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鹤大街，北鹤司，德武所。
束飞捷正在后屋批阅公文，听到手下来报，有两人通过了鹤谷考核前来报到，其中一个还是之前自己安排进去的那小子。
还真通过了，他略有些惊讶，放下笔，吩咐将人领进来。
郝齐和伏飞白并排走进来，行了礼。
“不用太多礼，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束飞捷豪爽一笑，“当时就看你小子顺眼，没想到还真让你给通过了。”
“一会儿去领了腰牌，再领两套正式的衣裳，明日就来点卯吧。”
说完，他移开眼神，不经意瞥了眼伏飞白，却是瞳孔微缩。
“你……”
“在下伏飞白。”
“好，好，都是好苗子，哈哈哈。”见伏飞白打断了自己的话，束飞捷也不生气，笑了笑，转而问道。
“你应该不是在我德武所登记造册的学员，为何要来我这儿报到？”
“我是在镇阳所登记造册的，但想入束掌旗门下。”
“哦？这事……可不是你我做得了主的。”束飞捷手指摩挲下巴，“我得向镇阳所请示一番再做决定，你先回去，有消息了会有人通知你的。”
寒暄两句将两人打发走后，束飞捷这才皱起眉头，轻叹一声。
前头那批货还没找回来，后头又来事儿，真是多事之秋啊。
那日抓住孙老二和孙老三后，束飞捷连夜审讯，终于得知了被盗货物的下落。
第二日，他联合当地衙卫封锁了整座山脉，连续搜山半月，孙老大等人丢掉货物那一带更是连草都铲平了，却只找回了不到半数的货物。
前几天，所里得到消息，说是有人看见疑似孙老大的人出现在了京城附近。
上头下了死命令，在南鹤司插手此事之前，必须将孙老大捉拿归案，把遗失的货物找回，如若不然，他这个掌旗使少不了吃挂落。
束飞捷扶额，招来下人换了身衣服，往镇阳所去了。
郝齐领了制服腰牌，与伏飞白告别，独自往东市而去。
伏飞白对自己的身份从未刻意隐瞒，但人既然摆明了态度不想多说，再去刨根问底就是讨人嫌了，他也权当不知道罢。
信步走在大街上，想到小九，郝齐觉得，多想想怎么回去哄小孩儿才是正事。
一路走一路买，等到了连明诚家门口，大包小包已经不知道提了多少。
连明诚院子的大门没关，郝齐偷偷伸出头从门框看进去，一眼便瞧见小九站在院子里蹲马步。
之前武馆师傅见天儿的让她打基础，小九也不叫苦，从那日开始，便日日练习，从不懈怠。
大颗大颗晶莹的汗水从她的额角和鼻尖冒出，顺着比以前圆润许多的脸蛋滑下，滴到脖领的汗巾上。
小九咬着腮帮子，头顶两个圆揪揪上插着一片枯褐老叶，一动不动。
“小九。”郝齐喊了一声。
小九听见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只小炮弹似的朝郝齐奔过来。
但她蹲了太长时间的马步，猛然一跑，双腿反而脱力，膝盖一弯，脸朝地直愣愣地摔去。
郝齐当然不可能冷眼旁观，瞬间发挥出最快速度，东西扔了一地，抢在和大地亲密接触前，用手掌垫住小九了的脸，将人护进怀里。
郝齐躺在地上，想将手拿开，却感受到了小小的阻力。
低头一看，小九一手握住他的大拇指，另一手抓着袖子，躺在他肚皮上翻了个身，侧卧着窝在了他怀里。
手心滑过淡淡的湿腻感，有点痒，郝齐不动了。
树叶被小风一吹便簌簌落满地，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卧，大的抱着小的，脚边躺着两串红莹莹的糖葫芦，还有许多印着李记、陈记等商户名的零食袋子和各种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小姑娘睡沉了，郝齐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人爬起来，放到床上盖了被子。
半掩着门，出去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归置好，连明诚和周管家都不在，他不好随意走动，便又回到小九的屋子里。
解下佩刀，将小孩往里挪了挪，靠在床沿边闭目养神。
养着养着神，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半暗了。
向外望去，屋檐下挂着的明石灯透过窗户散发着亮光，院子里隐隐传来谈笑声，看来是院子主人回来了。
小九早就醒了，坐在枕头边玩儿郝齐的头发，已经给他编了好几条小辫。
摸了摸小九的头，将小孩抱到床边穿好鞋，又把头上的辫子一一解开，郝齐牵着小九出去。
走到门口，连明诚看见连忙示意两人过去。
郝齐回身关门，感觉右手袖子被轻轻拉扯，低头询问地看着小九。
小九嘴巴张合，没有声音，但明显是说了什么。
郝齐愣了一下，微笑着点了头。
“郝兄，过来喝酒，尝尝我新酿的玉还。”连明诚递过酒杯。
郝齐笑着迎过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连兄手艺不比家中长辈差。”
“那是。”连明诚面带得意，脸色微红，已是微醺。
周管家坐在一旁，呵呵笑着：“少爷最得意他这一手酿酒的手艺，尽得老爷真传，家中没有哪个子弟比得上的。”
三人边聊边饮，偶尔得了兴，还会倒几滴给小九尝尝鲜，辣得小姑娘满脸通红，不敢再喝。
旁边两个大小孩见状，没良心的哈哈大笑，只有周管家不逗小孩，还拿出糕点给小九解辣。
院里的明石灯亮至深夜，空酒坛子东倒西歪摆了一地，几人这才散了这场宴。
次日清晨，天光乍亮，即使头晚喝了不少，但身体的本能依旧定点叫醒了郝齐。
洗漱一番，草草吃了早饭，又给小九留了张条子压在床头，他这才赶往北鹤司。
“丁一、丁二、丁三队集合！”
陆漳走进武场，对着一院子舞刀弄枪的青壮年喊道。
郝齐正在耍匕首，听到号令，匕首往靴子里一别，挨着相熟的人站到队伍里。
“带上武器，跟我走。”
陆漳数了人头，全员到齐，也不交代什么，便带着三队人小跑出去。
郝齐是新来的，没什么活分给他，闲了好几日。
看这架势，今天有活儿干了。
陆漳领着人到了北鹤司门口时，已经有两队人集结在那里了。
两个卫长对视一眼，没有废话，领着手下人出了朱雀大街，直向南边奔去。
郝齐跟在队伍里，向后望了一眼，北鹤司侧门，几架囚车晃晃悠悠的被拉出来，两个马夫牵出马，正往马儿身上套缰绳。
郝齐瞬间明白这是要去干什么了。
鹤衣卫的老本行，抄家啊。
“轰！”
两名鹤衣卫粗暴的踹向面前的黑漆大门，里头的门闩是上好的铜心木，即使遭受剧烈的撞击，仍然坚挺的抵挡着门外恶客。
见状，陆漳面无表情的转头。
郝齐正看这家门口的牌匾，没想到一个错眼就对上了他转过来的眼神。
“你去。”
陆漳看过郝齐的资料，鹤谷的考核教头对他的评语是：
力大如牛，心细如发，行事果断，可造之材。
很高的评价。
郝齐接到命令，也不迟疑，径直走上前去，抬脚狠狠一踹。
一声巨响。
饱受蹂躏的门闩终于承受不住的攻击，弯曲到极限后，应声而断。
镶嵌着铜色狮头门环的气派大门被迫向一群陌生人敞开怀抱，两个卫长率先闯进去。
“北鹤司奉命抄查，柳府上下立即伏法，若有违抗，就地格杀！”
众鹤衣卫除了郝齐外都是熟手，只一个手势，不用多说，便按照各自卫长的站立方向持着武器和绳索鱼贯而入。
陆漳叫住郝齐，示意他跟着自己，两个卫长带着人分别朝正屋和书房去。
路上偶尔看见一两具尸体横在路边，抓了一个下人带路，郝齐跟着陆漳来到正屋。
此时正屋的大门打开，里面传来一妇人惊惶的声音。
“我是杨家嫡女，我爹官至四品转运使，我杨家也是西南望族，你们敢这么对我？”
“上意难为，还是劳烦夫人同我们到北鹤司走一遭。”
陆漳走进去，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满脸悲愤惊怒的样子，手指着对面的鹤衣卫，另一只手护住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
“夫人出身显贵，即使是被夫家连累，若是查实与你无关，自然不会有事。”
“若是执意顽抗，那就与柳大人有共犯嫌疑了，到时候北鹤司为保周全，少不得用些刑，夫人可就要受苦了。”
陆漳盯着妇人，又道：“柳小姐芳龄正好，还未出阁，已经没了父亲，再没了母亲，岂不可怜。”
柳夫人听了这话，想斥他编胡话骗自己，又觉得不无道理，犹豫片刻：“大人所言当真属实？若是查明我母女二人与柳如言的罪责并无关系，便能毫发无损？”
“柳大人所犯之罪并未连坐。”
柳夫人松了口气，下意识搂紧了女儿。
“那我便同你们走一遭。”
陆漳瞥了屋内的鹤衣卫一眼，那人领会，立刻带着柳氏母女出去了。
“跟着他搜查，看看有没有重要物品。”陆漳吩咐道。
“是。”郝齐收回看向柳家小姐头顶的眼神，应道。
一通翻箱倒柜，甚至连棉被也划破，两人在房间暗格里找到了一枚印章。
之后，郝齐帮着把所有看起来值钱的财物统统归拢进箱，抬到了院子里。
“头儿，除了几个外出未归的下人，柳府的人都在这儿了，重要地方的财物书信等也都归拢了。”
院子里，上百人满满当当的挤在一起，主人和奴仆被分作两堆，脸上带着同样的惧意和茫然。
“把人带回去，外面的守卫不要撤，每队留五个人在这清点财物。”
“走了。”
卫长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带着人手很快离开，郝齐作为新人，被留下来干清点财物的杂活。
这可是好差事，殊不见卫长带队离开的时候，队里人看向他们那羡慕嫉妒的眼神。
“行了行了，三人一队去搜刮，互相监督下，别太过分就行。”
一队队长率先对自己这边的十四个队员下了命令，没人反对，因为他是这些人里唯一的队长。
见对面已经安排好，另一边也没多耽搁，将搜寻范围大致分了一下，二十五人三三两两的分作十个小队开始在柳家府宅里大肆搜刮。
郝齐和他的两个队友被分到了搜索南库房的重要任务。
到了库房门口，一队队长汤康看着手中叮叮当当的几大串钥匙，懒得慢慢试了。
“你来。”汤康看向郝齐，他看之前这小子踹门挺熟练的。
郝齐无语，但还是照做，轻松一脚，就把挂着一把漆黑大铁锁的库房门踹的稀巴烂。
汤康赞赏的看了眼他，这才走进去。
要遭，他不会之后就成为一队的抄家踹门第一工具人吧，郝齐满头黑线。
库房里没点灯，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应该是为了防止有贼人入库偷窃。
呲——
三盏明石灯被点亮，三名不请自来的客人就着明石由弱变强的光芒打量着这座宝库。
一般大户人家会按照类别在府内设置多处库房，藏粮的粮库，储炭的暖库，财力雄厚的人家甚至还会开辟专门的冰库等多种库房。
还有眼前这种专门放置值钱物品的宝库，既能混淆视线，还可以防家贼。
“嘶——”看着眼前的景象，汤康和另外一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自从当了鹤衣卫，汤康自认也算见多识广。
能被抄家的官员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富得流油，剩下一个富可敌国。
他没抄过什么大官府邸，但五品京官的库房以前也不是没进过，柳府这库房，着实是开了他的眼界。
要说这柳如言不愧是盐铁司的人，盐铁司掌管全国茶、矿冶和商税河渠等事务，是朝中实打实的实权部门。
柳如言的的官职在盐铁司内不算高，不过区区局务罢了，但看看这满屋的奇珍异宝，说是三品大员的宝库也有人信呐。
束飞捷正在后屋批阅公文，听到手下来报，有两人通过了鹤谷考核前来报到，其中一个还是之前自己安排进去的那小子。
还真通过了，他略有些惊讶，放下笔，吩咐将人领进来。
郝齐和伏飞白并排走进来，行了礼。
“不用太多礼，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束飞捷豪爽一笑，“当时就看你小子顺眼，没想到还真让你给通过了。”
“一会儿去领了腰牌，再领两套正式的衣裳，明日就来点卯吧。”
说完，他移开眼神，不经意瞥了眼伏飞白，却是瞳孔微缩。
“你……”
“在下伏飞白。”
“好，好，都是好苗子，哈哈哈。”见伏飞白打断了自己的话，束飞捷也不生气，笑了笑，转而问道。
“你应该不是在我德武所登记造册的学员，为何要来我这儿报到？”
“我是在镇阳所登记造册的，但想入束掌旗门下。”
“哦？这事……可不是你我做得了主的。”束飞捷手指摩挲下巴，“我得向镇阳所请示一番再做决定，你先回去，有消息了会有人通知你的。”
寒暄两句将两人打发走后，束飞捷这才皱起眉头，轻叹一声。
前头那批货还没找回来，后头又来事儿，真是多事之秋啊。
那日抓住孙老二和孙老三后，束飞捷连夜审讯，终于得知了被盗货物的下落。
第二日，他联合当地衙卫封锁了整座山脉，连续搜山半月，孙老大等人丢掉货物那一带更是连草都铲平了，却只找回了不到半数的货物。
前几天，所里得到消息，说是有人看见疑似孙老大的人出现在了京城附近。
上头下了死命令，在南鹤司插手此事之前，必须将孙老大捉拿归案，把遗失的货物找回，如若不然，他这个掌旗使少不了吃挂落。
束飞捷扶额，招来下人换了身衣服，往镇阳所去了。
郝齐领了制服腰牌，与伏飞白告别，独自往东市而去。
伏飞白对自己的身份从未刻意隐瞒，但人既然摆明了态度不想多说，再去刨根问底就是讨人嫌了，他也权当不知道罢。
信步走在大街上，想到小九，郝齐觉得，多想想怎么回去哄小孩儿才是正事。
一路走一路买，等到了连明诚家门口，大包小包已经不知道提了多少。
连明诚院子的大门没关，郝齐偷偷伸出头从门框看进去，一眼便瞧见小九站在院子里蹲马步。
之前武馆师傅见天儿的让她打基础，小九也不叫苦，从那日开始，便日日练习，从不懈怠。
大颗大颗晶莹的汗水从她的额角和鼻尖冒出，顺着比以前圆润许多的脸蛋滑下，滴到脖领的汗巾上。
小九咬着腮帮子，头顶两个圆揪揪上插着一片枯褐老叶，一动不动。
“小九。”郝齐喊了一声。
小九听见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只小炮弹似的朝郝齐奔过来。
但她蹲了太长时间的马步，猛然一跑，双腿反而脱力，膝盖一弯，脸朝地直愣愣地摔去。
郝齐当然不可能冷眼旁观，瞬间发挥出最快速度，东西扔了一地，抢在和大地亲密接触前，用手掌垫住小九了的脸，将人护进怀里。
郝齐躺在地上，想将手拿开，却感受到了小小的阻力。
低头一看，小九一手握住他的大拇指，另一手抓着袖子，躺在他肚皮上翻了个身，侧卧着窝在了他怀里。
手心滑过淡淡的湿腻感，有点痒，郝齐不动了。
树叶被小风一吹便簌簌落满地，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卧，大的抱着小的，脚边躺着两串红莹莹的糖葫芦，还有许多印着李记、陈记等商户名的零食袋子和各种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小姑娘睡沉了，郝齐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人爬起来，放到床上盖了被子。
半掩着门，出去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归置好，连明诚和周管家都不在，他不好随意走动，便又回到小九的屋子里。
解下佩刀，将小孩往里挪了挪，靠在床沿边闭目养神。
养着养着神，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半暗了。
向外望去，屋檐下挂着的明石灯透过窗户散发着亮光，院子里隐隐传来谈笑声，看来是院子主人回来了。
小九早就醒了，坐在枕头边玩儿郝齐的头发，已经给他编了好几条小辫。
摸了摸小九的头，将小孩抱到床边穿好鞋，又把头上的辫子一一解开，郝齐牵着小九出去。
走到门口，连明诚看见连忙示意两人过去。
郝齐回身关门，感觉右手袖子被轻轻拉扯，低头询问地看着小九。
小九嘴巴张合，没有声音，但明显是说了什么。
郝齐愣了一下，微笑着点了头。
“郝兄，过来喝酒，尝尝我新酿的玉还。”连明诚递过酒杯。
郝齐笑着迎过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连兄手艺不比家中长辈差。”
“那是。”连明诚面带得意，脸色微红，已是微醺。
周管家坐在一旁，呵呵笑着：“少爷最得意他这一手酿酒的手艺，尽得老爷真传，家中没有哪个子弟比得上的。”
三人边聊边饮，偶尔得了兴，还会倒几滴给小九尝尝鲜，辣得小姑娘满脸通红，不敢再喝。
旁边两个大小孩见状，没良心的哈哈大笑，只有周管家不逗小孩，还拿出糕点给小九解辣。
院里的明石灯亮至深夜，空酒坛子东倒西歪摆了一地，几人这才散了这场宴。
次日清晨，天光乍亮，即使头晚喝了不少，但身体的本能依旧定点叫醒了郝齐。
洗漱一番，草草吃了早饭，又给小九留了张条子压在床头，他这才赶往北鹤司。
“丁一、丁二、丁三队集合！”
陆漳走进武场，对着一院子舞刀弄枪的青壮年喊道。
郝齐正在耍匕首，听到号令，匕首往靴子里一别，挨着相熟的人站到队伍里。
“带上武器，跟我走。”
陆漳数了人头，全员到齐，也不交代什么，便带着三队人小跑出去。
郝齐是新来的，没什么活分给他，闲了好几日。
看这架势，今天有活儿干了。
陆漳领着人到了北鹤司门口时，已经有两队人集结在那里了。
两个卫长对视一眼，没有废话，领着手下人出了朱雀大街，直向南边奔去。
郝齐跟在队伍里，向后望了一眼，北鹤司侧门，几架囚车晃晃悠悠的被拉出来，两个马夫牵出马，正往马儿身上套缰绳。
郝齐瞬间明白这是要去干什么了。
鹤衣卫的老本行，抄家啊。
“轰！”
两名鹤衣卫粗暴的踹向面前的黑漆大门，里头的门闩是上好的铜心木，即使遭受剧烈的撞击，仍然坚挺的抵挡着门外恶客。
见状，陆漳面无表情的转头。
郝齐正看这家门口的牌匾，没想到一个错眼就对上了他转过来的眼神。
“你去。”
陆漳看过郝齐的资料，鹤谷的考核教头对他的评语是：
力大如牛，心细如发，行事果断，可造之材。
很高的评价。
郝齐接到命令，也不迟疑，径直走上前去，抬脚狠狠一踹。
一声巨响。
饱受蹂躏的门闩终于承受不住的攻击，弯曲到极限后，应声而断。
镶嵌着铜色狮头门环的气派大门被迫向一群陌生人敞开怀抱，两个卫长率先闯进去。
“北鹤司奉命抄查，柳府上下立即伏法，若有违抗，就地格杀！”
众鹤衣卫除了郝齐外都是熟手，只一个手势，不用多说，便按照各自卫长的站立方向持着武器和绳索鱼贯而入。
陆漳叫住郝齐，示意他跟着自己，两个卫长带着人分别朝正屋和书房去。
路上偶尔看见一两具尸体横在路边，抓了一个下人带路，郝齐跟着陆漳来到正屋。
此时正屋的大门打开，里面传来一妇人惊惶的声音。
“我是杨家嫡女，我爹官至四品转运使，我杨家也是西南望族，你们敢这么对我？”
“上意难为，还是劳烦夫人同我们到北鹤司走一遭。”
陆漳走进去，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满脸悲愤惊怒的样子，手指着对面的鹤衣卫，另一只手护住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
“夫人出身显贵，即使是被夫家连累，若是查实与你无关，自然不会有事。”
“若是执意顽抗，那就与柳大人有共犯嫌疑了，到时候北鹤司为保周全，少不得用些刑，夫人可就要受苦了。”
陆漳盯着妇人，又道：“柳小姐芳龄正好，还未出阁，已经没了父亲，再没了母亲，岂不可怜。”
柳夫人听了这话，想斥他编胡话骗自己，又觉得不无道理，犹豫片刻：“大人所言当真属实？若是查明我母女二人与柳如言的罪责并无关系，便能毫发无损？”
“柳大人所犯之罪并未连坐。”
柳夫人松了口气，下意识搂紧了女儿。
“那我便同你们走一遭。”
陆漳瞥了屋内的鹤衣卫一眼，那人领会，立刻带着柳氏母女出去了。
“跟着他搜查，看看有没有重要物品。”陆漳吩咐道。
“是。”郝齐收回看向柳家小姐头顶的眼神，应道。
一通翻箱倒柜，甚至连棉被也划破，两人在房间暗格里找到了一枚印章。
之后，郝齐帮着把所有看起来值钱的财物统统归拢进箱，抬到了院子里。
“头儿，除了几个外出未归的下人，柳府的人都在这儿了，重要地方的财物书信等也都归拢了。”
院子里，上百人满满当当的挤在一起，主人和奴仆被分作两堆，脸上带着同样的惧意和茫然。
“把人带回去，外面的守卫不要撤，每队留五个人在这清点财物。”
“走了。”
卫长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带着人手很快离开，郝齐作为新人，被留下来干清点财物的杂活。
这可是好差事，殊不见卫长带队离开的时候，队里人看向他们那羡慕嫉妒的眼神。
“行了行了，三人一队去搜刮，互相监督下，别太过分就行。”
一队队长率先对自己这边的十四个队员下了命令，没人反对，因为他是这些人里唯一的队长。
见对面已经安排好，另一边也没多耽搁，将搜寻范围大致分了一下，二十五人三三两两的分作十个小队开始在柳家府宅里大肆搜刮。
郝齐和他的两个队友被分到了搜索南库房的重要任务。
到了库房门口，一队队长汤康看着手中叮叮当当的几大串钥匙，懒得慢慢试了。
“你来。”汤康看向郝齐，他看之前这小子踹门挺熟练的。
郝齐无语，但还是照做，轻松一脚，就把挂着一把漆黑大铁锁的库房门踹的稀巴烂。
汤康赞赏的看了眼他，这才走进去。
要遭，他不会之后就成为一队的抄家踹门第一工具人吧，郝齐满头黑线。
库房里没点灯，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应该是为了防止有贼人入库偷窃。
呲——
三盏明石灯被点亮，三名不请自来的客人就着明石由弱变强的光芒打量着这座宝库。
一般大户人家会按照类别在府内设置多处库房，藏粮的粮库，储炭的暖库，财力雄厚的人家甚至还会开辟专门的冰库等多种库房。
还有眼前这种专门放置值钱物品的宝库，既能混淆视线，还可以防家贼。
“嘶——”看着眼前的景象，汤康和另外一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自从当了鹤衣卫，汤康自认也算见多识广。
能被抄家的官员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富得流油，剩下一个富可敌国。
他没抄过什么大官府邸，但五品京官的库房以前也不是没进过，柳府这库房，着实是开了他的眼界。
要说这柳如言不愧是盐铁司的人，盐铁司掌管全国茶、矿冶和商税河渠等事务，是朝中实打实的实权部门。
柳如言的的官职在盐铁司内不算高，不过区区局务罢了，但看看这满屋的奇珍异宝，说是三品大员的宝库也有人信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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