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时间很快过去，出了乌衣坊后，柳芮安被安置在了一处别院。
全州得了消息，杨府的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接她到外祖父那里去。
但柳芮安心中始终不安。
本以为那传纸条的人是母亲安排的，没想到第二日便有人来救了她。
反复思虑过后，她还是没有将此事透露出去。
这日午后，柳芮安偷偷出了门，四处问路走了个把时辰，这才找到云来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掌柜招呼一声。
“我，我叫柳芮安，有人让我来的。”柳芮安紧张的站在门口。
“柳小姐啊，你终于来了。”掌柜松了口气，从柜台下取出一个信封，“你的信可在我这儿放了两天了。”
“谢谢。”柳芮安接过信，“你知道送信的人是谁吗？”
“这我可不认识，每日到店里递信的人多嘞，只记得是个年轻人。”掌柜回道。
离开云来客栈，柳芮安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
看完信，她狠狠咬住嘴唇，口里溢出血腥味儿，慢慢将信纸捏皱成一团。
真相！
原来这就是真相！
父母被判处死刑，即日斩首，亲叔叔流放，自己和妹妹被送进乌衣坊那种肮脏地方，受尽屈辱折磨，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私卖盐引！
父亲本来安安稳稳的干着分内之事，只是因为职位便利，便被强迫威胁，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幕后之人不仅毫发无损，还将他们一脚踢开，甚至救出自己也只是因为母亲的筹谋和交易，跟他没有一文钱关系。
柳芮安心中原本因为逃出生天而生出的感激，尽数化作了悲愤的恨意。
泪水打湿了信纸，柳芮安将信折起，小心藏入领口，转身离开。
不远处，郝齐坐在窗边饮着一杯酒。
“小二结账。”
他从不欠人情，平娘是这样，虞致远是这样，连明诚也是这样。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但郝齐不愿意糊涂，所以他将真相告诉柳芮安。
至于柳芮安知道一切后能否承受得住，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出了酒楼转几道弯，便是苏氏铁匠铺，取了为小九量身打造的短剑，将银子硬塞给苏突，郝齐从苏家人的热情里落荒而逃。
短剑送出去，小九爱不释手，一向表情不多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笑意，甚至连睡觉也把短剑珍惜的抱在怀里。
没几日，秋后第一批斩首轰轰烈烈的开始了，这是京城百姓每年年底都能观赏到的保留节目。
新官上任还要烧三把火呢，更别说新王登基了。
从嘉明元年开始，西城菜市口的血迹就没干净过。
但今年的犯人好像格外多，连续几日，正午时分的菜市口跪着一批又一批等着斩首的死刑犯。
人头一落地，京郊乱葬岗来来往往，不知是送葬的人多，还是埋葬的鬼多。
今日便是柳家贪污案主犯被执刑的日子，柳芮安不顾外祖家人的反对，执意跟着他们来到刑场。
家主公务繁忙，又不得擅自离开，来人虽是柳芮安的亲舅舅，却也拦不住外甥女想要见父母最后一面的决心。
无奈之下，只得妥协。
正午已到，刽子手手起刀落，数颗人头落地，刀下犯人连声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已身首分离。
来看热闹的百姓有的见惯了，一脸麻木，或是叫好，也有初次尝试的，惊叫声响彻天际，闹闹哄哄，好似他才是那刀下亡魂。
早在那刽子手举起屠刀之时，杨晋和便飞快的捂住了外甥女的眼睛，但终究没防住。
柳芮安用尽全身力气扒下覆在双眼上的手掌，顷刻之间，屠刀落下。
斩首的死法总是千篇一律的，赤红的血喷溅出三米开外，人头咕噜噜的滚到地上，有的死不瞑目，有的咬紧牙关，紧闭双眼。
杨晋和颤抖着松开禁锢住女孩的手臂，双眼布满血丝，红得吓人。
他怎么不恨，怎么不伤心，那是他的妹妹！
他看着长大的亲妹妹！
就连柳如言，当初也是他的书童。
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杨晋和无力的耷下肩膀，嘱咐下人看好小姐，从腰间取下银两，递到沾着他妹妹和妹夫鲜血的刽子手和监斩官手上。
将尸身拼凑完整，放置在随行的棺材中，杨晋和急忙拉着呆立在原地的柳芮安离开。
房门外，柳芮安麻木的站着，里面传来舅舅和下人的谈话声。
“乌衣坊松口了吗？”
“那坊主坚持，入乌衣坊者，前三年不得赎身，即使加到千两，也不肯放人。”
“那安儿？”
“据说是拒绝不得的大人物亲自赎的身。”
“唉，既如此，留两人在京城看住二小姐的身契，等我们回了全州，再寻人来替换。”杨晋和捏了捏手指，“先带安儿和小少爷回去吧，尸身耽误不得，早点下葬才好。”
柳芮安扶住门框，没有进去，拖着沉重的双脚回了房间。
杨家的队伍第二天便离开了，水陆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全州。
年关将近，菜市口已经没有犯人待斩了，大理寺的牢房空出许多，北鹤司暗狱也清了不少陈年旧犯，给明年的新客腾出地方。
十月下旬开始，秋后这批犯人处理完了，北鹤司这种专职办案抄家的官司便清闲起来。
上头再有多少人需要处置，也得先放一放，体恤体恤下属，让人准备着过个好年，来年再战。
德武所还没有放假，但陆卫长安排了轮值，郝齐他们便可不用每日去报道。
给小九找宝材的事还没有着落，京城叫得上名字的药铺郝齐都去过了，但那些据说是百年药材的东西，要么一二三看不上，要么自己根本买不起，完全没有捡漏的机会。
他甚至还想着去阳川江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钓上一只千年老鳖，结果老鳖没钓上来，鱼倒是钓了不少，煮了两天寡淡无味的鱼汤，其它都卖给了附近菜市场的鱼贩子。
院子里，郝齐手指间夹着一张青纹源卡，狐疑道：“你确定你能吸收？”
“当然！之前就让你给我吸收了，你就是不肯，不然我一定能更早恢复。”
“不过现在也不晚，我恢复得不错，吸收了这个没准可以使用一点天赋能力。”
“你还有天赋能力？”郝齐一脸不信，实在是一二三日常作风给人的感觉太不靠谱。
“你个土包子，我可是宇宙中诞生的强大生灵，当然有天赋！”一二三气愤跳脚。
“那你开始吧。”既然做了决定，郝齐便不再迟疑。
自己迟迟没突破，据一二三所说，是因为它的伤势还很严重。
常人将体内的源力周天修炼稳固后，到达瓶颈，之后契约主卡，便会顺利突破。
但他和常人不同，一二三的灵魂与他一体，伤势一天不恢复，源力便像漏勺里的水，再怎么源源不绝，再稳定，也破不开瓶颈，只能原地踏步。
如此情况之下，郝齐再三斟酌，这才决定拿出一张源卡给它吸收。
将青纹源卡稳稳贴在额间，一阵抽离感袭来，源卡瞬间化作点点青光，汇入郝齐眉间印堂。
青光悬浮在脑海之中，眩晕之间，郝齐仿佛看见一团深邃无比的漩涡形生物，慢慢蠕动成型，啊呜一声张大了嘴，掀起无形风暴，将漫天的青色光点全部吞噬吸入。
青光汇入墨色就如泥牛入海，只荡漾出一小圈涟漪，便再无一点动静，掀不起半分风浪了。
漩涡不可见的放大了一圈，就像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然后与此方天地融为一体。
热意从眉心向内外迅速扩散，郝齐浑身一暖，通身经络血肉仿佛融进冬日温泉，惬意的舒活抖擞开来。
硬生生吞下仰头长吟的欲望，闷哼一声，郝齐头脑发空，往日里毫无动静的瓶颈也竖起白旗，破开了些许缝隙。
全州得了消息，杨府的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接她到外祖父那里去。
但柳芮安心中始终不安。
本以为那传纸条的人是母亲安排的，没想到第二日便有人来救了她。
反复思虑过后，她还是没有将此事透露出去。
这日午后，柳芮安偷偷出了门，四处问路走了个把时辰，这才找到云来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掌柜招呼一声。
“我，我叫柳芮安，有人让我来的。”柳芮安紧张的站在门口。
“柳小姐啊，你终于来了。”掌柜松了口气，从柜台下取出一个信封，“你的信可在我这儿放了两天了。”
“谢谢。”柳芮安接过信，“你知道送信的人是谁吗？”
“这我可不认识，每日到店里递信的人多嘞，只记得是个年轻人。”掌柜回道。
离开云来客栈，柳芮安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
看完信，她狠狠咬住嘴唇，口里溢出血腥味儿，慢慢将信纸捏皱成一团。
真相！
原来这就是真相！
父母被判处死刑，即日斩首，亲叔叔流放，自己和妹妹被送进乌衣坊那种肮脏地方，受尽屈辱折磨，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私卖盐引！
父亲本来安安稳稳的干着分内之事，只是因为职位便利，便被强迫威胁，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幕后之人不仅毫发无损，还将他们一脚踢开，甚至救出自己也只是因为母亲的筹谋和交易，跟他没有一文钱关系。
柳芮安心中原本因为逃出生天而生出的感激，尽数化作了悲愤的恨意。
泪水打湿了信纸，柳芮安将信折起，小心藏入领口，转身离开。
不远处，郝齐坐在窗边饮着一杯酒。
“小二结账。”
他从不欠人情，平娘是这样，虞致远是这样，连明诚也是这样。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但郝齐不愿意糊涂，所以他将真相告诉柳芮安。
至于柳芮安知道一切后能否承受得住，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出了酒楼转几道弯，便是苏氏铁匠铺，取了为小九量身打造的短剑，将银子硬塞给苏突，郝齐从苏家人的热情里落荒而逃。
短剑送出去，小九爱不释手，一向表情不多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笑意，甚至连睡觉也把短剑珍惜的抱在怀里。
没几日，秋后第一批斩首轰轰烈烈的开始了，这是京城百姓每年年底都能观赏到的保留节目。
新官上任还要烧三把火呢，更别说新王登基了。
从嘉明元年开始，西城菜市口的血迹就没干净过。
但今年的犯人好像格外多，连续几日，正午时分的菜市口跪着一批又一批等着斩首的死刑犯。
人头一落地，京郊乱葬岗来来往往，不知是送葬的人多，还是埋葬的鬼多。
今日便是柳家贪污案主犯被执刑的日子，柳芮安不顾外祖家人的反对，执意跟着他们来到刑场。
家主公务繁忙，又不得擅自离开，来人虽是柳芮安的亲舅舅，却也拦不住外甥女想要见父母最后一面的决心。
无奈之下，只得妥协。
正午已到，刽子手手起刀落，数颗人头落地，刀下犯人连声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已身首分离。
来看热闹的百姓有的见惯了，一脸麻木，或是叫好，也有初次尝试的，惊叫声响彻天际，闹闹哄哄，好似他才是那刀下亡魂。
早在那刽子手举起屠刀之时，杨晋和便飞快的捂住了外甥女的眼睛，但终究没防住。
柳芮安用尽全身力气扒下覆在双眼上的手掌，顷刻之间，屠刀落下。
斩首的死法总是千篇一律的，赤红的血喷溅出三米开外，人头咕噜噜的滚到地上，有的死不瞑目，有的咬紧牙关，紧闭双眼。
杨晋和颤抖着松开禁锢住女孩的手臂，双眼布满血丝，红得吓人。
他怎么不恨，怎么不伤心，那是他的妹妹！
他看着长大的亲妹妹！
就连柳如言，当初也是他的书童。
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杨晋和无力的耷下肩膀，嘱咐下人看好小姐，从腰间取下银两，递到沾着他妹妹和妹夫鲜血的刽子手和监斩官手上。
将尸身拼凑完整，放置在随行的棺材中，杨晋和急忙拉着呆立在原地的柳芮安离开。
房门外，柳芮安麻木的站着，里面传来舅舅和下人的谈话声。
“乌衣坊松口了吗？”
“那坊主坚持，入乌衣坊者，前三年不得赎身，即使加到千两，也不肯放人。”
“那安儿？”
“据说是拒绝不得的大人物亲自赎的身。”
“唉，既如此，留两人在京城看住二小姐的身契，等我们回了全州，再寻人来替换。”杨晋和捏了捏手指，“先带安儿和小少爷回去吧，尸身耽误不得，早点下葬才好。”
柳芮安扶住门框，没有进去，拖着沉重的双脚回了房间。
杨家的队伍第二天便离开了，水陆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全州。
年关将近，菜市口已经没有犯人待斩了，大理寺的牢房空出许多，北鹤司暗狱也清了不少陈年旧犯，给明年的新客腾出地方。
十月下旬开始，秋后这批犯人处理完了，北鹤司这种专职办案抄家的官司便清闲起来。
上头再有多少人需要处置，也得先放一放，体恤体恤下属，让人准备着过个好年，来年再战。
德武所还没有放假，但陆卫长安排了轮值，郝齐他们便可不用每日去报道。
给小九找宝材的事还没有着落，京城叫得上名字的药铺郝齐都去过了，但那些据说是百年药材的东西，要么一二三看不上，要么自己根本买不起，完全没有捡漏的机会。
他甚至还想着去阳川江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钓上一只千年老鳖，结果老鳖没钓上来，鱼倒是钓了不少，煮了两天寡淡无味的鱼汤，其它都卖给了附近菜市场的鱼贩子。
院子里，郝齐手指间夹着一张青纹源卡，狐疑道：“你确定你能吸收？”
“当然！之前就让你给我吸收了，你就是不肯，不然我一定能更早恢复。”
“不过现在也不晚，我恢复得不错，吸收了这个没准可以使用一点天赋能力。”
“你还有天赋能力？”郝齐一脸不信，实在是一二三日常作风给人的感觉太不靠谱。
“你个土包子，我可是宇宙中诞生的强大生灵，当然有天赋！”一二三气愤跳脚。
“那你开始吧。”既然做了决定，郝齐便不再迟疑。
自己迟迟没突破，据一二三所说，是因为它的伤势还很严重。
常人将体内的源力周天修炼稳固后，到达瓶颈，之后契约主卡，便会顺利突破。
但他和常人不同，一二三的灵魂与他一体，伤势一天不恢复，源力便像漏勺里的水，再怎么源源不绝，再稳定，也破不开瓶颈，只能原地踏步。
如此情况之下，郝齐再三斟酌，这才决定拿出一张源卡给它吸收。
将青纹源卡稳稳贴在额间，一阵抽离感袭来，源卡瞬间化作点点青光，汇入郝齐眉间印堂。
青光悬浮在脑海之中，眩晕之间，郝齐仿佛看见一团深邃无比的漩涡形生物，慢慢蠕动成型，啊呜一声张大了嘴，掀起无形风暴，将漫天的青色光点全部吞噬吸入。
青光汇入墨色就如泥牛入海，只荡漾出一小圈涟漪，便再无一点动静，掀不起半分风浪了。
漩涡不可见的放大了一圈，就像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然后与此方天地融为一体。
热意从眉心向内外迅速扩散，郝齐浑身一暖，通身经络血肉仿佛融进冬日温泉，惬意的舒活抖擞开来。
硬生生吞下仰头长吟的欲望，闷哼一声，郝齐头脑发空，往日里毫无动静的瓶颈也竖起白旗，破开了些许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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