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西城墙,宽阔的城头上,黑施带着两千兵士如同一条长龙,在城头上来回跑操,一边跑一边高喊口号。

  他声调粗豪的发出一声声大吼,两千兵士合力发出的声音,形成震耳欲聋的声浪腾空而起,无比齐整进行着应和。

  项昌将一万一千军队分成五份,东南西北四面城墙,每一面分配了两千兵士守城,分别命黑施、田兼、项喜、韩虎担任将领,剩余三千兵力作为机动,由屈复统领。

  要在凶悍的北军进攻下守住城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让兵士形成战斗力。而这些原先属于城门卫与宫内守的兵士,无论躯体素质还是战斗力、战斗意志,较之北军叛军都差了不止一截。

  如何提高他们整体战斗力,在最短时间内成为一支令行禁止、攻无不克的无敌强军,无疑是对黑施、屈复等五名将领的一场考验。

  经过从垓下至临江王国这一路的夜学,包括黑施在内的一千大楚精骑,全变成了合格、不,应该称得上是优秀的将领、军官,掌控区区一支两千军队堪称轻而易举。然而黑施依旧不敢放松,如临大敌,一直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做的更好。

  他牢记着项昌在任命他们时,对他们的训话:“你们只要让军士能够做到二条,此战我们必胜!第一条,严明军纪,令行禁止;第二条,激发士气,凶狠敢战。”

  故而黑施成为西城墙防守主将后,一直就是冲着这两条去做。像眼下的操练、喊号,就是为的让兵士听从军令,激发士气。

  在西城墙城头上足足跑了十个来回,除了黑施及担任军官的百十名原先大楚精骑,其余江陵城内的军官、兵士,包括各大贵族世家派遣来的私兵,都累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浑身被汗水给湿透。

  黑施却依旧毫不停歇,转身带着一干兵士,又要进行蛙跳。

  “太折腾人了,这是将我们当猴耍吗?谁爱跳谁去跳,我们是打死也不跳了。”在所有兵士与军官都面露难色时,然而毕竟军令如山,不敢违抗,硬着头皮在跳,其中有七八名兵士聚在一起一阵嘀咕,突然忿忿然一齐站起身,大声叫嚷起来。

  蛙跳的所有兵士与军官闻言,双眼放光,惊喜交集,齐齐转头看来,看是何人敢悍然冒头,作此仗马之鸣。

  黑施眉头一挑,沉声道:“你们说什么?你们现在是兵士,——兵士,以服从军令为天职。说不跳就不跳,你们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吗?”

  “谁是兵士?我们可不是。我们是德业老爷家的私兵。哼,能够前来帮助你们守城,已经是给足你们面子,想不到你们这等折腾人,将我们当做猴子耍。你的兵士跳,可以,我们是绝对不跳的。”那七八名兵士在为首的一名脸颊生了一枚拇指大小黑痣、黑痣上又毛茸茸生有一撮黑毛的壮汉的带领下,梗着脖子昂然站在一大群蛙跳的兵士中间,与黑施言辞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满脸满不在乎的痞劲儿,毫不示弱。

  又跑又跳浑身疲乏的所有兵士,心下喝彩,跟随着也是一阵怨声载道,有的则趁机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这七八名私兵之所以这般嚣张,就是在德家内做主子咬人的恶狗做上了瘾,看到主人派遣他们出来时满脸愤怒与不甘,因此借故来给主人找场子出气了。

  当然,他们却是没有用他们那点可怜的脑仁多想一想,要是他们主子能够干过人家,至于那等憋气郁闷,最后还是乖乖送他们出来?难不成他们主子是属王八的,天生受虐成瘾,喜欢憋气?

  “好!好!好!你们堵的我好啊!既然你们是德家的家仆,那我怎么也要给德业大老爷一个面子,可不敢将军律套用你们身上,随便轻易的斩杀你们。”黑施冷冷的道。

  闻言,七八名德氏的家族私兵面露得意之色。而其余的贵族世家的私兵顿时也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有些原先属于宫门守的兵士,就也想冒头,却被军官们一个个用严厉眼神给瞪了回去。

  接下来黑施的一番话,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兵士,包括德氏家族的七八名私兵,尽皆面色狂变,惊恐无地。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我这个人不一样,我不打狗,我专门打主人。孔伯,你带领几十名弟兄,押着他们送回德家,送到尊贵的德业大老爷的当家大妇面前。你用鞭子狠狠抽德业大老爷的当家大妇十鞭子,问她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责。”

  黑施这番话一落,那名孔伯的将领面容狰狞,二话不说,带着十几名兵士如狼似虎涌上来,将这七八名兵士给捆了臂膀,然后拖拽了就走。

  见蹲在城头上的所有兵士一脸惊疑不定,对黑施所言似乎心头存疑,孔伯立时送上神助攻,故意问道:“大人,要是那位德氏的当家大妇不想挨鞭子,不认罪,让家族的恶奴驱赶我们怎么办?”

  “好办嘛!那你们立即回来,千万不要与那位尊贵的大妇争执。回来告知我,我带着弟兄们前去走一趟。在王宫前的广场上,颂氏家族大妇的旁边还有空位,我看这位德氏的当家大妇过去跪着正合适。”黑施龇着大白牙,“嘿嘿嘿”笑着,笑容宛如地狱中钻出来的恶鬼,让人浑身发紧,不寒而栗。

  “可德业大老爷毕竟是九卿之一,位高而权重。我们攻破他的府邸,将他满门男丁杀个干净,姬妾妻女全部赏赐有功将士,万一惹得他雷霆震怒,降下罪责,一声令下将我们碎尸万段,可如何是好?”孔伯捉狭的看着周围一干神色惊疑的兵士,继续故意问道。

  “好办嘛!那少府颂产大老爷也是九卿之一,已经被咱们给屠灭了满门,再加上一个德业大老爷,难不成就多了?放手去干。你不知道多少弟兄们都垂涎这些大老爷娇滴滴的姬妾呢。”

  不得不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恶人学流氓,跟随项昌日久,对于他的骚操作,黑施也是学了个十足十。

  “好嘞,明白了,大人,您就晴好吧。”孔伯也乐呵呵的笑着,一挥手,喝令兵士拖曳着那七八名私兵就走。

  那七八名私兵这时才意识到黑施不是在恐吓他们,而是实打实的要押解他们去抽当家大妇的鞭子。当家大妇因为他们遭到如此羞辱,却不要暴跳如雷?不敢报复这些恶狼一样的兵士,那只会反过来收拾他们喽。

  对于那位当家大妇对待奴仆的狠毒手段,他们这些原先的忠心恶狗,可是知道的太清楚了,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们是绝对没有侥幸活命之理。而还不止于此,他们在家族中的妻儿老小就怕也要受到牵连,遭受惩处,惨不堪言。

  这些私兵一个个面色惨变,包括脸颊生有黑痣一脸嚣张的那位,全部浑身战栗,死活不走,哭嚎着,挣扎着,甚至跪地“砰砰砰”磕头,向着黑施告饶,求黑施给予他们一条生路。

  对于这些得意便猖狂、遭到毒打就乞怜的恶奴,平民出身的黑施可是见得多了,那里会放过他们?

  “哟,这可是意外了,你们怎么又哀求起来了?我这是成全你们啊,将你们送回去,让你们在主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忠诚,你们主子一高兴,不定怎么赏赐你们呢!求仁得仁,在这儿嚎什么?”

  孔伯不再拖延,将这些私兵无比粗暴拖到城下,然后翻身上马,用绳索拖拉着向德氏家族飞骑而去。

  孔伯原先也是一名平民出身,凭借出色的军功而今迅速完成了身份的蜕变,此番已然晋升成为了中级军官郎中骑,成为了黑施得力下属,故而执行黑施的军令,那是毫不拖泥带水,保证不打折扣。一如黑施执行项昌的军令。

  眼睁睁看着那七八名私兵被硬生生拖曳走,凄厉嚎叫声在拖出了老远依旧不时传回,所有兵士全部面容肃然,坐在地上的也都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了,一个个撅着屁股,这次不用催促,无比卖力的继续蛙跳起来。

  其余家族的私军兵士也尽心尖尖发颤,暗暗庆幸刚才没有冒然出头,不然眼下这等风光的一幕,也就少不了自己一份了。

  当然还是有些兵士不见棺材不落泪,依旧心怀侥幸,以为黑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德氏家族的当家大妇可是他一名小小将领说抽鞭子就抽鞭子的?

  “一个个都卖力的跳,咱们呢,一边跳,一边等待后续精彩上演。”黑施看出兵士们的心思,一句话将他们心头侥幸击了个粉碎,“万一那位德家的当家大妇真个性烈如火,将孔伯他们驱逐出来呢?那我脱不了要亲自去走一趟的。到时候,你们谁心存怀疑,就都跟着去开开眼。”

  一时间所有兵士心里像是吊了十五桶水,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孔伯带着一干大楚精锐骑马来回速度极快,不多久,就听马蹄声雨点打瓦片般密集,已然飞骑而回。

  出乎所有兵士、军官意料的是,不仅孔伯与十几名精骑安然返回,在他们身后还跟随了八名精壮的家族私兵,并且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所有兵士定睛一看,浑身一紧,一个个头皮冷飕飕的,——赫然是刚才那八名德家私兵的脑袋。

  一见孔伯神色,黑施立时明白结果如何,却故意问道:“德家那位当家大妇,反应如何?”

  “那位当家大妇反应甚为得体,被我抽了十鞭子后,当场疯了,让家族的奴仆将这些混账都给砍掉了脑袋,然后又送来了这八名私兵来顶替他们。那位当家大妇托我给您带个话儿,说她御下不严,有违军律,这十鞭子她挨的心甘情愿。”孔伯冷冷扫视着一干兵士、军官,语调冷冷的道。

  此番,没有一名兵士、军官再敢与他对视,目光所到之处,如同秋风扫劲草,尽皆乖乖俯首低头。

  “呵呵,难得这位当家大妇这么通情达理。”黑施拉长音调,话语间充满了让所有兵士心头大跳的——遗憾?

  “现在,还有谁不服气?站出来,我黑施可最喜欢清理刺头。”黑施阴恻恻的道。

  所有兵士噤若寒蝉,目不斜视,闷不吭声埋头苦跳,真个拥有了几分令行禁止的强军模样。

  黑施一挥手,孔伯用木棍将八颗人头高高挑在了城头上。

  “接下来的时日,这几个蠢货的人头会一直在这儿陪伴你们,谁不想遵守军律的,就好好看看。昨夜夜学,你们各自长官已经将军律清晰传达到你们每一个人。如果事先军律不明,传达不通,是长官的罪责;传达清楚,三军尽知,再胆敢违逆,那只能军令如山,杀无赦了!”

  黑施背负着双手,腰背笔直,走路的模样都与项昌有三分神似,面色冷肃侃侃而谈:

  “我们大楚的军队,不是一支没有纪律、惨酷嗜杀、肆意妄为的兽军,我们来自于大楚万千百姓,就是大楚万千百姓的子弟兵,是他们的保护者。今天,他们不遵守军令被诛,希望他们能够用自己的死给你们一个警醒,个个都将军律熟记,此后但凡再有违反,亦是一律斩杀!”

  项昌忍痛诛杀庄猪儿,无疑时机选的正好。他就要借此机会,不仅告知那一千精骑,更告知大楚所有兵士、军官、将领,而今的大楚军是一支崭新的、脱胎换骨的军队,是一支与以前截然不同、绝对再不允许出现暴行的军队!

  此时的大楚军遭受汉营军团的爆锤,跌落谷底,军中有志之士对过往的行径都产生了深深怀疑,不住反省是否以前所作所为是错误的,故而无疑是推行新军律、约束这头猛兽的最好时机。

  而项昌但凡意当时志不够坚定,没有痛下狠心亲手斩杀庄猪儿,那待这头猛兽重新复苏,日渐壮大,后面再想约束,至少要付出数倍、乃至于十数倍的代价。

  正因为他的决绝,他的亲自动手,不仅跟随他的一千精骑大受震动,消息传递回垓下,整个大楚阵营也无不凛然。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项昌在向大楚上下表明自己的态度。

  眼下项昌在大楚阵营高层将领心目中,已然是几乎不逊色于霸王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人敢于轻忽他决心要推行的事儿。

  故而他虽不在垓下,垓下军律在项庄的监督下,也是实行顺利,不打丝毫折扣。

  至于跟随他的这一千精骑,这段时日下来,早都成为他的铁杆心腹,一个个忠诚度拉满,对于推行的军律,对于项昌提出的未来大楚的目标,都是凛遵不渝,深信不疑。

  因为他们深信不疑,因而眼下就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无比积极热切的向着身边所遇到的所有人进行传播,一点一滴扭转他们大楚军给人的原先固有印象。

  而今听黑施冷凛凛的话语,所有兵士、军官心头震撼。昨夜夜学他们都是抱着玩闹的心态随便一听,而今八颗人头挂在那儿,让他们陡然清醒,打定主意今晚上要打起精神专注聆听了。

  见兵士们对于军令军律终于都心生畏惧,铭刻于心,黑施终于满意点头。

  抬头扫向其余三面城墙及城中军营,——屈复、田兼他们想必也都在做着同样事儿。

  对于田兼等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时刻想要超越自己,黑施心知肚明,却是毫不在意。

  “大爷随便拉拉下一点儿,就够你们撵一阵子,会让你们明白什么叫追赶无力,什么叫高山仰止,什么叫心服口服。”黑施颇为自得的暗暗转着念头。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接下来的训练变得极为顺利,无论黑施再下达什么指令,所有兵士与军官,凛遵不渝,再也没有人敢炸毛。

  而包括黑施在内,所有军官,对于下达的指令也全部陪同在做,这点让所有兵士心头怨言消除不少。

  ——军官都能实打实的全部做到,没有道理他们这些大头兵反而做不到。

  一直苦训到天色过午,黑施见兵士们委实疲乏了,才挥手解散,宣布暂时休憩。

  刚狠手弄死了八名兵士,人头还明晃晃挂在那儿,突然又变得这般好心让他们休息,所有兵士与军官都被黑施给搞懵了,一个个那怕休憩也是坐在原地,不敢胡乱走动与说话。

  而紧接着,他们都明白为什么黑施让他们休憩了,——城下一阵浓郁的蒸煮小米、豆子的浓郁香味儿飘来。

  军士们一脸讶异,用力抽动鼻子,甚至有的忍不住低声叫嚷:“好香的小米与豆饭,真想来上一大碗,吃个肚腹饱饱。”

  “你想屁吃呢,这显然是给那些贵族大老爷吃的。况且这才什么时候,晚食还早着呢。”立时旁边有兵士嘲弄道。

  他们这些军士每日两餐饭,分为朝食与晚食。比如今天朝食,就是每人分了一大把炒豆子。被黑施折腾了这么久,早消化干净了。

  而接下来,就在军士们眼珠子瞪大、一脸难以置信中,一群青壮婢女肩挑手抬,将一箩筐一箩筐的蒸煮小米与豆子,运送到了城墙上。

  “都还愣着干什么?按照分好的小队各自去取餐食。根据项昌长公子军令,自今而后,军队每日实行三餐,餐食管饱。”

  黑施话音一落,城头上陡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这阵欢呼可是发自肺腑,充斥着无尽的亢奋,比之刚才的喊口号真情实意多了,却是将运送餐食的婢女们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撇了箩筐落荒而逃。

  有了八颗人头打底,那怕军士们看着那散发诱人香味儿的黄澄澄的小米饭、金灿灿的豆子饭,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红了,却依旧没有敢妄动哄抢。

  以百将为单位,划分成几十支小队,各派遣出十名兵士,根据指派老老实实排着队伍,耐心等候,直到将自己小队的哪一份给领取回去。然后在各百将的指挥下,依次再分到每名兵士手中,然后一声令下,所有兵士才同时开始埋头大吃起来。

  黑施一直背负着双手,带着五百主以上的军官、将领在旁冷冷监督,见一切都进行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缓缓点头。

  直到所有兵士都开始进食,黒施才对军官、将领们示意,最后开始一起进食。

  不错,兵士先吃,军官后吃,同样也是大楚新实行的军规军律之一。

  那些婢女前来给军士运送餐食,原本心头战战兢兢,毕竟以往军队堪称兽军的名头无人不知,只以为此番羞辱是受定了。那知发现这些兵士除了吃饭一个个猛如野猪,看着她们的眼神一个个也充满了灼亮的兽光,却是没有一个敢于有额外动作,反而都是规规矩矩。甚至似乎为了避嫌,都距离她们颇远。

  婢女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黑施取了一个大陶碗,挖了一大碗小米饭,跟军士一样,也蹲在地上,埋头大吃。小米饭混合了咸鱼块一起蒸熟,吃在嘴里稠香又可口,原先平民出身的他也吃得美滋滋。

  兵士们一口气刨了个十一二分饱,放好陶碗,腆着肚子,一个个懒洋洋瘫坐着消化食。

  有些吃饱的兵士则凑到黑施身旁,围了一个大圈,犹豫了一番,小心翼翼问道:“将军,我们这些兵士一天三食,还让往饱了吃,想不到是真的啊。那刚才你带着我们喊的,杀敌人可以给金银,可以给老婆,甚至还可以做军官、做贵族,也是真的吗?”

  闻听兵士的询问,周围的所有兵士,连带那些军官,齐齐竖起了耳朵,宛如野猪拱食一般的进食声响突然也消失了。

  黑施转头看了看他们,心下雪亮:昨晚上苦口婆心夜学了一晚上,今天又嗓子冒烟吼了一上午,感情还是不相信啊。不相信,那就让你们相信为止!

  黑施一笑,伸手拍了拍身旁已然吃饱了的孔伯肩头,道:“你来告诉他们。”

  孔伯放下陶碗,站起身,挺起胸膛,小心自怀里掏出了一块上面写着几行黑字的布帛,还盖有鲜红的印章,满脸红光的大声道:“原先我与你们一样,就是一名兵士。在垓下城与汉营大战中立下了功勋,斩杀十几名敌军,霸王亲自给我颁发的赏赐。不仅给我发了赏金,而且还有五百亩地,喏,这就是凭证。”

  “此外,我眼下军职就是凭军功获得的。因此弟兄们,只要你们敢于拼命,努力杀敌,那我的今天就有可能是你们的明天。咱们这些穷苦出身的贱民,一无所有,唯有这条贱命。而这条贱命,以往又何尝属于咱们自己?不知多少弟兄姐妹,像一只只虫豸般,死于贵族老爷的刑法,死于繁重的劳役,悄无声息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而今,项昌长公子对咱们这条贱命这么看得起,愿意花以往咱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价钱来买,那还有什么说得?为什么不拼一把?即使死,那就死嘛,起码还给家人留了一块地,一些钱财。”

  一听孔伯口中霸王亲自给他颁发赏赐,所有兵士与军官再无怀疑,而听孔伯贴心贴肺的话语,感觉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去,一个个双眼放光,捏着双拳,群情激涌,感觉自己一身的蛮力陡然有了施展的方向。

  有的兵士低声喃喃道:“即使不给地,不给钱财,仅仅一天这三顿饱饭,也足够去卖命了。”

  “看你那点儿出息。”黑施横了那兵士一眼,放下碗,拱手谢过婢女们,让她们将空了的箩筐与陶碗收起来运走,转而对孔伯笑吟吟问,“你眼下还有什么愿望,这一战还想要什么赏赐?”

  “我眼下什么也不缺了,就还缺一个婆娘。这一战要是再立下功劳,我就去宫门前广场领取一个。那些贵族世家的贵女、姬妾,长得恁是好看,用来做婆娘正好。”孔伯一脸憨厚的笑,搓着手道。

  军士们“哄”发出一阵低笑。有的迫不及待问道:“这么说,王宫前那些堆放的金银,也不是做样子哄骗我们,是真要分给接下来有功的军士了?”

  “那是当前!项昌长公子的话能骗人吗?他可是霸王的长公子,会骗你们这些小蝼蚁?”黑施一脸鄙夷,断然道。

  “杀!杀!杀!杀气黄极忠,杀翻这些乱军!”所有兵士眼珠子都红了,粗重喘息着,挥舞着拳头,对着城北的军营,爆发出一阵阵大吼。

  黑施咧嘴笑了,项昌所言的“激励士气、凶悍敢战”这一条,也达成了!

  此战,必胜!

  三日后的清晨。在沉重肃穆的号角声中,北军大营洞开,一队队一列列军士顶盔披甲,兵戈齐举,汹涌而出,摆开阵势。

  巨日似乎不忍心见接下来的惨烈厮杀,蹲在厚重的云层后迟迟没有露面,唯有清冷的秋风吹卷而过,将遍布荒原的野草压制的弯腰摧眉,瑟瑟发抖。

  所有将领陪同黄极忠骑马出了大营,来到大军之前,打眼一看,禁不住齐吃一惊,——这那里是两万军?赫然足足多出了五千之众。

  掌控北军多年的黄极忠,竟然波澜不惊中暗暗多扩充了五千军。这家伙想要做什么?

  而这还不是最让一干将领震撼的。

  在两万五千大军阵列之前,还依次摆布着巢车、临车、云梯、攻城锤等等散发着强大威慑力的攻城器械。

  这些攻城的家伙个头硕大且不说,关键数量还多的要命。像临车与巢车,各有四十多架,攻城锤也有十几具,至于云梯直接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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