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里有种异象,叫做一步一莲花,有些类似顾长生此刻的情况。待他走到自己的术法之门前时,身后早已万门齐开。

  他有些费力地伸直了腰,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两扇门,然后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门上的灵气锁链。

  因为顾长生近些年来停止推演新法,灵气锁链自然是无法汲取养分,上面的灵气都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然而,当顾长生触碰锁链的那一瞬间,锁链就像一头被惊醒的巨蟒,反应奇大无比。

  有灵气的呼啸声响起,无尽灵气外加莫名气运从感气吐纳法内涌了出来,转眼之间,刚刚还平平无奇的灵气锁链,已经变得气势磅礴起来。

  下一刻,顾长生的手被狠狠甩开,险些跌倒在地。

  老天师眼神一凝想上前扶住他,却被顾长生摆手阻止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霸道啊。”揉着被甩得有些发痛的手腕,顾长生语气里满是感慨。

  他又一步步向前走去,嘴里犹自低语,却并无半点情绪。

  “又要占着天下人的便宜,又要锁着天下人的前路,还要以仙自居,真是不要脸呐……”

  顾长生再次走到锁链之前,右手颤巍巍地抬起,轻轻向着身后挥了挥,像是在招呼着什么。老天师不明所以,正准备走上前去,却惊讶地发现顾长生招呼的,并不是自己。

  一万三千八百四十六扇古法之门缓缓开合,有莫名威势在空气中弥漫,老天师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长生,请借万法之势。”

  微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顾长生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随后,在老天师无比震惊的注视之中,一道道声音从一扇扇门内传出,最终汇聚在一起,变成无比恢弘的一个字。

  “可!“

  话音落下,顾长生似乎并无变化,外表依旧是老叟模样,可站在不远处的老天师,却分明感受到了他身上那惊人的滔天气势。

  顾长生举手投足间,老天师只觉心惊肉跳,内心深处隐隐有恐惧之感。

  能被顾长生所掌握,还可以威胁到灵界仙的力量,只有万法之势了。而顾长生为了这一天,整整等了几十年。

  整整一万三千八百四十六门古法,顾长生挨个在万法学院内留下传承,其中艰辛,堪称呕心沥血。

  在留下传承之后,还要全力寻找古法传人,形成那玄之又玄的“势”。

  做完这一切,顾长生早已心力交瘁,身心也濒临崩溃。所以在后来的时间里,他几乎从世人眼中消失,原因也很简单——顾长生怕自己熬不到势成之日。

  万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世间的人事物就是如此美妙,一个倔强的男童不畏艰辛修行古法,最终却让顾长生有机会再次站在这里,有机会完成几乎贯穿一生的夙愿。

  深吸一口气,顾长生收回思绪,感受着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而面前的灵气锁链似是有所预警,不安地扭动起来,同时感气吐纳之门也加大了灵气和气运输出,做足了准备。

  可顾长生甚至懒得看它们一眼,而是转过身来,向着身后的万道门一鞠到地,郑重开口:“多谢各位道友。”

  这一次,顾长生不在称呼他们为前辈,而是道友。随后,顾长生随意地转身,然后指了指灵气锁链。

  只是轻轻一指而已,禁锢寄生了顾长生术法之门悠久岁月的灵气锁链,一点点开始崩裂开来。

  让人牙酸的破碎声响起,感气吐纳之门仿佛被彻底激怒,再次加大灵气和气运的输出。除此之外,竟是又有几条锁链从门内探出,凶狠地向着顾长生袭去。

  老天师第一时间全力出手,挡在了顾长生身前,体内灵气疯狂运转,一道道杀伐之术像是不要钱一样,攻向那些锁链。

  然而,那些道决却直接越过了锁链,如同攻在了虚影之上,没引起半点反应。反而是全力施为的老天师一声闷哼,面色苍白了不少。

  没有丝毫停滞,锁链直接绕开了老天师,继续向着顾长生袭去。

  看着威势可怖的攻击,他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今天的一切已布局太久,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还是一指点出,重伤了老天师的锁链节节崩碎,不堪一击。

  顾长生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终于多了几分笑意,他颇为轻松写意地开口,吐出的字却是无比冷酷。

  “斩。”

  不过一瞬,所有的战斗就已结束。

  束缚了顾长生术法之门几十年的锁链,彻底碎裂,感气吐纳之门似乎也遭受重创,不再有任何动作,最后竟隐入虚空,掩盖了自身所有气息。

  “因风吹火,用力不多。不因渔父引,怎得见波涛?”顾长生笑得颇为灿烂。

  四两拨千斤,借势能斩一切敌。那万千古法于当下复苏,如同点点烛火,虽脆弱却韧性十足。天地间亿万生灵前路不再黑暗,虽遥远却有了方向。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借来的古法之势慢慢散去,顾长生挺直的腰又重新佝偻了下来。他从那個不可一世的借势人,重新变回了一老叟。

  不过,顾长生眼中的喜悦却丝毫未减。他刚刚唤那些古法创始人为道友,不是没有原因的。

  “顾长生,于万法界,创新法!”

  一声厉喝响起,顾长生周身有气韵流转,显得玄妙无比。原本萎靡的术法之门如同久旱逢甘露,迅速苏醒过来。

  一呼一吸之间,顾长生身体都有无限变化,白发再黑,老态不再。他的术法之门也同样快速生长,变得精美至极。

  紧闭双眼,顾长生感受着身体久违的活力,然后喃喃自语。

  “也该去仙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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