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城南边有个桥头镇。镇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都是结实的砖瓦房或楼房。
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座小县城，可以称得上百业俱兴。
毕竟近水楼台，多少都会沾点光，想大富大贵可能不太容易，但养家糊口混饭吃却很简单。稍稍有点上进心的，给自家盖栋楼房住也并非痴人说梦。
小镇东北角有两间面南而筑的稍显古旧的砖瓦房，屋前是用木栅栏简单围成的小院，除却门前小片空地，其它地方井井有条地堆放着各种日用杂物，使得简陋小院更显逼仄。
此时，太阳稍稍西斜，春末夏初的午后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分外可人。
“行了，你吃过饭也出去转转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小院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打扮的却像个久持家务的妇道人家，此时她一边从旁边那个身形稍显瘦削的少年手中接过伸展平整的湿衣服往竹竿上搭，一边柔声说道：“明天你们就要去作工了，今天就去歇着吧。”
“我没事，从小就吃惯了苦，再说，干点粗活又不累。”少年笑了笑，道：“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
少女闻言蓦然把眼睛一瞪，“怎么啦？你想说我们女人干活不如你们男人爽利啊？”
“不是不是，我这是好心好意地关心你……”少年的笑容有些苦涩，满脸无辜的确是装出来的，但他笑容里所包含的苦涩倒有几分真。
本来应该出现在小院中的是一幅少年少女你一句我一句打情骂俏的美好画面，可是少女长久以来的自强自立让她早已习惯了在人前露出蛮不讲理的泼辣。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可若是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就不能不让人有点难过了。
“哼，你少来！”少女此时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点防范过头，但她可不会承认错误。
“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少年唉声叹气地将手中的空盆放到门边的架子上以后，他忽然指着小院西北角，问道：“那只老母鸡还喂不喂？我看差不多可以卖了或者宰了？反正它也不下蛋了，再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
少女此时刚好把所有湿衣服摆弄妥当，她听了这话，马上叉着腰，忿忿不平地道：“为什么不喂了？我告诉你，它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以后死了也不能让人吃它的肉……”
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找骂！
少年无可奈何，只能垂着脑袋，顶着震耳的数落声往门口走，到了门外这才抬头挺胸，走时还不忘回头丢下一句，“以后不要老学人家泼妇叉着腰说话，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矜持一点的话……兴许更容易嫁人。”
说完，少年撒腿就跑。
“要你管啊？”少女下意识地抱着膀子嘟囔，可是当她自己看着自己好像确实有些泼辣不雅的姿势时，忽然霞飞双颊，忙把手臂垂了下来，一边忸怩的拉着袖口，一边小声自言自语。之后，她的俏脸竟愈发红润起来。
少年出了门之后双手背后，晃晃悠悠地迈着小碎步，那惬意姿态活像个饭后遛弯消食的老大爷。
一路上，少年时不时招呼着几个熟悉的街坊邻居，一到这时候他就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毕竟不是老太爷啊。
“小毛啊，今个气色不错嘛。”
少年路过一个算命摊子时，单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坐在那里的老人瞥见他，马上咧嘴笑道：“祸兮福所倚，祸兮福所伏。一口老血喷，沉珂尽消除。”
少年原本打算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过去，但是现在他却突然笑眯眯地小跑到老人的摊前，满脸谄笑地道：“老仙人恕罪，小子先前是有眼不识……”
少年一时语塞，因为他忘了那个什么山叫啥，只得说的笼统一点，以全概偏，“小子先前有眼不识大山，当然，主要还是您老人家为人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地勾引顾客……”
少年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措辞出了不小的问题，因为听众根本没反应。
老头一身崭新青布道袍，颜色亮丽的有些扎眼，不过，头上的纯阳巾却有些破旧，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古怪感。除却眼皮耷拉，眼袋肿大，整张脸上的皮肤倒还紧致，猛的看上去颇有点符合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那一套说辞。但仔细一端详，便生出歪瓜裂枣之感。
眯缝着眼的老头保持先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对少年滔滔不绝的话语置若罔闻，不久鼾声大作。
一旁欠身半晌的少年双手扶着后腰，龇牙咧嘴的慢慢挺起腰杆，自言自语道：“哎呀，城里就是好啊，昨个路过的那些酒肆。”
说到这，那少年故作停顿，随后用力抽抽鼻子，咂了咂嘴，才继续道：“那味道真是勾魂夺魄，摄人、醉人又闹人啊！”
“咕咚！”
始终竖着耳朵的少年听到一声轻微的吞咽口水声之后，马上双手背后，晃着脑袋悠哉悠哉地走了。
“嘿，小毛，你别走啊！下回再来带坛好酒给贫道，贫道可以帮你免费看相算卦！”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对身后的吆喝声不置可否。
“要不免费算两次？你看咋样？哎，你别急着走啊！”
————————————
桥头镇百业俱兴，人口自然不少，足有数千户之多。
毛家姐弟偏居一隅，但是在年轻人的圈子里名气可不小。
一方面是因为毛鸿翙这小家伙生性好动，没事喜欢瞎逛荡，小镇上的角角落落都留有他的小脚印，不少墙角旮旯还都被他滋润过。
另一方面，则是独自撑起这个小家庭的毛玉霜为了讨生活免不了经常抛头露面，而她这种带刺的玫瑰如同醇厚烈酒，最是能勾起那些游手好闲的浪荡子的兴致。
所以，这些年姐弟俩其实过得可并不像表面那样轻松愉快。
毛九阊先前不知道姐弟俩为什么如此敬重那个怎么看都像是神棍的老人。
其实，这与另一件他也一直想不太明白的事情有关。
为什么这些年那么多的浪荡子始终无法得手，难道就没人用强？这都让他有点怀疑自己经过十几年的摸爬滚打，才琢磨出来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做人的道理是不是在这种繁华的大地方不太能用？
“哼，赶紧滚蛋！要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小子给废了！”
“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小杂种！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一路逛荡过来的毛九阊看着眼前摔在地上溅起一阵尘烟的小家伙，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方才他之所以在摊前止步，便是因为那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人竟然看穿了他原本堵塞许久的经脉被人一掌给阴差阳错地打通了。
之前他跟着惹祸精毛鸿翙也没少受人欺辱，只是那时他暗疾在身，空有一身蛮劲，现在就不同了。
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座小县城，可以称得上百业俱兴。
毕竟近水楼台，多少都会沾点光，想大富大贵可能不太容易，但养家糊口混饭吃却很简单。稍稍有点上进心的，给自家盖栋楼房住也并非痴人说梦。
小镇东北角有两间面南而筑的稍显古旧的砖瓦房，屋前是用木栅栏简单围成的小院，除却门前小片空地，其它地方井井有条地堆放着各种日用杂物，使得简陋小院更显逼仄。
此时，太阳稍稍西斜，春末夏初的午后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分外可人。
“行了，你吃过饭也出去转转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小院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打扮的却像个久持家务的妇道人家，此时她一边从旁边那个身形稍显瘦削的少年手中接过伸展平整的湿衣服往竹竿上搭，一边柔声说道：“明天你们就要去作工了，今天就去歇着吧。”
“我没事，从小就吃惯了苦，再说，干点粗活又不累。”少年笑了笑，道：“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
少女闻言蓦然把眼睛一瞪，“怎么啦？你想说我们女人干活不如你们男人爽利啊？”
“不是不是，我这是好心好意地关心你……”少年的笑容有些苦涩，满脸无辜的确是装出来的，但他笑容里所包含的苦涩倒有几分真。
本来应该出现在小院中的是一幅少年少女你一句我一句打情骂俏的美好画面，可是少女长久以来的自强自立让她早已习惯了在人前露出蛮不讲理的泼辣。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可若是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就不能不让人有点难过了。
“哼，你少来！”少女此时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点防范过头，但她可不会承认错误。
“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少年唉声叹气地将手中的空盆放到门边的架子上以后，他忽然指着小院西北角，问道：“那只老母鸡还喂不喂？我看差不多可以卖了或者宰了？反正它也不下蛋了，再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
少女此时刚好把所有湿衣服摆弄妥当，她听了这话，马上叉着腰，忿忿不平地道：“为什么不喂了？我告诉你，它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以后死了也不能让人吃它的肉……”
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找骂！
少年无可奈何，只能垂着脑袋，顶着震耳的数落声往门口走，到了门外这才抬头挺胸，走时还不忘回头丢下一句，“以后不要老学人家泼妇叉着腰说话，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矜持一点的话……兴许更容易嫁人。”
说完，少年撒腿就跑。
“要你管啊？”少女下意识地抱着膀子嘟囔，可是当她自己看着自己好像确实有些泼辣不雅的姿势时，忽然霞飞双颊，忙把手臂垂了下来，一边忸怩的拉着袖口，一边小声自言自语。之后，她的俏脸竟愈发红润起来。
少年出了门之后双手背后，晃晃悠悠地迈着小碎步，那惬意姿态活像个饭后遛弯消食的老大爷。
一路上，少年时不时招呼着几个熟悉的街坊邻居，一到这时候他就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毕竟不是老太爷啊。
“小毛啊，今个气色不错嘛。”
少年路过一个算命摊子时，单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坐在那里的老人瞥见他，马上咧嘴笑道：“祸兮福所倚，祸兮福所伏。一口老血喷，沉珂尽消除。”
少年原本打算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过去，但是现在他却突然笑眯眯地小跑到老人的摊前，满脸谄笑地道：“老仙人恕罪，小子先前是有眼不识……”
少年一时语塞，因为他忘了那个什么山叫啥，只得说的笼统一点，以全概偏，“小子先前有眼不识大山，当然，主要还是您老人家为人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地勾引顾客……”
少年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措辞出了不小的问题，因为听众根本没反应。
老头一身崭新青布道袍，颜色亮丽的有些扎眼，不过，头上的纯阳巾却有些破旧，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古怪感。除却眼皮耷拉，眼袋肿大，整张脸上的皮肤倒还紧致，猛的看上去颇有点符合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那一套说辞。但仔细一端详，便生出歪瓜裂枣之感。
眯缝着眼的老头保持先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对少年滔滔不绝的话语置若罔闻，不久鼾声大作。
一旁欠身半晌的少年双手扶着后腰，龇牙咧嘴的慢慢挺起腰杆，自言自语道：“哎呀，城里就是好啊，昨个路过的那些酒肆。”
说到这，那少年故作停顿，随后用力抽抽鼻子，咂了咂嘴，才继续道：“那味道真是勾魂夺魄，摄人、醉人又闹人啊！”
“咕咚！”
始终竖着耳朵的少年听到一声轻微的吞咽口水声之后，马上双手背后，晃着脑袋悠哉悠哉地走了。
“嘿，小毛，你别走啊！下回再来带坛好酒给贫道，贫道可以帮你免费看相算卦！”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对身后的吆喝声不置可否。
“要不免费算两次？你看咋样？哎，你别急着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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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头镇百业俱兴，人口自然不少，足有数千户之多。
毛家姐弟偏居一隅，但是在年轻人的圈子里名气可不小。
一方面是因为毛鸿翙这小家伙生性好动，没事喜欢瞎逛荡，小镇上的角角落落都留有他的小脚印，不少墙角旮旯还都被他滋润过。
另一方面，则是独自撑起这个小家庭的毛玉霜为了讨生活免不了经常抛头露面，而她这种带刺的玫瑰如同醇厚烈酒，最是能勾起那些游手好闲的浪荡子的兴致。
所以，这些年姐弟俩其实过得可并不像表面那样轻松愉快。
毛九阊先前不知道姐弟俩为什么如此敬重那个怎么看都像是神棍的老人。
其实，这与另一件他也一直想不太明白的事情有关。
为什么这些年那么多的浪荡子始终无法得手，难道就没人用强？这都让他有点怀疑自己经过十几年的摸爬滚打，才琢磨出来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做人的道理是不是在这种繁华的大地方不太能用？
“哼，赶紧滚蛋！要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小子给废了！”
“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小杂种！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一路逛荡过来的毛九阊看着眼前摔在地上溅起一阵尘烟的小家伙，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方才他之所以在摊前止步，便是因为那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人竟然看穿了他原本堵塞许久的经脉被人一掌给阴差阳错地打通了。
之前他跟着惹祸精毛鸿翙也没少受人欺辱，只是那时他暗疾在身，空有一身蛮劲，现在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