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龙御 第四节 血的记忆,爱恨恩怨

小说:腾龙御 作者:思州怪怪 更新时间:2024-08-22 08:34:10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田仁智每天陪着孙儿,时间过得很快,孙儿也好学不倦,小小年纪,比其父亲有能力,田仁智也感觉终究有了盼头。

  春去暑来,暑去秋到,田府里的花树发芽,成长,开花,凋谢。这些大自然周而复始的节奏田仁智没有放在心上,放在他心上的只有他的孙儿宗鼎。即便今年已经是田仁厚逝世三周年,田守业服丧期满,他也没有记忆。

  又是冬天,寒冷的冬天。

  起雾,留霜,上寒。

  冬天也大抵都如此,

  没有鸟语花香,没有骄阳艳日,甚至也少了很多的人亲客往。

  一日,田仁智仍然和孙儿游戏在庭院之中,忽然老胡来报,田守业又上矿山捣乱了,田仁智方才清醒过来,日子已经过去三年了,平静的日子又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孙儿也只有三岁,一个三岁的小孩除了背诵一些简单的古韵和都老人开心外,他只是一个保护的对象。

  其实田仁智早想到今天的结局,只是这两年他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没有提前做好抵御的准备,田守业还是采用老一套,以抢矿为幌子,其实是想为父报仇,血刃田仁智。

  田仁智当然清楚,只是他越来越老了,本无心再去争斗,可是孙儿太小,儿子只是一个扶不起的斗阿。他抖擞一下精神,什么也没有交代,就让老胡全权处理。

  老爷,其实现在是一个好的时机,思南新裂,天子忌惮思州势力,是愿意相帮的。老胡敏锐的感觉到事情的好的一面。

  对,皇帝是不会让以前的大家族再次做大的,老胡你马上安排进京面圣,请求皇帝从中协调。

  老爷,我这就去办,至于矿山我们先应付一下就可以了,田守业不到迫不得已也是不会倾力相残的。

  老胡年纪老迈,但是见识广博,有大志,此次进京面圣由他和自己的儿子前往。一路上老胡快马加鞭,俨然一个江湖壮汉,为了思南的安危,他只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面见洪武皇帝朱元璋,老胡并没有积极上表调停思州思南一事,作为新附的领地,他代表思南向洪武皇帝进贡。进贡的贡品是思南塘头的竹编斗笠。

  洪武皇帝看着精巧的竹编斗笠,悠悠地赞道;篾细如丝,美哉!美哉!

  田仁智见龙颜悦,已到时机,立即跪倒在地,哭诉这说,皇上,这样美妙的手工艺恐将失传。说完只是不停的磕头。*的大殿本来严肃庄重,此刻却变得令人心酸。

  洪武皇帝拿着赞不绝口的斗笠,问道;何处此言,卿家不必惊慌,慢慢讲来。

  田仁智三谢龙恩,将思州思南之事一一道说。

  洪武皇帝感令思南田氏的诚恳,顺手拿了块乌纱递给老胡,赐予思南,要他押在斗笠之上,并颁下一道口诏:乌纱乃皇帝赐予,犯乌纱如若犯君。

  老胡得到洪武皇帝的口诏,如释重担,马不停蹄地赶往思南,将洪武皇帝御赐的乌纱置于斗笠,并供奉祠堂,田守业得知此事,只得怏怏作罢,再从长计议。

  老来之福田仁智欣然接受,常常与孙儿玩得甚欢,往往忘记自己已是一个老人,但思州之祸并没有因为皇帝的口诏制止,皇帝口诏只是让田守业不敢过于仗胆,但田仁厚的仇,他却是决计要算到田仁智的头上的,他只是在等一个更好的时间,制造一个更好的机会,最终为父报仇。

  春去春来,花谢花开,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百姓忙着农事,商贩忙着走足,官家忙着政策。

  皇帝的恩赐护佑着思南田氏,护佑着思南人民。

  乌纱斗笠逐渐成为工艺品和艺术品,思南的百姓带着他劳着,走天涯。

  沿着千里乌江往下,直达长江,直达江南省。

  这里水运便利,思想活跃,一个繁荣的城市逐渐具有规模。

  转眼又是几年,

  转眼又是很多物是人非,

  转眼又到了花香季节。

  这年,思南府一片欣欣向荣,灯火辉煌,这年,小少爷田宗鼎八岁,八岁的宗鼎已然表现出很多异与常人的地方,他热爱读书,也爱好武斗,温柔孝顺但意志坚定。

  整个田府都为他骄傲,所有的人都对他疼爱有加。

  只是幸福的时光过得总是太快。转眼迎来了一个碧空万里的好天气,这天也正好是宗鼎八岁生日,为了庆祝宗鼎八岁,田宗鼎给他准备了一个大礼,专程修建了一座无水三孔桥供宗鼎游玩。

  这是一个精雕细作的建筑,三座小桥为汉白玉组成,沿山而建,桥下为人工挖掘的旱河,整个建筑占地半亩,小桥周围栽着各种名气的小树。

  宗鼎自然很喜欢这个礼物,阳光下,汉白玉小桥熠熠闪光,绚丽夺目,陪衬着沿桥的小树,豪华而僻静,正是小孩玩耍的地方。

  宗鼎每天都会到无水三孔桥玩乐,他很了解爷爷对自己的宠爱,自然也倍加珍惜这份礼物,天晴下雨他都要到这里玩一会,向爷爷表达自己的谢意。

  还是春天的一个晴朗的日子,宗鼎叫上两位丫鬟陪着到无水三孔桥玩了,中午时分,老胡又是急匆匆地向田仁智报告,田守业又到矿山捣乱了,这次也是田守业亲自领着大队人马到来。

  田仁智听到汇报,脸上不再和谐,显示出了非常的不安。来了,这天终于还是来了,田仁智颤颤地回答。

  其实老胡也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八年以前,正是田守业亲自上山,由于自负,自己被辱,父亲气死,这次他又以这么大的声势上山,无非是报仇雪恨。

  国仇家恨,游子心,

  夜夜滴血,

  血比残阳更红,

  这是复仇的血。

  这是杀戮的血。

  春风呼呼的吹着,春天也是有风的,只是很微弱,夹杂着一点暖阳,人们都乐意接受,因此人们很少说道春风,也让人感觉,好像春天是没有风的。

  其实什么时候没有风呢,冷暖空气的压差造成空气的流动,自然就有了风,就像人一样,正是经受了各种磨练,各种压力,各种冷暖,自然就造就了各种不一样的性格,愤怒的,坚韧的,呲目必报的,现在的田守业就是呲目必报。

  但是他也酿造了坚忍不拔的性格,他就是要田仁智血债血偿,不管什么理由,他都不会放弃,即便他知道思南田氏有皇恩罩着,他也言出必行,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田仁智心里也没有什么记挂的,唯一舍不得这个小孙子,这次他知道自己必死,也只有自己死了,田守业才有不对思南田氏赶尽杀绝的可能,他还是决定自己带人去矿山,只有自己带着人去,其他人谁也不能离开思南半步。

  他只有舍不得自己的孙儿,商议再三,他决定第二天出发,他还想好好陪孙儿一天,他也不容许任何人对孙儿说起明天之事,他知道孙儿虽然还小,但他已经能够了解这些事情,他让太太明天早一点带孙儿出去玩耍,带孙儿出去后自己再出去。

  这是一个春天,花开的季节,繁华的季节,他喜欢这个季节,其他人也喜欢这个季节,但是他却的在这个季节与家人离别,与自己的孙儿离别。

  花开,各色的花都已经盛开,现在也是花开得最茂密的时候。

  离别时,心里除了不舍,还有很深的寒意,比冬天更寒冷的寒意,因为它将冷至心底,冷至整个人,田仁智不想将这份寒意传递给孙儿,他不能在孙儿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负能量。

  他试图让自己温暖起来,他试图让自己高兴起来,他自己对自己讲笑话,黄得不行的笑话,但是他笑不起来。

  这个时候谁还笑的起来呢。

  不论是谁,不管在什么时候,谁又愿意放弃生命呢,何况他现在有一个自己非常疼爱的孙儿。

  他想了很多让自己高兴起来的办法,也让他的老伴,他的儿子,包括所有思南府里的每一个人给他一个可以高兴的乐子,但是他始终是高兴不起来。

  他很暴躁,他很沮丧。

  他很失落,他更不愿让自己的孙子看见现在的自己。

  时间过去了,树叶都已经变成暗绿,天色也越来越昏暗了,天就要黑了,孙儿也该回来了。

  他很想到外面的路上去等着孙儿回来,在最后一次看看孙儿蹦蹦跳跳回家的场景,但他不敢出去,因为他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开始怕孙儿,怕见到自己的孙儿,因为自己的不高兴会传染给孙儿,孙儿就会不高兴,孙儿还这么小这么能不高兴呢。

  他注视着窗外的一切,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但是始终静不下心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死亡,没有想到和田守业斗争的残忍,他想到的只有孙儿,他想到的只是怎样才能让孙儿永远的高兴。

  爷爷,爷爷,屋子外已经响起了孙儿的声音,田仁智一开始是多么的害怕,然而就是这两声爷爷,他却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一切恐惧,一切悲哀瞬间化为乌有,他还是很精神地冲出屋子,去接自己的孙子。

  屋外的路上,孙儿急切地跑着,或许是自己的思绪感应给了孙儿,路的两旁,树子长得很葱郁,树叶很绿,霞光的照耀下,树叶之间的空隙在路上拼组着些许斑斓的光点。

  看着奔跑的孙子,田仁智在流泪,是高兴地流着泪,也是不舍地流着泪。

  爷爷,你怎么哭了,一个聪慧的小孩,是很会观察的,孙子看出了爷爷泛闪在眼角的眼泪。带着疼惜的口吻问道。

  看见孙儿回来了,爷爷高兴,爷爷一高兴就会掉眼泪。相反爷爷显得很激动,这或许只是对孙子的不舍。

  爷爷看见孙儿都会很高兴吗,孙儿继续问着。

  当然,世界上唯一能让爷爷时时刻刻都保持高兴的就只有我的好孙儿,爷爷看见孙儿当然就会很高兴。

  爷爷以后高兴不要掉眼泪了好吗,孙儿很心疼。

  爷爷以后都不会掉眼泪了,爷爷以后都不会掉眼泪了,老态龙钟的田仁智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一直喃喃地说着。

  就在此时,儿子田弘也赶了出来,看见这尴尬的一幕,迎上去岔道,宗鼎回来了,宗鼎今天玩得很高兴,爷爷也很高兴。

  一句话提醒了田仁智,他有些后悔刚才的失着,立刻将孙子抱了起来,孙儿肯定玩饿了,现在就吃饭去,孙儿陪着爷爷吃饭去。

  这一餐很丰盛,这次聚餐也很严肃,一家人按着最大的礼数吃着这餐饭,田仁智和老太太坐在下位,其他人按着辈分分做两侧,今天,上位要留给田氏的老祖宗,让他们保佑着思南田氏繁荣昌盛,永祥昌运。

  此刻的田仁智却一刻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孙子,自己抱着孙子,其实孙子已经八岁了,身体很壮,田仁智哪能长时间抱着,可是他却有了很大的精神头,一直抱着孙子,一直给孙子加他喜欢的菜。

  楠木的座椅,红木的家具,胡桃的窗花,一个繁华的家族,一个和谐的家庭,一个昌隆的家运。这是一户大家族,这是思南使司府邸,这里自然很气派。

  泛黄的桐油灯,泛红的灯笼灯,今夜格外的耀眼,因为这里是一个大家族,思南田氏。

  宁静的夜晚,轻抚的春风,屋子里表现的很祥和,每个人都严肃地吃着饭,很有饥饿感地吃着饭,即便他们吃不下去,但是为了让孙儿不会察觉,他们还是很尽力地将平日该吃的饭都吃了下去。

  这里是一个大家族,一个有着足够耀人的家族,但是,今天他们都在表演,为了家族的后代,为了家族以后的兴旺,他们拼命地表演。

  这顿饭吃了很久,像这种一吃就是很久的饭局每年都会有很多次,宗鼎每年也会经历很多次,但不管是那年那年,日子都不会是在今天,但是宗鼎不会在意,因为他对时间的把握还不是那么的准确。

  宗鼎吃完了,全家人都吃完了,这顿饭本就就是陪着宗鼎吃的,原本是陪着田仁智吃的,但是宗鼎就是田仁智的一切,他愿意把一切美好的事情都交给宗鼎,只是宗鼎现在太小,否则他也会直接越过那个不真气的儿子,直接将思南宣慰使司传给宗鼎的,但这个荣誉最终都是要传递给宗鼎的。

  夜已经很深了,桐油刷过的油亮的府邸大柱都变得暗黑,不带一点光泽,晚上思南府里所有人或许都会失眠,但是他们还得表演给宗鼎看,他们都希望宗鼎会睡得很香,这个时候什么事情田仁智都也不会在意,如若谁让他的孙儿不能安睡,他一定会生气。

  夜,越来越暗,宗鼎终于睡着了,田仁智却没有睡着,老太太也没有睡着,儿子田弘却是睡不着,老胡也睡不着,除了宗鼎之外的任何人都睡不着。

  春天的夜晚很喧嚣,吵杂着各种声音,他们却不是被吵醒的。

  老爷,需要请人吗。老胡有些失着。

  不用了,简单一点更好,这一场战斗,我如若不死,思南不会安宁,但是最终我还是得死,就成全田守业吧,这样对思南也好一点,少些伤亡,让田守业也好一点,早报了家仇。

  田仁智这些话说得很悠闲轻松,但所有人都轻松不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个结局是必然发生的,不管明天还是后天,田守业得不到这个结果是不会罢休的,只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这个结局发生。

  当然,世上的任何人面对亲人的死亡都是不能释怀的,也是不愿发生的,但是结局只有一个,多坚持一天,或许会有更多的灾难,田仁智却不愿意看见那些灾难的发生。

  大家都这样蠛蠓着,睡不着,也不能吵醒了宗鼎,担心着老爷,却又都知道无能为力,所有人都只想好好留下一份记忆,等到只能记怀的时候,心里都能浮现出这一份场景。

  天色刚刚亮,树叶还是一片暗黑,不能分辨。

  天气有如乌江的潮水,不能定格,忽明忽暗。

  老爷开始梳妆,他要把自己最稳持的样子留给家人。

  头发已经发白了,已经不是横死的年龄,这个时候死去也算是高寿了,田仁智坐在梳妆台前,口里喃喃地说着。

  给他收拾发髻的是老太太,还有两个善于打扮的丫鬟。老太太听着田仁智的话,心中顿时悚然,今天老爷是去送死了。

  这本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也因为正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给人的震撼反而更大。

  老伴,我就要走了。田仁智像是赔罪一般都老太太说着。

  恩,我知道。

  我不能陪着你终老了,

  我也知道,

  田弘不太争气,这个家就得你来撑着了。

  我知道。

  我只是舍不得孙子和你。

  我知道,老太太一连串的我知道,其实她的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其他的回答了,她一直掉着泪,眼角掉着,心里也掉着。

  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还得撑起这个家,仁智愧疚,对不住你。

  的确,死去的人,人世的浮屠都离他而去,活着的人却的继续着生活的艰辛。

  你不必一定要明天去的。

  都一样,拖一天,反而会对整个家庭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既然不可避免,就尽量减少对家人的伤害吧。

  老太太不再说话,她只是感叹,只是哭。但她没有哭出生来,她不想让田仁智知道她很难过,都到这个境地了,有些痛苦,她要自己扛起来。

  我最舍不得的是宗鼎,这个孩子活波,像我,应该会给思南带来好运。

  一定会的。

  我却看不见那一天的到来。说完,田仁智竟然揶揄起来,心中道不尽的酸楚。

  我们会好好教育他的。

  宗鼎有你看着我是放心的。

  田仁智说了一会话,开始陷入沉思,屋子里田弘也在,老胡也在,屋子里却只燃着两盏灯。

  对话有些凌乱,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凌乱的。

  发髻盘好了,田仁智对着铜镜看了又看。高兴地说着,老了,已经老了,今天却是最好看的,虽然头发也花白了,皱纹也多了,但还是很精神。

  田仁智不断地夸着自己,就像要娶亲一样。

  其他人却没有心情好好地掂量田仁智,他们只是伤心。

  天亮了,屋子里也亮了起来,厨房里飘来一阵阵菜香,这是送行的菜,因此特别的香。

  感觉肚子有些饿了,田仁智微笑着说道。

  今天一定要吃饱一点,中午就不用吃饭了,下午就到达矿山了,或许以后就都没有饭吃了。

  或许是一早就有香喷喷的饭吃,田仁智表现的很高兴,很幸福。

  然而宗鼎却也已经醒来。

  吃晚饭,田仁智对宗鼎说,宗鼎,爷爷要要去很远的地方玩耍,可能会很长时间不能陪在你了,你要乖乖的。

  爷爷不带宗鼎去吗。

  不带了,宗鼎想爷爷的时候就去无水三孔桥玩吧。爷爷的心永远都在哪了陪着宗鼎。

  爷爷也会想着宗鼎吗。

  爷爷当然会想着宗鼎,爷爷最想的也是宗鼎。

  爷爷,我现在就去无水三孔桥,我先到哪了等这里。

  好,宗鼎乖,宗鼎先去吧,爷爷就来。

  宗鼎知道只要他人在无水三孔桥,爷爷的心就会到无水三孔桥的。

  宗鼎走了,高兴地走了。

  田仁智也要出发了,他是那么的高兴,他有着一个很懂事的孙子,如若孙子不先离开,他的心或许就放不开,走得也不精神。

  离开了院子,田仁智停步了,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辛辛苦苦保护的院子,看着自己兢兢业业壮大起来的城府,他心中有太多的不舍。

  出发了,他忽又回过头,对着儿子田弘说道,一定要培养宗鼎成才,我看不见他成功的时候了,我就在给他一个字吧,待宗鼎十八岁弱冠的时候,就给他取字叫做重器吧,田家的重器,思南的重器。

  儿子田弘只是一个劲地回答,孩儿记住了,孩儿记住了。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绿草淹马蹄的季节。

  田仁智骑着他最喜欢的马匹,带着二十个彪悍壮士出发了,这次本就是为了给田守业报仇的机会,也是给家人以后一个安宁日子的机会,他自然不用带太多的人,这些人是安排带回他的遗体的。

  百公里的距离,这次却好像变得很近,或许是因为这里离天堂近吧,走着熟悉的大路,踏着熟悉的土地,这一片土地记忆着思南田氏创业的艰辛,也将见证着田仁智最后的归属。

  矿山上,和以前的每个春天都一样,只是多了田守业搭建的临时帐篷,田守业自然没有想过田仁智有这么慷慨,欣然赴死,他既然带着比上次更多的人力物力,或许他这次本就做好必须让田仁智血债血偿的打算,为了防止田仁智有侥幸的机会,他调动了思州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些许江湖人士,只是这次他却用不着了。

  田仁智不想夜长梦多,不想因为田守业不明就里,害怕遭到田仁智的暗算而又派人到思南去捣乱,他马不停蹄地到达矿山,也没有再最后一次视察一下埋藏着丰富的朱砂的矿山,又马不停蹄地感到田守业的营前。

  看着田仁智的小队的人马,田守业倒是轻松了很多,但也同时感到了这个叔父在精神上给自己的压力,区区二十人,这本就是来送死的,田守业也不相信田仁智有埋伏,有后续部队,因为即便有埋伏,安排这么少的已经疲惫的人手打前锋,也已经注定是输了,并且田仁智就在这群人群中,后续部队多么的强大也保护不了他们的主帅,既然注定保护不了主帅,再布置后续人力,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对人马对峙,面对这么大的力量差距,田守业仍不住发话了:叔父,你就准备用这么少的人力突围吗。

  田仁智也悠然地回答着;至此你还叫我一声叔父,我为什么还要突围,当年你受辱于我,你怀恨在心,非杀死我不可,再说你的父亲也因为你的受辱而是,不管天涯海角,若不能手刃我田仁智,你是不会罢手的。

  今天你是来成全我的。

  今天我就是来成全你的,我思南蒙受皇帝隆恩赏赐乌纱斗笠,也不能打消你的仇恨,今天就让我的生命来成全你的霸道,完成你的心愿,希望你不要再做傻事,一旦皇上怪罪,你也承担不起。

  谢谢叔父提醒,当年之辱,如同受死,我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复仇,然而这些年你们机关算尽,没想到我田守业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侄子的脾性为叔自然知道,否则今天也不会单刀赴会。

  叔父今天想如何解决。

  你想叔父如何解决。

  我只要你的命。

  就只要我的命。

  好歹叔侄一场,我愿意留你全尸。

  侄子要亲自动手吧。

  我也愿意给你自己机会。

  好,叔父今天成全你。叔父借你佩剑一用可否。田仁智说话很是随意,正因为如此,田守业居然还表现出几分紧张。

  紧张的氛围令树林里的鸟儿也不敢入巢,在树林里魂不守舍地飞来飞去,繁茂的树枝被他们拍打的哗哗着响。

  天气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

  季节也是一个好季节,艳丽的春天。

  地点也是一个好的地点,四周环山,地下有矿。

  只是敌对的双方却给人臆想,同室宗亲,叔侄之亲,但是他们今天却不得不得出一个合理的结局,否则必然殃及更多的宗亲。

  然则,田仁智却不想再殃及自己的家人,他愿意结束自己的生命。

  为是什么要用我的佩剑。

  让你的佩剑沾上我的鲜血,以后你看到这柄剑的时候就会想到我今天的下场,你就会不再为自己的受辱而愤恨了。

  田守业取下自己的佩剑,这是一柄很名贵的佩剑,精钢铸造,光亮如银,吹发既断。

  田仁智接过佩剑,看了看,好剑,好剑,只有英勇的人才配佩戴如此名贵的剑,我今天死在这柄剑下无怨无悔。

  田仁智终于回头看了看矿山,看看远方的山脉,看看山脉上茂密的林木,看看树林里不敢入巢的鸟儿,看看蔚蓝的天空,最终他却面向了思南的方向,那是他的家的方向,他希望自己面向那个方向死去。

  闪光的刀刃,绿色的树,蔚蓝的天空,红色的血液。

  剑已经从田仁智的胸膛插了进去,入剑三吋,田仁智并没有失去知觉,田堔握住了刀柄。

  叔父,剑已经入体,就当你已经死了,你救命去吧!

  田守业忽然向田仁智的手下喊道,你们还在做什么,还不去救你们的府爷。

  田守业或许已经解了恨,或许只是不愿看着田仁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居然督促着田仁智的手下前往救命。

  鲜红的血液不停地冲胸膛上的伤口淌出,田仁智的手下赶快止住了血,抬着田仁智急急地返回思南去了。

  其实已经是下午时刻,田仁智一行人马不停蹄地飞奔思南,到达思南已经天黑。思南府的灯火还是那么的通明,田氏宅院的院门也还没有关闭,一行人进入院子,大声喊道,快来救人,快来救老爷。

  一家人匆匆赶了出来,看见奄奄一息的田仁智,一家人都忙碌起来,哭的哭,请大夫的请大夫,送入房间的送入房去。

  田仁智已经失语音,已经昏迷,不论宗鼎如何喊叫始终不醒。

  屋外的风愈来愈烈,这只是春天,却吹起了夏天才该吹的风,只吹得树叶哗啦啦地响。

  田府,灯火辉煌。思南府灯火通明。

  大家都在等待着大夫给出结果,当然希望大夫给出一个好的结果。

  大家都守候在大夫的身边,其实是守候在田仁智的身边。

  大夫把完脉,看了看田仁智已经收缩的眼球,看了看田仁智不再拨动的喉结,之后摇摇头。

  大家都知道了结局,但是大家都希望不是这个结局,大家也只希望是大夫给出的这个结局,否则谁都不会接受这个结局。

  大夫怎样啊。我们老爷怎么样了。

  大家准备安排后事吧,老爷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只是因为老爷意志坚定,求生欲强,闭了一口气在,只要这口气泻了,老爷就去世了。

  谁都知道,老爷这口气是为宗鼎留着的,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知觉,一旦他恢复一点知觉,感受到了宗鼎的存在,他这口气就泻了。

  这天夜晚,所有人都守候在田仁智的身边,宗鼎一直握着爷爷的手,抽泣着,叫着爷爷。

  已经很晚了,田仁智回光返照,口里叫起来宗鼎,宗鼎也听见了爷爷的叫声,回答到,爷爷,宗鼎在这里。

  宗鼎感觉爷爷的手在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然而就这一刹那,田仁智彻底地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留恋的思南,离开了他最舍不得的宗鼎。

  田府的灯笼全都换成了白色的灯笼,新春贴上的红色的春联也用白色蒙上,一切都被白色覆盖。

  男女老少都换上了白色的衣服。

  田府外面的树子上也挂上了白色的布带。

  一切喧嚣都归于平静,或许一切都该平静了吧,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几十年的你争我夺,几十年的风雨艰辛,应该以这场白得到一个终结了吧。

  田府沉寂在一片哀悼,一片哭泣,应该就像田仁厚死去的时候一样爷,或许比田仁厚死去的时候更为哀悼。

  田守业也接到了田仁智死亡的讯息,但是他好像也并不高兴,相反有了很多的失落。

  几月后田守业也去死了,老一辈的斗争不断的宗亲都去死了,田守业去死后,他的儿子田荣达继承了思州宣慰使司一职。现在思南思州都是新人当家了。

  田荣达生性狡黠,肥头大耳,其智勇不及其父田守业,但狡猾甚之,为人即为不爽,常常不按理出牌。常常一脸笑容,但却令人害怕。

  田弘也知道田荣达的为人,老太太陈氏也听说过这个孙儿的性子,也常常为思南感到担忧,尤其是他的儿子田弘,为人太老实太懦弱了,但是老太太却非常明智,他不想和田荣达明斗,但也不得不防着田荣达暗箭伤人。时值建文元年,新皇帝朱允炆登基置位。老太太以庆祝新皇帝登基为由派遣儿子田弘上京庆贺。

  名义上是上京庆贺新皇登基,实际上却是向皇帝讨求庇护,希望新皇帝赏赐圣物,以傲于思州。

  新皇帝朱允炆改革洪武的法治国策,尊孔以儒治国,本就要给全国塑造模范,当然愿意此物思南,傲视天下。

  田弘得皇帝赏物回家,全家高兴,将圣物供奉于祖宗先庙之前,以是尊敬,思州田荣达得知思南田弘得到新皇赏物,自然不敢轻动,动则是无视皇权,无视皇恩,其罪当诛。

  自此思南又得到难得一见的安宁,只是明斗避免,暗斗都绵绵不断,田荣达的狡诈让思南防不胜防,只是有老太太撑着,再大的事也闹不起来。

  思南也好,思州也罢,表面上都呈现出一派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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