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大花厅。

  迎春、探春、宝钗等姊妹正在席上闲话。

  惜春小跑着进来,欢声说道:“你们快出去看,外头在燃烟花,还是好希奇的烟花,天上还有石桥,月亮,还开花了嘞。”

  惜春还是个稚嫩的小丫头,没有其他姐姐的闲情和耐心,在席上吃饱了肚子,便觉得无聊,早溜出酒席去看外头的花灯。

  也刚巧让她看到东府的烟花奇景,只是她年幼,并没有太多心思,只知道天上烟花好瞧,却没意识到是东府那里在放烟火。

  除夕里放烟花是寻常事,大家都是见惯的,天上怎么还能生出石桥月亮,甚至开出花这等稀奇。

  姊妹们都以为惜春这样的小孩,说话夸张幼稚一些,也在常理之中,所以大都不当一回事。

  姊妹中探春和宝钗心思细腻,又都是心思放在贾琮身上。

  刚才她们就察觉到贾琮、黛玉、宝玉都前后离开花厅,不过酒席上中途更衣离开,都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三人离开的时间有些长,探春心中微微一动,问道:“四妹妹,那里的烟花这么好看,是外院的小厮在燃放吗?”

  惜春回道:“这就不知道了,看着好近,像是我们府上放的。

  三姐,那烟花真的好生奇异,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就像是在天上画了一副画。”

  惜春双眸晶亮,满脸惊奇艳羡,这会子连探春都感觉出,小惜春不是孩子气的夸张胡说,好像真看到这么离奇的烟火。

  探春虽十分精明聪慧,却怎么也不会因惜春这些石桥红梅的只言片语,就联想到黛玉送给贾琮的那个香囊。

  主要还是贾琮制作烟花的心思,过于奇巧古怪,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也无法猜到其中真章。

  贾母听探春惜春聊烟火的话题,笑道:“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夜里的寒气,只窝在里面说话,你们要看烟花,便尽管出去玩,都不用拘着。

  等过了子时,要是有精神守岁,便回来一起守着,要是真困了,就回了睡觉去,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年大年初一,我们接着乐便是。”

  王熙凤听惜春嚷嚷看烟花,便安排几个粗使婆子,在外面空地上燃放烟火爆竹。

  迎春牵着惜春,带着众姊妹离席,都去花厅门口赏玩取乐。

  一场火树银花的绚烂之后,众姊妹还没回厅,东府的婆子过来传话,说是伯爷在登仙阁燃放烟火,请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去赏玩。

  贾琮这话也就是表面礼数,本就没准备让贾母等人过来,省得大家各自不自在。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也是听过就算,谁也不会真的巴巴跑到东府看烟火。

  惜春已欢声雀跃,拉着迎春便往东府去,其他姊妹自然都跟着去,贾母本来让宝玉也跟着去热闹,却没想到左右都不见他人影。

  ……

  伯爵府,登仙阁南坡。

  涌金斋的老板虽做出贾琮定制的烟火,但因时间紧促,只来得及做出一箱,燃放过也就没了。

  涌金斋本是莱州府名闻遐迩的烟花店,店主洪氏一家是世代相传的烟火技艺,制作的烟火奇异绚丽,巧夺天工,驰名大江南北。

  贾琮为火器司招揽火器营造火药师,因涌金阁店主洪四林,做了一辈子烟火,在火药配置上技艺精深,被他看重遴选入火器司。

  之后火器工坊研制改进型鲁密铳、瓷雷、新型红衣大炮等利器,洪四林的火药配置技艺,都发挥了很大作用。

  因火器工坊依照贾琮的思路,制定火器营造技艺保密规程,所有关键火器营造匠师,其直系亲眷都要迁到神京安置。

  一是为监控防范,二也是对关键火器营造匠人的福利保障。

  为了让他们的家人立足神京,火器司都会提供必要的生计扶助。

  洪四林一家也因这个原因,才能从平俗之地莱州府,得以迁居到天子脚下的繁华国都。

  洪四林的儿子洪成业,得父亲的技艺真传,在神京重操烟火制作的行当。

  且涌金斋在神京重开后,生意比往日更加兴隆,加上洪四林做了火器司大匠,不仅有一份丰厚的酬金,还有了正经出身。

  对于洪家这样世代匠业为生的门户,能拥有一个正经官家出身,那无异于再生之福。

  所以他们不介意入京定居的另类原因,他们只想用家传技艺,为官府做事,对贾琮这位火器司首官,给于如此天赐良机,自然感恩戴德。

  贾琮定制的烟火,制作繁复,洪成业只来得及做出一件,但他让自己婆娘携东西过来,另送了贾琮许多精美的常见烟火,作为年节取乐。

  贾琮和黛玉放过那定制的烟火,各自都还意犹未尽,才想着让姊妹们一起来赏玩。

  ……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邢岫烟等姊妹,跟着那东府婆子一直到了登仙阁。

  众人见那梅林水畔,早被人架起很多明瓦灯笼,灯光映着水光,流波荡漾,明丽潋滟,平添旖旎。

  梅枝水榭掩映下,不少娇丽的人影来回走动,笑声如铃,仔细看都是贾琮房中芷芍、五儿、晴雯、英莲、龄官等人。

  几个婆子已在水边摆满了各式烟火,只等迎春等姊妹一到,贾琮便让人一一点燃。

  涌金斋的烟火制作精良,本就比寻常烟火更绚丽多姿,在水畔一字排开,齐齐盛放,更是气势煌煌。

  只在刹那之间,水边火光吞吐,漫天咤紫嫣红,千丝万缕,流星万点,辉煌灿烂。

  虽不及那石桥红梅明月烟火的绮丽独特,但宏大壮丽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满天绚烂的烟火,明朗通透的光芒,照亮水畔每一张鲜花般的笑嫣,似比天上火树银花,更加明丽耀眼。

  ……

  荣国府的风雨游廊中,宝玉四处寻找黛玉的踪迹,最终徒劳无功回了大花厅。

  他刚进入大厅,发现里面的人少了大半,厅中只有贾母、王夫人等人在说话,其他所有姊妹一个都不见,圆润富态的脸不由自主垮了下来。

  ……

  除夕过后,从大年初一到初三,贾家两府都异常忙碌。

  贾家荣国一脉,开府八十余年,不管是官场联结,还是血脉牵扯,各家亲朋老亲名目繁多。

  从大年初一开始,各种贺岁、走亲、拜访之事络绎不绝,荣国府内外院都是人影瞳叠,酒宴不绝,进出擦肩。

  往年这种事情,外院有贾赦、贾政、贾琏等男丁应付,内院有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张罗。

  根本不用贾琮出面应付,最多也就是偶尔出面,帮贾政彰显一下贾家文华种子的体面。

  可今年他奉旨承袭荣国爵,这种年节亲友勋贵拜访,他这个承爵家主却要事事出面,半点偷懒都是不行的。

  况且今年上门拜访的勋贵亲友,很多本就冲着他这个勋贵后起之秀,最受天子器重的少年臣子而来。

  虽贾琮对这种世故应酬,内心十分不喜,但他不是宝玉的那种浅薄,稍有不顺心意,便无知无畏,口出狂言,自以高明。

  他既然走到如今的地位,年节之际,和各家老亲故旧觥筹交际,是免不了的事情,所以皆静下心思妥当应付。

  除了大年初二,抽出半日时间,去洛苍山向老师柳静庵、师母崔氏贺岁。

  其余一直过了大年初四,重要亲友宾客都来过一轮,马不停蹄忙了几日,他才稍稍轻松下来。

  大年初五,又陪着芷芍去了城外牟尼院,给修善师太贺岁拜年。

  ……

  大年初六一早,贾琮带了一份年礼,去了神京城东一所院子,这是艾丽母女的住所。

  艾丽的母亲徐氏贺过新年,又带艾丽去五马巷六必居闲坐,这也是往日两人常去消磨时光的地方。

  因这里的苏扬点心,为神京城里最地道,艾丽最喜这种甜糯香软。

  六必居二楼靠窗位置上,艾丽专心品尝六芳居有名的百果蜜糕。

  她穿着和普通姑娘不同,不是姑娘家常穿的褙子对襟,而是穿件淡蓝绣花蜀锦月白胡袍。

  她从小练刀骑马,身形气质比寻常姑娘更高挑英魅。

  腰修背挺,肤白如玉,腰上扎根藏青单色浸香汗巾,将纤腰束得如盈盈一握,更衬得身段娉婷婀娜。

  头上包着蓝底暗花纹头巾,遮盖住满头浓密的秀发,只在发髻处露出几绺暗金的发丝。

  她身边还放了顶白纱帷帽,自从跟贾琮回了中原,因样貌和中原姑娘略有不同,每次她跟贾琮出门,都养成戴着帷帽的习惯。

  艾丽消灭掉手中的百果蜜糕,微微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可真没良心,就年前来看我一回,都快不记得我模样了吧。

  年后那周广成拿了你的印鉴,从我这里取走三对驯鸟,你也不露个面,如今到正月十五都过了一半,才想到我这个人。”

  贾琮笑道:“眼下袭了家中的爵位,多了很多无聊的事情,年节时客人应酬多,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艾丽手拄着下巴,望着窗外来往的人流,明丽美眸透着海水般蓝意,说道:“想想还是以前在辽东,跟着你杀敌冲阵来的爽快。”

  如今你官越做越大,事情越来越多,不如以前在辽东有趣,那时我做你的保镖,陪你策马出征,时时都能说话逗趣。”

  贾琮笑道:“年前遇到的事太多,如今大致忙过了年节的俗事,接下去就空出时间了,大不了我多陪你出来逛逛。”

  ……

  艾丽展颜一笑,甚是娇艳靓丽,说道:“这话我可记住了,只是你要在神京做官,我们一下也走不得远。

  以前在辽东的时候,你和我说过许多江南美景风物,我一直想着那天能和你去看看。

  我娘虽然也是江南人,可她很少和我说起江南老家的事……。”

  艾丽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却让贾琮心中微微一动,当年他在辽东第一次见到艾丽的母亲徐氏。

  就觉得她不是一个普通的边地妇人。

  徐氏相貌端正清秀,眼神举止淡定安静,没有一丝普通妇女的粗粝,她年轻时必定受过很好的教养和熏陶。

  艾丽曾说她的父亲,是个被野人女真俘虏的哥萨克鹰师,她的母亲来自江南。

  但她母亲极少对女儿说自己的出身。

  当时贾琮就猜测,艾丽的母亲不会出身江南贫穷之门,不然不会有这样熏陶的举止神情。

  但一个江南女子,会流露荒僻的北地,还下嫁给异族为妻。

  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是徐氏家道中落,万般无奈才会逃难辽北。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她是出身江南的犯官女眷,发配流亡到边塞之地,最后沦落到下嫁异族为妻。

  历来官员犯下重罪,自己身首异处倒也罢了,最悲惨的就是女眷被发配苦寒之地作践……。

  或许正是类似的原因,才会让徐氏不堪回首,不愿和女儿提起过去。

  贾琮问道:“以前你说过,大娘是江南人,她是江南何方人士。”

  艾丽拿起碟子中一块百果蜜糕,露出贝齿细细咬了一口,说道:“我娘从没说过她是江南那里人,有时候我好奇去问,她还会生气。

  你知道吗,我娘平时很疼我的,从来不对我生气,唯独我问起她过去的事,她才会这样,所以后来我就不敢问了。

  其实我娘这个人挺本事的,我爹虽传了我刀法马术,但是我爹很早就去世了。

  我娘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她懂得东西很多,从小拉扯我长大,她是我们镇上唯一识字的女人,她教我的东西比我爹还多呢。

  年前我娘生了一场病,虽然不算厉害,但是开始念叨,说自己想回江南走走,给故旧长辈扫墓上香。”

  贾琮随口说道:“不知你娘去江南那里给长辈扫墓,我在江南有很多朋友,倒是可以送你们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艾丽想了一下,说道:“我娘说她想去六合县……。”

  贾琮微微一愣,六合县隶属应天府管辖,难道艾丽的母亲也是金陵附近人士?

  但是贾琮却不好这样问艾丽,因为她刚才说过,母亲徐氏不喜说起自己的出身,即便艾丽好奇问起,也会惹她生气。

  其实知道徐氏想去六合县祭拜亲长,单凭这条信息,加上徐氏不到三十多岁年纪,贾琮就能大概查出徐氏的出身来历。

  虽然徐氏只说去六合县拜祭长辈,并没说明这是她家中长辈,也不能说明徐氏就出身六合。

  但她的来历必定和六合县大有关联,不然不会多年沦落在外,一动了返乡之念,首先就想到去六合县。

  曲泓秀的鑫春号江南总店,在金陵已经营数年,只要少许花一些精力,让人翻查六合县十几二十年前旧事。

  有否有落难或犯下罪责的徐姓大户,或者落罪的徐姓官宦人家,多半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徐氏的出身来历。

  但徐氏对出身如此讳莫如深,且又是流落辽东的经历,必定隐藏了一段苦痛往事。

  自己一个外人,这样探听他人阴私,却是失德之行,贾琮自然不会真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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