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呢?”秦越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问道。

  “裴朗不爱我。”顾影照沉默了几秒,倒是没有要掩饰什么的意思,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道:“我和裴朗在一起三年多,直到最后分手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他根本不爱我。”

  秦越伸手覆盖在了顾影照的手上,暖气开得很足的车里,顾影照的手却冷得像冰块一样。

  他忍不住更加用力了一些,似乎要将自己的温暖全都传到她的手上去。

  顾影照冲他笑了笑,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

  “今天看到他们录节目,为了契合节目主题,真是到处都是粉红泡泡在冒。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恋爱原来可以这样甜蜜。”顾影照伸手撑着下颌,有些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道:“我和裴朗在一起其实很偶然,那时候我几乎走投无路,裴朗恰好路过,然后他救了我。”

  顾影照说到这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每个女孩心目中,都会有一个骑着白马的骑士,能够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及时出现在她身边,将她从泥沼中拉起。更何况,骑士还是如此英俊。”

  顾影照转头看向了秦越,笑着又道:“所以明知道那是个高不可攀的人物,但我还是拼尽一切去倒追裴朗。”

  大概连裴朗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对于顾影照来说,是个怎样的存在。

  他就是她生命中从天而降的温暖阳光,是暴风雨来临前指引她前进方向的灯塔。

  二十出头的顾影照,却已经经历了人情冷暖,几乎是贪婪地抓住了这抹温暖,宁死都不想松手。

  而裴朗……

  顾影照的目光有些恍惚,裴朗是她遇到过的最绅士的人。

  身为巨星,身边从来都不缺主动贴上去的莺莺燕燕。

  再加上裴家的权势,他身边大概也和秦越和顾丞昊一样,从来都不缺美人。

  可他实在太绅士了,对于奋不顾身拔足倒追的顾影照,就算再为难,也没有对她露出过不耐烦的表情。

  后来,本来应该是人们喜闻乐见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戏码。

  裴朗终于不再对她那样礼貌,开始逐渐接受了她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他对她很好,好到有时候顾影照甚至会有错觉,仿佛当初倒追的人不是她,而是裴朗。

  在他们在一起之后三个月,裴朗为顾影照争取到了一部电影里,还不错的角色。

  他将这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顾影照,可能那时候在裴朗心中,像顾影照这样一直在娱乐圈中郁郁不得志的人会卯足精神接近他,本就带着这样的目的性的。

  可是顾影照拒绝了。

  她那样骄傲地站在裴朗面前,拒绝接受他为自己带来的事业上的帮助,非常懂事地配合裴家和裴朗的安排,一点点都没有要将两人的关系曝光,借机炒作上位的意图。

  在人前,她一直都还是那个默默无闻,被顾氏总裁打压得完全无法施展拳脚的普通艺人。

  即使很辛苦,也很累,但顾影照已经开始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起来。

  顾丞昊已经再无法击倒她。

  因为她有了裴朗。

  那是顾影照最幸福的三年。

  裴朗从未开口说过爱,可是在顾影照眼中,她本就是那样绅士而内敛的人,不是个会将这些话挂在嘴边的人。

  她知道自己拥有他,便足够了。

  他们没有吵过架,没有红过脸,偶尔顾影照闹些小脾气,裴朗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着看着她。

  看着看着就连顾影照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一切都重新变得那样温馨。

  那时候的顾影照甚至觉得,能够这样过一生,哪怕裴朗仍然不开口说爱,哪怕他们的关系一直只维持在这个地步,不会结婚,不会用那些外界的东西将两个人牢牢地绑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她甘之如饴。

  比起年少懵懂时和顾丞昊的那段青涩感情,这一次的顾影照,是真正全身心的投入,用尽全力来维持这段爱情。

  那段时间,真的就连喝水都觉得是甜蜜的。

  哪怕他们始终聚少离多。

  秦越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些,顾影照被他唤回了思绪,转头茫然地看了秦越一眼。

  “后来呢?为什么分手?”秦越沉声问道。

  “后来啊……”顾影照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后来觉得倦了,总是要这样去追逐一个永远无法追上的人的脚步,实在太辛苦了。”

  “撒谎!”这一次秦越没有让她随意蒙混过去,斩钉截铁地说道:“分手之后裴朗放低了姿态,明显就是在挽回。你却始终不为所动,真的只是因为追不上,这个时候不该满心欢喜地重新接受他吗?”

  “呃……因为裴家给我施压……”

  “裴朗如果连裴家的阻拦都搞不定,也不会现在还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了。”秦越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为了拿到角色和裴文晋在一起,结果被裴朗抓到劈腿。”顾影照眨了眨眼睛。

  这一次秦越干脆连话都不说了,就用一副“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的表情看着顾影照。

  “和裴朗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聚少离多觉得没意思?”顾影照又试探性地问道。

  秦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裴朗劈……”顾影照才说了三个字,就摇了摇头,自己否认了这种说法,“当时已经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为了不影响裴朗的前途,所以我只好挥剑斩情丝,含泪结束了这段错误的感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充满了希冀地看着秦越,希望对方能够接受这次的说法。

  “小姐……”秦越被她脸上小心翼翼地希望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我们这是在玩我猜我猜的游戏吗?”

  “无所谓啦……”顾影照一脸淡然的样子,“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了。”

  “和裴朗分手之后,那么快就和裴文晋在一起了。”秦越深深看了她一眼,却突然说道:“其实并不是爱上了裴文晋,只是和裴文晋在一起,裴朗就不会继续挽留了,对吗?”

  “挽留?”顾影照笑了笑,秦越目光已经足够犀利,但是还是看得不够透彻,“没有这回事。”

  “或者说,是裴朗的补偿?”秦越的眼睛看着顾影照的眼睛,淡淡说道:“他是想要补偿你,甚至不惜为你配戏,只为捧你上位。”

  他顿了顿,又道:“而裴文晋,显然是知道你和裴朗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所以他才会和你在一起,让裴朗加入剧组,却只是客串一个反派小角色,让他为你配戏。”

  顾影照抿紧了嘴,没有再说话。

  “既然连裴文晋都觉得是裴朗对不起你,应该补偿你,那就不该只是裴朗是否爱你这样的事情了。毕竟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人,裴文晋这个人,不会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秦越悠悠然地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裴朗是真的对不起你。”

  他眯起眼睛想了想,又缓缓说道:“或者说,你为裴朗,做出了完成无法补偿的牺牲……”

  顾影照的手一挣,想要从秦越手里挣脱出来。

  但是已经被抓到手中的猎物,秦越怎么可能让她直接抽走。

  他手上力气更大了一些,紧紧钳制住了顾影照的手。

  他转头看向了顾影照,淡淡说道:“我快接近真相了,对不对?”

  顾影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有些生硬而且突兀地转头看向了窗外,问道:“都开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我家?”

  “你上车前,我就告诉我的司机,让他在绕城高速上慢慢开,不用着急进城去。”秦越悠悠说道。

  顾影照沉默了。

  她敛目看向了自己的双脚,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算牺牲。”

  “嗯?”秦越问道。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着的人陷入危险却坐视不理。”顾影照淡淡说道:“我不过做了一个情人理所当然会做的事情而已。”

  她再次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这一次秦越没有再阻止她。

  顾影照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淡淡又道:“裴朗从来都没有欠过我什么,他之所以会内疚,会拼命想要补偿我,不过是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顿了顿,唇角像是春花绽放,连目光都变得甜蜜悠远而怀念起来:“他从来都是为别人想得更多,所以他才会觉得内疚,觉得对不起我,想要补偿我。”

  “你就那么喜欢裴朗?”秦越问道。

  “不是喜欢。”顾影照摇了摇头。

  她坚定无比地说道:“是刻骨铭心的爱,哪怕他从来都没爱过我。”

  秦越这一次沉默了很久。

  久到顾影照都以为他再不会和自己说话时,他才淡淡说道:“颁奖典礼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嗯?”顾影照有些不明所以。

  “顾丞昊控制了整个医院,所有想要进去的人都无法踏入一步。裴朗为此差点和顾家撕破脸,我听说裴朗是被裴家老太爷亲自发话绑去了国外。”秦越有些漠然地说了下去,“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知道顾丞昊将顾影照的遗体带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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