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不禁有些讶异,一是众人进城并未见到有何明显标示或告示通报戒严,守门军士也都是按部就班地核查了身份官凭,未曾有异;二是如果真的进行了戒严,此地乃水路要冲,又临近湖广布政使司衙门所在的武昌镇,必然是重兵布防,难以走脱。

  李成梁连忙问道:“可是发生兵变叛乱的祸事?”

  掌柜苦笑道:“若是发生叛乱倒还好了,可是现在据咱们的弟子从武昌镇的官员口中探听到的消息,乃是发生了歹人投毒荼毒百姓的事情,布政使和都指挥使震怒,提刑按察使立刻下令所有大小官员一律坐镇府衙,召集医者治疗中毒病患,附近卫所的军队已经被都指挥使以事急从权的命令调集卫戍周边查抄贼子。”

  “可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禽兽做出如此之事?”李成梁一听顿时义愤填膺,目光中闪烁着愤怒。

  掌柜轻叹一声:“此时就是因为不知晓是谁人所为,故而只能广招医者到武昌镇诊疗患者,尝试配置解药。否则一队军骑直接捕获罪魁祸首回来,严刑拷打之下不怕他不吐露解药,何会有当下戒严之事。”

  李成梁默然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发生此事,我等怕是一时半会没法抽身离去了,此去剑阁还有千里,抛弃了马匹装备咱们徒步走到魁星阁只怕是……”

  掌柜闻听到李成梁的自言自语,追问道:“敢问这位墨阁兄弟是要着急离去?”

  衡岳在一旁连忙补充介绍道:“这位是春秋堂的李香主,掌阁使的高徒,我们现在是有事情要着急去剑阁,掌柜你是此地驻守弟子,可有门路能让我们全身离去?”

  掌柜先是向李成梁施施然行了一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李成梁心中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掌柜在惊讶什么,果然自己这么年轻的面庞和较高的身份地位之间的落差会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丝惊讶甚至是质疑。但是此时李成梁也顾不得和一个外派的弟子解释什么,只是用略带压迫性的眼神看向掌柜,表示自己对衡岳问题的关切。

  掌柜沉吟片刻,说道:“香主,弟子在汉口镇与此城一衙役班头关系莫逆,想来凭借他的庇佑我等可以趁今夜第一次宵禁连夜城内混乱混做衙役出城。”

  李成梁思索少许,问了一句:“此人可靠吗?”

  掌柜有些犹豫地回答:“这也是弟子担心的地方,虽说弟子自觉与那班头关系莫逆,但是涉及到此种情况情景,是否还值得倚靠弟子心中也不能完全打包票,只能说值得一试。而且虽然今夜开启宵禁,必然是守卫最为严格的时候,但是也正是首次宵禁戒严,城内百姓多有不适,场边必然混乱,可以让咱们借机出城。所以弟子还是把这个方案讲出来了。”

  李成梁点了点头,略带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谢怀远。

  谢怀远捕捉到了李成梁的目光,开口道:“老夫觉得这位小兄弟的建议并无不可,最差无非是出城失败,以我等的身手在那些酒囊饭袋的守城兵处逃脱回城内还是无甚问题的,唯一要担心的便是驻守此地的神机营,因此老夫也不建议强冲出城,还是依照这位小兄弟的方法试一试。”

  李成梁见谢怀远也认可这个方法,也不再多说,出言表示肯定道:“好,那你去安排吧。还请吩咐厨房安排些饭菜,我等一路疾行,干粮的味道真是不怎么好。”

  掌柜恭谨地应道:“弟子遵令。”

  目送掌柜出门,众人稍稍松了口气,纷纷解下行装,但也都不做拆解,毕竟晚上还要收拾上路,此时也就是稍稍让背负行装多日的身躯稍稍缓和休息一下。

  万俟嵩有些不满地说道:“此地的这驻守弟子也忒没能耐,经营了也好些年岁了,也就是和一个衙役班头混了个不是那么靠谱的关系,真要到用时犹犹豫豫。”

  衡岳安抚道:“经营关系哪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此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一不有,水旱码头,交通要冲,能够带着这些弟子在此地有一席之地,而且能够如此及时的知道临近的湖广治所的讯息,已非易事。莫要吹毛求疵,反正今夜如果不能出城,我等也只能从于形势,看看有无其他办法,从长计议,不如今夜放手一搏。”

  万俟嵩听了衡岳的话,虽然有些被说动,但还是带着发牢骚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就能打包票今夜咱们冲关不成也能全身而退呢?明军的拒马桩可不是摆设,而且咱们也不知道神机营今夜的部署情况,如果正撞到口袋里,被抓个正着,那不就都要被火铳射成筛子了?”

  李成梁闻言轻笑一声,说道:“其实要我说,神机营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铁岭卫因为是关外重镇也有神机营驻守,神机铳最怕的就是风沙和潮湿,风沙会阻塞机件,潮湿会让火铳哑火,此地临近长江,秋雨(农历八月)正当时节,常有连绵的小雨,今日咱们入城我看地面较干燥,而风中水气浓重,今夜很可能有雨落下。”

  谢怀远闻言倒是眼前一亮,方才对神机营的担心也是他点出的,问道:“不想你对这天气地理也有知晓,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李成梁谦虚地答道:“谢帮主过誉,此也许是我墨阁弟子的常课所教罢了。”

  没等李成梁再多夸赞几句墨阁教习内容的实用,匆匆进来的掌柜几句话打破的屋内还算轻松的氛围:“楼下来了官兵,拿着差贴,说是要搜查嫌疑住客。香主,这……”

  李成梁沉着道:“收好兵刃,备好银两,让他们进来看看,然后打发走。”

  掌柜躬身领命而去,屋内五人也都把行装整理好,收纳起来,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从楼下传来,随后便朝着二楼的这间屋子过来。

  “砰!”房门被粗暴地打开,众人定睛一看,几把明晃晃的雁翎刀(明军佩刀)正架在掌柜的脖子上,一名身穿将官甲的校尉手持兵刃,踏步走入屋内。

  衡岳连忙凑上去轻声道:“几位军爷?这是?”

  那位校尉目不斜视,丝毫不理会衡岳从袖中掏出往他手里送的银票,朗声道:“守城卫接到举报,有一队不明身份的人士携带兵刃入城,疑似为武昌镇毒案犯案者,奉守将大人军令前来捉拿,请诸位自处,莫要做傻事。”

  李成梁听到自己等人被当作嫌犯立时觉得浑身有些炸毛,第一反应是有人陷害,但是仔细一想自己等人一路疾行倒也没有和什么人士太多照面,纵然墨阁会有人给今月楼通风报信怎么也不会如此准确知晓自己等人的路线和抵达时间,看来是一次不凑巧的误会。心下想定,李成梁觉得还是先行配合,看着校官的架势也不算是肯定自己等人作案,分辩清楚也就没事了,想来那湖广的三司主官能够如此及时地开展毒案调查和处理也都非昏庸之辈,就此结个善缘直接让自己等人离去也未可知。

  因此,李成梁喝止住蠢蠢欲动的万俟嵩,朝谢怀远使个眼色,对校尉说道:“想来此事是有些误会了,请军爷头前带路,我等与守将大人分说清楚便是。有劳。”

  校尉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想来是把李成梁等人基本坐实当成罪魁祸首,但是因为未曾确认只是怀疑,也不好多说什么,一挥手对身后的军士说道:“架上他们,拿上凶器,回城外大营,直接去见都指挥使大人。”

  “遵令!”军士得令,一拥而上,架着李成梁等人离开了客栈,向城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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