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十里将水倒进水壶里,眉头紧皱,“咱们真的要从那个村子里过吗?都说里面有瘟疫了,要是染上了怎么办?”

  常乐拧眉低头,掏出红宝石链子,摸了摸道:“必须得从那儿过啊,去蓬莱谷的路就在那个村子后面。”

  司伯言安慰道:“只是路过不停留,想必不会有问题。不是说只有接触到得了瘟疫的人或者是被那虫子给咬了才会有事吗?大家进去的时候,小心些便是。”

  “真是奇怪,为什么蓬莱谷外面会有个常年有瘟疫的村子?”十里见无泽把火烧着了,立马把水壶放到了炉子上面,“不是说蓬莱谷里面有各种各样奇怪的药材吗?肯定也有治瘟疫的药罢?”

  “这谁知道呢?再说了,不是都不知道蓬莱谷在哪儿吗?拿不到药应该也是正常的。”常乐无奈地耸了耸肩,“或许,咱们从蓬莱谷里出来可以给他们带些药,把瘟疫给除了。”

  “对哦,都不知道蓬莱谷在哪儿,阿常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里扭头质问,瞧见他们三个人都愣住,又问无泽和司伯言。

  “你们俩个就没人怀疑过她吗?这么直接地就跟阿常走,也不怕她把咱们给坑了。”

  无泽和司伯言俱是看了常乐一眼,又都不约而同沉默。四个人里,唯一不知道百里存在的,就只有十里这个亲后孙了。

  常乐咳了一声,道:“我做梦梦见过神仙,神仙跟我说的。”

  十里立马了然,接收到常乐的目光暗示,迅速地瞧了司伯言和无泽,又迅速地低下头,慌慌张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状。

  “哦,原来是这样啊。”

  四个人里面,也只有司伯言不知道常乐的魂魄不是原主的魂魄。

  无泽作为两件事都知道的人,明白常乐这是在故意迷惑十里,依旧默默地管着炉子里的火。

  忽然间,天上出现扑棱声,一抹白色的影子朝他们飞过来。无泽警惕抬头,发现是一只白鸽,白鸽落在了司伯言的肩膀上,这才放下了警惕心。

  他们来的一路上,司伯言时常都会收到信鸽,偶尔也会回信回去。

  常乐瞧着白乎乎的信鸽,好奇道:“这信鸽真的能传信啊?它当真是每次都在我们和圭都之间来回飞?”

  “信鸽虽是认路,却也没这么大的能耐。”

  司伯言好笑道,从肩膀上取下信鸽,将它腿上绑着的信筒解了下来,随手就把鸽子放到了旁边。那白鸽也很听话,就在地上来回蹦跶。

  “路上自是有转点鸽驿,这便是机密了,不同你细说了。”

  常乐托腮叹了声,道:“好吧。”

  司伯言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几个字。

  “鱼要上钩,愿君平安。”

  看罢,司伯言便将它顺手丢进了火堆里,瞬间便被烧成了灰烬。伸手拍了拍鸽子的后背,鸽子立马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

  圭都,鸳鸯楼,曲阁。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怀王坐在上座,左右都是鸳鸯楼最好的姑娘,还有几个官员在陪着,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怀王,下官敬你一杯。”一官员说着就端起酒杯,站起来面朝怀王。

  怀王眉眼风流,顺手便捏起桌上的酒杯,另一只手仍是搂着姑娘,遥遥一举。瞧着对方喝下,桃花眸一眯,勾唇一笑,也将杯中酒全都饮下。

  官员立马笑开了花,开始各种捧怀王,听起来莫不夸张。

  屋内正风流快活,外面突然响起阻拦的声音。

  “丞相,怀王在里面,您不能硬闯啊!”

  “丞相来了!”

  听见丞相,那些陪酒的官员俱各脸色一变。丞相最是严厉,且又清正廉洁,若是让他给看见他们在这儿阿谀奉承怀王,他们这几个的乌纱帽都得丢了。

  怀王眉头一挑,丝毫不在意,只自己喝着自己的。

  “滚开!”

  外面响起丞相的怒吼。下刻,门便被人踹开,丞相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静的针落都能听见,那些官员直接都一瑟缩,就差钻到桌子底下去。

  怀王都不曾看丞相,捏着杯子指向众人,不悦道:“怎么不跳了?还有你们,继续拉弹啊。张侍郎,咱们继续喝啊。”

  “怀王,您现在是代理监国,怎可放着国事不管,在此放浪形骸?”丞相几步冲到桌子面前,扫了眼众人,“还不快滚?”

  那些人一瑟缩,立马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跑了。虽然现在怀王是代理监国,但真正把握实权的还是丞相,他们宁愿得罪怀王也不能把丞相给得罪了。

  怀王瞧着那些匆匆溜出门的人,将杯子随手往桌子上一丢。

  “每次都有人来扫兴,本王就这么点乐趣,还不能玩的尽兴了?”

  感受到怀王的不悦,让人担心下一刻他们二人就要剑拔弩张,其他人更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并将门给关上。门口都不敢多逗留半刻。

  而门口,以及左右房间的人都已经被丞相的人给占了,根本无人能靠近。

  见杂人都离开,丞相的火也都消了大半,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到了怀王面前坐下。

  “怀王现在是代理监国,应当好好地处理国事才是,就算怡情,也不该再来这种地方。”

  怀王瞟了丞相一眼,偏头便是灿然一笑。

  “国事不都有丞相处理?本王看上两眼便得了,具体如何做,丞相安排就是。”

  丞相叹了声,语重心长道:“怀王,又何必如此堕落?遥想怀王当年,天资聪颖,连先皇都赞不绝口。”

  怀王的眸子沉了沉,低声道:“那已经是当年,不必再提。如今的本王,只想好好地吃喝玩乐。”

  “怀王如今如此堕落,岂不是辜负了先皇和沅贵妃的期望?”丞相痛心疾首道,“臣知沅贵妃一死,给怀王你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可这后宫之事,历朝历代,因皇位之争导致众多人的牺牲,这不都是正常的吗?怀王自小在皇宫,又熟读史书,应当对这些见怪不怪了才是,又何必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

  “见怪不怪?”

  怀王睨向丞相,勾唇一笑,桃花眸底是丝丝的愤怒之情和无尽的悲凉。

  “那凭什么牺牲的是本王的母妃?天下何人不知母妃纯善?母妃也一心支持陛下为君,何曾有过谋取皇位之心?”

  “这些天下都知,可这皇位之争,总是怕个万一。”丞相忽然垂眸,脸上无比沧桑,“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无了那些担忧,怀王也应当振作起来,替陛下将这大氏给管好了。”

  怀王嗤笑一声:“他的天下,又非本王的,本王为何要替他管?若是管得多了,岂非要被他误以为本王有谋权篡位之心?”

  “怀王,说话要谨慎小心,此话万不可随意乱言。”丞相拧眉道,“怀王怎么说也是皇室宗亲,自是要尽心尽力辅佐陛下。如今陛下无子嗣,一旦有事休息或外出,这国便无人能管。怀王此时,就该主动替陛下承担才是。”

  “你少在此跟本王多言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将本王当什么了?”

  怀王不屑瞪向他。

  “本王是个人,不是他们司家想用就拿,不用就丢的东西!当年怕我争皇位,便害死母妃,逼得我不得不离宫。如今又无子嗣,想让本王娶妃生子,过继给陛下,延续皇位继承。他现在身体不舒服去历山,又要本王兢兢业业,勤劳代理治国。这反反复复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丞相见怀王的情绪被激起,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从旁取了两个干净的杯子,拿起还满着的酒壶一一倒上酒。

  “臣知道怀王难,可这就是命啊,是老祖宗就定下的规矩。”

  丞相将一个酒杯递给怀王,待他接下,自己遥遥一举,先行饮下。饮罢瞥眼,发现怀王脸色阴翳地攥着酒杯,眸光微转,将酒杯轻轻放下。

  “臣只是怜惜怀王,怀王当真是臣见过的,千古难遇一英才,不该就此埋没,不该埋没十几年啊。”

  “命……”

  怀王念叨着将杯中酒一口饮下,眸中尽是不甘。

  “本王不就是非皇后所出吗?凭什么就要这般受屈辱。他明知道母妃是被人所害,这么多年却从未告诉我,最后也要包庇害死母妃之人。我与母妃待他如亲,他却只当我们是要谋权篡位之人……”

  “君王多疑,是本性啊。想臣的弟弟,一心只为先皇开疆扩土定天下,从未有过谋逆之心,那些所得的也都是他给得的。”丞相说着,捂着了半张脸,掩去悲伤,“结果,还不是遭怀疑?”

  怀王偏头看向丞相,陷入沉思。

  丞相微微抬头,正好对上怀王,他的眼中尽是不甘与抗争的意思。丞相沧桑的脸色阴沉,意味深长地开口。

  “怀王,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的苦难,他日必定会得到本应该得到的。臣愿意帮怀王渡过这些苦难,怀王便莫消沉于此,好好做好该做的罢。”

  怀王错愕瞧他,瞬间又充满怀疑地看向他。

  “你为什么会帮本王?说起来,你与陛下才有姻亲关系。”

  “与皇家的姻亲,向来只是说说罢了。”

  丞相轻抿一口酒,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杯子,将杯子稳稳放在桌上,眼中尽是凄寒之意,还有几分冷漠。

  “臣为何帮怀王,只因你我都有相同的经历罢。臣已经老了,膝下无子,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可怀王您还年轻,不该就此认命堕落,将自己的一辈子都给毁了。臣帮怀王,只当是弥补对弟弟的亏欠。若当年,我能再坚持一些,先皇或许就不会想着出征西夷诸国,弟弟也不会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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