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剑主录 第三百零一章 悬壶,济世

小说:惊天剑主录 作者:北辰星稀 更新时间:2024-08-22 08:34:00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巍巍琴帝,天下尊之。

  若是问得罪琴帝有什么下场,年岁稍长的人知晓,那十多年前一夜覆灭的三大家族,数百条人命,尸骨无存,就是明证。

  而初入江湖者,仅仅凭借朱家贺寿,也难以窥测琴帝性情之一二。仅仅一位朱家公子身死,二百余人的死伤,也不足以震慑旁人。

  至于未与琴帝谋面,心高气傲者,怕是仅仅当琴帝是个传说。更有甚者,若狄飞云之流,距逍遥仅一步之遥,怕是心里算计着有朝一日能与琴帝交手一二。

  可惜,今夜之后,狄飞云再难兴起半点挑战之心。未曾见面,就被人打趴下,高傲的头颅被砸入地板,在意的脸面被重重践踏,偏偏自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这等场面未免太过震撼,这种结局未免也太过凄惨。

  金意楼的九楼之绝寰宇阁安然无恙,而金凤楼的八楼却是遭了殃。

  那些弓箭手早已被锋利的弩箭射个通透,气绝身亡。而白发白须老者看着地上无数的尸首,心有不忍,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而他身后的言长老看着瘫倒在地,六神无主的楼主,则是轻轻摇了摇头。

  白须白发的老者正是悬壶楼主黄连。登上九楼之后,黄连率先表明身份:“在下乃是悬壶楼主黄连,师承医世仁,身旁乃是我师弟,师承医世慈。今日,吾二人斗胆,来为琴帝陛下解忧。”

  言长老也是低着头,看向那扇门的眼神却是全然变了。这里面竟然是当今天下第一人的琴帝陛下。人的名,树的影。琴帝之风流,叫天下人皆心向往之。叫他如何能不吃惊?只是,琴帝陛下能否开门呢?言长老一时之间摸不准答案。

  许久之后,寰宇阁的房门终于打开。

  黄连脸上一喜,看着身旁的言长老,点了点头。

  看着师兄脸上的欣喜之色,言长老哪里能不明白?先前点名他们的师父,此时开门迎客,不仅仅有着看医世两位神医面子的味道,还有几分对他二人医术的肯定意味在当中。二人走近寰宇阁,言长老觉得自己一向稳重的楼主兼师兄的脚步有些偏快。

  若是远远望去,寰宇阁灿若明珠,料想屋内该是何等的刺眼耀眼。没曾想,进屋之后,言长老只觉眼前一亮。这寰宇阁之内,光线并不刺眼。若是定睛一看,那灯哪里是灯,分明是拳头大小的珍珠。而珠帘之上,粒粒都是上好珍珠,晶莹剔透。屋内黄金灿灿,地上所铺木板,更是号称寸楠寸金的金丝楠木……饶是见多识广如言长老,也在心里感叹一句,端的是金碧辉煌,无比奢侈。金意楼果真是富甲天下。

  不敢多加打量,而隔着珠帘,言长老只隐约能看到,有一人身着粉衣,看不清相貌,坐在那漆黑的玄玉床上,静默无言。

  目光之极尽,言长老得见,有一道黑帘遮蔽,不仅厚重,更是威仪,仿佛风雨不能进,而琴帝陛下该在此帘背后吧。他如是想着。

  悬壶楼主黄连佝偻着腰,低着头,脚步极轻,终于是走到床边。

  “你们医术如何?”那粉衣男子的声音高冷清幽,好似不含一分情感。

  悬壶楼主黄连微微一笑,说道:“家师云游四海之前,亲手将悬壶楼交予了在下。”

  见到那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言长老收起目光,正色道:“家师十年之前曾说,在下有他六分功力。”事实上,言长老这是自矜的表现。这些年他刻苦钻研,医术又进了一步不止。

  那袭粉衣却不管这些,翩然起身,双手负后,便站在一旁。这意思也相当明显,便是请吧,二位。

  悬壶楼主左右打量,发现床榻周围并无落座处。那粉衣男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见两把金丝楠木凳子,轻飘飘地落在床边,距离也是刚刚好。

  医者仁心,并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可到了黄连这般医术境界,哪里还需要手足接触。只见一根金丝线轻巧地扣在那床上女子的手腕之后,而后,黄连闭上眼睛,一手把脉,一手缓缓抚着胡须,只是那眉头越发紧锁,皱纹生生汇成道道山川,清风难吹散。

  良久之后,黄连开口道:“脊柱尽断,血虚体弱,当真是性命垂危。”

  言长老盯着那粉衣,心底只觉得怪异,一成年男子着粉衣,成何体统。相比之下,他比较好奇的是,方才出手的琴帝在哪?

  眼看师兄诊断完毕,言长老则是在那女子的脸上一番望诊切断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他也下了结论:“气若游丝,经脉寸断,万分危险。”

  “你们能不能治?”

  黄连一摸胡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玄玉床对治疗内伤有奇效,可这位小姑娘不仅仅是内伤严重,脊柱尽断,气血过虚。仅仅以玄玉床之效,怕是拖延不了多久。”

  那粉衣男子一挥手,床边数个楠木匣子尽数打开。黄连定睛一看,发现当中不仅有好几株上百年的人参,还有那药王鼎中名贵丹药,其中活死丹,延年丹,十全大补丹,益寿丹,应有尽有。

  端得那药箱浓郁,言长老看着也是一阵惊喜加心痛。果然是琴帝拿走了丹药,而此时这些出自悬壶楼药王鼎的无上丹药将不再属于悬壶楼。付出诸多心血的他,哪里能不心痛呢?

  更令言长老气愤的是,他赫然发现那活死丹和延年丹的数量各少了两颗。他的心简直在滴血。这小半日功夫,就是这般的消耗,那一鼎的丹药又经得住几日这样的挥霍呢?而且两丹齐用,活死丹的药效会将延年丹的药效缓冲掉大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活死丹和延年丹也不管用吗?”

  那粉衣男子的说话,似乎更加印证了言长老的想法。

  黄连摇了摇头,说道:“治标不治本,事倍功半。”

  “如果加上十全大补丹呢?”那粉衣男子问道。

  “这不是胡闹吗?”听到那粉衣男子,企图再度糟蹋悬壶楼的丹药。爱丹心切的言长老顿时怒不可遏,传来一声大声的呵斥。

  而悬壶楼主黄连诧异地将目光投向言长老,言长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般不问医者,自己胡乱用药,万一害了人性命怎么办?那十全大补丹活络气血,那小姑娘未必受得了”

  黄连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见到自己师弟这个解释,赶忙打圆场道:“师弟所言有理。不过现如今是救人心切,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小姑娘伤得太重,若不及时救治,怕是会夜长梦多呀。”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了。事实上,言长老觉得,若再不有所行动,这小姑娘说不定今天夜里就会香消玉殒了。

  “你们有几分把握?”

  “说来惭愧,若是家师二人在此,他们艺术出神入化,妙手可回春,相信当有八九分把握。如今我们悬壶楼师兄弟联手,怕是不会超过五成。当然,这还得要金意楼的全力配合。”黄连如实答道。

  “两位神医现在到底在何处?”

  那声音依旧是冷淡,言长老没有感受到一丝威严。

  眼看这粉衣男子不相信自己,本着救人为重的黄连依旧是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只知道家师在北冥,具体在何地,恕我不知。”

  言长老则是见到琴帝迟迟不肯现身,只有这粉衣男子在此招待,顿觉被琴帝看轻,不由得有些气恼。

  “告诉你这后生也没有用。实话和你说吧,据金意楼上个月的消息,我师父在西漠灵州露过面。至于,现如今在哪,恐怕只有天知道。”

  且不说西漠灵州与北冥之地距离金意楼迢迢万里,两位神医更是踪迹飘渺,要找到他们本身就不易,犹如大海捞针。而找到他们之后,赶回这金意楼,哪怕是在金意楼的驿道之下,恐怕至少需要一月的时间。而这少女危在旦夕,眼下找他们悬壶楼,似乎才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便是最好的办法。不然,这粉衣男子有得选么?

  此时,门外有声音响起。

  那人自报姓名,不复之前骄傲模样:“琴帝陛下,金意楼沈御求见。”

  来者正是沈御,此时他弓着身子,身边再无一人。

  黄连不由得摸了摸胡须,看来这作为生意人的金意楼楼主,着实有一些可取可称赞之处。不久之前,被琴帝落了面子,杀护卫数百人,不过些许功夫,那沈御竟然放下身段,主动求见。

  言长老的眼睛依旧盯着那道黑帘,他就不信,金意楼主这般阵仗,琴帝还不出声吗?

  下一刻,一道更加清幽的声音在言长老耳边响起。

  “孤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沈御立马回答道:“能为琴帝陛下效命一二,乃金意楼之幸。”

  “保寰宇阁之安宁。”

  “沈御必倾尽金意楼之力达成。”

  这一下,言长老和悬壶楼主黄连都是目瞪口呆。

  倒是悬壶楼主黄连先反应过来:“恕老朽眼拙,不识琴帝大人本尊在此。”

  “无妨,孤给你们两个时辰准备。”

  其后,二人出阁而来。

  言长老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寰宇阁的,他的脑海里依旧是一片空白。仅剩的几个念头在脑海中回绕:他怎么会是琴帝?他怎么可能是琴帝?琴帝不该是无比威严的吗?

  待到下楼处,言长老左脚落地不稳,一个踉跄,险些从楼梯之上滚了下来。

  亏得黄连眼疾手快,一把扶起这个六神无主的师弟,大呼道:“师弟,师弟,你当心点。”

  言长老这才如大梦初醒,咋舌说道:“师兄,他真的就是……”

  “一人孤,自称孤,琴帝陛下无疑呀。”

  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言长老赶忙低着腰,连带着声音也低了下去:“师兄,刚才我说话,没有太过失礼吧。”

  难得见到师弟如此窘状,黄连打趣道:“岂止呀,声如洪钟,一番训斥模样。不知晓的,倒以为是父训子。”

  “那琴帝陛下动怒没有?”

  黄连反问道:“你说呢?”

  “不对呀,也没感受到传说中的杀意呀。”言长老自言自语,惊叹道,“莫非,琴帝是想秋后算账?”

  “万万不会。”黄连见到师弟惴惴不安模样,不忍再恫吓他,而是安慰道,“琴帝陛下行事光明磊落,若真想杀你,你当是走不出寰宇阁。”

  “可是……”

  见到言长老还是不安,黄连赶忙打断了他,好声道:“师弟,我们还是回去做好准备吧。切莫耽误了琴帝陛下的正事。”

  自金凤楼兜兜转转,二人最后选择从铜雀台大门离去,不曾想没有走出金意楼的大门,只见金意楼沈御早已在一楼等候。

  沈御此时满脸笑意说道:“两位神医辛苦了。”

  黄连也是陪笑,嘴里却是推辞说道:“哪里是什么神医,沈楼主切莫打趣小老儿了。”

  “一个悬壶楼主,一个悬壶长老,皆是医世一门的高徒。那两位是老神医,那么阁下两位都算得上是小神医呀。”

  这等恭维之言,听得人十分舒服,十分受用。而恩师在前,黄连和言长老也不敢自称神医。没曾想到老来,还被人称为小神医,黄连也是轻笑。

  “不知两位小神医,琴帝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呀?”

  “琴帝陛下让我们……”

  言长老应声说道,却被一人打断。此时,黄连瞪了一眼言长老,然后极为自然说道:“沈楼主,受琴帝所托,不得言于他人,见谅。”

  “当是如此。两位切莫误会,我不过是想为琴帝陛下分忧,为二位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多谢,告辞。”

  说罢,两人就此离去,浑不顾沈御恶狠狠的咬牙模样。

  一路上,绕过三重门四亭楼,数座殿宇,二人径直来到悬壶楼的机-密塔楼处。

  那言长老依旧是不安,坐在竹椅之上,连喝了数杯冷茶,这才镇静了些许。看着师兄忙碌背影,他忍不住出声问道:“有没有这个可能?琴帝陛下故意让我们出手,然后使我二人功败垂成,最后将我们二人尽数斩杀?”

  “这越说越没谱了。琴帝陛下真想杀人,弹指间就能让我们死无全尸。何必要我们去救那个女子?”

  言长老又八卦了起来:“那个女子到底是何身份?不是说琴帝陛下十二年前就失去了挚爱之人了吗?”

  “我说,小问号师弟,你到底是治病救人的医者,还是乡下的婆娘呀,这么婆婆妈妈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言长老倒是笑了起来,说道:“大黄师兄,我记得当年尊师可是叫你苦口小儿呢。”

  黄连毕竟是师兄,哪里能容忍师弟如此放纵,他拾起手边的香草,就朝师弟扔起。也幸亏一旁无弟子小厮在此,没有见到两个老顽童打闹起来,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得两位严师的轶事趣闻。

  两人行医数十年,挑拣行囊,早已是经过无数次的熟悉。时间不久,就有两个装得满满的行囊摆在两人脚下。

  言长老出声问道:“师兄,你这次真的有把握吗?”

  二人虽是师承不同,可归根是同出一门,数十年的交情,早已是感情深厚。

  “我方才说的五成把握,不是玩笑话,也并非让琴帝知难而退。若真的能尽悬壶与金意楼之全力,你我二人联手,也只有五成五的把握。这样的把握,实在是太低了。”

  五成不是九死一生,而是死生过半。那等病情放在其他病人身上,能有如此生存的希望,自当欣喜之,感谢之。可偏偏那人是琴帝关心之人,且琴帝为她夺药王鼎中丹药,至少是关系亲密。那么这等的把握,就着实太低了。那女子身死,琴帝陛下又会如何?当年他曾一夜屠戮八百多口,那么今夜之后,琴帝万一发起疯来,那金意楼还能有活口吗?

  “那女子意志不坚定,怕是四成的把握都难。琴帝陛下难道不知道,他是在拿那位女子的性命在冒险吗?”

  “谁知道呢。既然琴帝陛下愿意一试,我悬壶楼自当舍命相陪。”黄连只觉得嘴里如同吃了黄连一般的发苦,随后叹道,“只当尽人事,其余一切,交给天意吧。”

  “虽是如此,我们也当做好准备……”

  悬壶楼主黄连一把躺在竹椅之中,说道:“哪里还有准备。我们名下弟子无数,得我们真传者,或三五年,也可完全出师。若此事教与他们知晓,省不得一番哭哭啼啼,聒噪吵闹得很。老夫我今夜就想好好坐坐,享受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言师弟,说来还是你比较有福气呀。”

  言长老来了兴趣,诧异问道:“师兄何来此言。”

  “你可能不知,老夫本想着再过半月,就将这恼人的悬壶楼主之位让出来,留给你来好生锻炼锻炼的。现在倒好,让你小子又躲了个懒。你小子运气总是不错。学艺之时,总是能得师叔青睐。连师叔的女儿都险些被你给拐骗回了家。”

  “老不死的,你说的什么屁话?”言长老犹如被人戳到了痛脚,大怒笑骂道。

  悬壶楼主黄莲哈哈大笑。

  今夜月明,无星可见,两个竹椅一摇一晃。

  黄连心里得某个声音在告诉他,琴帝陛下还不至于如此冒险呢。恍惚之间,黄连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旋即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那还不如直接跪下求天呢。

  时光飞逝,数十年的时光将两位少年变成老头,这么一看,两个时辰的光景似乎也不足道。

  眨眼间,就只剩下小半个时辰。两人放弃了悠闲时光,离开安逸的躺椅,起身出发,循着来时路,再度回到辉煌的金意楼。

  金意楼依旧灯火通明,却并不热闹。时间未到子时,客人就已经走了大半。这放在平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再无往日没有丝竹之声悦耳,更没有才子佳人一唱一和,吟诗作对,行酒令时觥筹交错。金意楼或许从未如此清净过。

  过往客人三三两两,不见拥挤。

  等到上了金凤楼五楼之上,更是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不见任何客人。自六楼之上,更是增添了许多护卫。

  黄连再一次对沈御高看了一眼。

  这金意楼开门做生意,本就是人情买卖。能在如此快的时间将那些人劝离金意楼,还要让外人不看出一丝异常,这便是十分了不起。

  这当中,少不了一些金意楼的本家旁枝公子哥。公子哥可不管你们金意楼如此,他们背后一些势力,就是金姨楼本身。想赶他们走,比登天还难。可他们二人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任何人酗酒闹事。

  而路过八楼之处,那上百具尸体早已被收拾得了无痕迹,连带着空气中一两丝血腥气味,也被金意楼独有的玫瑰花香给替代。只剩下廊柱之上的一些箭痕在提醒着二人,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

  只不过战斗的胜负顷刻分晓,在金意楼的遮掩之下,那些弓箭手的死讯,将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而这些廊柱之上的箭痕,恐怕第二天就会被修复。到时候,谁还会记得那些死者?

  二人上来九楼之绝,绕过那地板上的数个人形坑洞,来到寰宇阁门口。

  琴帝大人没有传唤,他们便不能入内,只有老实等待。

  这就是规矩。

  护卫们严阵以待,长老客卿们更是个个神情紧张。

  接下来的时辰里,金意楼依旧是没有任何变故发生。一切好似无风无雨无惊雷,两相安好。

  屋内传来一位女子的痛呼声,声音极小,极不真切。言长老整颗心蓦然都悬了起来。

  清风一吹,寰宇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二人背起行囊入内,只是,没走出两三步,就听得一个声音。

  “你们将行囊放下就走吧。”

  两人闻言一愣,这算什么事?合着琴帝叫他们来,只是准备工具的。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动手。换言之,在琴帝眼中,他们根本没有治病的资格。

  “凭什么?我不服气。”好不容易做了赴死准备的言长老哪里肯罢休,搭上了行医者的尊严,他质问道:“琴帝陛下,莫非你认为如今这金意楼里有比我们二人医术还要高超的人存在?”

  黄连抬头一看,原来拐角处早已站定站着一人。那人一身粗布灰衣,满头青丝,双手负后,右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挲着。

  那人告诫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莫固步自封呀。”

  悬壶楼主黄连只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却迟迟说不上来。

  性格被勾起来的言长老哪里听得这种劝告,今日之事,不仅关乎他个人生死,更关乎悬壶楼的脸面,甚至于是他师尊的脸面。他大怒道:“是不是固步自封总要比比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天外有天呢?吾家师慈,今天哪怕是赌上师门尊严,某也要和你比上一比。”

  战书已下,这等医者之间的比试,哪怕是琴帝陛下也无法插手。可惜,这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声音更加雄浑,语气也更为骄傲。

  话语轻蔑,落在两人耳中:“医世慈算个什么东西,给某提鞋都不配。”

  “岂有此理。”听到有人侮辱自己敬重无比的师父,言长老哪里能忍,只见他撸起来袖子,再也不管不顾地喊叫了起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黄连再一次拉住了师弟的手,止住了那句有辱斯文的杂碎,手指头轻轻指了指拐角那人。

  那人早已转过身来,但见他容貌清癯,皮肤紧致,双目炯炯有神,倒是额头之前的那一绺亮白色头发平添了他的邪气。

  那人望着头发发白,年纪更加年迈的悬壶楼主和长老,嘴角一扬,笑着说道:“怎么?年纪越大,火气也越大了?一见面就想和为师比试比试吗?乖徒儿。”

  言长老顿时如遭雷击。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已是老泪纵横,颤颤巍巍走到那人身前,恭敬地跪下道:“弟子拜见师尊,祝师尊万寿无疆。”

  “起来起来。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哭丧。什么万寿无疆,那不成了不老不死的妖怪了吗?”那人有些嫌弃道。

  悬壶楼主黄连一向稳重,而见到师叔在此,也是弯着腰说了一句:“弟子拜见师叔。”只是,那双微颤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那人正是言长老的师尊,也是当世神医之一的医世慈。

  黄连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问道:“师叔,那此时在屋内的是不是……”

  医世慈点头道:“敢让我给他提鞋的,除了他还有谁?”

  听到这个消息,一把年纪的黄连倒是没有痛哭起来,而是捂着袖子抽泣了起来。

  “别哭别哭。重逢已是幸事,你们二人都已年过知天命,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医世慈简单说明情况之后,便令二人止住了哭声,背着行囊随他入内。

  黄连记起上一次见到师父,乃是十年之前。而此时再见到师父医世仁,发现师父依旧潇洒。一身白衣飘渺,那张脸依旧是线条分明,一头青丝散乱,偏偏额头前两绺白发依旧显眼。

  “黄连,还是你稳重。看来,当初我选你继承了悬壶楼,是极为正确的。”

  黄连止不住地摇头,话语越发含糊道:“弟子,师父,弟子……”只听得他泣不成声,渐渐难成一句话。

  本该是一番感人情景,偏偏聚在这寰宇阁里,医世仁起身拍了拍这个弟子的脑袋,算是知晓了他的苦衷。

  心知事态越发紧急,医世仁正色道:“本意不让你们二人插手。可是,既然你们二人执意要进来,那便来吧。也好让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看看你们的长进。”

  老家伙这个词,用在这两个满头青丝的男人身上,或许并不合适。而他们面前那两个头发尽白的老者,偏偏若孩童一般,站得笔直,更是投来了崇拜不已的眼神。场面之间一时极为怪异。

  言长老不再叫嚣着比试,而悬壶楼主的黄连恍惚间,只觉得时光倒退,自己再一次回到了悬壶楼的机密塔楼处,再一次听着两位长辈谈论着救治方案。

  情况比两人想得还要危险复杂许多,那小姑娘不仅是脊柱尽断,连带着浑身经络也是破裂。换做他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偏偏琴帝以逆天手段,保住了那小女孩的一线生机。

  不多时,两位神医领着弟子来到床榻之前,只见那一袭粉衣双手放在那小女孩的背上,小女孩头顶白雾缭绕,俨然是在疗伤。

  “二位准备好了吗?”

  医世两兄弟点了点头,开口道:“可以开始了。”

  这一夜,黄连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奇迹。

  那小姑娘的经络被一根根银针挑断了,瞬息之间,就被人用金线修复。速度之快,下手之准,令人咂舌。似这般通天手段,早已超出了言长老的认识范畴。

  艺高人胆大。银针小刀在两位神医的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割破后背脊柱处的肌肤,那节节歪歪扭扭的几近破碎的脊椎终于是暴漏在空气之中。

  霎时间,血如泉涌,骨肉分离。

  鲜血顺着金线,再度从经络入体。在两位神医的出手治疗之下,那些断裂的脊柱竟再一次被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当然,不可避免地是,小姑娘身上被植入了足足三十二颗钢钉与两条金色丝线,那人浑身更是涂上了膏药,绑满了白色纱布。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位弟子打起了下手。

  待到破晓处,那姑娘服下活死丹,安稳入睡,气息变得沉稳而舒缓,黄连与言长老两人才意识到,这一场治疗终于是结束了。

  天下第一人的琴帝此时神情憔悴,两眼微倦,脸上终于有了一抹轻轻笑意。

  只见那一袭粉衣朝着两位神医轻轻一拜,道:“多谢。”

  “玄策老弟,不必如此。”医世仁赶忙扶起粉衣,他擦了擦额头汗水笑道。

  医世慈则是放下袖子,摆手道:“大恩不言谢,这般道理,可是你当年说的。”

  那二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家师与琴帝竟是旧相识。

  此间事了,众人自觉离去。出得楼阁处,那医世慈想起关键事,扬言要去悬壶楼考较徒子徒孙,便快步下楼,只留下一个行色匆匆的灰色背影。这一下,使得背着行囊的言长老只能拉开脚步,焦急喊道:“师尊,你慢些。”

  另一对师徒脚步稍慢。而悬壶楼主黄连揉了揉微涩眼睛,一夜未眠,年老如他已经是有些困倦,可是看着身旁依旧年轻的师尊,他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怠慢。下得金凤五楼,他忍不住问道:“师尊,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傻徒儿,”额头两绺白发的中年人知晓此时弟子心中的惊骇,笑着道,“你说,我此时在何处?”

  黄连低着头,看着这朱栏玉砌,说道:“师尊如今在金意楼。”

  “那你可知昨夜之前,我在何处?”

  “弟子不知。”

  “不知就对了。说出来也不怕吓着你。为师在北冥烤鱼吃呢。”

  一夜之间,横跨万里,从北冥至中州,这是何等的速度,更是何等的惊骇?

  “那人是谁呀?他可是天下第一人的琴帝呀。”医世仁二手食指捏起,轻理着那两绺白色头发,久久不言。“岂是寻常人可以妄自揣度的?”

  黄连再度问道:“那师尊,此等案例,是否可以记在济世医书之上呢?”

  说起这济世医书,医世仁又笑了笑。当初他们兄弟二人广开门户,徒子徒孙无数。后来,二人医术名扬天下,座下就有弟子建议为师尊写书立传,医世仁不好虚名,本着将医术发扬光大,就此答应了写书,却没答应立传。换而言之,济世医书乃是记载两位神医的行医之丹方用药治病记述。此等医书由一众亲传弟子记录编撰,更由他们两兄弟亲自把关,倒也不至于沦为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的外传。再往后来,医世仁力排众议,将弟子治病之丹方也收录在书内。据说,那弟子听闻此消息,竟是乐得昏死了过去。

  而如今,这悬壶楼之医师弟子,无不以留名于济世医书之上为荣,所以,他们钻研起医术,琢磨起丹方,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医世仁乐得见此改变,也不再阻拦弟子编撰此书。

  若是将脊柱尽断之人治好的这一案例放入书中,倒显得骇人听闻,也没那般真实。医世仁沉吟片刻说道:“此等医道奇迹不可能复制,记在书中,毫无意义,徒惹众人烦恼罢了。还是不要写了。”

  “可是,此等此等……”

  “不必,不可,不行。”医世仁斩钉截铁道。“如果没有琴帝大人的气机辅助,那些鲜血是万万不能回流体内的。而那两根金线,更不是寻常之物啊。”

  “总之,此等奇迹,乃是天赐,非人力可致。”

  黄连心里头一阵失落,有些不满地嘀咕道:“那琴帝陛下就不是人了吗?”

  “哈哈。谁知道呢?”医世仁一笑,右手轻轻一抚那一绺白发,顾左右而言他,“时辰尚早,先睡个回笼觉去咯。”

  医世仁大步走出那金意楼,转回悬壶楼,便径直往楼亭处里睡去,将紧随其后的悬壶楼主关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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