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你没事儿吧?”

  她刚接起电话,黎酒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熟稔得仿佛她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仿佛她们还是关系很好的好朋友一样。

  “什么意思?”

  “王肖宇那个臭傻逼,昨晚在直播平台上直播约你,不少人在看呢!”

  黎酒骂骂咧咧地说着,听她没答话,清了清嗓子,又说:“好吧,其实他本来就是个天天到处约到处开房的人,我之前警告过他别打你主意,他还……妈的找死。”

  姜静闻言垂眸不语。

  “你没事儿吧?我昨天也在直播间看,好像关之年过去了,他说你是他老婆……”

  黎酒在那头问着,随即好像意识到她有些不高兴,声音都小了些许。

  “你还承认了……”她又补充道。

  “所以呢?”

  姜静疲惫地问。

  “所以现在全网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了,王肖宇根本不需要你们收拾,一大早就被抓了。给你下东西,还想欺负你,别落我手里!”

  “我知道了,先挂了。”

  姜静深深地叹了口气,打开了手机网页。

  刚打开,全是王肖宇昨晚的直播录像画面,关之年扛着她,在那倨傲地大放厥词的样子,几乎被刷了屏。

  “刚刚打完离婚官司的关家二少情系代理律师,直呼其为第四任老婆!”

  姜静吃痛地揉了揉眉心,抬手拍了拍额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得。

  这下说什么都没用了。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想着,她干脆关了手机,回到酒店,倒头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要不是她定了去接果果放学的闹钟,她能一觉睡到不省人事。

  回到医院,杜文丽要问,出去办事,别人打电话要问,她干脆将果果接到酒店之后,就继续关机窝在沙发上打盹。

  “妈妈,小智邀请我去他家里玩。”

  果果摇着她的胳膊,兴奋得飞起。

  “嗯……”

  她疲惫地答。

  “好不好呀妈妈,我可以去吗?”

  果果又锲而不舍地问。

  “可以。果果开心,就去。”

  “好耶!”

  果果开心地蹦跶着,还软绵绵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烦,好闹心。

  姜静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亮晶晶的吊灯,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最近总感觉自己有些变了。

  她以前可是天塌了,都会自己抬手扛着的人。韩立在她面前嘚瑟的时候,她都能心如止水地应对。

  最近动不动就处在爆炸,崩溃的边缘。

  曾经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淡然,经常荡然无存,自己控制不住的暴躁,发脾气,一颗心跟中了毒似的,狂跳不止。

  怎么都静不下来。

  她现在压根就不是姜静了,是姜暴躁。

  全都怪那个关之年!!

  她真的是造孽,才会遭遇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心烦意乱地又是辗转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把果果送到学校之后,她坐在车上拧着眉看手机。

  她跟关之年之间的绯闻已经喧嚣尘上,就像个炸弹一般,把海市的八卦选手全给炸出来了。

  连带着宋伊人都上了热搜了。

  还有人吃多了在那里做投票,什么律政佳人VS当红流量明星,你选谁?

  因为她电话关机,她的微信都快被塞满了。

  以前不怎么打招呼的人,现在一股脑地过来问她,跟关之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坚信辩证唯物主义的律师,她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会产生那种奇怪的想法。

  “要不我去烧个香吧。”

  她嘀咕着,已然开始搜索上山的路了。

  海市有座山头,山上有一间很有名的庙宇,杜文丽这个人很迷信,以前经常去,但是烧香的钱花了不少,许的愿没有一个灵验的。

  为这些事还被她教育了好几次。

  其实自己倒也不是去祈愿,只是觉得自己最近烦心事缠身,杂念实在太多,整个人浮躁得没法思考,也不知道山上能不能让她心思静一些。

  不然这一大摊子事儿,她还想不到如何处理呢。

  因为在山上,车子开不上去,只能靠着人虔诚的心,一步一步踩着数千级台阶上去,她脱了自己的高跟鞋,光着脚爬了几级,就果断去旁边的售票处买了缆车的票。

  她以前没来过这,青山绿水,半山腰间环绕着袅袅雾气,看起来如同人间仙境一般,她坐在缆车,忍不住歪着脑袋看外面的风景。

  昨晚刚下过雨,浓厚的云层遮住了烈阳的光芒,天气阴沉沉的,倒也清爽。

  她揉着昨天撞肿的胳膊,深深吸着这只有在山里才能嗅到的独特的清新空气,这才觉得自己整个人沉静了许多。

  要不是还有那么多事情,她还真想在这山上住两天。

  好好地给自己洗洗脑。

  缆车也上不到最上面,她还要迂折来回地爬几段台阶,才能到最顶上的庙宇。

  她一手提着鞋,一手拎着包,包里还插着她在山脚下买的香,踩着带着清晨雾气有些湿滑的青石板,听着虫鸣鸟叫,以及从庙宇中传来的沉重的敲钟声,慢条斯理地往上爬。

  整整爬了三百九十九级台阶,她才终于看到了面前的庙。

  大清早的,有僧人在扫地,穿着素净长袍,留着花白胡须和长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各人都在忙,她应该是今天庙里来得最早的施主了。

  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香味,她深吸了口气,尽量虔诚地垂着脑袋,准备去前面的大香炉上先上三炷香。

  “施主看起来烦恼缠身啊。”

  一位在旁边给雕像扫尘的白胡子老头笑眯眯地说道。

  姜静点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大师,世事多烦恼……”

  “要是没有烦恼,就枉为俗世了。”

  老头慢腾腾地说着,看着她这光脚上山的斗魂,不免觉得好笑。

  “施主得闲可以去前院大佛殿静坐,兴许会有新的思路。”

  “谢谢大师。”

  姜静礼貌道谢。

  上了香,她提着鞋在幽静古朴的院落里转了一圈,听着缓缓钟声,倒是感觉心静了许多。

  她一边看着四周的参天古树,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现状。

  当务之急是处理关之年和自己这扯淡的绯闻,还有王肖宇已经被抓了,这事儿也闹大了,到时候闹到杜文丽那边,也不好收场。

  她现在还在筹备开事务所,跟关之年的事情这么一来,指不定别的同行怎么说她。

  现在网上没有确切的说法,各种猜测满天飞,甚至还有人说她为了拿到这个案子的代理权,出卖自己牺牲色相。

  要是关之年不配合,她一个人澄清也没用。

  关之年要是愿意出面,那才真的是见了鬼了。

  仿佛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

  当初还指望他能帮自己东山再起,现在看起来,他简直就是自己成功路上的巨型绊脚石。

  给她使绊子不说,还给她挖坑,就差填土埋她了。

  闹心。

  她想着,找了个石凳坐下,看着自己被泥弄脏的脚,撑着脑袋想事情。

  “……姜律师?”

  她正想东西想得出神,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

  不是吧,她都跑到山上来了,还能遇见熟人?

  她揉了揉眉心,一抬眸,就见穿着一身粗布素衣,长发简单束在脑后的陆佳依。

  姜静有些懵,因为她手里还提着个大水桶。

  看起来跟在这庙里干活似的。

  “……陆佳依小姐?”

  陆佳依未施粉黛,白白细细的胳膊露了半截在外面,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清纯可人,仿佛电视里走出来的奶茶妹妹似的。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见你,姜律师。”

  陆佳依柔柔一笑,低声道。

  姜静也正想说这话来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静打量着她,犹疑着问。

  陆佳依闻言垂眸看了自己一眼,随即浅笑道:“我来做做功德,顺便吃斋念佛赎罪。”

  “哦……”姜静点了点头,随即清了清嗓子,“我妈生病了,我来烧两炷香。”

  “阿姨情况怎么样?我上来两天了,明天才能下山,想去看看她,又担心你介意。”

  陆佳依说话声音还是那么柔和,配着这清静小庙,更显素雅。

  “太给你添麻烦了,你要是有空当然可以去,我妈这人闲不住,喜欢唠嗑。”

  姜静低声解释着,见她这么瘦弱还得提着那么大半桶水,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给她帮忙,却被她给拦住了。

  “没事,我是给我儿子积点德,毕竟以前做的坏事太多了。”

  陆佳依说着,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水送过去,马上就来。”

  姜静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拧着眉收回了目光。

  她总是把积德赎罪报应什么的挂在嘴边,让她都有点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除了甩了关之年之外,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让她又是行善,又是上山干活的。

  “咚……”

  突然响起的晨钟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无语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睑。

  自己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就开始八卦起别人来了。

  “来了,让你久等了。”

  陆佳依麻利地在粗布棉衣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一点都不像之前那般优雅矜持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纯粹接地气了许多。

  “没,我也是来打发打发时间。”

  姜静说着,扭头打量她。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之年已经把钱借给我了。”

  陆佳依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嘴角挂起自嘲的笑意。

  “走了以后,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海市了。”

  姜静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别人的私事,她也不便过问,她说什么,自己听什么就是了,不然显得很是没有礼貌,也很八卦。

  “对了,之年好像对你有意思,都说你是他第四任老婆了,恭喜呀。”

  她不说话,陆佳依倒是找到了话茬。

  “……”

  姜静默了默,不吭气儿。

  “不好意思,这山上也可以上网,昨晚上新闻都爆了,本来我也就看看热闹,没想到遇到了你,就一个没忍住……”

  陆佳依眼尖地看到她表情有些不好,看起来很不高兴,便又开口跟她解释。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毕竟你比我了解他。”

  了解他是什么人,了解他那个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的。

  姜静心中腹诽。

  “就是因为我了解他,我才忍不住好奇。”陆佳依淡淡地笑,然后慢条斯理地卷起自己被露水沾湿的裤脚,“他不是滥情的人,也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就没想过,他是因为喜欢你吗?毕竟,你优秀,独立,跟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陆佳依笑眯眯地看她,眉眼间都是纯粹的温柔。

  姜静却没忍住险些翻了个大白眼。

  她是无所谓关之年怎么想,她也不想像别的女人一样主动往他身上贴。

  她对他,简直避之不及。

  “从他发现不对劲,来找我以让我出庭作证作为借钱的条件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已经不一样了。”

  陆佳依淡淡地说,随后扭头看她,“他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的,不然也不会每次离婚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他以前确实是不在乎,他这次却是把心思打到姜小果的身上去了。

  道德绑架让她一辈子感恩戴德,他倒是聪明。

  可惜了,她向来没良心,也不吃那一套。

  不然早就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看你的表情,好像对他很不满。”

  陆佳依打量着她的脸色,浅笑着说。

  “不知道。可能,他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也不是我想的那么糟。谁知道呢?”

  姜静耸了耸肩,潇洒地说。

  “我倒是希望,能有个人懂他关心他,真心待他,这样我就能放下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好好终此一生。”

  陆佳依幽幽地叹了口气,眉目间带着淡淡的哀愁。

  “既然过得不好,放不下他,为什么要离开他?”

  姜静见她这副样子,脑子里突然想起庭审那天韩立给的视频,她笑颜如花地跟关之年说想他。

  嘴就没忍住地开了口。

  陆佳依的表情一滞,嘴角的笑意缓缓凝结,又忽地抿唇一笑。

  “可能因为,留下来终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的,倒不如早早断了。”

  她淡淡地说着,话里有话。

  姜静没打算多问,便无声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和了。

  没有经历别人的困难,就不要站在制高点去指责别人,她向来如此。

  离开自己深爱的男人,总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然谁会愿意放弃一整片森林?

  “听说那边的大佛殿每天有很多人去祈愿,你要不要去拜一拜?祈愿阿姨身子早日康复。”

  陆佳依忽地站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笑着问。

  “好。谢谢你的指引。”

  姜静礼貌道谢,然后拎着包,便直奔大佛去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点了香跪在蒲团上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关之年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回过神来,她甩了甩头,无比虔诚地双手合十,眼睫微垂。

  “希望杜文丽女士手术顺利,一切平安,希望姜小果每天开心,希望我烦心事少一点。”

  她心里默念着,随即无比认真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将香插进香炉里。

  从里面出来,陆佳依在旁边等。

  “我打点水让你洗一下脚。”

  “不用了。”她笑着道谢,“我还得光脚下山呢,谢谢你。”

  “走之前你来我家吃饭吧!上次中午都没来得及为你庆祝。”

  陆佳依在她身后笑着说。

  “好的,你打我电话就好。”她微笑着应了下来。

  上山容易,下山难。

  青石板沾了晨间露水,有些滑。

  旁边也没个什么能扶手的栏杆,她慢腾腾地一步一步往下挪,双腿更是费劲。

  没一会儿就脚疼腿酸的,她干脆停在半路,远眺周边的青山白云。

  十几分钟后,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下了山,她在旁边的溪涧洗了个脚,才穿上鞋子,找到了自己的车。

  开了手机,她给林肖打了个电话。

  ……

  半小时后,城北别墅。

  林肖正抱着平板在前院来回踱着步子,眉头拧的跟麻花似的,看起来纠结极了。

  姜静的车子缓缓驶入院子,他飞快地收起东西,一溜小跑到了她跟前,体贴地帮她打开了车门。

  “静姐,你怎么来了?”

  “关之年呢?”

  姜静自从官司打完之后,就一直是直呼关某人的大名,林肖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呃,还在睡觉。”

  他低声解释着,垂眸看了一眼时间,这才早上九点。

  她这么急吼吼的来,肯定是为了绯闻的事情。

  “麻烦你去叫他起床,我在楼下等他。”

  姜静下了车,无语地咬了咬牙,道。

  “……”林肖窘迫地看着她,犹豫了好久都没有迈开步子,“那个,关先生有起床气……”

  “我不敢!”

  他苦着脸说。

  “难道让我去叫?”

  姜静绷着脸,抬眸看了一眼别墅二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息下自己又蹭蹭往外冒的火气。

  “静姐,冷静!”

  林肖下意识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不知道怎么的,她今天看起来,好凶。

  好像心里正蓄着力。

  随时都能把关先生一刀给翘了似的可怕的洪荒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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