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却又能回荡整片黑暗世界的叙事曲还在继续。

  “伶俐的孩子,你可想跟我同行?”

  “我的女儿们会伺候你十分殷勤。”

  “我的女儿们夜夜跳着园舞。”

  “跳着、唱着、摇着你使你睡熟。”

  杰尔曼「雷霆战锤」操持下的一条雷龙,在咆哮间咬向戴着王冠的「黑暗」时,却被「黑暗」手中的权杖敲碎!

  嘭——

  一时间,电光四溅,散逸的光芒令黑暗稍稍退去,可惜它们即刻又卷土重来,一切又被暗黑吞噬。

  杰尔曼堕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

  “爸爸,爸爸,你没瞧见那厢。”

  “魔王的女儿们站在阴暗的地方?”

  “我儿,我儿,我看得清楚。”

  “那是几棵灰色的老杨树。”

  杰尔曼感知到了,尽管四位「面壁人」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靠近,可是仍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雷霆战锤」再度鼓动出一条咆哮雷龙,咬向其中一位「面壁人」。

  同时,他消耗「赤红弯弓」与「浊黑利箭」,使用了「收藏者的头颅」与「畸怪跛行者的蠕动」。

  第二位「面壁人」被「收藏者的头颅」咻地一声,暂时封锁入珍奇柜的骷髅头中,发出哒哒哒的挣扎声。

  蠕动触手的利爪,则重创了第三位「面壁人」的躯体,让它在闷响中朝后方跌去。

  最后一位「面壁人」,是在杰尔曼「雷霆战锤」的正面重击下,全身裹满雷电地、僵直地半跪下来。

  “我爱你,你的美貌使我喜欢。”

  “你要是不肯,我就要动用武力。”

  “爸爸,爸爸,他现在抓我来了!”

  “魔王抓得我疼痛难熬!”

  「黑暗」吟唱未停,就手持权杖,在半空中横扫向杰尔曼。

  杰尔曼将「雷霆战锤」换成了「送葬之刃」,与权杖相碰,发出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整片空间都在震荡!

  一片死寂之后,男中音的声音,再度传来,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欢喜。

  “父亲心惊胆战,迅速策马奔驰。”

  “他把呻吟的孩子紧抱在怀里。”

  “好不容易赶回他家里。”

  “他怀里的孩子已经断气。”

  杰尔曼与「黑暗」用神力搏斗时,四位「面壁人」也已经挣脱了各自的束缚,只是在恐怖的动静中也不敢贸然靠近。

  直到这一刻,「魔王」叙事曲结束,四位「面壁人」就像是同时得到了指示一样,纷纷散开。

  它们远远撤离半神之间的战场,然后抚摸着各自拥有的乐器——钢琴、小提琴、长笛与竖琴,并演奏起了新的音乐。

  音色一出,就透露出一种诡异。

  并不刺耳,反而很是吸引人,会让人如同着魔般顺着这音乐,不断地探究下去。

  它们如同一张张嘴,在杰尔曼耳边低语,如同一只只手,让人毛骨悚然地抚摸着杰尔曼的身躯。

  这本该是四首独奏曲,此时此刻却巧妙地相互配合,凑成了可怕的牢笼与魔音,不断地削弱着杰尔曼的神力。

  杰尔曼本来就在黑暗世界中没有了光源,这一刻就连感知力、反应力也在不断地枯萎、凋零!

  这就是足以让人盲目痴愚的「黑暗奏鸣曲」!——

  旋律又一次做了那场噩梦。

  她梦见她的好友,拿起了长笛,吹奏起那首据称是由「魔王」创作的可怖曲谱。

  旋律已能预见可怕的未来,好友会在演奏完第一个乐章后就死于非命,而她这位聆听者则会变得丑陋与矮小。

  她惊恐地呐喊、劝阻,好友却丝毫不愿意听她的,仍旧执拗地吹了起来。

  一切都太迟了。

  不仅如此,好友还朝着她,露出了极为邪恶的微笑。

  这个邪恶的微笑,即刻就将旋律从噩梦中惊醒。

  她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浑身湿热,整个房间一片昏暗。

  旋律从噩梦回到了现实。

  她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恐惧地看着房间内的角落,生怕那里出现一位拿着长笛的恶魔。

  幸好,没有这种事。

  旋律站起身来,想要去喝杯水时,却发觉房间外似乎不太对劲,有太多骚动的声音。

  她疑惑地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就看到了窗外乌泱泱的一群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对着空中指指点点。

  旋律眉头紧锁,又抬头往天上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醒,太过糊涂,竟然忽略了眼前这么明显的变化。

  黑暗的天空中,是一片残月,散发着血红的光芒。

  新大陆的海岸要塞、小镇房屋、道路、山河湖泊,全都沐浴在这奇异的血色中。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旋律不敢相信,自己半夜醒来,会看到这么奇诡的一幕。

  可是,下一刻,令她更为汗毛倒竖的事情发生了。

  在梦中结束的「黑暗奏鸣曲」,竟然又在她的耳畔回响起来,吓得她哆嗦了一阵,回头看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长笛独奏曲没有结束,它还在持续!

  旋律明明看不到演奏者,却能够听见演奏的乐曲,明明从未听过「黑暗奏鸣曲」的第二乐章,她却早已烂熟于心!

  绝不会错,这就是「黑暗奏鸣曲」的第二乐章!

  噩梦结束的第一乐章,与现在开始的第二乐章,通通指向了一件事。

  有什么存在,演奏了「黑暗奏鸣曲」,而旋律这位曾经的聆听者以及看过整篇乐谱的人,被迫与之建立了联系!

  她惊愕地、大汗淋漓地跪倒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不一会儿,她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朦胧模糊的画面。

  她看到了,一个银色的光点,仿佛萤火虫一样在半空中飘舞,时不时地消失,又闪烁,又消失……

  旋律被画面中饱含的凶煞气息,惊吓得心跳又急促了几分,却又从那个银光之中,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她想起来了。

  杰尔曼先生今天才刚刚离开海岸要塞,去了黑暗大陆……

  这是内部少数人才能知道的消息。

  旋律通过快两年的努力,早已赢得杰尔曼与猎人协会的信任,当然也知道这件事。

  会是杰尔曼先生吗?

  一定是他。

  旋律不由地想起了她与杰尔曼在贪婪之岛初见时的那些对话。

  当时,杰尔曼对旋律说:

  “我赞同你想要毁掉所有「黑暗奏鸣曲」的想法,也支持你这么做。”

  “你需要值得信任的同伴,需要知道更多事情。如果你做好准备了,就去找笃恩、李斯特,告诉他们,我允许了。”

  “记住,一旦决定与我们为伍,你就没有回头路了,就像是你记忆里的独奏曲一样。”

  “一旦开始演奏,就没有办法停下来,它会永远地镌刻在你的脑海里,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

  旋律牙齿打着颤,双眼瞪得大大的,呼吸越发急促。

  可是她的力气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回来了,促使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摸到了她一直珍藏着的、自己的武器——长笛。

  旋律独自一人,朝着地下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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