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文翰街,萧家书铺。

  萧劲东在荣国府赴宴返回,虽有些醉醺醺的,但是神情却清明,一脸欢愉兴奋。

  他一进铺子便遇上看铺子的老家人秦叔。

  随口问道:“秦叔,今天生意如何?”

  那秦叔说道:“再过几月便是春闱之期,最近店铺里名家四书集注、历年时文集子都卖的很多,今天才半天时间,就卖出二十多份。

  等过正月十五,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便会陆续进京备考,到时候这些应考书籍,必定还能卖出更多,可是一笔大生意。”

  萧劲东满嘴酒气,笑道:“秦叔精通商事筹谋,这方面眼光和能为,一直在我之上,这事你拿主意就行。

  进那些书籍,进多少数量,都按秦叔的意思。

  当年父亲就是得秦叔襄助,才能把家里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本来以秦叔的能为,完全可以去主持,萧家在外省的店铺生意。”

  可惜秦叔过于低调了些,宁可在文翰街铺子上打杂,也不愿意到外省劳动。”

  秦叔微微一笑,老态沟壑的脸上,浮现出老成的练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

  说道:“当年我家中落难,多亏你父亲搭救扶助,我帮他出些力气,实在不值一提,如今年纪大了,腿脚也不灵便,实在熬不了奔波。

  年轻时去过不少地方,到头来还是神京呆的最舒服,将来这把老骨头埋在这里也是情愿的。”

  萧劲东笑道:“秦叔既喜欢待在神京,便长长久久呆着便是,我还巴不得,这铺子有秦叔帮我看着,我省多少事情。”

  ……

  秦叔又说道:“店里的应考书籍卖的好,还多亏了威远伯当年那三幅墨宝,那些学子知道是威远伯微末无名时所书,这才纷纷慕名过来观瞻。

  他们都知这位少年伯爷,是两度登科的举业骄子,岂有不来长长见识,也好沾惹科场得意的时运。”

  今日不仅书卖的不错,寄卖的字画也出手了好几幅,周先生那幅云脂夕照图,便被人高价买走。

  因周先生是你的好友,便按事先所定,原本的二成介钱,我们只收一成,其余银款我已差人送到周先生府上。

  另外,贺青竹那幅秋雨墨竹图,也有好几个人来问,只是暂没谈拢合适的价格,据我看这几日也必定能出手。”

  萧劲东听了哈哈一笑,说道:“贾玉章真是福缘深厚之人,我们三人刚去赴过他的酒宴,回来便各自发财,说来也是奇异。”

  秦叔神情一愣,随口问道:“贾玉章是何人?”

  萧劲东笑着向悬挂在墙上,且罩了轻纱的三幅书法一指,说道:“便是这三幅墨宝的主人。”

  秦叔眼睛微微一亮,说道:“原来是威远伯贾琮,这一二年时间,劲东不是和他有些疏于交往,怎么突然就一起饮宴起来?”

  萧劲东说道:“当年他来店里出卖书法,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我爱他的笔墨,大家相交于平微之时,自然能够来往热络。

  却没想到后面几年,他奇遇不断,做出多少了不得的事情,身份日益贵重,甚至名动天下。

  再加上近两年,他天南地北的办皇差,少有悠闲之时,我等商贾白身之人,又如何还能和他攀附高门,没等坠了当初相交的赤忱之意。

  这次也是遇上柳璧从江南返回,他不仅是清贵官身,还和玉章有同门之谊,这才约了我们三人一起,赴宴相谈,以叙旧日之情。

  虽然如今玉章不仅是朝廷命官,而且一体双爵,身份何等贵重,但是旧交同席叙谈,竟毫无半点虚浮矜夸之气。

  今日相会,一如当年,我等在春华楼聚会谈笑,那般的自在随和,时光荏苒,故人依旧,他这等胸襟气度,也当真不俗……。”

  萧劲东酒兴未散,逸兴神飞,侃侃而谈,却没注意到身边的秦叔,听着他夸赞贾琮,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半晌之后,等到萧劲东谈兴将落,秦叔才微笑道:“劲东交往到这等不俗人物,也算莫大机缘。

  当年他到店里卖字,老夫倒还记得那情形,不过是个一团孩气的娃娃。

  没想到这才几年时间,就能这般少年荣发,卓绝耀眼,确有些出人意料,或许这等血脉,当真天生不弃,终归要成气候……。”

  萧劲东醉意未消,对秦叔话中森然之意,并没察觉,只是随口笑道:“秦叔这话不差,玉章可不就是贵勋血脉。

  当年贾家宁荣二公,何等名动天下的英雄人物,想来是祖脉福泽不衰,才能养出玉章这样的出色子弟……。”

  ……

  时间飞逝,转眼将至正月十五。

  自贾琮年前承袭荣国爵,经年节各家老亲贵勋走动酦酵。

  像文翰街萧家书铺那位秦叔,认为贾琮将来必成气候,也在勋贵群体中成为某种共识。

  想要尽早笼络贾琮这样的新贵,本来以他将界舞象之龄的情形,联姻便是最好的合势手段。

  只是眼下贾琮需守制三年,前番又有宫中赐婚的排场,让那些有心思的贵勋高门,非常明智的放弃这种图谋。

  但联姻结势这种事,很多时候也可以另辟蹊径。

  于是身为贾琮的亲姐,伯爵府入籍的当家大小姐迎春,因自己兄弟的卓绝,在许多勋贵高门眼中,变得格外奇货可居。

  但凡和贾家常有走动的高门,都听说过这位长小姐和威远伯姐弟情深,是少年威远伯心中一等要紧之人。

  况且,迎春也是贾家姑娘之中,唯一过及笄之年的适婚千金。

  于是年节走动的几家高门内眷,言语之中,通过各种方式,透露了议亲之想。

  至于迎春和大同孙家那点亲事纠葛,此时谁还会放在心上。

  哪家能娶到伯爵府的长小姐,便是和贾家一门双府都结成姻亲。

  不说贾琮的权势前程未来可期,宁荣二公留下的人脉根基,至今还是不可小觑。

  贾母得了这些殷勤暗示,心中也很高兴,因这几家都是不弱于贾府的高门,老太太倒是和迎春热络的说了两回。

  只是迎春如今处事说话,和以前大不相同,对贾母的亲事游说,只是不动声色回话,虽然话语柔顺恭谨,但婉拒的意思却明显。

  贾母也知当日号称二木头的孙女,眼下今非昔比,别看她面上还是往日软糯,心中主意却笃定,更不用说还有她兄弟在后面撑腰。

  她口中说不想过早出阁,想多孝顺老祖宗两年,但贾母虽上了年纪,多少还有自知之明,却也不是听了好话就接着。

  迎春说什么多孝顺自己几年,只怕也不能当真,她舍不得自己兄弟,想要多陪那小子几年,倒是千真万确的。

  贾母在这件事上面,倒是没有太过勉强迎春。

  因为随着贾琮承袭荣国爵,他在贾家的权势地位愈发高涨,成为东西两府名正言顺的共主。

  连贾政这样的都不得不做礼法回避,贾母虽有亲祖母的位份,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因贾琮生母的缘故,祖孙两个一直都心有芥蒂,怎么也说不上有多少亲近,自己亲手养大的二孙女,就成了最好缓冲和纽带。

  所以,贾母也不想迎春这么快出阁,左右迎春有了贾琮这样的兄弟,即便熬大些年岁,也绝对不用愁嫁的。

  贾琮知道此事后,自然顺着姐姐的意思,因他的观感和时人大有不同,别人眼里迎春早该发嫁,在他眼里姐姐只能勉强算成年吧。

  这样的风波,对贾琮和迎春并没造成多大困扰,最多只是成为姊妹们闲暇时嬉笑的谈资。

  不过却很大程度触动到王夫人的神经,连在亲事上留下瑕疵的迎春,如今都因为贾琮而红鸾星动,唯独自己的宝玉无人问津。

  ……

  荣国府,东路院。

  这日薛姨妈带了宝钗来探望王夫人,这也是薛姨妈第一次到东路院走动。

  当初薛姨妈因儿子闹出人命官司,从金陵远道避居神京,薛家在神京本就有正经别苑,又有王子腾这样的男丁亲眷。

  依照人情常理,是没道理寄居贾家的,可是薛姨妈偏偏这样做,兄长王子腾也不顾脸面,似乎没有什么异议和不快。

  其中缘由自然是薛蟠太不争气,薛姨妈怕他在神京再闹出事情。

  虽有兄长王子腾作为依仗,但兄长的仕途前程也源起贾家。

  所以薛姨妈通过王夫人牵绊联结荣国贾家,对薛家和王家都是大有裨益之事。

  加上薛姨妈自得女儿薛宝钗的才貌,希望女儿将来嫁得贵婿,不仅能给薛家增添凭仗,也好拉扯她的好大儿薛蟠。

  他和王夫人鼓捣金玉良缘,不外乎就是这样的目的,寄居贾家才有近水楼台之便。

  却没想到世事变化无常,岂能尽如人意,眼下宝玉声名狼藉,想在外头媒聘高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王夫人自然要抓宝钗这根稻草,只是薛姨妈对这门亲早打起退堂鼓,如今他依旧寄居贾家,难道还是为了宝玉?

  只是,贾家二房虽已没落,但不管出于姊妹之亲,还是继续寄居贾家的便利,来东路院走动,都是薛姨妈回避不了的礼数。

  ……

  如今薛姨妈去看王夫人,可不像当初从梨香院到荣禧堂东小院怎么便利。

  因东路院为荣国府花园隔断而成,其间有围墙分割,原先围墙上开设连通小门,便于两处互相往来。

  但贾政入住东路院,担心落人礼法口实,被人诬告自己搬出荣国府,乃虚迁实连的把戏,便让人封砌了连通小门。

  因此从梨香院出发至东路院,需出荣国府正门右侧西角门,坐马车经过正门、东角门,从东路院黑油大门入院。

  但实际上却没办法这样走,因从梨香院到西角门,要横穿整个荣国府,薛姨妈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妇,可吃不住三箭之远的走路脚力。

  她需得从梨香院后街大门出去,坐上马车,绕过整个荣国西府,从宁荣街西向过荣国府西角门、正门、东角门,才能入东路院黑油大门。

  这一路走来的繁琐和疏离,不禁让薛姨妈心中暗叹,自己姐姐的二房已今非昔比,实际已被剥离荣国府,想要翻身只怕千难万难。

  ……

  不过她是个精明圆滑的妇人,心中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会透露半句。

  她带着女儿宝钗下马车,刚入东路院黑油大门,王夫人已带了丫鬟婆子,迎候在那里。

  薛姨妈见自己姐姐虽带着笑容,但脸上那丝不足和执拗,确是难以掩饰干净。

  但她只当做毫无察觉,见了王夫人便拉着手说了些闲话,又左右打量东路院。

  口中不住赞叹道:“姐姐这院子精巧宏丽,里外透着都是公候气派,依我看原来住的东小院,竟还要气派体面些,让人看了就喜欢。”

  王夫人心中只为入住东路院,感到憋屈没脸,听了薛姨妈这话,心中多少松快了些,只是脸上还端着矜持的微笑。

  说道:“妹妹这话说得太过了,左右不过是荣国府一偏院,那里有你说的这般体面。”

  薛姨妈笑道:“这话我可不是瞎说,府上内外都知,姐夫和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尖尖。

  老人家可是亲自发了话,要将东路院收拾的四处妥当才行。

  我前些日子在府内走动,看到琮哥儿亲自过问东路院改建,连凤丫头都被他指派得团团转,可见他那份用心。

  以前都说琮哥儿最敬爱姐夫,前儿见他将主祭之位谦让给姐夫,那还是外头的体面。

  如今再看着这院子的规整华丽,可见他内里也极尊重姐夫,便是对自己亲老子也不过如此,姐姐终究是有福气的……。”

  王夫人听了薛姨妈这话,脸面也松了下来。

  微笑道:“琮哥儿对老爷倒还是有孝心,也不枉老爷对他一番教导扶持,才有他今日这般排场……。”

  薛姨妈虽对贾琮有今日,离不开贾政的教导扶持,心中觉得是胡说八道,不过花花轿子人人抬,她自然不会去戳破。

  她最擅长捧场虚托气氛,和王夫人往主院而来,一路看到东路院诸般景致,便不带重样说出花团锦簇的话语,将王夫人哄得很是受用。

  以至于她初见薛姨妈之时,心中的窘迫丢脸的心绪,也很快消退下去,甚至真觉得这东路院也算有几分不错。

  ……

  等到了王夫人主院,让丫鬟奉上茶水,宝钗便向王夫人道恼,要去找探春说话。

  自从年前,王夫人和薛姨妈透露定亲之念,已让宝钗如同惊弓之鸟,恨不得从此不见这姨妈才好,有多远就躲多远。

  这次到东路院拜望王夫人,宝钗心底并不想来的,可王夫人迁至东路院,在外人眼里正是落魄之时。

  正需至亲走动安抚,如果不闻不问,未免太过让人心寒,所以问候看望的礼数,却是怎么都少不去的。

  只是和王夫人见过礼,宝钗便想法子回避,以免王夫人当着自己,问一些慈祥的话题,闹得大家都没脸。

  好在探春如今搬进了东路院,不然宝钗连个脱身理由都没地儿找。

  薛姨妈知道女儿的心思,也希望此时她能回避出去,自己老姐妹关起门不管说什么,也好有个圆场的余地。

  等宝钗走后,薛姨妈说道:“姐姐眼下也算百事安定,王家姊妹之中,姐姐也是极好的体面结果,如今只要荣养好身子,便是万事大吉了。”

  王夫人叹道:“哪有妹妹说得这样简便,我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珠儿早早没了,如今就剩下宝玉一个孽障。

  他这一辈子没个落定,我如何能轻松逍遥过去,上次和妹妹提的宝玉和宝钗的事儿,妹妹如今可有什么主意?”

  薛姨妈心里早有准备,自己姐姐眼下三句不离这话题,终归是躲不开。

  她心里也清楚,如今荣国府二房没落,宝玉又因言语辱及太上皇,被宫中一番整治败坏了名声。

  自己姐姐担心儿子一辈子没了着落,这才急着要结这门亲事,但薛姨妈现在哪里会接这个趟。

  不说自己宝贝儿子薛蟠,曾经反复嘱咐,千万不要让自己姐姐哄了。

  即便兄长王子腾看望自己,也对贾琮赞誉有加,话中虽然没有明说,但却有薛家女儿着眼长远,可不计正溯的意思……。

  自己那位见多识广的小叔薛远,一向行走天下,见过多少奇人异事,竟然也对贾琮极其推崇。

  这些人都是薛姨妈的至亲和信服之人,他们对宝玉的漠视,对贾琮的认可推崇,已经动摇薛姨妈心中世家豪族的执念……。

  但不管女儿和贾琮那档子事,到底有没有了局,薛姨妈都不想拿自己闺女,去填宝玉那个破窟窿。

  虽然他是自己姐姐的心头肉,但如今不仅没了爵位,连名声都败光了,一辈子都是个没指望的。

  ……

  薛姨妈虽然心里主意已定,但却不会开口直说,不然的话即便同胞姐妹,必定也是要翻脸的。

  如果没了王夫人这层关系,薛家拿什么借口寄居贾府……。

  薛姨妈说道:“原说宝钗和宝玉是嫡亲表姐弟,金玉相配也是好彩头,更不用说我们姊妹还能亲上加亲。

  但是我毕竟不是只养宝钗一个,她头上还有长兄蟠儿呢,蟠儿可是薛家长房长子,薛家里里外外的人都看着呢。

  姐姐你是知道的,像贾王史薛这样的世家大族,最看重长幼有序的礼数,没有长兄还没成亲,后面的弟妹把趟到前头去了。

  这事情要传出去,未免太难听了些,薛家在金陵那些族老,必定要怪妹妹不知轻重,坏了长幼规矩,以后我也没脸去见蟠儿的父亲。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宝钗,倒是早些给蟠儿找门合适的亲事,才是眼下正经事。”

  ……

  王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她只想着宝玉不再是荣国府的凤凰,更是失了前程依仗,早些找门好亲事,才是当务之急。

  却没想过宝钗头上还有长兄,自己妹妹说长幼有序的规矩,确是世家大族一贯礼数,轻易违背不得,不然自己妹妹这当家太太不好做人。

  只是这事王夫人爱莫能助,她也没个亲生嫡女,可以给薛蟠做妻的,即便是真的有,也不可能许给薛蟠这样无法无天的。

  在这一点上,她们两姐妹倒是想法一致……。

  王夫人问道:“不知妹妹想给蟠儿找个什么样的媳妇,贾家的世家故旧也多,其中不少有未出阁的小姐,说不得我也好给你帮衬一二。”

  薛姨妈说道:“我心中的计算也不瞒姐姐,蟠儿这性子也是不成器的,即便给他找一个官宦千金,他也是匹配不上人家姑娘。

  依我自己的主意,给他找个和薛家门户相当的闺女,才是真真靠谱妥当。”

  王夫人听了自己妹妹的打算,心里嘀咕着门户相当这四个字,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桩旧事。

  当日大老爷丧事期间,清虚观的张道士曾到府诵咒超度,还曾给提过有几家小姐,品貌双全,都是匹配宝玉的人选。

  只是自己早相中外甥女宝钗,自然没把这事放心上,不过那几家姑娘的名字来历,王夫人倒还大概记得。

  其中一位姑娘,便是桂花夏家的小姐,这桂花夏家也是世代皇商,数一数二的大门户,家境巨富无比。

  这位夏家姑娘闺名夏金桂,名字听着到也喜性。

  以往荣国府因自己和妹妹摆弄,四处传扬金玉良缘之说。

  老太太虽没有明说,但心里听着必定不爽利,有一次荣庆堂里说闲话,还拿着夏家姑娘名字说笑,说她和宝玉也算金玉良缘。

  王夫人如不是被贾母这样挤兑,只怕此刻还想不起这一茬,如今想来这薛家和夏家,还真算得上门户相当。

  要是将那夏家姑娘说给蟠儿,了解了这桩前事,自己宝玉和宝钗的亲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

  王夫人想通此节,便觉得此事再合适不过,笑道:“妹妹既想给蟠儿找个门户相当的,我倒是想起一位,多半会和蟠儿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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