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翻滚的岩浆缝隙随着伽叶最后一句话音的落下,缓缓合了起来。

  赢无月呆呆望着那条不足一掌宽的缝隙,指尖缓缓收紧,单薄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动着,久久不言。

  “月儿,节哀。”

  应萧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赢无月回头,眼尾微红,“他是伽叶,他才是当年带我离开血魔之地的人。”

  应萧没有应答,安静地听她说话。

  “当年,他教我识字,教我仙法,我懒,半点也不想学,只想日日游山玩水,却次次都被他逮回去。”

  赢无月一边说着,眼睛直直盯在那处闪着火光的缝隙处,仿佛能透过那道缝隙看到曾经的过往。

  “他好像有什么仙法,总会知道我的确切位置,三十三重天的山川我躲过来了,都躲不过他的法眼。

  每次被他抓回去,他都关我禁闭,不让我吃饭。

  那个时候我刚化形,头发都没有两根,不让我吃饭不如让我去死。

  我总在晚上偷偷跑出关禁闭的禅房,去他寝殿外面哭,我哭得声音可大了,扰得他禅房外一只灵鸟都不栖息。

  他让我哭烦了,就会摆出很生气模样,然后带我去人间吃东西。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三十三重天,随他下界。

  后来我便爱上了人间,因为人间的东西好吃。

  他便骗我,只要我练成一套功法,他便带我去人间大吃一顿,做为奖励。

  我信了。

  我日日废寝忘食,学会了一套又一套的功法。

  其实,我想去凡间吃好吃的只是表面罢了,我只是喜欢听他表扬我。

  他每次表扬我的时候,都会让我有种我有亲人了的感觉。

  起初,他还会在夜晚时分带我下界,慢慢的,我便很难再见到他人。

  我去问掌事佛陀,佛陀说,他功法大乘,不日便要继位,成为这三十三重天的主人,新佛。

  我很高兴。

  虽然我不知道新佛是干什么的,但我为他高兴。

  很快,到了继位仪式,我很想去参加,可是他却不让。

  那一日,三十三重天上繁华似锦,灵鸟盘旋在法台之上足足七七四十九日不散。

  而我,也被他关在寝殿中,不闻不问。

  我不懂。

  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找来管事佛陀帮我给他带话。

  我满心欢喜的等待,他终于回我了,可是,他说我顽劣不堪,不学无术,愧对他的指教,没有资格再做他的徒弟。

  我慌了,打破结界,冲到正殿,求他原谅。

  我想,他一定是嫌弃我学功法太慢,吃得又多,让他在众仙家面前没有面子。

  他虽然疾言厉色,却也原谅了我,但有一个条件。

  他让我去血魔之地斩杀所有妖魔。

  血魔之地不空,我不准回来。

  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除了想要吃我的大魔外,还有帮助过我的小妖。

  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留下好的妖魔。

  他冷着脸一挥袖子,让我离开,说他就当从未收养过我这个徒弟。

  我很害怕,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冷漠的样子,我怕他不要我,于是,我带着一把短剑,独自去了血魔之地。

  足足108个日夜,我在血魔之地杀红了眼。我感觉到我体内的血液汹涌沸腾,我的眼睛慢慢变得通红,灼烧感自我肩胛骨处传遍全身。

  我以为我快要死了。

  我挣扎着最后一口气,亲手杀死一只匍匐在我脚下,曾经帮过我的小妖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我已回到三十三重天。

  如今的我,却与之前换了一副模样。

  我化形了。

  是凤凰。

  他非常的高兴,对我态度又如之前那般慈爱。

  每天都会抽空来教导我,还会带我去凡界吃好吃的。

  我以为,他不再生我的气。

  我以为,一切都已过去。

  直到。

  我伤好后的第二天,他忽然给了我一份名单。

  “将为师名单上的人全部处理干净。”

  我不懂,我不明白,这名单之上有仙有魔也有妖,并非都是坏人。

  他生了很大的气,我们的关系再次跌入冰点。

  最后,是我妥协,带着那把短剑,再夜晚时分离去,一身浴血而归。

  自那之后,我便成了他的刀,到处杀人,像是个没有感情傀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杀的人越多,修炼得越快。

  我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冷血。

  直到有一日,我因为一句话,失手杀死了一直陪着我的掌事佛陀,才猛然间醒悟。

  他不在的时候,是掌事佛陀一直陪着我,听我说话,陪我练功。

  可我却冷血的将他一箭穿心。

  他说:“别怕,偷偷埋了,不会有人知道。”

  那一次,我与他彻底决裂。

  我抱着掌事佛陀的尸身跳下堕仙井,我成了魔。”

  ……

  应萧在赢无月身边足足陪伴了九九八十一日,已经合上的岩浆裂缝在这一日,悄然开启。

  阎王爷带着一众地府鬼差没日没夜修缮地府被毁坏的建筑,忽闻一声裂响,整座地府地动山摇。

  只见一道银光冲天而起,而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成了!应神化形了!”

  阎王兴奋的扔下锄头掉头就跑,一众鬼差随后而至。

  银龙盘旋在地府漫漫黄沙之中,夺目而耀眼。

  “他以他最后信念化了这条银龙。”

  赢无月扶着应萧缓缓起身,那银龙在半空中盘旋两转后,悬停在二人面前。

  应萧微微挑了挑眉毛,神情难辨喜怒。

  阎王带着众鬼差赶到,呼啦啦跪了一地。

  “恭喜应神,贺喜应神,真身大成!这幽冥火锻造出来的真身,绝不比您之前的身体差,而且这幽冥火还有锻造融合加持的作用,您的这副身子,以后不怕火炼,不怕刀枪,是真真的金刚不坏之体。”

  阎王爷几近赞美之词,心中所想却是,真身都成了,二位祖宗该离开他们地府了吧。

  应神真身现世这么大的事,天上那位不可能不知道,这万一要是打过来了……

  正想着——

  漫漫黄沙的地府中忽然破开一道口子,金色佛光自缝隙中绽放,将整个地府照耀得如白昼一般。

  随后,阵阵梵音萦绕于耳。

  一道浑厚中不失威严的低沉嗓音响彻地府上空。

  “月儿,见到为师,为何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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