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下一秒,云扶就没能绷住,“扑哧儿”笑出声来。

  她真想问问,刚刚外面打招呼的那个人,是不是瞎的啊?怎么可能将他凭空认成是杜先生?

  ——尽管这是挪威的商船,在那些北欧人的眼里,兴许分辨不出东方男子谁是谁来。

  更何况靳佩弦和封百里本就年龄相当、身高胖瘦都如出一辙。

  可是那人也不看看,眼前这家伙是个什么模样!

  眼前的人啊,不是杜先生,甚至不是男仆人,而是,而是——“大洋马”!

  他竟又穿上了西洋女士长裙,戴上了长长的金发。

  一如,当年的模样。

  云扶明明在乐,眼角却润了。

  不消说,他自然又是冲凯瑟琳借来的道具!

  那便也不消说,他这个安排,凯瑟琳也早就心知肚明了。

  还有方才门口有人打招呼叫的“杜先生”,自然不该是他,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方才封百里也是真的就在船舱外。

  所以封百里也是知道的了。

  他们都知道了,是他们一起安排好的。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这情形,像极了西洋人给人过生日的时候,所制造的那种气氛。

  可是今日又不是她的生日,她便不用担心待会儿灯会突然亮起,然后有人推出大大的蛋糕来。

  ——那他们,这又是在设计什么?

  云扶心下这一动,不知怎地,心跳便一个劲儿加快,停不下来了。

  她双手捂住脸。

  是直觉告诉她,她好像应该逃走才好。

  可惜,她还是晚了。

  靳佩弦竟然穿着长裙,披着长发,在她面前,单膝跪倒了下来!

  .

  云扶捂着脸,控制不住地叫了起来。

  “你滚!你——你敢说!”

  不,不行,她说过的,她一辈子都不嫁给他。

  她发过誓的,她一辈子都不要当靳家后宅里那样的女人!

  虽然如今有了孩子,她被拴住,可是她还正在想能两全其美的法子啊——她是谁啊,她是沈公子,她是庾大先生,她是纵横南北的大商贾,她一定能想出最好的法子来的!

  所以他现在不能说,他得等她想到法子来啊!

  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没有能力来控制住场面。

  因为——他还是说了!

  她抓住枕头,准备去堵他的嘴。

  可是,他说出口的,却竟然不是她担心的那句话!

  他没有说“嫁给我吧”;

  他说的,竟然是——“庾大先生,娶了我吧”!

  她呆住,睁大眼看着他。

  他眼中原本还只是一边一颗星,可是这一刻却已经是星光如海。

  他笑,仰起脸全都向着她。

  “娶了我吧。这辈子,我当你的女人……”

  云扶半晌喘不过气来,用力一吸气,却已是泪如雨下——

  船舱门无声地开了,封百里、凯瑟琳都走了进来,一起殷切地望住她。

  这一路走来,曾经的一切,他们全都是一同经历过的人。

  云扶知道,纵然他们没有开口,他们眼中的含义,却也都已经那样明白。

  靳佩弦静静等待,“你还是你,做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你。无论是沈公子,还是庾大先生……不会因为婚姻而改变。我要的是你,共度一生的人,却不必是一个妻子。”

  他膝行上前抱住她,“当我夫君吧,一辈子宠我爱我保护我……”

  “而我,发誓,一辈子敬你重你崇拜你……”

  云扶再也忍不住,大哭着伸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已是足够了,足够了……

  .

  三个月后,他们在德意志下船的时候,云扶的肚子已经小小地凸了出来。

  他下船就抓她去了教堂,都不准她反悔。

  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她都有些忍不住嫌弃,“这是什么啊?这么老气。”

  纯纯的一枚金戒指,最普通的卵圆形戒面,都没有镶嵌任何石头,就是那戒面上镂刻了些吉祥的花纹。那纹理也一时看不清是个什么,估计不是福禄寿,就是大四喜。

  在云扶印象里,都是老祖母辈子的人,才戴这样的金戒指。

  云扶叹口气,“我猜,是当年大帅送给老夫人的吧?”

  这么老气横秋的,她也只能往他父母那追溯了。

  他笑,却掐她腮边,“什么大帅、老夫人?那是公婆。”

  云扶不做声,只瞪他。

  他会意忙改口,“啊……是你岳父、岳母!”

  云扶大笑,“这还差不多。”

  两人在婚书上摁手印。

  拿过印泥来,云扶心下忽然激灵灵一跳。

  “怎么了?”他问,生怕她又改主意,不肯摁手印了。

  云扶瞪他一眼,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翻过手来,将那枚古老的金戒指蘸了蘸印泥,再翻转回来,摁在了纸上——

  云扶欢叫起来,“就是它,就是它!”

  这个图案反着在戒面上,她认不出来;可是这么翻转回来,她就能认出来了——这个图案,就是靳家那笔钱留在欧罗巴各银行里的印鉴!

  怪不得她找了那么久,也没能找到,谁能想到这竟然是靳佩弦他爸给他妈的结婚金戒指啊!!!

  笑够了,她盯着靳佩弦也只能无奈点头,“真是猴儿精父子俩!”

  是不是若不是她肯点头,那她就得不着这枚金戒指,所以靳家那一大笔钱就算是被她爸给存起来的,可是也不归她啊!

  这个大帅,去世了去世了,还给她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儿!

  .

  一年后,德意志、意大利等生产飞机的欧罗巴国家,三百架飞机由靳家出资在欧洲学习的飞行员驾驶,分批飞回中国。

  从前一向只有陆军、海军的中国,因此而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空军。

  这些钱,正是来自靳家的那笔财富。

  “那我们可身无分文了,”云扶斜眼儿瞟着靳佩弦,“你真舍得都交给郑振坤啊?”

  靳佩弦笑,伸手搂住云扶,“我才不是给他,我是给中国,也算是给我爸——我爸当年的名头只是‘陆海军大元帅’,因为没有空军嘛,所以不能叫‘陆海空三军大元帅’。”

  “现在终于有空军了,当他们在天上飞行,那也是最靠近我爸的地方。相信,老爷子在天上一定能看见。”

  “至于身无分文……”他用额头顶着她,“我才不怕。反正我有一个全天下最会赚钱的夫君。我啊,只管抱着儿子,洗手作羹汤~~”

  云扶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当年大帅和我爸的仇,还是东洋人办的,对不对?”

  靳佩弦回眸一笑,“对。郭子林早有反叛之心,从二太太那里得到老爷子的消息,却卖给了东洋人。他指望东洋人除掉老爷子和几位叔叔,然后他推三哥上位,他在后头‘垂帘听政’。”

  云扶叹口气,“等再回国去,我非一把火把他坟给烧喽!”

  靳佩弦又是大笑,“……其实当年的三哥,确有野心,可也真的是拼了命冲进去救老爷子——他知道自己是东洋人的种,他却不想老爷子死在东洋人手里。只是他有苦难言,不想叫别人知道他的秘密……他腿上的伤是真的。”

  两人说得有些严肃了,怀里的小娃儿嘟嘟地吹着泡儿表示不满。

  靳佩弦大笑,搂住云扶,抱着小娃儿,“夫君、儿子,咱们回家啦!”

  【全文终。谢谢亲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清宫2:这个宫廷是我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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