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吓得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子谦,你怎么了?”

  做戏要做全套,方慕安一狠心就捅了自己肚子一下,伤口果然不负众望地渗血了。

  文轩眼看方慕安自残,气的两眼喷火。

  方慕安避开文轩要吃人的眼神,捂着肚子哎呦出声,韩泽忙走到他跟前扶他,“子谦,你是不是伤口痛?”

  方慕安心说我都快把自己捅露了你还看不出我伤口痛,“刚才打他时扯到了伤口。”

  韩泽看一眼方慕安,又看一眼文轩,“不如我找人送你回去换药……”

  方慕安一听这话就炸了,“你找人送我怎么行,你不陪我?”

  出卖色相就出卖到底,一把手拉着韩泽死也不放。

  宋洛也上前劝了一句,“方先生伤势要紧,来日再审不迟。”

  韩泽看了一眼面如冰霜的文轩,对宋洛皱眉道,“人先交给你,你审就是了。”

  方慕安汗毛倒竖。

  人交给宋洛,那还有的活吗?小王八蛋当初能在床上杀人,眼下就能全套复制抖S韩的刑讯技巧。

  好在宋洛推辞了,“这么重要的犯人,学生一人不敢审。”

  韩泽眯眼思索半晌,咬牙对刑官吩咐,“把他关到水牢。”

  虾米?

  从哪又弄出个水牢?

  方慕安才忍不住要开腔,就远远看见文轩向他摇头,这才把求情的话咽了。

  他这一天的表现已经够明显了,适度收敛很有必要。

  文轩的担心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人才上了马车,韩泽就试探着问方慕安,“子谦,十年前在冀王府,你是不是就认识了文轩?”

  方慕安的心跳都紊乱了,攥着拳头强作镇定,“文轩虽然是抓我的人,也是救我的人。”

  韩泽脸部肌肉僵硬,伸手把方慕安的两只手紧紧握住,“你这两日百般袒护他,就是记起来他对你的救命之恩?”

  方慕安连抽了好几次手也没抽出来,只能好死不死的由他握了,“我并没有袒护他,文轩剑客出身,宁折不弯,你那些损害身体的法子一旦用在他身上,他必然会生出玉石俱焚的决心。用刑的最高境界是让他疼,而不是让他失,你打他,他会担惊受怕,患得患失,可你要是断了他的指,挖了他的眼,他生无可恋,就绝不会吐露半个字了。”

  居然即兴编出这么一大套,方慕安真想给自己点赞,好在韩泽有点被他说动了,“子谦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文轩被抓到现在还没自裁,大约也是因为他还怀抱逃脱升天的幻想。”

  韩大人都明白地说“文轩逃脱升天”只是幻想,看来就算最后明司用严刑把文轩的口供都逼出来了,也不会放他出去了。

  是时候研究一下怎么把他救出去了。

  韩泽见方慕安长吁短叹,少不得又生了疑心,“当初你之所以会对落英血成瘾,都是因为冀王逼供你时用的招数。你万万不可对文轩心生怜悯。”

  方慕安忙淡定地回一句,“各为其主,谁会对谁心生怜悯,大人不要疑神疑鬼了。”

  韩泽低头轻笑,“从你这次醒过来,就一直叫我大人……你不记得你之前都怎么称呼我吗?”

  “我从前怎么称呼你?”

  “你一直都是直呼我表字。”

  “啥?你让我叫你表子?那不是骂人的话吗?这样不太好吧,就算你有受虐倾向也要考虑一下影响。”

  他插科打诨到这种地步,韩泽还一脸深情,“子谦,你叫我释然好不好?”

  这特么是躲不过去了。

  方慕安不得已只能出老招数,“哎呦,肚子,我肚子上是不是渗出血了?”

  韩泽听他叫的哀怨,忙掀了他的外袍看他里衣,伤口处果然红彤彤的一片。

  韩大人这才急了,掀帘子叫车夫快马加鞭。

  方慕安被颠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韩泽还坚持把他抱在怀里,一路拿手压着他的伤口,一边在他耳边说安慰他的话。

  坐个车跟受刑一样,下了车又是一通折腾。

  韩泽吩咐下人烧水煎药,把方慕安的伤口揭开包扎清理换药。

  方慕安一边疼的直哎呦,一边在心里骂文轩连累他。

  韩泽满心不忍,“子谦,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方慕安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韩大人这是预备要对伤患动手了吗?

  这些天他天天都留下来陪他,如果是陪病人床的老套路,韩泽是不会问的,他既然开口问了,那“陪他”的含义必定和从前有所不同。

  方慕安一甩冷汗,以退为进,“你不是天天都留下来陪我吗?”

  韩泽帮方慕安理好里衣,“我在床上抱着你睡好吗?我保证不碰到你的伤口。”

  这种保证……跟同女孩子保证我们就静静地盖着被子聊天没啥区别。

  方慕安小心地反问一句,“要是我说不行,你会怎么样?”

  韩泽眼中尽是失望,“自从你出事,我都没有抱着你睡过……之前我们明明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想分离的。”

  方慕安听到这话,心里也有点过不去,要是韩泽知道真正的方简已经死了……

  眼看方慕安有所动摇,韩泽一秒钟也没耽误就顾自脱靴脱外袍,吹了灯,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方慕安见大势已去,只好拼命往里跟韩泽拉开距离,蹭到一半就被韩泽扯手制止了,“别离我这么远。”

  方慕安全身僵硬地任韩泽把他抱在怀里,抖着嗓子问了句,“大人……我们真像你夫人说的那样,玩过什么皮鞭蜡烛的游戏吗?”

  韩泽轻嗤一声,“你这次醒来之后变化太大,我都认不出是你了。你从前虽然也会常常忘记事情,对我却从来没有这么和颜悦色过。”

  什么叫从来没有这么和颜悦色过?

  难道从前的方简是性格乖戾的咖?

  方慕安轻咳一声,“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韩泽沉沉一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太子府宴,惊鸿一瞥才知原来这天底下竟有如此超凡脱俗之人。那会我才只有十八岁,刚刚考中进士,后来我之所以会投靠太子,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所有童话般的爱情故事,都有一个电光火石的开始,方慕安其实不太理解男人与男人的电光火石是怎么个化学反应。

  上一世他也曾问过康时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老子的?”

  康时年笑着看他一眼,“刚上初一那年,我在校外被人堵了,几个外校生要抢我的钱,还笑我是肥猪,后来你和你的狐朋狗友路过,把他们吓跑了。”

  方慕安一点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不过他从前的确是看不得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同学被外校生欺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很有可能的。

  康时年接下去说的话就让他彻底悔恨自己多管闲事了。

  他说,“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了你,做春梦梦到的是你,做那个想着的是你,抱着枕头也当成是你,有时候在学校看到你都会起冲动。”

  擦,小乌龟比班长变态一百倍好伐。

  当初他真是瞎了眼,居然让这么个居心叵测的小狼崽子白白占了一年便宜。

  回想起来他们翻来混去的那些岁月,方慕安就觉得后怕,原来康时年跟他勾肩搭背,打打闹闹的时候,心里面抱着的都是那种想法。

  韩泽见方慕安不说话,就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子谦,你在想什么?”

  想冤家。

  “没什么,我在想你说的那些事。”

  “那时候我只敢远远的看你,从不敢靠近你,我万万没想到,后来你竟会做我的幕宾。”

  方慕安呵呵干笑两声,“可能二十年前我就慧眼识珠,认定你是个当特务头子的可造之材吧。”

  “什么头子?”

  “没没,口误。”

  韩泽轻轻转了个身对着方慕安的侧脸,“我在你身边二十年,用守得云开见月明来形容也不为过。我知道你会接受我,一半是因为他死了……一半是因为你受了伤,又中了落英血的毒,你会要我,大概也是为了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子伤害自己,减轻痛苦……我知道我趁人之危很不光彩,可是我太想得到你了……”

  方慕安只听了这几句,就猜到他要讲的大约会是个虐恋情深的故事。

  “不管过程怎么样,最后你不都得到心爱的人了吗?他既然愿意为你去死,可见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默默半晌,韩泽都没有回话。

  方慕安忐忑着一颗心,生怕他下一步做的出人意料,没想到韩泽也只是轻声问了句,“子谦,你为什么要把话说的这么置身事外?”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置身事外!

  方慕安心里是同情韩泽的,可撑死到头也就是同情了,他不能做过多的动作,说暧昧的话,让他产生不必要的幻想。

  那就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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