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琰在永无天日的梦魇中沉浮,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唤他。

  脸颊被人拍了几下,力道不重,足以让他从几乎将人溺毙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唐琰睁开迷蒙睡眼,一眼便望进傅铭铮如烟似雾的灰眸里。

  “怎么了?”唐琰喃喃道,有些难受地按着太阳穴,“头好晕。”

  傅铭铮未语,指腹轻轻在他眼下拭过。

  一片水光。

  唐琰诧异地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满脸湿意。

  傅铭铮用已经准备好的热毛巾给他擦了脸,接着递给他一杯温水。

  等他喝完重新躺回被子里,才问:“梦到什么了?”

  唐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泛着湿意的眸柔软而温暖:“梦到你。”

  ……梦到他,还哭成这样?

  傅铭铮微微虚眸,没有作声,等着唐琰接着讲下去。

  唐琰却是不肯再说,傅铭铮等不到他开口,只好自己提问:“梦里,我们在干什么?”

  这话说的,倒是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唐琰闷声道:“你救了我。”

  傅铭铮喉头微滚,按下询问的心思,继续听下去。

  “我们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教了我很多,”唐琰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一段久远的记忆,“教我活着。”

  “教我生活的意义,还教会我……爱。”

  傅铭铮只觉得脑海中有一刹那飞速流过一抹流光,他下意识追问:“然后呢?”

  “……”唐琰沉默着,忽然一翻身,将后背留给傅铭铮。

  “唐琰?”傅铭铮轻唤。

  回答他的是唐琰故意伪装的梦呓。

  傅铭铮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回到自己的床上。

  以他的身体素质,基因液只是在修补体内细微的漏洞。

  他服用下基因液,闭眸慢慢梳理身体涌动的力量时,感觉到被角轻轻被人拉起,一个温热的身体贴着他钻了进来。

  傅铭铮垂眸,伸手捻着唐琰摊开在枕头上的发丝。

  “……我睡着了。”唐琰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呓语般小声嘟囔。

  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弧度,傅铭铮随手为唐琰拉好被子。

  唐琰虽然说得不多,可其中的意义却是耐人寻味。

  自己是个什么性格,傅铭铮自是一清二楚。

  除了他信任的队员,没有人能接近他。

  与其说是他的冷漠让人望而生畏,不如说是他有意抗拒别人的接近。

  教导唐琰生活的意义,这种慈善行为,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他身上。

  当时的他,一定是将少年放在心上的。

  手下抚着唐琰的头顶,傅铭铮暂时歇了心思,沉心投入梳理力量上。

  他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唐琰会告诉他更多。

  唐琰感受着傅铭铮温热的体温,眼角的湿意慢慢散去。

  梦魇里,他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仿佛又经历了一遍和傅铭铮的回忆。

  直到最后一刻。

  多亏了傅铭铮队员的帮助,他又重新体会到疼痛,找回了生而为人的身份认同感。

  可撕心裂肺的疼,和即将死去时深彻骨髓的寒冷,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唐琰往傅铭铮身边凑近了点,听着他沉稳的的心跳。

  脑海里又浮现回忆中的最后一幕。

  是傅铭铮,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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