!我想待在父皇身边!”

  还从没儿女为了陪伴自己连婚事都不要的!

  景元帝又是感动又是无奈,“说什么糊涂话,父皇以后终会老的,你也该有个能陪你保护你的人在身边。”

  “不!”

  夏晚安只要一想到前世时父皇仓促离世的情景就满心惊慌,一下扑过去,抓住景元帝的手,红了眼眶,“不要!我才不要别人!父皇不会老!父皇会一直在晚安身边的!”

  景元帝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激动,连忙安慰了几句,才将人哄住。

  心下却因为她这番情真动容不已。

  朝她笑:“就算嫁人了,也能在父皇身边啊!怕什么呢?”

  夏晚安只觉景元帝今日这三番五次提及驸马一事十分诡峭,一脸的不高兴,“父皇是不是不想要晚安了?急着打发我呢?”

  景元帝被她说得差点抬手要打她。

  不过却没再提及驸马一事。

  父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子话,直到景元帝要上朝了,才叫李德全好生将裴秋阳送回了长乐宫。

  等她离去后,景元帝转过头来,眼中神情便慢慢沉淀下来。

  “叫方园进来。”

  人高马大的方园立时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陛下!”

  景元帝上下打量了他一通,暗自点头。

  也不多问,只道,“晚安昨日在梨园遇袭的事儿,你去查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向来肃穆的方园眉头一皱,抱拳颔首,“是!”

  ……

  再说夏晚安。

  从养心殿出来后,本打算赶紧回宫,不想半道却碰到了方才离开养心殿的德妃。

  瞧那架势,分明是在等着自个儿呢。

  夏晚安裹了裹厚实的披风,抱紧暖炉,走过去,行了半礼,“德妃娘娘,这大冷的天儿,您怎么还没回宫去?您身子素来不好,可别吹着风了。”

  听着是十分关切的话语,言语中却又透出一点点的疏离。

  德妃正在看那院子里尚未败落的月季,闻言,转身,朝她一笑,“不碍事,久在宫中待,闷得慌。”

  说着,又伸手,从身后的宫女手上接过一个盒子,递过来给夏晚安,“本也打算去长乐宫瞧你的,正好碰见了,便给你吧。”

  夏晚安接过,好奇地问:“娘娘又给我搜罗了什么好玩意儿?”

  德妃微笑,脸上露出几分愧色,“围场的事儿,我听说了。秋阳可是因为这个,同我生分了么?”

  夏晚安打开盒子的动作一顿,随后弯唇,“没有啊!娘娘多虑了。”

  不想,德妃却露出一副无奈又难过的样子,轻声道,“我虽久不与镇远公亲近,可到底是有着血缘,那孩子犯了混账,我心里也是恨得要死,可若任由陛下发怒,牵连的是镇远公府阖府上下几百口人命。”

  她看向夏晚安,“我也是不得已,才求了陛下。晚安是个最善良的孩子,断不会因为楠堂一人糊涂,而不顾其他无辜之人的性命,对吧?”

  这是在用道德胁迫她么?

  夏晚安笑了,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身后的白芷,看向德妃,“是,娘娘说的不错。血浓于水,再不管从前如何,亲情若是都不顾的人,只怕会叫人议论凉薄寡情的,娘娘没做错。”

  一句不提自己是否良善,只说德妃为自己安危算计。

  话中有话,明嘲暗讽。

  夏晚安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德妃一笑,伸手去拉她,“你能这般想便是最好了,那心里是不同我气恼了?”

  夏晚安再次抱住手炉,刚巧避过她伸过来的手,“方才便说了,是娘娘多虑了。一切都有父皇做主,我的心思,娘娘不必在意的。”

  德妃一顿,随后又是莞尔一笑,收回了手,道,“到底还是生气了啊!”

  夏晚安垂眸,笑着福了福身,“冬寒风大,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秋阳就先告辞……”

  话没说完,却被德妃扶住了胳膊。

  她抬头。

  就见德妃朝她笑道,“晚安也大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夏晚安眉头一皱。

  “方才你父皇还在同我商议,要给你挑个如意的夫君。晚安自己心里可有中意的人?”德妃慢慢地说道。

  夏晚安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再次笑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定会为晚安择选佳婿,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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