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的书并未读太久。

  皇上崩逝于这一年十月。

  九月末,皇帝那天突然心情很好,宣了权文田伴驾。

  权文田问皇上想去哪里走走,皇上想了想道想去看看昌怡公主。

  从皇上的寝宫去沈媛处本来只需走一条小径就好,不过那日得到下人禀报,昌怡公主此刻正在书房听太傅讲学。

  “闫棕茆的学问是好的,就是人太迂腐了些。”皇帝随口评论道。

  “走,咱们去瞧瞧。”

  于是大家临时转去沈媛读书的一处书房。这临时改变的路线走的就不是寻常皇帝会走的路。且皇帝也已经有月余未出门。

  一行人路过一偏殿的后门,竟听到里面有窃窃私语声。

  再仔细一听,皇帝及众人均色变。

  然而起初也只是才想是哪个色胆包天的侍卫和宫女私通,做下这**后宫的丑死。

  等到人被带出来,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皇帝跟是一个站不稳,连着向后退了两步,多亏权文田眼疾手快扶住皇上。

  潋妃跪在地上还在慌乱的整理凌乱都衣衫,急匆匆把那大红秀着水绿荷叶都肚兜往衣服里塞。

  太子跪在一旁,也仅胡乱的披着外衣。

  皇帝就此病情如雪上加霜,再无还转可能。

  碍着魏化渠的面子,潋妃被软禁于宫中,太子则被软禁在自己在安阳的府邸。无诏不得外出。

  很多人都说皇帝能撞见自己妃嫔和太子私通这件事,是权文田一手设计做下的。

  倒是沈媛不以为然。

  世人都觉得权文田是权臣,只会弄权。倒是沈媛这段日子住在宫里,倒是觉得权文田和皇帝,二人均有几分待彼此君臣赤诚之心。大约是相识相依始于微末,故而格外惺惺相惜。

  权文田想要扳倒太子有一百种法子,他不会选这种如此让皇上伤心的这一种。

  皇帝一死。

  魏化渠连夜包围行宫。

  权文田手托先帝遗照,着急诸位大臣如朝。

  “可是魏化渠……”

  不管是文官还是宦官,平日里虽然看不起这些武官,但是对着数十万大军和明晃晃的尖刀的时候,脚都免不了发软,心发颤。

  “那又怎样,凡事都要讲个理字不是,难道,他能将我等都杀了?”有上朝都大臣议论纷纷。

  “杀尽天下文官?他敢!”有人附和道。

  不过想起来还是怕怕的。

  “看!那是谁?”有人一声低呼。太子也来了。

  朝堂上,权文田正待宣读遗照。

  “你这是在蒙蔽众人!”潋妃由魏化渠护着闯进来。

  “先帝在后期已经昏迷,且就是清醒的时候也无法提笔写字。据哀家所知,先帝在死前根本就没有碰过笔墨,更没有写过什么遗照!”潋妃魏星儿大声道。

  她和太子的事因为涉及皇家脸面,所以并未闹得人尽皆知。此时倒是没有办法质疑她的人品,从而让众人知道她并不可信。

  无奈在众人眼中,她依然是皇帝生前最宠爱且时时伴在身旁的妃子。

  “年纪轻轻,哀家倒是称得顺口。”沈媛心中想到。

  沈媛这才明白,其实皇帝是不是只听潋妃的并不重要。她只需要让其他人都相信皇帝是对她知无不言甚至言听计从都就足够了。

  果然,潋妃此语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

  沈媛是在朝堂隔壁都一厢房。正好有一小窗,可以看到朝堂上都场面,有可以听到声音。

  只是她今天穿得正式,光是头饰感觉就有十几斤重,已经顶了一个时辰,简直脖子都要断了。

  靳山陪在她身后。

  “魏华渠竟然如此轻易就敢进宫来。”沈媛轻轻道。

  本来她还很费心思的想要如何才能把魏华渠骗入宫中。他在宫外有数万精兵,她奈何不了他,而且还很是忌惮。但如果是在宫中一对一,他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其实那些文官平日虽然迂腐,不过今日有一句话倒是说的不错。“到底谁当皇帝,其实道理很简单。”

  于是沈媛回头看靳山,“你还记得我那个师傅吧。”

  靳山:“如何能不记得。”

  就听沈媛道,“我师父教的,其实是这世间最大的道理……”

  靳山低头不语。

  他从来就不知道原理杀人能是什么道理。

  不过既然她这样说,就一定有她这样说的道理。

  朝堂上又有人说话,沈媛和靳山连忙侧耳认真听。

  无非是继位事宜,竟然大半数还是推崇太子的。这些年权文田把持朝政早有很多人不满,但是无奈皇帝倚重,于是不少人早就暗暗给予太子能改变此局面。

  也有一些声音说帝姬的,都是权文田一党罢了。

  “还是要宣读遗诏,待读完再请各位分辨真假吧。”说着权文田打开遗诏。

  “因帝姬尚幼,故传位于皇弟,待皇弟百年之后,再让帝姬周媛继承大统。还望皇弟帮朕好生教养帝姬……”

  “这是……”

  “这是!”

  “天啊!”

  乍一听诏书,朝中竟然一片安静。

  静。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陷在震惊中。除了魏化渠这些武将,不明所以。

  静了片刻之后,不知不觉中,诏书已经读完了。

  权文田合起诏书,拱手捧个程辅之。

  “相爷,也请你过目一下吧。”

  程辅之面色凝重接过,只扫了一眼诏书,脱口而出,“啊!真的是先帝的字!”

  轰的一声,朝堂就炸开了锅。

  这先帝,说的可不是刚刚驾崩的这位,而是先帝。皇帝的哥哥,帝姬的亲父!

  “竟然,传说中的诏书是真的!”

  有官员议论道。这次不是窃窃私语,而是周围人都听得到的声音。

  众大臣不断附和。

  潋妃和魏化渠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然而二人发现都无法从对方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完全一片懵逼中。

  怎的遗诏不是皇帝的,而是先皇的!那是十年前立下的诏书!

  十年前,潋妃还是牙没长全的小娃娃,此事她实在没有什么发言权。

  再看太子,脸色一片空白。

  其实这件事他一直也只是听到了传闻,从未求证过。又或是一直逃避不想求证。

  而朝中有些人……尤其是那些老文臣,是知晓这件事的……

  比如,程辅之……

  程辅之仔仔细细反复看过诏书,突然双目含泪。

  “陛下啊!”程辅之跪地拜倒,老泪纵横。

  身后不少文官高呼陛下,跟着跪倒一大片。

  权文田冷笑两声,也跟着跪倒。他知晓程辅之那声陛下,换得并不是皇上。而是十年前就崩逝的先皇。

  人啊!

  权文田心中一算。跪下同时尖声高呼,“迎帝姬上殿!”

  “迎帝姬上殿!”

  “迎帝姬上殿!”

  “迎帝姬上殿!”

  声音一层层的传出去。在这不算大的行宫大殿中依然显得很是**。

  沈媛回身对靳山灿烂一笑,“该我出场了!”

  君王这个位置,她其实之前从未想过。然而今朝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沈媛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做上去的。

  只知道这个位置不容易,她做得不容易,着实辛苦。

  “众卿平身。”沈媛坐在帝王之位,声音朗朗道。

  靳山站在身后,俨然御前带刀护卫。

  跪倒的众人慢慢站起。不少人都抬头打量这位帝姬。

  “不少人其实应该认得孤,只不过孤离宫的时间有些长了。是不是呀程相爷。”沈媛淡淡笑着问程辅之。

  程辅之也正抬头仔细看沈媛。记忆中幼时帝姬的样子和眼前这个女子叠叠重重,竟然是没错的!帝姬啊,终于归朝了!

  程辅之再次老泪纵横。

  沈媛扫向太子,太子竟连争辩之心都无。早已经放弃做做后的挣扎。潋妃也已经瘫软在地上。

  魏化渠不动声色。手却紧紧握着刀柄

  带刀入内啊。沈媛心中感叹。

  然后就听魏化渠道,“你们唱的是哪出戏老子不管,就算先帝遗诏是真的,随便找来个女子就是帝姬吗?如何取信众臣,如何取信天下?我还说魏星儿是帝姬呢!”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程辅之道,“帝姬面前修得胡言,我等都是见过幼年帝姬之人。怎会认错!”

  魏化渠:“也可能程相爷年事已高,难免老眼昏花,如何能让人信服。再者,长相相似之人比比皆是,对有心之人来说自是不难找。”

  靳山悄悄把身子绷紧。

  他现在有点明白沈媛说她师傅教的就是世间最大的道理这句话了。

  和魏化渠沟通,大约是不能用说的了。

  果然,不到片刻,宫外有人杀进来。

  朝中人皆变色,难道今日要有人血溅朝堂?

  “魏化渠,你要造反不成!”有大胆的呵斥道。

  魏化渠:“哼!我不过是质疑几句帝姬真假,怎样,难道是心虚说不得?这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权文田一挥手,“拿下。”

  宫内御林军皆是权文田的人,听令后直向魏化渠扑去。

  沈媛神色一变,想开口阻拦然而已经晚了。

  魏化渠如何是这样好擒住的,只怕是逼急了。

  果然,魏化渠并未向外逃去,而是直向皇位这边冲过来。

  “既然如此着急撕破脸想置我于死地,那魏某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一道刀光如闪电,直向沈媛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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