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齐揉了揉颠得发麻的屁股,牵着小九爬下木板车。

  山柳县城到了。

  姚家的队伍在县城里有固定居所,但郝齐心有考量,再加上带着一个小拖油瓶。

  跟着大部队在通铺将就了一宿,便塞了点银子,拜托车队的人帮自己另寻一个宽敞住处。

  车队老人念着他是上头安排的关系户,又做不长久,没有多说什么,拿了银子把两人迁到一个小院。

  说是宽敞住处,也是对比住了几十个大汉的通铺来说。

  小院一共三间屋子,加上郝齐便是住了三户人家,除却住所外,院里还有一个简陋的小厨房。

  另外两户人家中,一户男主人在城里穿山镖局当走镖,家里三口人。

  另一户则是这方院子的原主人,家里男丁被埋在矿山里,孤儿寡母两人没什么进项,只能将房子租出去才能躲过男方亲戚的觊觎,勉强糊口。

  看见郝齐推开门,女主人有点紧张,又见着他身边的小孩,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郝齐走进房间,发现屋子没有因为上一个租客搬走而显得脏乱不堪,相反,这屋子看起来明显打扫过。

  扫过妇人身上打了补丁却洗得发白的衣服,和躲在她身后规规整整扎了小辫的女孩,郝齐心里有了底。

  新来的住户脾气不错,还给自己带来一笔额外的进项,妇人脸上藏不住笑意,给小九手里塞了个院子里摘的酸李子。

  下午,另一户人家的男主人牛劲回来,郝齐和他们一家进行了友善的交流,把小九塞进了牛劲给自家儿子开的武学补习班。

  安排好一切后,小队头目给众人的一天休整时间也过去了。

  郝齐跟小九做好交代,便同队伍一道出发去到姚家在山柳的新矿场。

  小队成员大都和矿场的负责人们沾亲带故,才能得到矿场的工作。

  他们和郝齐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家是真指着这份工作来养家糊口。

  想必带队的老人跟几人通过气,故而即使半路多了郝齐这个变数,队里也没有人刻意为难他。

  一行人抵达的时候还没到饭点,劳工们都还在矿里没出来,大门口只来了一个小管事接应他们。

  矿场偏远,领路的人把人交到管事手上,完成了任务,便急匆匆离开。

  这地方鸟不拉屎的,他必须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城里,不然山里的野兽和伴山而居的山民,入夜后都会变成不可知的危险。

  可能是开矿不久的原因,新矿场的摊子还没支棱起来。

  目光所及,有不少拿着武器的护卫无所事事的散在四处,几个监工手里握着鞭子,督促一群脏得看不清面目的劳工修建房屋。

  小管事带着队伍穿过这些人,路上不时有人和他抬手打招呼,他一边和熟人寒暄,插空跟身后六人介绍矿场的情况。

  没走多久,管事带着他们停在了一排土屋前。

  土屋不远处是用简陋木板随意搭成的漏风屋子,里面有人居住的痕迹,想来应该是劳工们的住处。

  管事用钥匙打开土排屋中的一扇门,对着几人道:“这间屋子就是你们这批人以后的住所,铺盖衣服什么的都给你们安排好了,门锁我会收走。”

  “自己多长几个心眼,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藏好了,矿场里可没那么多老实人。”

  照例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管事便将他们的工作分配了下来。

  监工在矿场的领导体系中属于小喽啰,工作内容不固定,三天一换班,活多活少全看管事。

  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工作”,郝齐被分配到了最费力不讨好的活,需要进入矿洞监督劳作。

  “也到饭点了,我带你们认认路。”管事边走边说,语气轻描淡写。

  “咱们管着事的吃完了才轮到那些矿工,分到矿洞里的伙计,每天可要记得去通知手下的矿工吃饭,不然那些人闹起来可不好解决。”

  矿场的土地没有修整过,零碎散乱的石子地和不修边幅的草丛混杂在一起,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便容易划破脚掌,每年矿场死于感染的工人两只手都数不完。

  做饭的棚子是半露天的,只有顶上加了扇木头黄瓦做的遮盖防雨。

  棚子外歪歪斜斜摆着几张木头桌子,每个旁边都放着装满了东西的木桶。

  郝齐仔细看了看,都是稀粥和一种看起来黏糊糊,有点像糍粑的黄白半固体。

  “崔管事来了。”

  一个灶上忙活的厨子看见管事,招呼了一声,顺手将铁锅里的菜捞进盆里,然后端着菜盆喊人过来吃饭。

  旁边已经等着不少掐着点来吃饭的人,大部分是腰上别着武器的护卫。

  管事一般不会到这里来,他们的饭菜都是厨房做好了送过去的。

  饭堂子的规矩是每日护卫和监工轮流先吃,接着才是矿工,郝齐他们有崔管事带着,那些护卫才没说什么。

  “行了,你们排在后面等着打菜”,崔管事指着长长的队伍,“我就先回去了,明早记得到我那儿报道。”

  崔管事走了,六人排队依次领了和护卫一样的饭菜。

  同行的其余五人互相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结伴去找那些饭桌上围成一圈的护卫说话。

  郝齐没管他们,看着陆陆续续抵达这里的护卫,捧着饭碗蹲在路边坎子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飞快的吃完饭,跟还在与护卫们套近乎的几人打了招呼,他便离开了饭堂。

  趁着护卫都去吃饭的好机会,郝齐决定去矿洞看看。

  整个矿场有十几个矿洞,遍布着整条矿脉,也就是这条新发现的矿脉不算大,不然上百个矿洞都不算稀奇。

  将矿洞和矿场的几个出口位置记在心里,又沿着矿场边界转了一圈,郝齐这才回了住处。

  本以为自己探查花的时间不短,同行几人早该回到房间。

  但出乎意料的是,等到郝齐回去,屋里一片昏暗,依旧是之前离开的样子。

  郝齐有些奇怪,出于谨慎,他换好管事发的监工衣服,又溜去了饭堂。

  此时饭点早已过去,厨房外面一片风卷残云的狼藉。

  被掏得干干净净的饭桶和没洗的碗在桌子上堆成小山,厨房的小工们热乎朝天的干着,几个大厨躺在由几根板凳拼起来的“木床”上吹牛打屁。

  但这些都很平常,只有角落,一张明显被外力破坏了的桌子,最为引人瞩目。

  “还有东西吃吗?”郝齐想了想,走过去冲着洗碗小工喊了一声。

  “没了没了!都这个点儿了哪还有东西给你吃,明天早来吧!”小工抬头扫了郝齐一眼,不耐烦的吼道。

  “没饭就没饭,凶什么凶,吃火药了?”郝齐借坡下驴怼了回去,看起来一头雾水。

  这时候,一旁悠闲歇息的厨子开口:“小兄弟别生气,我这小子刚刚帮你们监工收了烂摊子,心里难免不通畅,这才语气差了些。”

  “什么烂摊子,我怎么不知道?”听了这话,郝齐饶有兴致的挑起眉头,顺势问了下去。

  “你这不是来迟了吗,刚刚崔管事带了几个新监工来吃饭,来得早,那小子就把给护卫加的荤菜舀给他们了,没想成最后菜不够了,来迟的几个护卫没肉吃,这不就吵起来了吗。”

  “看到没”,厨子努了努嘴,“桌子都他娘的给搞坏一张。”

  郝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谢过厨子离开。

  怪不得呢,他就说装肉菜的盆子那么小一个,怎么够那些护卫和监工吃,以为是先到先得,没成想是限量发售。

  既然发生了这事,几人又没回房间,想必是在崔管事那儿挨训了,郝齐朝管事的屋子赶去。

  果然,刚走到门口,正好遇见几人结伴从管事的房间走出来。

  看到郝齐在门口,一个男人不满的哼了一声,另外四人倒是没说什么,其中一人开口:“戚七来啦,没什么大事,咱们回去吧。”

  郝齐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微笑着应了一声,几人便一同回到房间。

  一夜无梦。

  第二天,六人早早起了床,换好衣服往崔管事处赶去。

  崔管事倒是没有旧事重提,发了腰牌,几人便被分散到了不同的队伍中去。

  郝齐被分到了第六矿洞的监工小队,小队头头是个叫山坳的黑壮男人。

  跟着山坳来到矿洞,洞口有守卫持刀守着,矿洞外的空地上臭气熏天,数十个衣衫褴褛的青壮年稀稀拉拉的抱团站着。

  山坳一到,问了声:“人数够吗?”

  人群前面一个监工回答:“一个不少。”

  山坳点了点头,示意郝齐跟上自己,在一队矿工身后弯腰走进矿洞。

  矿洞的洞口很小,洞道也很窄,堪堪够一个成年男子弯腰行走。

  脚下的路完全看不清楚,需要用手扶着山壁以防摔倒,郝齐的双臂不时和石壁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光亮,豁然开朗起来。

  郝齐出了洞道口,走到山坳旁边,身后一支支队伍从洞道鱼贯而出。

  这是一片开辟在不知是山间还是地底的空地,顶上镶嵌着一种会发光的石头,但光芒有些昏暗。

  地上分堆摆满了工具,除了众人出来的那个洞口,地面还有十个开在不同方位的地道。

  洞口吊着上方开口的大木箱子,四角捆着极粗的绳子,经过山壁上方的滑轮,绕了几圈,被钉死在岩石里。

  没等人全部从洞道出来,山坳率先从一堆工具里拿起两个变形的大碗,分给郝齐一个。

  仔细一看,大碗下面还有一根脏兮兮的黑绳,分明是个头盔。

  将完全不合尺寸的大碗盖在头上,跟着山坳的九个人也自发拿起工具,推着小推车进了大木箱。

  大木箱子缓缓下放,偶尔磕在石壁上颠簸几下,带着极度的不安全感,几人终于脚踏实地。

  眼前是一个新的矿洞,面积明显比之前大了许多,不仅人在里面有活动的空间,就连小推车也能畅通无阻。

  大概走了一二十米,前面几人停了下来,放下推车。

  山坳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黑色袋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之前空地顶上那种发光石头。

  矿工头上的头盔和监工不太一样,前方有一个小网兜。

  将四块石头分发到矿工手中后,他们二三分组,将石头放进网兜,便开始朝着山坳要求的地方,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

  工人们一言不发的工作,山坳自然空闲了下来,随便找了个不硌人的平地一屁股坐下来,拍拍身边的平地,说:

  “小子,别站着了,没啥可看的,一起过来坐。”

  “只要这些人不搞幺蛾子,其实这下矿洞才是最轻松的,除了脏了点,没什么难的。”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事,不过都不难,反正你看一遍就懂了。”

  山坳靠着石壁放松下来,脚底板搓着碎石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郝齐说闲话,耳边传来有规律的叮当声。

  “不过啊,再轻松大伙儿都还是不想下洞,这矿洞危险的很呐,一不小心要是塌了,那就是身家性命全埋里边了。

  “以前下矿洞的都是犯事流放的,要不就是死囚,死了就死了,没人可惜他们。”

  “可惜这几年犯事的少了,好些工人都是为了谋生来吃卖命饭的,咱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拿他们当人看,但总归也要注意着点就是了。”

  “不过你小子也别太担心,咱这是新矿场,出事也不在这两年。”

  郝齐认真听着,山坳也碎碎念念说了不少,直到感觉口有些干了,他才拍拍屁股站起来,询问郝齐要不要跟他去外头坐坐。

  郝齐谢过山坳,回道:“山大哥去休息吧,我初来乍到的,还是多守一会儿。”

  “那行,我就出去了,你记得推车满了就推到外面小空地去找我。”

  郝齐点头:“记住了。”

  山坳交给郝齐一块石头,这才离开了。

  郝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将耳朵靠近山壁,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站起身看向几个正在劳作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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