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没透亮，洗心让五爷抱出了内院。洗心头趴在五爷肩上，伸手去摸道旁墙隅迎春垂下的枝条上簪满的碎花朵朵。有些润，太阳还没出来，金黄花瓣上的薄露放不出光华，直如蒙着面少女涩涩的娇羞。去年这条道上还没迎春花，该是去年立春时候插下的枝，今年刚立春，花便已经开满了枝，生命力真是旺盛。
“心儿喜欢这花？可知道这是什么花？”五爷没话找话。
“不就是迎春嘛。”
“哦，谁告诉你的？”
“去岁娘就教我认了。”
“那你可知道它为什么叫迎春？”
“因为迎春和梅花一样，不畏寒，不待春来，先百花而放。可是爹，我们家的迎春为什么立春之后才开花？”小样儿，我叫你为难我。
“这……，总有些时候不准的嘛。唔，去年冬天比平常年份要冷些，这应该是个原因。这处的迎春是去年刚栽种的，大概还没适应过来。别处的便开得早些……”
洗心真的很不喜欢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吃顿饭都吃不好。一个个长辈见完礼，平辈打完招呼，饭都凉了好么！饭桌上三爷问大老爷:“爹，大姑和二姑什么时候能到？天渐暖了，棺可不能停太久。”
大老爷轮了他一眼，道：“饭桌上说这些作甚！”顿了会儿又道：“应该快了。”
饭后五爷抱洗心去堂内。五奶奶追上，沉着脸，又有些焦急，问五爷：“我爹他们怎么还没来人，会不会消息没带到，要不要派个人跑一趟？再不来人我脸都挂不住了。二嫂娘家润州人，昨天便已经到了。”
“应该不会啊，上次爹的后事便是请兴善堂的伙计带的话。再等等吧，下午还没来便让人连夜赶过去。”
五奶奶见焦心的事有了着落才注意到洗心来。“心儿生病了吗？你一直抱着他做什么？”
洗心真的是很感谢心细的娘亲。爹到哪儿都抱着自己真是麻烦，练功都不能。希望爹能就此放过自己。
“他整日躲在后院里，让他出来见见人。”
“你让他跟着不就得了？干嘛一直抱着他。”
“我怕他转眼又不见了人影。”
“小孩子爱玩就让他玩去呗，他还这么小哪能像个成年……”
五爷不耐道：“哎呀你不懂，得闲了我跟你细说。”
五爷的判断是正确的，午后没过多久，姥爷和姥姥便带着大表哥赶到了吴府。一通寒暄之后先去给老太太上了几炷香。五奶奶带着姥姥和大表哥回自家院子说悄悄话。五爷则抱着洗心领姥爷去书房。路上姥爷问：“洗心这孩子不是早下地了吗？怎么还要你这么时时抱着。”五爷顿了顿，应付岳父总不能像应付自家娘子那样来一句“哎呀你不懂，得闲了我跟你细说”。只得实话道：“说了怕岳父大人笑话，这小子在我书房里翻到本《文始真经》，便自己捣鼓着求仙问道，打坐炼丹。这些日子忙没人管他，他便日日躲在后院里，三顿吃食都让丫鬟给他取回去。现在只好把他贴身带着……”
“哈哈哈哈哈……”姥爷大笑不止，随即意识到别人家正在办丧事。“失态了。”“我年轻时候也迷过那玩意儿。他还是个小孩，你让他玩一阵，过段时间什么效果也没他便不会再生什么兴致了。”
“哪能由着他来。”五爷说道。心里腹诽：都像你那样还了得。这也不能怪他不尊重自己的泰山大人，只是他这泰山大人年轻时候实在是个妙人。人也不坏，只是勾栏瓦舍，遛鸟听曲儿他啥都喜欢。史家原本是江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没几年家产全让他败光了，后来只得退回祖宅，做起了行商。好在醒悟早，否则现在怕已经是破落户了。
进书房五爷把洗心放矮榻上，警告道：“就这儿坐着，不许走。”让凝露沏茶。姥爷看到笑呵呵道：“洗心过来，让姥爷抱抱。”抱着洗心对五爷说：“得到消息就想赶过来，事多缠着走不了，让老太婆来面子上又不抹不开。我年轻时候可没少受老太太教训，现在还记着她的好呢，就这么去了。”
“总要过些时日才北上吧，现在就开始忙了？”五爷道。
“嗨，说起来我正要问你。宣州究竟出了什么事，竟动了军府，封了官道，连商家都不让过？老二年前去泾县谈的一批宣纸原定的前些日子便该到了，如今让官府堵在路上，车马行人俱不让过。过几天商队就要启程了，宣州那边来不及，这些天不就忙着从其他地方匀些嘛。”
“哦，宣州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朝廷封锁了消息。我也是前些天冯县令过来跟我说起才知道。宣州太守江寒清在官宅遇刺身亡，还丢了不少文书。江寒清很受皇上器重，不然也不会放到宣州这种重要的位置做首官。这件事情发生后皇上颇为震怒，八百里急令调南宁府兵马，又令密卫协查。说是协查，其实密卫去了地方，地方官府哪能真跟密卫争那主次。”
“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此事怕是一时无法善了。岳父在纸源上还得多做些准备。”
“谁这么大胆竟敢刺杀一州长官？”姥爷明显对这件隐秘来了兴趣，生意的事得靠后了。
“这便不清楚了。不外三种可能，第一种民间仇杀，这种可能最小，仇杀也没必要盗文书。第二种乃是谍刺，这种可能也不是很大，宣州虽与吴国池州相接，但两国已经几十年没有兴过战事。即便真要行刺也应该刺南宁府督，而且这件事发生后，吴国并无兴兵的动静。第三种便是朝堂上的事了。也难怪皇上这次大发雷霆，连密卫都派了出来。”
“朝堂上也这么凶险。神仙打架，倒连累得我们这些老百姓遭殃。”
“岳父大人可得小心，这事千万不要传出去。”
“这我省得。”
“心儿喜欢这花？可知道这是什么花？”五爷没话找话。
“不就是迎春嘛。”
“哦，谁告诉你的？”
“去岁娘就教我认了。”
“那你可知道它为什么叫迎春？”
“因为迎春和梅花一样，不畏寒，不待春来，先百花而放。可是爹，我们家的迎春为什么立春之后才开花？”小样儿，我叫你为难我。
“这……，总有些时候不准的嘛。唔，去年冬天比平常年份要冷些，这应该是个原因。这处的迎春是去年刚栽种的，大概还没适应过来。别处的便开得早些……”
洗心真的很不喜欢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吃顿饭都吃不好。一个个长辈见完礼，平辈打完招呼，饭都凉了好么！饭桌上三爷问大老爷:“爹，大姑和二姑什么时候能到？天渐暖了，棺可不能停太久。”
大老爷轮了他一眼，道：“饭桌上说这些作甚！”顿了会儿又道：“应该快了。”
饭后五爷抱洗心去堂内。五奶奶追上，沉着脸，又有些焦急，问五爷：“我爹他们怎么还没来人，会不会消息没带到，要不要派个人跑一趟？再不来人我脸都挂不住了。二嫂娘家润州人，昨天便已经到了。”
“应该不会啊，上次爹的后事便是请兴善堂的伙计带的话。再等等吧，下午还没来便让人连夜赶过去。”
五奶奶见焦心的事有了着落才注意到洗心来。“心儿生病了吗？你一直抱着他做什么？”
洗心真的是很感谢心细的娘亲。爹到哪儿都抱着自己真是麻烦，练功都不能。希望爹能就此放过自己。
“他整日躲在后院里，让他出来见见人。”
“你让他跟着不就得了？干嘛一直抱着他。”
“我怕他转眼又不见了人影。”
“小孩子爱玩就让他玩去呗，他还这么小哪能像个成年……”
五爷不耐道：“哎呀你不懂，得闲了我跟你细说。”
五爷的判断是正确的，午后没过多久，姥爷和姥姥便带着大表哥赶到了吴府。一通寒暄之后先去给老太太上了几炷香。五奶奶带着姥姥和大表哥回自家院子说悄悄话。五爷则抱着洗心领姥爷去书房。路上姥爷问：“洗心这孩子不是早下地了吗？怎么还要你这么时时抱着。”五爷顿了顿，应付岳父总不能像应付自家娘子那样来一句“哎呀你不懂，得闲了我跟你细说”。只得实话道：“说了怕岳父大人笑话，这小子在我书房里翻到本《文始真经》，便自己捣鼓着求仙问道，打坐炼丹。这些日子忙没人管他，他便日日躲在后院里，三顿吃食都让丫鬟给他取回去。现在只好把他贴身带着……”
“哈哈哈哈哈……”姥爷大笑不止，随即意识到别人家正在办丧事。“失态了。”“我年轻时候也迷过那玩意儿。他还是个小孩，你让他玩一阵，过段时间什么效果也没他便不会再生什么兴致了。”
“哪能由着他来。”五爷说道。心里腹诽：都像你那样还了得。这也不能怪他不尊重自己的泰山大人，只是他这泰山大人年轻时候实在是个妙人。人也不坏，只是勾栏瓦舍，遛鸟听曲儿他啥都喜欢。史家原本是江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没几年家产全让他败光了，后来只得退回祖宅，做起了行商。好在醒悟早，否则现在怕已经是破落户了。
进书房五爷把洗心放矮榻上，警告道：“就这儿坐着，不许走。”让凝露沏茶。姥爷看到笑呵呵道：“洗心过来，让姥爷抱抱。”抱着洗心对五爷说：“得到消息就想赶过来，事多缠着走不了，让老太婆来面子上又不抹不开。我年轻时候可没少受老太太教训，现在还记着她的好呢，就这么去了。”
“总要过些时日才北上吧，现在就开始忙了？”五爷道。
“嗨，说起来我正要问你。宣州究竟出了什么事，竟动了军府，封了官道，连商家都不让过？老二年前去泾县谈的一批宣纸原定的前些日子便该到了，如今让官府堵在路上，车马行人俱不让过。过几天商队就要启程了，宣州那边来不及，这些天不就忙着从其他地方匀些嘛。”
“哦，宣州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朝廷封锁了消息。我也是前些天冯县令过来跟我说起才知道。宣州太守江寒清在官宅遇刺身亡，还丢了不少文书。江寒清很受皇上器重，不然也不会放到宣州这种重要的位置做首官。这件事情发生后皇上颇为震怒，八百里急令调南宁府兵马，又令密卫协查。说是协查，其实密卫去了地方，地方官府哪能真跟密卫争那主次。”
“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此事怕是一时无法善了。岳父在纸源上还得多做些准备。”
“谁这么大胆竟敢刺杀一州长官？”姥爷明显对这件隐秘来了兴趣，生意的事得靠后了。
“这便不清楚了。不外三种可能，第一种民间仇杀，这种可能最小，仇杀也没必要盗文书。第二种乃是谍刺，这种可能也不是很大，宣州虽与吴国池州相接，但两国已经几十年没有兴过战事。即便真要行刺也应该刺南宁府督，而且这件事发生后，吴国并无兴兵的动静。第三种便是朝堂上的事了。也难怪皇上这次大发雷霆，连密卫都派了出来。”
“朝堂上也这么凶险。神仙打架，倒连累得我们这些老百姓遭殃。”
“岳父大人可得小心，这事千万不要传出去。”
“这我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