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妃记 -71-【二十八年七月】国王殒命

小说:妲妃记 作者:鐵玉 更新时间:2024-08-05 05:04:46 源网站:顶点小说
  “妲壬她死了,”我向国王哭诉。

  国王跟醉了一样,“妲壬她死了,是真的?不是做梦吧?”

  “是真的。我好恨呀,到了[liǎo]妹妹也没得到一个娘娘的名分。不幸啊!苍天不厚我梦国,福祸旦夕,我有罪啊,国王!我恨不能捣碎我的肉体以谢天下。”

  国王不觉心头酸楚,冷泪横流,“梦国是一个神话的时代,也是一个英雄传说的时代,有梦有神,有魔有人。妲壬,我们的妹妹,多姿多彩,多才多艺,葬身姜子牙的火海,可怜了这样一位美人!妲妃,你没有错,你说得对,我小瞧了子牙了,恰恰是他,牵着西岐要取代梦国。”

  “我的国王,你是真英雄,大丈夫,我为你骄傲,你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你鄙视的人。”我坚定地说。

  “这是上天要灭我,梦国这颓势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一切都将过去,妲妃,分手吧,咱们各自投生去,免得彼此牵挂。”

  我双膝跪下,言语悲咽,对国王说,“我侍奉你这么多年,承蒙你眷爱,三生难忘,剖我心也难以报答。可你要我们各自投生去,我去哪里投生,国王你不能这样狠了心离我而去!我跟你走。”

  国王闷闷不乐,说道:“我恐怕被姜子牙掳去,有辱我万乘之尊,而你,一个柔弱女子,他们是不能下狠手的。此时此刻和你相别,今生今世不再相见了。”

  我俯伏国王膝上,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我听你这些话,心如刀割一般。我的亲人,我们两人一起走,死也死在一处。”说着扯住国王的衣服,泪打衣衫,哭做一团。

  国王也无可奈何,自嗟自叹。宫里的男男女女在鹿鹤台和摘星楼之间扰扰攘攘,来回奔忙。国王问:“妲妃,他们为什么这样张皇失措?想是魔都午门不保了么?”话音未落,只听西岐营中一阵鼓响,三军呐喊,一齐要攻午门。国王不觉大吃一惊,头点了三点,斟上酒,长吁一声,“别了,梦国,别了,魔都!我也要沐风浴火,给心灵一对飞升的翅膀。

  此情此景夕阳里,

  妲己妲壬水月前。

  梦国魔音难再响,

  音容笑貌越千年。”

  国王连饮两杯,我又奉国王一盏为寿,然后举起爵来,自己掺着泪水一饮而尽,“忘了吧,再想它又有什么用,我要和你一起走,别了,梦国,别了,魔都!

  一杯别酒心全碎,

  醉过沧桑乱几回。

  梦里不知身是客,

  空中已作神魂飞。”

  国王说道:“唉,这酒,难以下咽啊!正所谓酒进愁肠愁更愁。昔日我曾经让西伯演绎天数,他说我有自焚之灾,今日正是天定,人怎能逃脱,妲妃,别哭了,听我的吧!”

  我再三哭劝国王,“什么这灾那灾,他说的你也听?他是故意陷害你,别往那方面想就没事了,你且宽慰着,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另想别的办法,好吗?我的亲人。”

  外面喊声震天,国王恼了,“不行了,妲妃!事已至此,等不得了!他们攻破午门,杀入内庭,我就会被生擒活剥,你的罪过就大了!来,妲妃,你,亲手给我点一把火吧。”

  我大哭,“我不,我不我不我不!”我泪光中看到了我起初见到国王时的风光,现在啊,老了,而且异常的苦涩。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就是十四年。罪与罚的主题是永恒的,俗话说,要么名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就是这个么?转念一想,既然是这个,还有什么一定要挽留的呢,我不我不,我还不什么呀!烧,烧掉这一切吧!我似乎一下子变得刚毅起来,我双手抓起了我的清风白月刀。

  国王说:“我,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忘掉女娲娘娘的眼。”我说:“是的,那是我的眼。”国王说:“嗯,我曾几次都想问你,怎么那么像,怎么那么出神入化。萦绕在我心头,一片美好,一声慨叹。我这就走了,再也看不到这双眼了。把那一尊神保护好。妲妃,为我点把火吧。”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国王我的英雄,我会烧掉那尊神,还有妲琴,还有八香车,还有九香车,统统烧掉,连同你我。”国王见我下楼,便整理好衣着,佩齐满身珠玉,端坐楼中。

  楼下柴已堆满,我挥泪下拜,然后点燃火种,放声大哭。楼下干柴烧着了,只见风狂火猛,烟滚灰掀,霎时间天地昏暗,宇宙翻崩,鹿往火里跑,鹤往火里飞,男男女女的宫人鬼哭狼号,喊爹叫娘。

  我上了楼来,国王在俯视楼下,尴尬地笑笑,“真的是早晚的事,是人是神出来混,迟早都要回去的。今日自焚,死不足惜,可是我啊,有什么脸面见我们的先王啊!”

  我哽咽道:“都说好的,永远,却成了昨天的回忆,今天的感慨,铸就了明天永远无法蒸发的落寞。我的国王,难道我真的是袅娜腰肢催命鬼,轻盈体态引魂幡不成?”

  只见火趁风威,风乘火势,一会儿间,摘星楼四面通红,烟雾障天。国王不再说什么,我想,我不管,他要敢跳,我就跟他跳下去。

  就在此时,北伯和公子骗过午门,拥上了摘星楼来,有二百来号人马的样子。摘星楼是北伯所建,明路暗道熟之又熟。我站在来人的前面,双刀护住国王,开始施展威风。这风,起初时,都是些悠悠荡荡淅零声,到后来,便尽是澎澎湃湃呼吼响。这一阵风肆虐得狠,只刮得二百多贼人魂飞胆丧。

  北伯振作起来,提火龙枪怒吼:“是时候了,梦国已到尽头,都是国王造的孽,动手吧!”我飙泪怒吼,“且住!无耻谰言,国王永远是对的,没有一点是国王的错。只是这个姜子牙,太欺心了。”

  我刚要转身和国王一起走,北伯握火龙枪大叫:“怪物休走!我来也!”我理也不理这些,等听到背后风起,反身举手中剑骂道:“你是怎么成为北伯的,现在倒来害我,讲不讲点道理!那三只箭没有穿到你心窍里是不?执迷不悟!”

  北伯大怒道:“孽畜休得多言,我奉姜大元帅将令,特来擒你。不要走,吃我一枪!”北伯火龙枪刺来,我横起左刀顺势来迎,火龙枪从头到尾被我一劈两半,北伯的虎口也开了个大口子,北伯公子惟恐老爹有失,赶来护驾,把老爹拽退到一旁。

  国王一言不发,自往摘星楼顶上去了,我心里想,什么都无所谓了,国王此去,必寻自尽难再回,我如今还犹豫什么,跟国王一道吧。

  国王纵身跳入火海,眼见摘星楼溅起一派火光,很是凶恶,我撩衣蒙面,痛哭几声,大叫,“国王!妲妃跟你一起走!”说罢将身子蹿入火中。

  可是我竟然从火空中给捞了上来,我感觉有人拽住了我,回头一看,是我儿武己。武己轻轻叫了一声,“娘!”只见那火更加凶恶,火舌快舔上楼顶,五楼以上的木制柱脚已经烧倒,只听得一声声裂炸,在这一刹那,武己把我从坍塌的楼上给托到五楼东面的平台上。

  我和武己踏上了平台,乌云携裹雷鸣电闪瓢泼大雨而至,火光覆灭,烟雾蒸腾,也就短短一瞬,天开日朗,有千条瑞彩霞光闪现。

  我沉浸在悲痛之中,我就这样轰轰烈烈地过来了,故国不堪回首,我不明白我是不是曾有什么使命,如果有的话,我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我已经把国王推进了坟墓,而我,究竟是充当了掘墓人还是充当了陪葬品?似乎都是,似乎都不是,虽然我没能葬身火海成为殉国的人,可我的青春在这场战火中焚烧殆烬。这个俗身子还要它干什么,十四年了,疲了累了。

  我对武己说:“我儿,咱走吧,”

  武己说:“娘,去哪里,这里是我们的地儿。世界在变,我心不变,生老病死莫可绕过,就让我在国王和娘面前把孝心尽了吧。”

  我点点头,凡胎的我潸然泪下,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心疼。我拿起清风白月双刀,说:“我儿,这刀就留给你吧,好有个念想。”于是我横刀在我的脖子上……放弃这匹俗身子吧,于是我解脱了。

  这瞬间变故让武己大哭。

  子牙带兵上得摘星楼台,放下太极图,叹道:“梦国天下送得干干净净,可怜啊,可怜!”

  北伯走上前来,托起了我的俗身,泣不成声,哥哥接过我的身躯在呼唤,“妲己,妹妹!”而我只有盘旋在他们上方静静地瞅着他们。

  我忽然想起女娲,我曾经是以西伯为首的解梦联盟的忠实执行者。我为西岐王朝的建立奉献了许多,却落得如此下场,最后还把我妖魔化,而且成了西岐的敌人,成了姜子牙的敌人,成了二公子的敌人。大公子!我向谁诉冤?女娲娘娘,你对我是认可还是不认可呢?

  女娲娘娘跨青鸾而来,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俯伏在地,“娘娘圣驾降临,妲己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娘娘说:“跟我回宫吧。”

  “不,我要再陪国王一程,有始有终,入土为安。”

  女娲娘娘说道:“我让你断送梦国江山,原是合上天气数,怎料你和妲壬无端造孽,残害生灵,大拂上天好生之仁,我是无语了。”

  我呆立,我也是无语了。

  这期间我和娘娘见过这么多次面,她甚至没有暗示过我一次,凭我的判断标准,我一丝一毫也没做错,大奶奶你说话可得凭点良心!

  女娲娘娘说:“太平今日定,换却旧山河。这个魔都我也呆不得了。”

  “那大奶奶你去哪里?”

  “说不好,也许,我先到尧母故里看看,在那里小住一阵子。”女娲娘娘说罢飘然而去。

  时间是火,燃烧了野蛮独裁的世界,建立了西岐礼仪的新秩序。一阵乌云一阵雨,一阵雨后现虹霓,荒原一棵古槐,带有战火焚烧的焦黑,焦黑里有我隐藏的影子,我的魂没有寄托,不知是狐狸还是妲己。

  细乐会奏起大公子的“梦国魔音”,旋律没有变,却将名字改成了“凤离岐山”。

  然后,身着铠甲的二公子在音乐声中向世人宣布,梦国六百年的荣耀已经走向尽头,西岐大国经过祖孙几代人的奋争终于崛起,二公子天经地义地成为人间的新国王。

  子牙说,逝者长已矣,封神立庙,子孙歌颂。生者当珍惜,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该回家的回家吧,妻儿还在家里等着呢。

  姜子牙把女娲宫改成忠孝祠,南北西东四大殿分别以天地人神命名。二公子说,就在忠孝词完成封神仪式吧。

  姜子牙把三百六十五位大神立牌布置在东面的神殿,同时奏请新的国王二公子对安在的有功之臣,分封诸侯列国。

  姜子牙最终捞到齐侯之位,列于五侯九伯之上,成为西岐属下齐国的始祖。

  武己继续在魔都为民众分忧,只是梦国的名号不再……

  国王与大元帅率领手下回归西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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