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陷阱,人与妖魔一起设计的陷阱!

  陆舟心里绝望萌生,自己或许活不到天亮了。

  为了赚那些买命钱,他害死了自己,也让好友死于非命。

  妖魔缓缓走到陆舟身前,它的身躯足有一丈,魁梧身躯遮蔽了灯光。看着陆舟颤抖着被阴影笼罩,它肆意笑着,充满压迫力。

  妖魔俯视着身前这团阴影中的人,见他停下动作,放弃了吗?

  “不逃了?”

  陆舟颤巍巍的抬起头,妖魔背着光,面目模糊,脑袋只能看到轮廓,一对兽瞳就像两盏黄橙橙的灯笼,在暗中莹莹发光。眼中流露的食欲让他怕到发抖,可内心深处,陆舟对妖魔的怨恨居然没有对村民的怨恨强烈!

  郑兴柏死了,白三狗死了,他也要死了,那些人也别想好过!!!

  深深吸了口气,满是铁锈味的空气钻入鼻腔,已经站在地狱当中的陆舟忍住恐惧,伸手指着木制大门,厉声质问妖魔:“你为什么不打开这扇门?这寨子有上千人,为什么不吃他们?”

  “人类?”妖魔捏着下巴,连带嘲弄:“你是傻瓜吗?”

  “让我死个明白,为何放过他们……告诉我为什么!!!”

  陆舟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对方,想要一个答案。

  “……很简单的道理。”斑驳的光影摇曳扭曲,妖魔裂着嘴,露出惨白獠牙,它畅快笑着:“就像你们养鸡一样,让鸡生蛋,蛋又生鸡,鸡鸡蛋蛋,无穷无尽。这座村子就是我们精心照料的鸡圈。你们会一口气把鸡圈的鸡崽子都杀了?”

  “不会的不会的!”妖魔摇了摇头,没看陆舟,似乎陷入了某些痛苦的回忆:“为了建成这个寨子,我们付出了很多,压抑自己的食欲,改变自己的习性。这些付出实在是太痛苦了!!”

  “你知道吗,这个寨子以前很残破的,远远没有现在繁荣,是我们重建了这里。那时寨子里也没有多少人,如果不是我们,他们不用几年就灭绝了,根本没法自然繁衍。”

  “为了补充人口,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捕捉野人,袭击附近零星的村子,在人群中制造恐慌,驱赶他们、哄骗他们,将他们聚拢过来……你可体验过,明明自己饥肠辘辘,明明眼前都是食物,你却要忍着,压抑自己的食欲,是多么痛苦吗?”

  “那时我差点疯了!心里有无数声音让我抓住他们,撕掉他们的衣服,刨开他们的腹腔,畅快的大块朵朵,将热乎乎的、美味的内脏咽进嘴里……”

  “幸好我们忍住了,没有逞一时之快。”

  “现在好了,我们成功了!这片寨子繁荣,足足有两千多人在这里繁衍生息!有我们看护,不用多少年,寨子里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昌盛,我们也会得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汝等虽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何其美哉!”

  美哉……?

  陆舟只觉一股恶寒自尾椎骨窜起,上透脊柱,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他们…他们就不反抗?”

  人不是畜生,是有血性的!明知道有妖魔吃人,为什么不反抗?

  “鸡崽子都不喜欢鸡圈,但走出鸡圈的鸡崽子就能活下去吗?”妖魔反问道。

  “不不不!对于它们来说,野外更加危险,别说狮虎狼鹰这样的猛兽,就是狐狸、黄鼠狼都能轻易要了它们的小命。寨子也是如此,在外面可没人护着,他们只会死得更快。能活着,谁又想死呢?老老实实呆在鸡圈多好,起码有个安安稳稳的生活。”

  “他们能贪生苟活,但他们的孩子呢?亲手送到你们口里!?”

  妖魔嗤笑,嘲弄陆舟:“我们不是那些外来蛮子,有规矩的。不吃人类幼儿,不吃生育幼儿的妇女,不吃劳动的青壮……这是属于我们的寨子,我们都小心控制着食欲,避免竭泽而渔!”

  陆舟张了张嘴,手不自觉的颤抖……这这、这还是妖魔吗?

  后退一步,他艰难地喊道:“不对,你们不该这样的……这不对!!”

  “为什么不呢?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你想活下去,所以你拼命逃跑挣扎。他们想活下去,所以他们将我们当成山神拜祭,按时给我们送上口粮。”

  “至于你…只能个运气不好的代替品而已。他们怎么凑齐每月的祭品可不归我们管,不管是村子里选出来的老人,从城里诱骗的傻瓜,来村子做买卖的行脚商人,或者骗亲绑架……只要能把人弄来,我们都会心怀感激地吃下。”

  话音刚落,妖魔像抓小鸡仔似的抓起陆舟的脖子,锋利爪子轻轻划下。

  米白色里衣撕裂,锐利的爪子轻轻一按,就刺进了血肉。

  陆舟呜呜叫着,双手抓挠卡在脖子上的大手,用力抓挠妖魔的手,挣扎反抗。然而,他连妖魔的皮都抓不破。听了这段灰暗的言辞,他的心中似乎失去了什么,反抗渐渐减弱,眼神死寂。

  抽出爪子,陆舟胸口迸出一股猩红血水,妖魔将舔了舔手指,享受着鲜血的滋味。

  卡住脖子的左臂松开一点,没有捏死陆舟,妖魔咧嘴说道:“我们也想活下去,所以才重建寨子,聚拢流民……只要他们乖乖听话,我们就会保护这座村子。驱赶猛兽,清理盗匪,甚至……杀死外来妖魔。我们也想活着啊。”

  “…你…你们……杀妖魔?”陆舟死寂的眼神动了一下。听到妖魔也会互相残杀,他的心莫名有点慰藉……都说物伤其类,然人能害人,妖魔亦如此。

  “当然!”妖魔眼中透着厌恶。

  “人就那么多,我们想活下去,就得保护自己的食物。那些外来的蛮子都是被兽欲驱使的野兽,可不会遵守我们的规矩!他们每到一个村子,就会放纵自己的胃口,把所有食物吃光,然后去寻找下一个……野蛮,毫无规矩!”

  ……

  妖魔很强壮,陆舟不怕。

  当初牛马也很强壮,现在被人类驯化,驮人载物。

  妖魔以人类为食,陆舟不怕。

  当初虎狼也以人为食物,现在却要远离人群,成了猎物。

  妖魔能化为人形,藏在人群中,陆舟不怕。

  他们终究会被兽欲控制,是会暴露的。

  在陆舟眼中,妖魔更像是某种强大的野兽。它们和豺狼一样遵从欲望,只知道满足食欲,毫无文明可言。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超过了陆舟对于妖魔的所有想象!

  大脑缺氧,陆舟的念头越来越模糊了,瞳孔扩散,似乎无数浮光场景掠过。

  随着脖子上的大手收紧,陆舟的身子抖了一下,淋漓尿水顺着裤裆渗下……

  弥留之际,他似乎看到了一卷黑暗而残酷的卷轴缓缓开启。

  在这幅漫长的卷轴上,陆舟似乎看到了人类沦为家畜的可悲未来:本来如野兽一般肆虐大地的妖魔慢慢变了,一些强壮的妖魔收拢组人,变成最早的部族。

  部族放弃游牧,如同最早的炎黄先祖一样在选择了定居。

  它们饲养人类,作为稳定的食物来源。

  在它们的带领下,妖魔建起了最原始的秩序。

  画卷徐徐展开

  时代变迁,三皇治世,五帝定伦,给妖魔这个族群创造了礼仪伦常。

  妖魔变了!

  从它们懂得制定规则,遵守规矩开始,它们就不再是单纯的野兽,而是一个懵懂的,能创造财富,拥有无限希望的智慧种族!

  他们有了自己的文化,有了自己的历史,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文明。

  这些改变对妖魔这个种族是幸运的!

  画卷快速铺开

  陆舟在画卷看到了妖魔在学堂上课。

  幼小的妖魔集中在一起,桌上的书籍翻到一页。人类出现在妖魔的历史书上,老师开始讲述妖魔是如何从愚昧原始的野兽走向文明,如何从驯化人类开始,创造伟大的历史。

  毫无疑问,在这个属于妖魔的未来,人类落入最黑暗、最残酷的位置。

  是的,人被妖魔归入“家畜”一类。

  人类的一切文明都将被妖魔剥夺,书籍、文字、语言、都会被抹除。

  画卷继续延展

  从天空俯瞰的画卷出现了一座农场,青山绿水,格外和谐美满。

  穿着衣服的妖魔在给人类女人接生,看着新出生的婴儿,他开心地笑着,带着内心美好的憧憬。他教导自己的孩子,如何照顾好人类,按时喂食,做好防疫工作。

  告诉孩子们,每一个婴儿出生,就意味着他们拥有更多财富。

  春去秋来,一年过去又一年

  在这座饲育人类的农场中,人类婴儿渐渐长大了。它们像家猪一样,被妖魔圈养在农场里,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吃喝睡,尽快长肉。

  婴儿长大了。

  它们还是和出生时一样,赤裸裸的,却丝毫不觉得羞耻。

  性成熟,拥有生育能力了。

  品相不好的男性被妖魔杀了吃肉,品相良好的,能多活就一些,作为农场的种人,强制和农场里所有的女人交配,为农场繁衍更多健康的人类婴儿。

  在那个世界,人类的出生、成长、交配、繁衍、死亡,都要为妖魔的需要服务。

  画卷合上,封面是五个大字:妖魔的起源!

  在这濒死之际,陆舟回光返照般,突然睁开了眼。遍布血丝的眼睛颤抖着,没看妖魔一眼,朝上抬着,瞭望着,视线仿佛穿透了无数重楼,直视苍天。

  老…天爷啊…求你…求你……杀光它们!!!

  他的喉咙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可那发自灵魂的呐喊却是如此震人心魄!

  “家畜就该有家畜的样子!”妖魔厌恶这种目光,冷哼一声,手上加了把力气,狠狠撞在门上。陆舟身上恐惧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它心悸的东西……

  它不想承认,可在看到那道眼神的时候,它害怕了,它居然怕了!

  害怕区区一个人类?

  不可原谅!!

  不可饶恕!!!

  “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将所有阳光普照的大地化为国度!将你们都抓起来,送去鸡圈,再把限制你们生育数量的仁义礼教统统抹去!到了那时,我们再也不会挨饿,每一顿都能大块朵朵!”

  “一派胡言!”一声怒喝从远空传来。

  陆舟身后,两米来高的木门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轰碎,这股力量是如强大,却又是如此精微奥妙,宛如被一只无形手臂牢牢控住的玩物,凝聚在木门之内,无有一丝泄露。

  木门整个碎裂,陆舟紧贴着木门的后背竟然毫发无损。

  妖魔面带惊疑:“谁!!”

  烟尘还未落下,一个女子的身影赫然站在自己身边。

  看不清面容,只见一袭青衫如画,修长马尾飞扬。

  不粗不壮,白嫩修长的手臂探出尘埃,抓住妖魔足有人类大腿粗的脖子,死死扣住!燃烧着熊熊怒焰的双眼凝视金色兽瞳,宛如将它烧成灰烬的红莲业火:“就你们这些丑陋牲口的妄想就留到地狱吧!”

  五指用力,蓦然合拢。

  钢铁般的五指仿佛五台液压机在背后推动,深深嵌入妖魔脖子。

  血肉糜烂,骨骼咔咔作响。

  妖魔的面容突然扭曲,眼珠子充血圆瞪,喉咙蠕动着:“你、你是什么人?”

  “该死的牲畜,早晚把你们统统抹去!”

  妖魔突然发现自己飞了起来,眼前的景色不断旋转着,将这座典庆楼映入眼帘。忽然,尘埃之中一具无头的、喷涌着鲜血的躯体出现在它眼中,妖魔才发现自己的头居然离开了身体,死了吗…怎么死了呢?

  无头躯体倒下,卡在陆舟脖子上的爪子软软松开。

  与此同时,一声声充满怒火的哀嚎在典庆楼响起。

  王语嫣眉头一挑,将脸颊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仰首四顾。

  二楼、三楼……木门一扇扇推开,赫然走出七八头妖魔!

  “呵,倒是不少嘛。”

  南华:前面不少章节改动。主要是细节和设定方面,剧情发展没变。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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