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吕不韦和赵奢到了咸阳,赵奢忙于国事,吕不韦则去了香烟馆。香烟馆是吕不韦的故地,吕不韦与香烟馆的容馥偶有书信往来,因为吕不韦拜托容馥替他照顾王翦母子。吕不韦在邯郸经营丝绸生意,他也有意将生意拓展到咸阳,此番来香烟馆,一来他是来问问容馥咸阳的丝绸生意和王翦母子的情况,二来是想侧面打探平原君一事和秦太后的情况,三来他也想来香烟馆散散心,不愿意呆在无趣的驿馆中。

  昔日吕不韦和赵奢二人情系梓瑜姑娘,王诩曾问过他二人情为何物,此时的吕不韦已经经历了丧妻之痛,对于感情,也有了自己的认识。容馥对吕不韦早有好感,此时吕不韦孤身一人,二人久别重逢,境况已与昔日迥然不同。吕不韦和容馥独自相处,一连数日,容馥的妩媚多姿让吕不韦喜欢,而她热情放纵的个性更让吕不韦心动。

  这一日上午,容馥陪着吕不韦去见了王翦母子。昔日在吕不韦的请求下,芈月将王翦母子迁到了咸阳安置。由于有吕不韦的资助,母子二人衣食无忧,王翦母亲便让儿子用心读书,自己悉心照料儿子。此时的秦国选拔人才,虽然有军功制度,但仍然是世袭制度为主。王翦父亲是秦国的有功之臣,加上秦太后特别关照她母子二人,王翦母亲就想让儿子读书,长大了好在秦国谋个一官半职,并将这个愿望告诉了吕不韦。

  吕不韦见了王翦母子,问了情况,又查问了王翦的学业,看见一卷李悝的《法经》,随手翻了翻,很新;又拿起一卷《公羊解诂》,看见王翦在上面做了不少注解,于是对王翦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

  “翦十七了!”

  “你喜欢这卷?”吕不韦拿着《公羊解诂》问道。

  “嗯!”

  “你要学治国经略,怎不好好读《法经》?”秦人重法,李悝乃法家鼻祖,他所著的《法经》也是法家经典著作,因而吕不韦问道。

  “我想读《孙子兵法》,可是┄┄可是我买不到,只好拿它来解解馋了!”

  “你想学兵法?想打仗立军功?”

  “嗯!”王翦连忙点头道,似乎十分渴望吕不韦能达成他的愿望。

  “我有《孙子兵法》,我送你一本。”

  “真的?”

  “只是┄┄”吕不韦欲言又止,改口问道:

  “如今你也大了,可愿离开你的母亲,拜师学艺?”

  王翦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他达成心愿的唯一机会,也不多问,转身向母亲下跪道:

  “母亲,儿子大了,日日在家中读些无用的书,甚是苦闷!如今想跟随先生出门拜师,学些真正的本领,望母亲成全!”

  “去吧!母亲能照顾好自己,不用你担心!”王母笑道。

  半月以后,吕不韦带着王翦到了大梁,随后带着他和魏缭进云梦山拜师学艺。凑巧的是,就在王翦和魏缭进云梦山的当天,王诩收下了另外一个弟子——李牧。

  吕不韦和容馥回了香烟馆,当日夜晚,吕不韦留宿在容馥房中,二人几番云雨,意犹未尽。这一切被馆主思烟看在眼里,次日一早,吕不韦尚在睡梦中之际,思烟叫来了容馥,对容馥道:

  “前些日我就交代你了,你怎还是跟他好上了?”

  “姐姐!不过逢场作戏,我不耽误事就是了!”容馥脸露羞色道。

  “你这叫逢场作戏啊?当我没眼睛!”

  “若不假戏真做,那有什么意思!”

  “那你跟高阳郡假戏真做啊!只怕你做不了这么真!”

  “姐姐!要我守着那老东西半生,岂不委屈了我这白花花的身子!吕公子也不是外人,临行之际,我寄情于他,不过图个慰藉罢了!”

  “唉┄┄好吧!”思烟改口道:

  “这里人来人往的,可不能给别人看到,尤其是那芈宸公子!”

  “还是姐姐待我好!”容馥笑道。

  “若是月主身体好,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姐姐莫要这么说!姐姐这么说,妹妹倒惭愧了!”

  思烟说的“月主”是指芈月。芈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思烟有意在秦王室中安插人手,弥补芈月的不足。此时的媚灵容焉,也就是嫁与安国君的华阳公主,虽然已经嫁到了秦王室,但一切未定,思烟和芈月不愿过早启用她,二人商议之后,才决定让容馥嫁给高阳君嬴固为妾。高阳君是嬴稷同父异母的哥哥,担任秦国驷车庶长一职,执掌嬴氏宗室事务,在朝中威望极高。芈月选中高阳君嬴固,一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对确立安国君为太子有利,二是因为高阳君年迈,却十分好色,容馥容易得手。容馥虽在香烟馆已久,但在咸阳主要负责芈月和容焉与媚门中人之间的联络,平日里并不接客,偶尔露面也是半遮半掩,外人并不识得她的真面貌。

  赵奢身负重伤,众人一时间也离不开咸阳,这让吕不韦和容馥又多了些相处的时日。二人身份特殊,虽然常常整日相伴,但并不和普通男女一样谈情说爱,倾诉衷肠,而只是寻欢作乐,消遣光阴;情与爱,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赵奢身体渐渐好转,众人也即将离开咸阳,蒙骜向众人传达了秦王之意,言秦王和太后意欲宴请众人,为诸位送行。

  次日傍晚,众人赴宴。芈月打起精神,坐在主位,与众人一一相见。闻得太行山灵均子的弟子也在座上,芈月问道:

  “真人仙去,如今是谁执掌太行五指山?”

  “回太后的话,是夏道长。”南霜答道。

  “昔日我在邯郸,带我和樗里子去见真人的正是夏道长!没想到这眼睛一睁一眨之间,竟过去了四十年,真是光阴如梭啊!”芈月叹道。

  “儿曾听母亲说过,太行山中有一神奇的门派,叫做‘百术门’,母亲刚刚说的可就是百术门?”嬴稷疑道。

  “正是!”芈月点头道。

  “听闻百术门天上地下无所不知,世间技艺无所不精,嬴稷有一疑问想向二位堂主请教,不知可否?”嬴稷道。

  “秦王请讲!”萧风和南霜道。

  “几年前,我秦人和正济会人同分得一块玄铁陨石,这事想必在座的几位也知道。得到这块陨石之后,我几番命人用陨石打造兵器,却始终没办法融化它。如今天下七国,数我秦国炼金熔铁的锻造功夫最好,却连一块陨石也化不开,说来要让诸位见笑了!那陨石究竟有何特别,如何才能使用呢?不知二位和在座的诸位可有见解?”嬴稷道。

  “我派分门别类,技艺专长各有不同,这熔锻之术并非我二人所长,还望秦王见谅!”萧风抱拳道。

  “化解玄铁,乃我派上流技艺,自是不难!今秦王问及此事,确非我二人专长,虽不能解秦王之疑,但小道可以为秦王指一条路!”南霜道。

  “道长请讲!”嬴稷道。

  “旧越有一门派,叫‘天炉门’,是天下最擅长锻炼玄铁的门派。天炉门传至第三代掌门人欧冶子之时,因其铸造了湛泸、鱼肠、龙渊、泰阿等名剑,才渐渐为天下人所知。熔化天外陨石,虽难不倒我百术门,但若是用陨石玄铁来制造神兵利器,我百术门自愧不如!”南霜道。

  “道长是说,即使化解了陨石,也未必就能造出神兵利器?”嬴稷疑道。

  “小道想来,应当如此!”南霜道。

  “哦┄┄原来这玄铁炼兵,学问不浅啊!”嬴稷道。

  “我在夜郎国之时,曾听闻夜郎王的炼兵铸剑之术,就是得自一位东越的铸剑大师,想来这东越的铸剑大师,就是天炉门人!”吕不韦插道。

  “越国早亡,越人向东南迁移,这位东越的铸剑大师,十有八九就是天炉门人!”南霜道。

  秦王闻后心想,虽说天炉门能够锻造神兵利器,但这等江湖门派和我大秦国也挨不上边儿,边想边皱眉道:

  “天炉门┄┄天炉门┄┄难道他们锻造玄铁的奥妙就在炼炉上?”

  “传闻欧冶子铸造七星龙渊剑之时,开山为炉,雷电引火,经七七四十九天熔炼后才开炉铸剑,因此铸就了一代名剑!”南霜道。

  “开山为炉,的确可谓天炉!铸造区区一把宝剑,竟要以山为炉,太不可思议了!”秦王道。

  “这也算不得什么,江湖上的事,比这神奇的多了!”芈月不以为然道。

  “母亲所言不差,儿子看那神农国的童子就是个神奇的怪物!那些童子刀箭不入,所以儿子才想到打造玄铁兵器来对付他们。如今玄铁兵器也没法打造,倘若那神农国的童子军大举来犯,我大秦国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秦王故意将话题转到了神农童子身上。

  “区区几件兵器起不了大用!秦王不必多虑,倘若那神农国人有意举国来犯,早就来了,也不是前番那数十个!”秦非子道。

  “巨子此话怎讲?”秦王疑道。

  “统领神农国的人叫鹿毛寿,虽是江湖败类,人间祸害,但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敢轻举妄动!真人在世之时,和蒙大侠还有先生,曾数次挫败过他的阴谋,他才逃进了深山之中,占山为王。”秦非子道。

  “可如今他神农国已有上万童子军,假以时日,童子军数量越来越多,怕是世上再无人能够与之抗衡了!”秦王道。

  “是啊┄┄秦王所言也不无道理!虽说那鹿毛寿眼下还不敢轻举妄动,可一旦他的力量大大增长,道术有所成就,的确不好说!” 荀况道。

  “果如先生所说,不光我大秦国难逃一劫,天下人皆难逃此劫啊!先生为正济会掌会,心怀天下,何不早做打算,铲除妖孽!”秦王道。

  “况素有此意,只是眼下那神农国已成气候,但凭我正济会之力,怕也无法铲除!”荀况道。

  “先生既有此意,只要用得上我大秦国的地方,无论兵马钱粮,我大秦国绝不推辞!”秦王道。

  “愚弟为神农教人所伤,我赵国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赵胜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我等对神农国和神农教知之甚少,若是以硬碰硬,无论秦赵,须得以举国之兵才能与之抗衡,此非上策!我等若能有人打入神农国内部,待摸清情况后,瓦解分化,从中取便,抑或是擒贼擒王,见机行事,或许才是可行之策!”荀况道。

  “先生高见!先生和诸位若能一举铲除妖孽,此乃天下苍生之幸,我大秦国之幸!”秦王高兴道。

  “那鹿毛寿乃是方外之人,道行越深,危害越大,仅凭尘俗中的力量,实难对付,若要斩草除根,怕是还要高人相助才行!”荀况道。

  “先生这么说,倒让我想起了公孙鹤!”芈月顿了顿对嬴稷道:

  “你父王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我听母亲说起过!”嬴稷道。

  “唉┄┄”芈月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

  “想起公孙鹤和你父王,我又想起你芈日舅舅了!”

  “我听师祖和师父们说起过芈日大侠,他的飞剑技艺天下无双,可惜未能一见!”晏舜插道。

  “昔日祖师爷灵均真人和蒙大侠、芈日大侠,曾在太行山论剑,我等就听夏掌门说起过,如今蒙大侠和祖师爷皆是后继有人了,可就不知芈日大侠是否有传人入世?”萧风道。

  “是啊,如此神技若是不能流传于世,岂不令人扼腕!”晏舜道。

  “可惜多少年都不得舅舅的音讯!”嬴稷道。

  “他遁迹海外,想来比我要好得多,不似我这般白发苍苍,病怏怏的模样!”芈月道。

  “都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劳过度了!”嬴稷道。

  “不怪你!母亲心里有数,这是母亲自己选择的路,走到这里,母亲也知足了!”芈月说完就改口道:

  “不说这些了,今日母亲高兴,有诸位在此陪我这个老太婆,我敬大家一杯酒!来来来!”

  众人一饮而尽,又陪着芈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散去了。

  荀况和平原君等人离开了咸阳,吕不韦在咸阳又逗留了半月,才带着王翦去了大梁。

  吕不韦走后不久,在芈宸和思烟的运作下,容馥嫁到了高阳君府上。高阳君正室不久病故,容馥被封为华明夫人,与华阳夫人以姐妹相称。此时的吕不韦做梦也没想到,正是因为他和华明夫人容馥的一段情史,改变了整个战国的历史,改变了天下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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