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凕慢慢轻笑道:“你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原来绕了一大圈子,在这里等他?

  “……”晏紫汐怂怂的缩回脑袋,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不敢吭声,只偷偷拿眼睛瞄着他骜。

  “晏紫汐,我发现你唬人的本事是越来越强~歧”

  连他都敢利用了!后半句话他没说,但晏紫汐也深刻意识到,完了,老虎屁股又摸到了!nnd,脑袋到底什么构造的,试问她的演技也不错了啊,他怎么就一眼看穿了?

  晏紫汐不说话,君凕撤回手,双臂抱怀,如帝君般冷冷的坐在她对面,带着股审判的意味。

  “说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晏紫汐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指了指衣服。

  君凕冷扫一眼,不屑的摇了摇头。

  “你刚答应我了的~~!!”

  “想都别想!”君凕冷哼一声,起身就朝外走去。

  “君凕!你个大骗子,媳妇都骗,不爷们!”晏紫汐瞠目,对他的不合作厉声指责。

  她容易嘛!本来想着既然她成熟不起来,就把君凕往年轻打扮!看看!多聪明的想法!还是狼儿子帮想的!母子俩全票通过的议案呐!

  可这死男人……

  衣服是泉州上贡的海丝珍华品质的衣袍,制作工艺极其麻烦,一共就没几件,但极其华美,特别是那泼墨般的暗哑星辉与低调简奢的设计,晏紫汐在现代都没见过这么惊艳得布料,颜色更是介于淡黄与浅灰之间,有股说不出的优雅简洁。只是似乎官员没弄懂君凕的喜好,所以君凕一直没穿过。

  可让晏紫汐看,这么帅的衣服,不穿,那得是多么丧尽天良,暴殄天物?所以她在痛苦的心理挣扎后,决定先摒弃个人目的,替衣服讨回公道!

  多么伟大高尚的情操!偏偏遇到个……

  君凕顿住脚,冷眼扫回,晏紫汐委屈的瘪着小嘴。“~~~我乱讲……可皇叔最帅了嘛!换上吧,要不这么漂亮的衣服多伤心啊。”

  “它伤心?”君凕真是要被晏紫汐奇葩的思维搞无语了,为了一件衣服,改变他这么多年习惯,他不伤心,衣服伤心?到底谁是她心里最重要的?

  自从在一起后,他就一直在询问自己这个问题。

  真是……就算知道晏紫汐喜欢的人是自己,可日常生活中,他期望的鹣鲽情深,她温婉体贴,相夫教子,一点都没有发生!也没一点儿要发生的苗头与意思!

  日子好似一直维持着一个奇怪的频率,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她真的喜欢他吗?他真的是她男人了吗?为什么他经常感觉自己是被遗忘的那个,需要不断霸道的将她禁锢,才能寻找点存在感?

  气氛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中冷却了下来,良久,晏紫汐举着衣服再一次小心翼翼试探,可不等说话,君凕就恨恨的瞪她一眼,彻底朝外走去。

  晏紫汐大呼:“皇叔!”

  墨色衣袂已经在门外。

  晏紫汐喃喃。“相公~~~~”

  ……

  金边四垂的奢华马车悠然走在路上,外面雨声切切,里面呼吸静静。

  晏紫汐眸光从桌几的玲珑茶盏上偷偷瞄向那个倚窗而坐,不想说话的男人,忍不住唇角抿出了上扬的弧度,双眸弯成月牙儿。

  “你要得意就笑的声音小点!别让我听到!”君凕烦躁的瞟了眼自己身上烟罗黄的衣衫,又瞪了眼马车另一边穿着鹅黄柔纱裙的女子,转头向车外冷冷道。

  可眸光看向车外时,只看到随行的魏林卫海几人凑成一团,时不时朝他投来的别有深意的笑意。

  连侍卫都忍不住总是拿斜眼偷瞟他!

  顿时心塞更胜,愤愤的将窗帘放下,靠在车内闭目养神。

  晏紫汐满眼笑意的打量着眼前眉心拧成川字的男人,真是百看不厌。

  如她所想,脱去墨袍的君凕,虽然面容依然冷魅,但是周身的煞气撤去不少,他肌肤白皙,宛如脂玉,穿什么颜色都好看,透过小时候雪地见面,他一身雪白中衣,在风雪中露出的那种如月光般水华的模样,再透过君凕一身火

  红婚袍迸出的倾华涅世,晏紫汐就确认。

  卸去冷冽黑袍的他会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果然,这一身烟罗色穿在他身上,给人一股成熟的优雅,明亮却不明媚,一种淡淡的阳光色泽。

  再配上现在憋气的小模样,虽然觉得不太般配,但是真的可爱到爆了!

  笑着笑着,晏紫汐眼前突然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顾溪南……

  名字从心底迸出的时候,她睫毛颤了颤,神情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君凕冷冽不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只此一次!”

  晏紫汐抬眸,凝视着他紧蹙的子夜墨瞳,笑嘻嘻的凑到他身边,抱住腰身,将头凑到他脖颈处如懒猫般拱了拱。“只准喊这一次吗?”

  君凕身子一僵,想到她先前那两个让他有些体酥的两个字,紧绷不爽的脸颊不自觉划过一丝异样的色泽,想冷傲的别开脸,又觉得她的话像是许了他一个很甜蜜的感觉,舍不得丢弃。

  周身线条柔和下来,顿了顿,闷闷傲头道:“那个……可以多喊喊。”

  “你都不喊我!我一个人喊好吃亏~”晏紫汐偷笑,小手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口吻甚是撒娇。

  “呼!”君凕脸上不知道哪里有点发烫,色泽更不自然。“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只要不是连名带姓的厉声喝就成!

  晏紫汐心底这么回答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太没出息了点!想了想,心念一动,缓缓搂住他的脖颈,凑到耳际含住圆润的耳垂,如妖精一般喃喃蛊惑道:“喊……老婆!”

  老婆?

  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君凕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花颜,眸光里尽是不解。

  晏紫汐巧笑着。“就是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的称谓,你喊我老婆,我就喊你老公,在我们那,就意味着是彼此的唯一,除了相爱的人,谁也不能喊这个称谓。”

  君凕心念一动,好似什么地方被在颤,不过……又听出了什么,挑挑眉。“你们那?”

  “……呃~”晏紫汐一下噎口,心道自己怎么就又说漏嘴了,看着君凕那双似笑非笑的月牙眼,嘿嘿一笑。“哎哟,就是咱们上一辈子啦!上辈子你一直喊我老婆的!我不管,这辈子你还得喊!”

  君凕无语轻笑。“晏紫汐,你嘴里的话能信吗?”

  “这句是可以信的啦!”晏紫汐急了,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大声道:“我发誓,老公跟老婆真的只能一对一,你不会吃亏的!”

  君凕想说,我答应你就是吃亏!不过看着她那一脸殷切的小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唇。“那你先喊!”

  “老公!老公老公!”晏紫汐见有戏,一点儿都不含糊,声音清亮的连喊好几声。

  君凕笑了笑,虽然不太能理解老公到底是个什么境界的称呼,不过若真是彼此的唯一,他……愿意陪她疯闹每一次尝试……

  抬手扣上她的脑袋,缓缓凑唇。

  四唇相偎,柔软与柔软的触碰总是那么让人心跳,吻着他浅浅的气息,感受着他星熠的眸光里满含的宠溺,晏紫汐感觉自己幸福的像要化掉一样。

  君凕浅浅的轻吻着她如水蜜桃般的唇瓣,一点点勾勒着美好,摩挲过唇线,吻过唇角,最终轻轻落在了面颊上。

  “老……”他干净心迷的声音响起,晏紫汐心赫然一跳,有了股莫名的紧张,小心脏砰砰乱跳,写满期待。

  可时间好似停止了下来,君凕停住,鼻尖不置信的凑近嗅了嗅。

  “你脸上什么味道?”

  味道?没什么味道啊?晏紫汐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兔子先前舔了我一口!”

  说完她就后悔了,错开距离,她看到某人的脸彻底憋成了锅底灰……

  ……

  直到坐进了凤翔宫,君凕的脸色都没有回来,晏紫汐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乖乖的怂在一边,拿忐忑的大眼睛时不时的瞟他几眼。

  皇太后赵宥娥举着龙头拐杖走出来时,刚好看到的就是一容貌绝美的少女举着盏茶递给自己的孙子

  而孙子绷直唇别开脸的画面。

  君凕听到响动,收回了神色,赵宥娥坐到凤榻上时,君凕已经拉着晏紫汐站到了榻前。

  跪地叩首,君凕带着她行礼。

  古人规矩甚多,见长辈要行叩首礼,皇家就更麻烦了,尤其见太后这样的,更是要双膝跪地大拜才行,哪怕是皇帝面对礼仪家法,也不例外。

  晏紫汐老老实实的叩了头,拜的极其虔诚。

  可身边凌烈瞪来的寒气还是冷冻到了她。

  晏紫汐愣了三秒,顿时恍然大悟了什么,头埋的更低,将两侧偏袒的小手慢慢摸索到额头位置,交合住,顿了顿,又觉得方向不对,赶紧又换了个方向。

  欲盖弥彰,以为谁也看不到的小动作让君凕双眸一黑,殿内的宫女们都忍不住掩嘴低笑起来。

  晏紫汐额头冷汗直流。

  nnd,好久没给人磕过头,给忘了,居然跟着君凕拜了个男式。

  可这怎么能怪她!磕头磕了就是了么!非要如此麻烦的设计这么多礼仪动作,还男女分开!

  赵宥娥身边一四十多的女官没忍住,侧头笑出了声,赵宥娥古稀的脸上,淡淡的皱纹也晕出了弧度。

  顿了顿,她启声道:“都起来吧!”

  “是!”

  “是!”

  两人双双起身,可慌乱中的晏紫汐有些心不在焉,又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于是乎,起身是没起来,踉跄了几下,“噗通!”华丽丽的拜了个五体投身的大叩。

  “呵呵呵呵!”

  “嘻嘻嘻嘻!”

  顿时,大殿内忍憋的笑意轰然大起。

  君凕脸彻底黑成了木炭……

  晏紫汐趴在地上,看着君凕那张不能用黑来形容的脸,简直欲哭无泪,要怎么表达,才能让他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给他丢人的?

  赵宥娥这下是彻底笑出了声,小声不如其他女子温婉娇羞,气运丹田的声音响亮浑厚,透着股高尊凤位的大气。银丝上金凤步摇的珠穗随着笑声在轻轻摇曳,凌尊奢华之光熠熠。

  “本来哀家听皇帝说这丫头脾气倔强,扬言跪天跪地不跪人,更是称皇帝为死老头,哀家就猜今日怕是受不了这一拜了,没想到倒拜的虔诚,如此说来,哀家这老太婆到底是比皇帝有几分福气。”

  “……”

  艾玛,我哪敢?谁的面子不给,您老太太的面子也得给啊!

  好不容易爬起身子的晏紫汐,看着君凕那双愠怒中透着惊愕的眼,这下真要哭了。

  古人尚礼,对孝礼尤其看重,不然也不会有古语“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了,就算君世渊前些年对君凕不好,可君凕该有的尊重还是会做到位。

  试问君凕如此狂妄之人都没敢喊过君世渊死老头,每次见面都还恭恭敬敬的行礼,自己却大言不惭……

  看来不但礼仪得学,《礼记》与《孝经》也得重新背……

  将脑袋缩成鹌鹑状,一句话都不敢吱,晏紫汐只感觉自己跟屈原又近了一步。

  赵宥娥还没从晏紫汐那笑够,将眸光又落在了君凕身上,精睿的眸光上下扫视后,笑道。“凕儿今日又是吹了哪门子风,想我老太婆给你十五岁生辰赐的青鸾宫雕,你都能让它残缺不全,这泉州上贡的海丝珍华倒存的完好无缺,今儿是怎么想通,把这衣服穿上了。”

  宫女们本就在边笑边含羞的打量着今日看着更加恍若天人,隽美无双的君上,眸光尽数是惊艳。如此话音一落,周遭笑声更大。

  君凕脸色却更加阴郁,晏紫汐现在真想跪倒大喊圣祖奶奶求饶过。

  总算明白君氏里最精明的人是谁,不是君世渊,也不是君凕,而是这个睁只眼闭只眼,看似什么都不过问,却什么都跟明镜似的老太太。

  明面上字字戏语,却句句直戳晏紫汐脊梁骨。

  随行的魏林卫海都担忧的看着她,有些笑不出来。

  太后在高祖那一辈只是一个五品婕妤进宫,性子随和,不与前朝粘连,也不与后宫嫔妃争斗,生了当今圣上后,才爬到了德妃之位,后来高祖

  众子夺嫡争的血光四起,在几败俱伤后,德妃如汹涌的黑马半路杀出,辅佐当今圣上直逼前皇后之子宸王。

  那一次,众人才知道这个看似温婉的女人手腕颇硬,稳坐中宫后,这么多年也是闭关自守,如今六十有八,对任何事都不过问,连自己的亲孙子被扔冷宫七年,眼皮也没抬过,这次会对晏紫汐如此上心,还特地设宴见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没一个人能猜出来。

  晏紫汐也从楚祤那听过这个老太太的手腕,君世渊如此霸道强势,又善于算计的人,当年老太太说不让叶澜依进宫就不让进,君世渊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所以如今忐忑不安着,可君凕似乎在愠怒,压根不打算理她,晏紫汐现在心里很没底。

  似乎是他们站着拘谨,赵宥娥笑道:“哀家人老嘴碎,戏说几句,找找乐子,行了,也别站着了,坐吧!”

  晏紫汐如获重释,跟着君凕朝边上走去。

  赵宥娥却喊住了她。“丫头,坐到哀家身边来!”

  晏紫汐心“砰”的一颤,眼皮赫赫而跳。

  这老太太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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