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多或少,主仆二人看待夜麟的眼神产生了一点“特别”的变化。

  青砚要直白些,他开始细细打量夜麟,脑子里天马行空,满是他这个年纪所不该接触的东西。

  夜麟十岁出头的年纪,个子也不比自己高多少,青砚知道青州城里那些个爱慕自家公子的仙女姐姐也是这个年纪才开始渐渐发育,从声音、形貌等方面突显出身为女人的别样魅力。夜麟若真如他所想的一般,是个扮着男装的小女子,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之所以“模样”不太对劲,想来应该是还没发育的缘故。

  于是青砚半点不含糊,没顾及夜麟面子,竟然直接问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叶言生怕夜麟难堪,当即出声喝止:“非礼勿言,青砚不得乱语!”

  “无妨。”夜麟拢指截断一根青丝,简单束起满头长发,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并不因此觉得羞耻,语气坦荡:“我确实是男性,也曾独面水月镜花,预见过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其实算得上十分阳刚,不是你们心里想的那般……阴柔。”

  闻言,青砚先是满脸狐疑地瞧了夜麟一会,然后有些失望似的摇头道:“可惜了这么一副美人胚子。”

  叶言神色尴尬,只能拽着青砚衣服后领往自己跟前拉,强行捂住青砚嘴巴,没敢让他继续胡说八道,躬身致歉:“青砚五岁时就开始侍奉我,尽心尽力,我见他孤苦伶仃,从来不忍苛责,多有娇纵,不曾想疏于管教,却将他惯坏了,今日青砚口无遮拦冒犯了你,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

  夜麟看得出来,青砚虽然只是一个书童,叶言对他却像亲弟弟一般爱护,心有所感,不禁泛起暖意,摆手笑道:“童言无忌,我倒不介意他说的那些,平时你再多教他些道理就是。”

  叶言笑着点点头,把青砚拉到身后,瞪他一眼,训斥道:“听到没有,还不快过去道歉?换做别人可不会这么和善待你。”

  青砚摇头晃脑犹豫了一会,迟迟不肯认错,见叶言就要真的生气,赶紧鞠躬道歉,“青砚做错了事,请您原谅。”

  挤眉弄眼。

  夜麟笑而不语。

  叶言知道青砚脸上的小动作,罕见地板起脸来,揪住青砚耳朵重重一扯,肃然道:“认错要真心,道歉要诚心,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青砚吃痛,规规矩矩做足了礼数向夜麟道歉,至于他诚不诚心,天知道。

  叶言脸上终于恢复笑容,踢了一脚青砚的屁股蛋,笑骂道:“自己玩去吧。”

  趁着叶言背对他,小混蛋离开的时候没忘记偷偷丢给夜麟一个鬼脸,接着迅速钻进人群,不知上哪疯去了。

  夜麟会心一笑,叶言与青砚恰似一名年轻夫子和他的调皮学生,不经意间勾起某些藏在夜麟心灵深处的美好回忆。

  青砚走后,叶言忽然提起:“前几日大闹剑冢的那个夜麟是你本人吗?依着剑冢弟子的描述,夜麟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你,可你们又同名同姓,甚至同在扬州,天底下哪有这等巧合事情?着实令我不解。”

  夜麟点点头,“是我,也不是我,剑冢弟子锐气太重,掌门邀我帮着磨一磨他们的心性,如果先到剑冢的是你,想必你才是那个最佳人选。”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叶言腰间悬挂的一柄长剑,夜麟笑道:“我听说过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去年,雍州天降异像,青州派去的人本该是你,但不知为何换成了不擅武道的华夫子,为什么?”

  叶言微怔,倒没藏掖什么,神色颇为无奈,“当时青砚高烧不退,我走不开。”

  夜麟莞尔,这个理由很充分。

  夜麟又道:“接连错过林清泓两次,是否觉得遗憾?”

  叶言反问道:“你既然去过雍州,林清泓修为如何?”

  举手胸前,拇指与食指之间开着一线缝隙,夜麟道:“在雍州,他败给虿巫王,输得有点惨,巫王大概高你这么点……现在就不一定了,他比你们都要高一线。”

  没能与林清泓切磋确实是叶言的一件憾事,叶言道:“听说林清泓又跑雍州去了?龙门凭空消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剑冢,林清泓却杳无音信,伯离在此时风头无两,而替他造势的恰恰是你,我想知道,这中间究竟会有什么联系?”

  夜麟似笑非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这件事有关联?”

  长剑出鞘半分,叶言又提及另一件事,“你大闹剑冢时曾经用过蛊虫,让我联想到那位在荆州望北城大肆购置蛊虫的白衫少年,只是简单的调查了一番,我知道他的名字也叫夜麟,是受皇命到荆州查谈的龙门使者。”

  “龙门的来历太过神秘,有人猜测,它是月氏暗中培植在九州的势力,所以现在龙门消失,月氏乘势入侵雍州,是吗?”

  浑不在乎悄悄酝酿而起的杀机,夜麟亲口否认这种猜测,笑道:“我记得还有另一种比较站得住脚的猜测。”

  叶言颔首,“嗯,另一种猜测,也是我的猜测,禹王后人,所以昨夜时分,扬州城上空那场间而未歇的纷争,一方是你,一方是……皇帝,因为你们势如水火,只能存在一个。”

  夜麟毫无预兆地如尘消散,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叶言身侧,手中握着本该属于叶言的三尺青锋,轻笑道:“掌舵汉子是第一次,青砚拦路是第二次,因为料准了我要给剑冢面子,不会在扬州杀你,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地试探我,把自己和青砚置身在那么危险的环境里面。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发觉,出了海还是会对你下手,神宗皇帝和国师都没能留下我,你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

  叶言手中虽然无剑,脊梁依旧挺直,“事不过三,通过这两次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便够了。”

  夜麟没有愠怒,反而生出些许欣赏,漫不经心道:“你爷爷脾气那么臭,能在国师一手遮天的大明朝堂上屹立多年不倒,你居首功。说说你得出的结果,或许我们可以成为盟友。”

  叶言轻饮美酒,手扶栏杆,缓缓道:“不必了,不管你来自何方,所为何求,引月氏入雍州触动了某些不能越过的底线,置九州无数百姓于水火,哪怕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都不能原谅,你我不可能成为盟友。今夜一旦我或者青砚有什么闪失,信件立刻就会传到各州主宰之手,豫州、雍州、扬州、荆州暂且不论,至少徐州、青州、梁州、冀州、兖州将会联手将你镇压于东海,永不超生。”

  夜麟摇头苦笑:“大明九州,你一下子搬出来五个,比国师和神宗皇帝带来对付我的人还多一些,真的很不容易。”

  不止欣赏,夜麟又有了几分敬佩,只谈神州天下的话,叶言的城府、谋略足以迈进前三,险些就把夜麟逼进死角。

  终奈何,夜麟来自天外,实非常理所能度之。

  五个夜麟分别从五个不同方向出现在海上,手中不约而同地拿着一页信笺。望着那些写满了金字的信笺,犹如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全部破碎,叶言心如死灰。

  船头处,红筱拎着青砚的后颈,缓缓走到船尾,一把将这个躲在人群里对女客商毛手毛脚的小色胚扔还给叶言,然后径直回到船上客房,半点没有帮助夜麟对付叶言的意思。

  因为不需要。

  把那些信笺通通攥在掌心,连着长剑一起递还给叶言,夜麟笑道:“先别急着寻死,不妨听我一言,让我们把话题回到最初。”

  “第一,林清泓杳无音信,伯离乘势而起,为的是创造一个假象,我的用意是藏人。除扬州之外,梁州、荆州、徐州、兖州、冀州、豫州等等,整个大明九州,当然包括你们青州,有被我带到龙门培养的,有被我留在九州历练的,他们将在以后成为照亮人间的‘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二,龙门凭空消失,不只是为了躲避大明国师、西戎月氏、北疆狼庭、冀州武将祠、梁州奉天府的多方威胁,更大的威胁来自别处,必将祸毒整个神州天地,令天地间生灵涂炭,我必须为神州生灵营造一个最后的避难所。”

  “第三,从雍州,到荆州,再到扬州,这一路上所有的线索都是我刻意留下,不为别人,这是一场针对你、以你为主的考验,我走后,神州之局必须有人主持操纵,拥有这份能力的人寥寥无几,你是我挑中的人选,千万莫让神州沦陷得太快,争取到的时间越多,神州扛过大劫的希望就越大,至少撑到我留下的那些火种成长起来!”

  一连串的惊天之语炸响在叶言心湖,令他措手不及。

  从头到尾,他几乎听不清夜麟到底再说什么,什么神州大劫,什么火种,什么避难所,如痴人呓语,似酒后胡言,混乱且毫无边际,还有夜麟的离开,他要去哪?太多太多的疑问等着夜麟解答,然而夜麟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

  这一刻,夜麟顶起叶言的下巴,令他举目望天。叶言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金光,他看到——

  云海之后的天穹忽然裂开了一天巨大无比的漆黑裂缝,黑暗开始渗入这片封闭了上万年的神州天地。

  有十道身影,从天而降。

  “神州,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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