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会将其宏大的一面，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而史书上简单的几行字，却总要数以千万计的生命去着墨。
就像现在，超级城市【独林】（Dorino）正在发生的异界入侵战争，势必会是史书上不可忽视的篇章。
这座隶属于中级文明的超级城市，社会架构完备，资源丰富，最重要的是，现代信息数据的记录与传播手段，十分的发达。
所以，这段战争史，必定会被详尽记录。
但若将视角缩小，具体到——某一个参与者，那他的一生，就很难被后人所知了。
除非，他是个英雄单位。
「C0」当然不是英雄，他只是个普通的超凡者，一个被偷了车的侦查小队队长，隶属于战争前的【中城管理局】。
他就是因为太过普通，所以才会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天，就被派到这种危险区域，来调查某個不知名大爆炸的线索。
出发之前，他们整编的三个小队，已经做好了遭遇战的准备。
相当不错的装备和人员配置，给了他们行动的勇气。
但，尽管他们已经恶补了大量的战争学知识，却终究还是低估了战场的凶险。
昔日的执法者，被治安战的经验坑了。
他们没有经历过这种，文明与文明之间，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大战，也就没有见识过这种，顽强的敌人。
这些敌人被先手重创之后，不仅没有慌乱，没有士气波动，它们反而会立刻、果断的展开反击。
同时，管理局出身的小队成员们，也很少见过一个三阶超凡者，居然能强大到碾压多个同阶，甚至能对抗军用载具。
只是这些经验和认识，来得太晚了。
载具被偷，准备背水一战的剩余队员，只五分钟左右就被团灭了。
来自浊渊的敌人，强大得令他们绝望。
那些原本能量反应只有二阶的【覆甲亚龙人】和【甲骨智猿】，如今依旧是二阶水平。
但它们都变成了四五米高的巨兽怪物，其庞大的体型和承伤能力，就是管理局小队快速溃败的原因。
这些巨兽们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种族特征，它们的四肢、躯干甚至面部，已经被大量的水晶结构覆盖、替换。
似乎是这些水晶，为它们提供了物理与法术的双重防护。
但管理局小队想不到的是，浊渊一方的「融合种」指挥官也不轻松。
战斗落幕的同时，融合种已经开始神色凝重地整理着战报，他需要检查小队资源，确认能够回收的部分，但——
「艹，几乎全损……」
心中暗骂一句，融合种指挥官有些愤懑地关闭了战报页面。
作为前锋前卫的亚龙人和智猿全灭，仅有的一个常规远程单位，也早在开战的瞬间，便被机炮轰碎了。
突发的遭遇战，让融合种甚至没有多余的资源去【唤起】这唯二的远程。
不过现在看来，影响倒是不大，毕竟【秘仪·唤起】这个特殊能力并不是真正的复活，而是一种过载式的消耗。
这些看似同阶无敌，甚至能越阶打击的恐怖巨兽，实际上是在燃烧残魂行动。
只要是被这个【秘仪】唤起的个体，哪怕只是重伤昏迷，也会一直燃烧灵魂，直至完全燃尽，它们的身体也会消散，连灰尘都不会留下。
总有人把战士比作货币。
这倒不是什么贬义说法，这反而是十分形象、中性的比喻。
毕竟在战场上的各种利益与胜利，真的需要「花费货币」去赚取，虽然有些难听，战争，总有赌博的感觉。
但这种比喻下，并不意味着指挥官们，能够肆意挥霍战士们的生命，指挥官自身的「价值」，更是基于他手下的战士，没有士兵的将军，自身也一文不值。
所以，融合种指挥官才会特别郁闷，一场简单的救援任务，便让它失去了几乎全部的积蓄。
和刻板印象不同的是，【浊渊势力】是个有秩序的文明，它们的文化和军事体系并不野蛮粗放。
或者说，它们有些过于有序了。
专业有序的军事体系架构，加上具体到小队级的「指挥作战体系」，造就了它们灵敏、强大的战斗能力——以及称得上冗长的【审核-配给】体系。
多亏了高等文明级别的强大算力，支撑起了它们的军事架构。
复杂有序的军事架构，就是融合种指挥官的难受之处。
现在的它，需要完成原本的救援任务，才有资格向上汇报战损，申请小队补员。
不然任务失败，扣除作战积分，它自己的小队又接近覆灭情况下，小队番号真的会被收回。
到那时，融合种也会被分配回【战争资源池】，成为其他小队补员的资源。
它再想获得指挥权，就需要重新积攒作战积分了。
融合种视线里，综合指挥面板的自动结算还在继续跑着，救援任务没有显示失败，它还有机会。
不过在重新定位目标之前，它有件小事要做，那就是补刀，补杀那些一息尚存的敌人。
这倒不是出于融合种的个人愤懑。
冷静的思维，是一个施法者和指挥官的基本素质，即便小队覆灭，即便真的很愤怒，融合种也不会在战场上做多余的事情。
现在的它，只是要执行「战时守则」中的一条，即：
【在没有捕获、控制俘虏的条件时，务必要将敌方超凡者全部杀死。】
超凡者本身也是十分重要的资源，带不走的话，当然要确认销毁。
控制巨兽补刀的同时，融合种也在回收巨兽身上的水晶枝杈，那是它们最后的价值所在了，必须要在它们燃尽前收割。
不过资源回收的重点，还是那三只尚且完好的【浊渊甲虫】。
甲虫远比常规作战单位贵得多，对于任何指挥官来说，即便能买得起，也要等待资源分配。
一般来说，小队级的作战部队，配备一只甲虫便绰绰有余。
但巧合的是，这次救援任务正好赶上了融合种的换防，所以它带上了全部家底，这里面最有价值的，便是它积攒多年的四只甲虫。
也正是这个巧合，才让融合种在被偷袭后，获得绝地翻盘的机会。
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不仅能增强法术效果，扩大浊渊能量传输通路，提供战场算力，还能进行主动援护，分担整个小队的防御压力。
这是实实在在的强力战争单位，现实外挂。
不过可惜的是，遭遇战来得太突然，融合种没有时间藏好它的甲虫，结果便是其中一只甲虫，被莫名地摸掉了。
从通讯信号的急速衰退到完全断绝，整个过程安静且迅速。
但在第一时间，融合种是有所察觉的，毕竟整合算力猛地掉了一大节，想不发现也难。
不过当时的它，正在全力维持着正面战局，无法分心他顾，所以只能发出「增强主动防御」的指令。
这就是指挥官的无奈。
分析战局、调配资源、选择战术。
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就要进行战术取舍，用个不大贴切的比喻，这种取舍，和赌博差不多。
但好消息是，这次融合种又赌赢了。
其他的甲虫并没有被摸掉，整场遭遇战，也在它的计算下迅速落定。
所以现在的它，才有资格心疼战损，而不是躺在地上，失去一切。
只是现在回味起当时的情形，各种战场信息都给它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种攻击效果，似乎并不是斥候或者刺客的手笔。
刺客类作战单位，目的性极强，手段也更暴烈一些……而那只失踪甲虫的经历，反而有种被施法者操纵的缜密感。
欸……对，就是这种感觉！
对对对，先是能量传输的快速衰减，然后是通讯信道被遮蔽，所以甲虫没有第一时间发出遇袭警报！
之后，便是【梦境网络】和近程「思维网络」的彻底崩溃。
最后，是「甲虫」个体特征的完全消失——对对对！还夹杂着一丝空间波动！
不！不对……这段回忆有些过于真实了吧？！
融合种惊觉转身，正好看到那三只尚未退出「虫塔形态」的甲虫，于隐身状态中，被三个巨大的水晶罐子封装了起来！
「敌袭！红色标记！」
融合种下意识的，向具体位置打上了指挥标记，并在己方通讯网络的小队频道里，下达了关注指令。
但它也立刻意识到，这个频道里，只剩它一个活着的作战单位了。
被【唤起】的血肉与水晶构成的巨兽们，并没有个体意识，它们需要专门的【法术信道】来接收简单的指令。
而负责维持法术信道和指令转码的，正是那三只已经彻底断开了链接的甲虫！
上一秒还在补刀的巨兽们立刻宕机，身体构造的不平衡，让它们直接跌倒在地，法术模型的通讯波动，则让它们开始莫名抽搐。
融合种来不及更新【秘仪·唤起】的法术模型，它立刻向前飞出一段距离，降低自身滞空高度的同时，它也迅速甩出了范围法术！
罕见的法术阵列在他指尖迅速展开，又立即消散。
与此同时，大量蓝黑色的水晶尖刺，瞬间布满了一小片天空，这些尖刺又如暴雨一般，极高速地向目标区域倾泻而去！
叮——
范围攻击法术的正前方，突然传来了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思维闪动，融合种立刻锁定了声源，那是十几枚方形打火机一样的金属小盒，从废墟各处的缝隙里弹出的声音，之后便是——
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声几乎重叠在了一起！一种急促与绵长的矛盾感，沉闷挤压着在场所有人的感知。
被灰尘勾勒出轮廓的巨大冲击波，与明亮火焰一齐迸发而出，附近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都立刻被吹飞出去。
一息尚存的管理局小队队长「C0」，也在砖石与混凝土的洪流中，被一起丢出去很远。
刺耳的爆鸣声让他头晕恶心，那猛烈的冲击波更是让他口鼻出血。
坏……内脏在【综合炼金阵列】的保护下受伤，这说明他体内的阵列已经损坏。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不仅失去了内在的恢复能力，还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内在超凡防护。
加上无法活动的身体，C0的防御能力已经近乎于无。
现在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杀死他。
距离爆炸中心较远的C0尚且如此，中心附近的融合种，自然受到了更加猛烈的冲击。
事实上融合种已经被冲击波裹挟着，狠狠撞入了一片较高的废墟之中。
只是它周身灰暗的光膜闪烁，三阶水平的法术护盾，为它提供了相当不错的物理防护。
而这种防护的代价，便是护盾法术模型的暂时过载，以及融合种最大能量值的五成。
对于施法者来说，这已经算是重创了。
短时间内，融合种更应该恢复一下状态，但它还是冲了出去，冲向那还未消散的烟尘。
三个水晶罐正在缓缓消散，它不能接受这样的损失！
融合种迅速冲出一段距离后，立刻虚空一握，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在它的视线内暴涨，并迅速凝聚于它的右手。
右手无名指上灰败的「法术媒介指环」亮起辉光，但很快的，融合种在空中踉跄一下！
它抓空了！
这是……真正的空间能力！
发现空间特征后，融合种立刻猜测到——
敌人借助了秘卡之类的道具，使用了封装的空间能力，所以才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发起偷袭。
融合种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所以它十分合理的选择了「浊渊版」的【破法之手】。
这个法术，专门针对外源驱动类能力，通过切断施法者与媒介间的关系来打断施法。
百试百灵的法术，第一次给出了「失败反馈」。
踉跄的同时，融合种也汗流浃背了。
它立刻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似乎，也许，大概，是一个极其稀有，也极其恶心的——「空间系施法者」。
恍然，不甘，然后释怀。
融合种站定在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小队，彻底化为乌有，无力感漫上心头，而它完全找不到敌人的位置。
事实上，空间系施法者并不难对付。
诸如某些【迷锁】、【秘仪】、【超阵列】之类的大范围超凡力量，或者指向性明确的【仪式法术】和【诅咒】之类的，都可以重创甚至直接杀死这些【相位狗】。
但很可惜的是，这些要么过于复杂，要么过于冷门的能力，融合种都不会。
在平时的军事行动中，融合种完全不怕【相位狗】。
它可以通过战争网络，实时申请特定的【秘仪】资源，也就是所谓的【远程超凡协助】。
但现在距离它最近的【前进基地核心】，不久前才被炸成一片废墟，它现在连「远程通讯网络」都时断时续，这场遭遇战的战报都不一定能发出去，远程协助就不用想了。
惆怅的情绪迅速退去，融合种很快认清了现实，它开始缓缓向后飘出，警戒的同时，也在规划撤离路线。
该溜了……
哪怕小队全军覆没，哪怕以后可能会沦为「中等资源」，融合种也不希望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这里。
在跑路的同时，融合种最后瞥了一眼地面，除了那些没救了的巨兽，它也感知到了尚且存活的敌人。
几乎下意识的，融合种微微伸出左手，指尖在空中点击，三根钢笔大小的水晶尖刺迅速凝结，并即刻发射了出去！
它不介意多耗费一点点能量，带走这些卑鄙的遭遇战发起者。
对于融合种的突然攻击，C0并不意外。
C0不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但他能看到，那个强大的浊渊生物依旧活跃着，起码表面上，它几乎毫发无伤。
对方一直在赶尽杀绝，对此，C0早已绝望。
急射而来的水晶尖刺，在他濒死的感官中变得缓慢且清晰，这并不是C0濒死爆发了，这种清晰感知下，他的身体变得同样缓慢且沉重，避无可避。
然而尖刺抵近时，却在钻入C0的眉心前，莫名地停滞了！
C0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深蓝色光膜，这是……【力场·动能护盾】？
无论是上学时还是工作后，他都详细的学习过这个法术，当然，他学习的是如何使用此类法术道具。
但这并不妨碍C0对这个法术的效果倒背如流。
【动能护盾】，近乎百分百的动能伤害免疫，承伤阈值极高。
纯动能伤害下，这个区区二阶的法术，能够承受等效于五阶能量密度的动能攻击，这个特效直接让枪械类武器砍掉了速射科技树。
现在，这个神技正在保护着他。
嗯？！
正要离去的融合种指挥官也是身形一滞。
它倒是没有注意到攻击失败，是周遭能量环境的急速变化，让它毛骨悚然，因为它的感知在发出警报——
【浊渊能量正在被排除于主世界！】
融合种猛地回头，看向身后上方，它的视线被一团高速袭来的阴影遮挡，在它有所反应之前……
咔——嗵！两次撞击声已经结束。
第一声十分轻微，那是微光护盾破碎的声音。
第二声则响亮了许多，那是融合种被碾入地面的声音，小规模的冲击波荡开，直接清空了一小片废墟。
劫后余生的C0，愣愣盯着面前不断消散的水晶尖刺，回光返照似的，他猛地坐了起来。
光线很暗，但C0立刻注意到了不远处那根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柱子，以及坐在柱子顶端的散漫身影。
破旧的灰铁色风衣，如旌旗般在微风中摇摆，风衣下是同样破旧的灰色金属护甲，虽然很像他们的软质护甲，但C0感觉，那绝对是一套等阶不低的「机动装甲」。
神秘人的头部护甲，在微风中化作光屑，露出了里面颇有些沧桑感的中年男性面庞。
对方并没有下来交流的意思，也没有直接离开，甚至没有扫一眼C0的位置。
大佬只是从装备插槽中摸出了一根香烟点上，火光闪烁间，映亮了他的头顶上暗红血痂一样的数字符号——
【7】
C0这边，直接没敢出声交流。
这算什么？传说中的天使吗？但天使顶着的不应该是光圈吗？！
“你们是管理局的部队？”
侧后方传来平淡的问询声，打断了C0的胡思乱想，C0茫然回首，才发现身侧多了个人。
又一个男人。
和柱子上那位天使大叔不同的是，新来的男人衣着十分休闲，身上完全没有护甲，也没有携带武器，他甚至不像个超凡者。
但很明显的，这个家伙，和旁边柱子上的颓废天使大叔是一伙儿的。
肃杀气氛下，C0没有心力思考太多，看对方都是人类，又杀死了浊渊的敌人，他便有些吃力地坦白道：
“我们是……【中城管理局】F区治安监察部队……战时改组【管理局FC015综合作战旅·特种侦查部队】，小队识别码【FC01510C】，我们在调查异常爆炸时，遭遇了浊渊敌军，请问……”
简单说明了一下，C0却将后面的疑问吞了回去。
他已经意识到，这两位好汉大概不是【独林议会】的编内人员，而他所隶属的【管理局】，名声一向有点，额，小坏。
所以和编外大佬交流时，最好少说话，少质询，免得引起对方的反感。
不过，大佬并不是特别在意，反而十分敞亮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高等学园【起源之树】的战斗教师【冗余】，你可以叫我辉哥，我现在并不属于任何部队，不用拘谨，救你们只是顺手。
不过看你们的情况，如果不尽快回到营地，这些伤势就能要了你们的小命。
正好，我正需要F区的军用地图册，以及你们的建设进度和内网权限，互通有无吧，也让我有个理由救你们一命。”
听完辉哥的话，C0的脑子又懵了一下。
原来活下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热泪无意识淌过满是灰烬的面庞，几乎没有犹豫的，C0共享了所有情报，以及F战区的内网权限，他完全无视了出发前才签署的保密条例。
如果这些能换他一命，换他的队员一命，C0愿意承受之后的麻烦。
小队长的权限并不高，但对于刚刚赶回F区的辉哥来说，已经相当够用了。
“简单休整一下，处理伤势，二十分钟后，我们去编号015的C级营地。”
辉哥说完这句话，便随意靠在一处倾倒的墙面上，认真阅读起了各种情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失去照明设施的中城废墟，只剩下了骇人的黑暗，和切实的寒意。
C0不敢多休息。
他从软质护甲的战术插槽中，摸出了一根战术荧光棒，掰亮后，他便借助微弱光源处理起自己的伤势。
内部伤势很难快速治疗，但在各种药物的帮助下，C0暂时失去了疼痛感知，而且恢复了行动能力。
之后，他便立刻找到了三个幸存的队友。
好消息是，他的好兄弟C6，也就是被他叫做「欧文」的战士，正是幸存者之一！
但坏消息是，C6的伤势十分严重，他的超凡之躯已经完全停摆，骨骼和内脏大面积损伤，大概伴有严重的内出血，如果没有专业的救治，他可能活不过一小时！
“两位……大人（带有爵位性质的尊称）！
我的兄弟伤势极重，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出发！如果两位有载具的话，我也想租用一下。”
C0已经相当客气，他完全没有因为提供了情报而要求什么，对于载具的请求，他也是用了「租」这个词。
辉哥听闻C0的要求，便将视线投向了柱子上的天使大叔。
大叔察觉注视，终于开口道：
“确定要回头吗……今天不解决那个【神眷者】，过了午夜，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哦对了，正面进攻前进基地，也要加钱。”
雇佣兵？
C0心中立刻冒出了这个名词。
但在他的经验里，佣兵这个行业，绝对不会有这种层次的强者。
只有高不成低不就的超凡者，才会一头扎进佣兵小队的泥潭，有本事的人总会有更稳定的工作才对。
而且大叔头顶上漂浮着的暗红血痂似的数字，总让C0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认识这么多年，你这锱铢必较的臭毛病还是……好了好了，钱不是问题，计划变更也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赶紧搞台载具出来，我们先去接触一下城市议会的部队。”
辉哥一边吐槽着，一边走入了战术荧光棒的范围。
刚刚看完战报的他，瞥了一眼躺着的三个伤员，似是漫不经心的吐槽道：
“啧，伱们三个满编小队，加两台军用载具，居然被一支轻装小队团灭……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不该这么窝囊才对，你们的超凡之躯是纸皮？武器是玩具？
而且，你们完全没了解过浊渊势力的小队构成吗？为什么要跟一群「仪式造物」死磕？
啧，还真不能怪你们，来，卢克（Luke），你也看看他们的训练手册和情报库，就靠这几页错漏百出的玩意儿，也想抵抗浊渊入侵？
呵，这种好时机，你老板没向议会卖情报吗？”
“价钱还没谈拢，大概。”
被称作【卢克】的颓废天使大叔简单敷衍了一句。
荧光范围里的几个伤员，直到听见卢克的声音，才察觉到对方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莫名的窒息感。
卢克扫视过四个伤员，其中三个还有意识的家伙正在不自觉地颤抖着，仿佛被吓坏的鸟兽。
卢克轻轻摇了摇头，完全没有交流的欲望，他从腰侧的插槽中摸出一张卡片，错指一弹，卡片轻盈旋出。
卡片飞出不远，便在一处空地上绽放出暗淡的光球，辉光退去后，露出了里面的简易车辆。
光看外形的话，那是一辆小型厢式货车，只是车体外面的装甲层和武器站有点违和。
卢克直接钻进了驾驶室，辉哥无奈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动手，帮C0搬运其他三个重伤员。
“我……我可以行动，没有伤到内在，我已经恢复了些，咳……咳！。”
被放置在边缘的中城局小队队员已经坐起身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自己的软质护甲头盔，露出了沾染血污的年轻面庞。
暗金色的头发和虹膜，白皙的肤色，加上精致的五官，让他有些虚弱的中性美。
C0顿了一下，服药后的脑子有些混沌，但他对这个漂亮的小伙子有印象，对方似乎是B小队的战斗后勤人员。
B队队长溜走时，丢下了所有队员。
C0沉默点头，三人搬两人，很快就关上了车门。
不过令C0意外的是，辉哥并没有去前面的副驾驶位置，而是跟他们一起坐进了车厢。
片刻后，路线数据装订完毕，装甲小货车便发动了。
低浮空姿态的车辆并不会颠簸，这对后面的伤员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安静车厢里，C0忽然有些梦境般的恍惚，他开始下意识地回想起了整个遭遇战，绝望与希望的轮回，重新开始轰炸他的思维。
是药物效果退去了么……按理说不会这么快才对。
C0的思维无法安定，他的身体各处传来疼痛与虚弱的感觉，他有些恶心反胃，但又有些饿。
思维越来越模糊，他的意识被推回更久之前，那里仿佛有什么问题的答案在等待着他。
时间观念变得混沌，但C0找到了，那也许是在他刚刚成为中城局监察时，也许是在他上学时，也许更早，总之他隐约记起了，有本书里写着——
「直面过生死恐惧，超凡者会迎来升华。」
呵，升华？
思维依旧混沌的C0，握紧了好兄弟欧文（C6）越来越绵软的右手，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升华，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兄弟快死了。
C0低着头，仿佛是在祈祷，完全没有察觉辉哥那闪烁着幽幽蓝光的双眼。
“额……咳咳，不能再拖了，咳咳！C6的肌肉开始松弛，生命体征在迅速跌落，现在就算瞬间回到营地，我们的C级营地，也不见得有足够的医疗资源。
今天是战争的第一天，营地还在建设，而且现在的野战医院里，肯定挤满了伤兵！”
说话的，是那个暗金色头发的虚弱年轻人。
“所以？”
辉哥很给面子地接了一句，他幽蓝目光也转向了年轻人。
“所以，让我试试吧！”
年轻人的目光十分诚恳，茫然接收信息的C0这才注意到，年轻人正跪坐在C6头部旁边的狭小空间，双手分别按在C6的脖颈和胸膛上。
“你……”
C0的思维和精神还在下沉，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组织语言了。
此时年轻人不想浪费时间，他就当C0同意了似的，一边快速解释着，一边从身上的软质护甲里往外掏东西。
“我是【机工修士】，【群星教派·机械进化学会】的准神父，虽然只修过机械，但也考过了【高级】的现代炼金术。
现在C6这种伤势，主要是因为体内的炼金阵列损坏，我想只要能修好一部分，重新激活他的超凡之躯，就能让他多扛一段时间，起码能扛到我们有足够的医疗资源！”
说着，年轻人已经掏出了五张刻印有炼金阵列的金属卡片，以及一个「全防护」标准的小盒子。
他打开小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真空密封膜」保护着的圆饼，然后十分麻利地撕开了密封膜，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枚崭新的炼金银币，不是货币的货币。
年轻人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在平稳心神。
然后，他轻打响指，控制炼金卡片在他面前浮空展开，围成一个圆环。
淡蓝色的无属性能量，开始在空中汇集成线，能量线连接了五张卡片，也连接了平躺着的重伤员C6。
此时年轻人突然一个激灵，然后便有些慌张地翻口袋。
这次他摸出了一个急救药品包，从里面取出一支强效镇静剂，将药剂弹丸装填入注射枪，先给C6来了一发。
等C6更加瘫软后，年轻人才继续调整起了面前的复杂阵列。
他的左手穿过卡片围成的圆环，能量线开始延伸，线条将他也接入了阵列之中，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则托起了那枚炼金银币。
稍作感知后，年轻人皱眉道：
“情况比想象中还糟糕，炼金阵列的主结构已经完全损坏，他的内脏破损严重，内出血也很严重，急需手术治疗。
唔……不可能修好了，只能临时搭建一个新的简易阵列，先将他的血管和脏器修补一下，再建立能量循环，保住大脑再说……有旧阵列的接口，应该不会很慢才对……”
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后，年轻人左手点动，能量线控制阵列变换，新的阵列数据开始刷入，可惜在场的各位大眼瞪小眼，完全看不懂这些操作的精妙所在。
与此同时，年轻人右手托着的炼金银币上，也绽开了一个小小的圆形阵列，在阵列影响下，炼金银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失。
时间安静流逝。
车辆平稳行驶着，驾驶室和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时不时的电子嘀嘟声响起。
那是外置运算核心在辅助阵列运算，提交数据时的声音。
五分钟后，年轻人右手中的炼金银币耗尽，他小心翼翼地暂停了阵列刻画，从口袋里掏出了第二枚炼金银币。
此时已经恢复了些神志的C0，也看向了那枚硬币。
他记得，在这次行动开始时，每个小队都配给了两枚炼金银币，他们小队那两枚，还遗落在之前的战场上。
C0没有询问治疗进度，现在的他只能相信这个年轻人。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结构复杂的外部阵列突然开始闪烁，年轻人腕表式的运算核心也跟着响起：
嘀——
【脚本执行完毕，阵列自检中……自检完成，阵列启动。】
以能量线连接重伤员C6、卡片和年轻人的外部阵列，终于停止了闪烁——它直接熄灭了。
刻画有炼金阵列的卡片飘落在地，跪坐着的年轻人，也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整个人向后一顿。
但他没有倒下，他只是换了个坐姿，靠在了身后座椅的下缘。
“呼……呼……幸不辱命，新阵列已经开始运转，它的功能是替代损坏的脏器，维持生命体征。
我没学过【生命炼金】，无法催生血肉、修复脏器，所以只能用阵列重构内循环，新阵列能维持五天左右，剩下的，就交给专业的医生吧。”
年轻人一边解答众人写在脸上的疑惑，一边将自己的软质护甲全部拆开。
他里面的简单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暗金色的头发也变得无精打采。
辉哥饶有兴趣地多看了年轻人两眼，然后向后靠坐，开始闭目养神。
C0也看向了年轻人。
此时的他，真的想表达一下谢意，但他也真的词穷了，C0想用跪拜之类的肢体语言表达，但狭小车厢并不允许他轻易跪下。
稍作纠结，他终于挤出一句：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会认真答谢你的。”
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他露出了洁净的笑容：
“谢什么，我们可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大个子是前卫，我是战斗后勤，我们都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要是真想谢，等大个子伤好了，你们请我喝一杯咯。”
C0也愣了一下，仿佛是被那洁净的笑容洗礼了似的，他麻木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人也僵硬的继续说道：
“那，联系方式还是要留的。”
“当然……哦，之前的作战频道，被我们队长解散了，回去之后，我应该会被分配进【后备兵源池】，之前的呼号「B5」已经不能用了。
嗯，那就更新一下呼号……现在，叫我【琥珀】就好了。”
而史书上简单的几行字，却总要数以千万计的生命去着墨。
就像现在，超级城市【独林】（Dorino）正在发生的异界入侵战争，势必会是史书上不可忽视的篇章。
这座隶属于中级文明的超级城市，社会架构完备，资源丰富，最重要的是，现代信息数据的记录与传播手段，十分的发达。
所以，这段战争史，必定会被详尽记录。
但若将视角缩小，具体到——某一个参与者，那他的一生，就很难被后人所知了。
除非，他是个英雄单位。
「C0」当然不是英雄，他只是个普通的超凡者，一个被偷了车的侦查小队队长，隶属于战争前的【中城管理局】。
他就是因为太过普通，所以才会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天，就被派到这种危险区域，来调查某個不知名大爆炸的线索。
出发之前，他们整编的三个小队，已经做好了遭遇战的准备。
相当不错的装备和人员配置，给了他们行动的勇气。
但，尽管他们已经恶补了大量的战争学知识，却终究还是低估了战场的凶险。
昔日的执法者，被治安战的经验坑了。
他们没有经历过这种，文明与文明之间，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大战，也就没有见识过这种，顽强的敌人。
这些敌人被先手重创之后，不仅没有慌乱，没有士气波动，它们反而会立刻、果断的展开反击。
同时，管理局出身的小队成员们，也很少见过一个三阶超凡者，居然能强大到碾压多个同阶，甚至能对抗军用载具。
只是这些经验和认识，来得太晚了。
载具被偷，准备背水一战的剩余队员，只五分钟左右就被团灭了。
来自浊渊的敌人，强大得令他们绝望。
那些原本能量反应只有二阶的【覆甲亚龙人】和【甲骨智猿】，如今依旧是二阶水平。
但它们都变成了四五米高的巨兽怪物，其庞大的体型和承伤能力，就是管理局小队快速溃败的原因。
这些巨兽们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种族特征，它们的四肢、躯干甚至面部，已经被大量的水晶结构覆盖、替换。
似乎是这些水晶，为它们提供了物理与法术的双重防护。
但管理局小队想不到的是，浊渊一方的「融合种」指挥官也不轻松。
战斗落幕的同时，融合种已经开始神色凝重地整理着战报，他需要检查小队资源，确认能够回收的部分，但——
「艹，几乎全损……」
心中暗骂一句，融合种指挥官有些愤懑地关闭了战报页面。
作为前锋前卫的亚龙人和智猿全灭，仅有的一个常规远程单位，也早在开战的瞬间，便被机炮轰碎了。
突发的遭遇战，让融合种甚至没有多余的资源去【唤起】这唯二的远程。
不过现在看来，影响倒是不大，毕竟【秘仪·唤起】这个特殊能力并不是真正的复活，而是一种过载式的消耗。
这些看似同阶无敌，甚至能越阶打击的恐怖巨兽，实际上是在燃烧残魂行动。
只要是被这个【秘仪】唤起的个体，哪怕只是重伤昏迷，也会一直燃烧灵魂，直至完全燃尽，它们的身体也会消散，连灰尘都不会留下。
总有人把战士比作货币。
这倒不是什么贬义说法，这反而是十分形象、中性的比喻。
毕竟在战场上的各种利益与胜利，真的需要「花费货币」去赚取，虽然有些难听，战争，总有赌博的感觉。
但这种比喻下，并不意味着指挥官们，能够肆意挥霍战士们的生命，指挥官自身的「价值」，更是基于他手下的战士，没有士兵的将军，自身也一文不值。
所以，融合种指挥官才会特别郁闷，一场简单的救援任务，便让它失去了几乎全部的积蓄。
和刻板印象不同的是，【浊渊势力】是个有秩序的文明，它们的文化和军事体系并不野蛮粗放。
或者说，它们有些过于有序了。
专业有序的军事体系架构，加上具体到小队级的「指挥作战体系」，造就了它们灵敏、强大的战斗能力——以及称得上冗长的【审核-配给】体系。
多亏了高等文明级别的强大算力，支撑起了它们的军事架构。
复杂有序的军事架构，就是融合种指挥官的难受之处。
现在的它，需要完成原本的救援任务，才有资格向上汇报战损，申请小队补员。
不然任务失败，扣除作战积分，它自己的小队又接近覆灭情况下，小队番号真的会被收回。
到那时，融合种也会被分配回【战争资源池】，成为其他小队补员的资源。
它再想获得指挥权，就需要重新积攒作战积分了。
融合种视线里，综合指挥面板的自动结算还在继续跑着，救援任务没有显示失败，它还有机会。
不过在重新定位目标之前，它有件小事要做，那就是补刀，补杀那些一息尚存的敌人。
这倒不是出于融合种的个人愤懑。
冷静的思维，是一个施法者和指挥官的基本素质，即便小队覆灭，即便真的很愤怒，融合种也不会在战场上做多余的事情。
现在的它，只是要执行「战时守则」中的一条，即：
【在没有捕获、控制俘虏的条件时，务必要将敌方超凡者全部杀死。】
超凡者本身也是十分重要的资源，带不走的话，当然要确认销毁。
控制巨兽补刀的同时，融合种也在回收巨兽身上的水晶枝杈，那是它们最后的价值所在了，必须要在它们燃尽前收割。
不过资源回收的重点，还是那三只尚且完好的【浊渊甲虫】。
甲虫远比常规作战单位贵得多，对于任何指挥官来说，即便能买得起，也要等待资源分配。
一般来说，小队级的作战部队，配备一只甲虫便绰绰有余。
但巧合的是，这次救援任务正好赶上了融合种的换防，所以它带上了全部家底，这里面最有价值的，便是它积攒多年的四只甲虫。
也正是这个巧合，才让融合种在被偷袭后，获得绝地翻盘的机会。
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不仅能增强法术效果，扩大浊渊能量传输通路，提供战场算力，还能进行主动援护，分担整个小队的防御压力。
这是实实在在的强力战争单位，现实外挂。
不过可惜的是，遭遇战来得太突然，融合种没有时间藏好它的甲虫，结果便是其中一只甲虫，被莫名地摸掉了。
从通讯信号的急速衰退到完全断绝，整个过程安静且迅速。
但在第一时间，融合种是有所察觉的，毕竟整合算力猛地掉了一大节，想不发现也难。
不过当时的它，正在全力维持着正面战局，无法分心他顾，所以只能发出「增强主动防御」的指令。
这就是指挥官的无奈。
分析战局、调配资源、选择战术。
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就要进行战术取舍，用个不大贴切的比喻，这种取舍，和赌博差不多。
但好消息是，这次融合种又赌赢了。
其他的甲虫并没有被摸掉，整场遭遇战，也在它的计算下迅速落定。
所以现在的它，才有资格心疼战损，而不是躺在地上，失去一切。
只是现在回味起当时的情形，各种战场信息都给它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种攻击效果，似乎并不是斥候或者刺客的手笔。
刺客类作战单位，目的性极强，手段也更暴烈一些……而那只失踪甲虫的经历，反而有种被施法者操纵的缜密感。
欸……对，就是这种感觉！
对对对，先是能量传输的快速衰减，然后是通讯信道被遮蔽，所以甲虫没有第一时间发出遇袭警报！
之后，便是【梦境网络】和近程「思维网络」的彻底崩溃。
最后，是「甲虫」个体特征的完全消失——对对对！还夹杂着一丝空间波动！
不！不对……这段回忆有些过于真实了吧？！
融合种惊觉转身，正好看到那三只尚未退出「虫塔形态」的甲虫，于隐身状态中，被三个巨大的水晶罐子封装了起来！
「敌袭！红色标记！」
融合种下意识的，向具体位置打上了指挥标记，并在己方通讯网络的小队频道里，下达了关注指令。
但它也立刻意识到，这个频道里，只剩它一个活着的作战单位了。
被【唤起】的血肉与水晶构成的巨兽们，并没有个体意识，它们需要专门的【法术信道】来接收简单的指令。
而负责维持法术信道和指令转码的，正是那三只已经彻底断开了链接的甲虫！
上一秒还在补刀的巨兽们立刻宕机，身体构造的不平衡，让它们直接跌倒在地，法术模型的通讯波动，则让它们开始莫名抽搐。
融合种来不及更新【秘仪·唤起】的法术模型，它立刻向前飞出一段距离，降低自身滞空高度的同时，它也迅速甩出了范围法术！
罕见的法术阵列在他指尖迅速展开，又立即消散。
与此同时，大量蓝黑色的水晶尖刺，瞬间布满了一小片天空，这些尖刺又如暴雨一般，极高速地向目标区域倾泻而去！
叮——
范围攻击法术的正前方，突然传来了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思维闪动，融合种立刻锁定了声源，那是十几枚方形打火机一样的金属小盒，从废墟各处的缝隙里弹出的声音，之后便是——
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声几乎重叠在了一起！一种急促与绵长的矛盾感，沉闷挤压着在场所有人的感知。
被灰尘勾勒出轮廓的巨大冲击波，与明亮火焰一齐迸发而出，附近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都立刻被吹飞出去。
一息尚存的管理局小队队长「C0」，也在砖石与混凝土的洪流中，被一起丢出去很远。
刺耳的爆鸣声让他头晕恶心，那猛烈的冲击波更是让他口鼻出血。
坏……内脏在【综合炼金阵列】的保护下受伤，这说明他体内的阵列已经损坏。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不仅失去了内在的恢复能力，还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内在超凡防护。
加上无法活动的身体，C0的防御能力已经近乎于无。
现在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杀死他。
距离爆炸中心较远的C0尚且如此，中心附近的融合种，自然受到了更加猛烈的冲击。
事实上融合种已经被冲击波裹挟着，狠狠撞入了一片较高的废墟之中。
只是它周身灰暗的光膜闪烁，三阶水平的法术护盾，为它提供了相当不错的物理防护。
而这种防护的代价，便是护盾法术模型的暂时过载，以及融合种最大能量值的五成。
对于施法者来说，这已经算是重创了。
短时间内，融合种更应该恢复一下状态，但它还是冲了出去，冲向那还未消散的烟尘。
三个水晶罐正在缓缓消散，它不能接受这样的损失！
融合种迅速冲出一段距离后，立刻虚空一握，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在它的视线内暴涨，并迅速凝聚于它的右手。
右手无名指上灰败的「法术媒介指环」亮起辉光，但很快的，融合种在空中踉跄一下！
它抓空了！
这是……真正的空间能力！
发现空间特征后，融合种立刻猜测到——
敌人借助了秘卡之类的道具，使用了封装的空间能力，所以才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发起偷袭。
融合种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所以它十分合理的选择了「浊渊版」的【破法之手】。
这个法术，专门针对外源驱动类能力，通过切断施法者与媒介间的关系来打断施法。
百试百灵的法术，第一次给出了「失败反馈」。
踉跄的同时，融合种也汗流浃背了。
它立刻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似乎，也许，大概，是一个极其稀有，也极其恶心的——「空间系施法者」。
恍然，不甘，然后释怀。
融合种站定在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小队，彻底化为乌有，无力感漫上心头，而它完全找不到敌人的位置。
事实上，空间系施法者并不难对付。
诸如某些【迷锁】、【秘仪】、【超阵列】之类的大范围超凡力量，或者指向性明确的【仪式法术】和【诅咒】之类的，都可以重创甚至直接杀死这些【相位狗】。
但很可惜的是，这些要么过于复杂，要么过于冷门的能力，融合种都不会。
在平时的军事行动中，融合种完全不怕【相位狗】。
它可以通过战争网络，实时申请特定的【秘仪】资源，也就是所谓的【远程超凡协助】。
但现在距离它最近的【前进基地核心】，不久前才被炸成一片废墟，它现在连「远程通讯网络」都时断时续，这场遭遇战的战报都不一定能发出去，远程协助就不用想了。
惆怅的情绪迅速退去，融合种很快认清了现实，它开始缓缓向后飘出，警戒的同时，也在规划撤离路线。
该溜了……
哪怕小队全军覆没，哪怕以后可能会沦为「中等资源」，融合种也不希望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这里。
在跑路的同时，融合种最后瞥了一眼地面，除了那些没救了的巨兽，它也感知到了尚且存活的敌人。
几乎下意识的，融合种微微伸出左手，指尖在空中点击，三根钢笔大小的水晶尖刺迅速凝结，并即刻发射了出去！
它不介意多耗费一点点能量，带走这些卑鄙的遭遇战发起者。
对于融合种的突然攻击，C0并不意外。
C0不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但他能看到，那个强大的浊渊生物依旧活跃着，起码表面上，它几乎毫发无伤。
对方一直在赶尽杀绝，对此，C0早已绝望。
急射而来的水晶尖刺，在他濒死的感官中变得缓慢且清晰，这并不是C0濒死爆发了，这种清晰感知下，他的身体变得同样缓慢且沉重，避无可避。
然而尖刺抵近时，却在钻入C0的眉心前，莫名地停滞了！
C0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深蓝色光膜，这是……【力场·动能护盾】？
无论是上学时还是工作后，他都详细的学习过这个法术，当然，他学习的是如何使用此类法术道具。
但这并不妨碍C0对这个法术的效果倒背如流。
【动能护盾】，近乎百分百的动能伤害免疫，承伤阈值极高。
纯动能伤害下，这个区区二阶的法术，能够承受等效于五阶能量密度的动能攻击，这个特效直接让枪械类武器砍掉了速射科技树。
现在，这个神技正在保护着他。
嗯？！
正要离去的融合种指挥官也是身形一滞。
它倒是没有注意到攻击失败，是周遭能量环境的急速变化，让它毛骨悚然，因为它的感知在发出警报——
【浊渊能量正在被排除于主世界！】
融合种猛地回头，看向身后上方，它的视线被一团高速袭来的阴影遮挡，在它有所反应之前……
咔——嗵！两次撞击声已经结束。
第一声十分轻微，那是微光护盾破碎的声音。
第二声则响亮了许多，那是融合种被碾入地面的声音，小规模的冲击波荡开，直接清空了一小片废墟。
劫后余生的C0，愣愣盯着面前不断消散的水晶尖刺，回光返照似的，他猛地坐了起来。
光线很暗，但C0立刻注意到了不远处那根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柱子，以及坐在柱子顶端的散漫身影。
破旧的灰铁色风衣，如旌旗般在微风中摇摆，风衣下是同样破旧的灰色金属护甲，虽然很像他们的软质护甲，但C0感觉，那绝对是一套等阶不低的「机动装甲」。
神秘人的头部护甲，在微风中化作光屑，露出了里面颇有些沧桑感的中年男性面庞。
对方并没有下来交流的意思，也没有直接离开，甚至没有扫一眼C0的位置。
大佬只是从装备插槽中摸出了一根香烟点上，火光闪烁间，映亮了他的头顶上暗红血痂一样的数字符号——
【7】
C0这边，直接没敢出声交流。
这算什么？传说中的天使吗？但天使顶着的不应该是光圈吗？！
“你们是管理局的部队？”
侧后方传来平淡的问询声，打断了C0的胡思乱想，C0茫然回首，才发现身侧多了个人。
又一个男人。
和柱子上那位天使大叔不同的是，新来的男人衣着十分休闲，身上完全没有护甲，也没有携带武器，他甚至不像个超凡者。
但很明显的，这个家伙，和旁边柱子上的颓废天使大叔是一伙儿的。
肃杀气氛下，C0没有心力思考太多，看对方都是人类，又杀死了浊渊的敌人，他便有些吃力地坦白道：
“我们是……【中城管理局】F区治安监察部队……战时改组【管理局FC015综合作战旅·特种侦查部队】，小队识别码【FC01510C】，我们在调查异常爆炸时，遭遇了浊渊敌军，请问……”
简单说明了一下，C0却将后面的疑问吞了回去。
他已经意识到，这两位好汉大概不是【独林议会】的编内人员，而他所隶属的【管理局】，名声一向有点，额，小坏。
所以和编外大佬交流时，最好少说话，少质询，免得引起对方的反感。
不过，大佬并不是特别在意，反而十分敞亮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高等学园【起源之树】的战斗教师【冗余】，你可以叫我辉哥，我现在并不属于任何部队，不用拘谨，救你们只是顺手。
不过看你们的情况，如果不尽快回到营地，这些伤势就能要了你们的小命。
正好，我正需要F区的军用地图册，以及你们的建设进度和内网权限，互通有无吧，也让我有个理由救你们一命。”
听完辉哥的话，C0的脑子又懵了一下。
原来活下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热泪无意识淌过满是灰烬的面庞，几乎没有犹豫的，C0共享了所有情报，以及F战区的内网权限，他完全无视了出发前才签署的保密条例。
如果这些能换他一命，换他的队员一命，C0愿意承受之后的麻烦。
小队长的权限并不高，但对于刚刚赶回F区的辉哥来说，已经相当够用了。
“简单休整一下，处理伤势，二十分钟后，我们去编号015的C级营地。”
辉哥说完这句话，便随意靠在一处倾倒的墙面上，认真阅读起了各种情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失去照明设施的中城废墟，只剩下了骇人的黑暗，和切实的寒意。
C0不敢多休息。
他从软质护甲的战术插槽中，摸出了一根战术荧光棒，掰亮后，他便借助微弱光源处理起自己的伤势。
内部伤势很难快速治疗，但在各种药物的帮助下，C0暂时失去了疼痛感知，而且恢复了行动能力。
之后，他便立刻找到了三个幸存的队友。
好消息是，他的好兄弟C6，也就是被他叫做「欧文」的战士，正是幸存者之一！
但坏消息是，C6的伤势十分严重，他的超凡之躯已经完全停摆，骨骼和内脏大面积损伤，大概伴有严重的内出血，如果没有专业的救治，他可能活不过一小时！
“两位……大人（带有爵位性质的尊称）！
我的兄弟伤势极重，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出发！如果两位有载具的话，我也想租用一下。”
C0已经相当客气，他完全没有因为提供了情报而要求什么，对于载具的请求，他也是用了「租」这个词。
辉哥听闻C0的要求，便将视线投向了柱子上的天使大叔。
大叔察觉注视，终于开口道：
“确定要回头吗……今天不解决那个【神眷者】，过了午夜，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哦对了，正面进攻前进基地，也要加钱。”
雇佣兵？
C0心中立刻冒出了这个名词。
但在他的经验里，佣兵这个行业，绝对不会有这种层次的强者。
只有高不成低不就的超凡者，才会一头扎进佣兵小队的泥潭，有本事的人总会有更稳定的工作才对。
而且大叔头顶上漂浮着的暗红血痂似的数字，总让C0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认识这么多年，你这锱铢必较的臭毛病还是……好了好了，钱不是问题，计划变更也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赶紧搞台载具出来，我们先去接触一下城市议会的部队。”
辉哥一边吐槽着，一边走入了战术荧光棒的范围。
刚刚看完战报的他，瞥了一眼躺着的三个伤员，似是漫不经心的吐槽道：
“啧，伱们三个满编小队，加两台军用载具，居然被一支轻装小队团灭……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不该这么窝囊才对，你们的超凡之躯是纸皮？武器是玩具？
而且，你们完全没了解过浊渊势力的小队构成吗？为什么要跟一群「仪式造物」死磕？
啧，还真不能怪你们，来，卢克（Luke），你也看看他们的训练手册和情报库，就靠这几页错漏百出的玩意儿，也想抵抗浊渊入侵？
呵，这种好时机，你老板没向议会卖情报吗？”
“价钱还没谈拢，大概。”
被称作【卢克】的颓废天使大叔简单敷衍了一句。
荧光范围里的几个伤员，直到听见卢克的声音，才察觉到对方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莫名的窒息感。
卢克扫视过四个伤员，其中三个还有意识的家伙正在不自觉地颤抖着，仿佛被吓坏的鸟兽。
卢克轻轻摇了摇头，完全没有交流的欲望，他从腰侧的插槽中摸出一张卡片，错指一弹，卡片轻盈旋出。
卡片飞出不远，便在一处空地上绽放出暗淡的光球，辉光退去后，露出了里面的简易车辆。
光看外形的话，那是一辆小型厢式货车，只是车体外面的装甲层和武器站有点违和。
卢克直接钻进了驾驶室，辉哥无奈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动手，帮C0搬运其他三个重伤员。
“我……我可以行动，没有伤到内在，我已经恢复了些，咳……咳！。”
被放置在边缘的中城局小队队员已经坐起身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自己的软质护甲头盔，露出了沾染血污的年轻面庞。
暗金色的头发和虹膜，白皙的肤色，加上精致的五官，让他有些虚弱的中性美。
C0顿了一下，服药后的脑子有些混沌，但他对这个漂亮的小伙子有印象，对方似乎是B小队的战斗后勤人员。
B队队长溜走时，丢下了所有队员。
C0沉默点头，三人搬两人，很快就关上了车门。
不过令C0意外的是，辉哥并没有去前面的副驾驶位置，而是跟他们一起坐进了车厢。
片刻后，路线数据装订完毕，装甲小货车便发动了。
低浮空姿态的车辆并不会颠簸，这对后面的伤员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安静车厢里，C0忽然有些梦境般的恍惚，他开始下意识地回想起了整个遭遇战，绝望与希望的轮回，重新开始轰炸他的思维。
是药物效果退去了么……按理说不会这么快才对。
C0的思维无法安定，他的身体各处传来疼痛与虚弱的感觉，他有些恶心反胃，但又有些饿。
思维越来越模糊，他的意识被推回更久之前，那里仿佛有什么问题的答案在等待着他。
时间观念变得混沌，但C0找到了，那也许是在他刚刚成为中城局监察时，也许是在他上学时，也许更早，总之他隐约记起了，有本书里写着——
「直面过生死恐惧，超凡者会迎来升华。」
呵，升华？
思维依旧混沌的C0，握紧了好兄弟欧文（C6）越来越绵软的右手，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升华，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兄弟快死了。
C0低着头，仿佛是在祈祷，完全没有察觉辉哥那闪烁着幽幽蓝光的双眼。
“额……咳咳，不能再拖了，咳咳！C6的肌肉开始松弛，生命体征在迅速跌落，现在就算瞬间回到营地，我们的C级营地，也不见得有足够的医疗资源。
今天是战争的第一天，营地还在建设，而且现在的野战医院里，肯定挤满了伤兵！”
说话的，是那个暗金色头发的虚弱年轻人。
“所以？”
辉哥很给面子地接了一句，他幽蓝目光也转向了年轻人。
“所以，让我试试吧！”
年轻人的目光十分诚恳，茫然接收信息的C0这才注意到，年轻人正跪坐在C6头部旁边的狭小空间，双手分别按在C6的脖颈和胸膛上。
“你……”
C0的思维和精神还在下沉，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组织语言了。
此时年轻人不想浪费时间，他就当C0同意了似的，一边快速解释着，一边从身上的软质护甲里往外掏东西。
“我是【机工修士】，【群星教派·机械进化学会】的准神父，虽然只修过机械，但也考过了【高级】的现代炼金术。
现在C6这种伤势，主要是因为体内的炼金阵列损坏，我想只要能修好一部分，重新激活他的超凡之躯，就能让他多扛一段时间，起码能扛到我们有足够的医疗资源！”
说着，年轻人已经掏出了五张刻印有炼金阵列的金属卡片，以及一个「全防护」标准的小盒子。
他打开小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真空密封膜」保护着的圆饼，然后十分麻利地撕开了密封膜，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枚崭新的炼金银币，不是货币的货币。
年轻人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在平稳心神。
然后，他轻打响指，控制炼金卡片在他面前浮空展开，围成一个圆环。
淡蓝色的无属性能量，开始在空中汇集成线，能量线连接了五张卡片，也连接了平躺着的重伤员C6。
此时年轻人突然一个激灵，然后便有些慌张地翻口袋。
这次他摸出了一个急救药品包，从里面取出一支强效镇静剂，将药剂弹丸装填入注射枪，先给C6来了一发。
等C6更加瘫软后，年轻人才继续调整起了面前的复杂阵列。
他的左手穿过卡片围成的圆环，能量线开始延伸，线条将他也接入了阵列之中，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则托起了那枚炼金银币。
稍作感知后，年轻人皱眉道：
“情况比想象中还糟糕，炼金阵列的主结构已经完全损坏，他的内脏破损严重，内出血也很严重，急需手术治疗。
唔……不可能修好了，只能临时搭建一个新的简易阵列，先将他的血管和脏器修补一下，再建立能量循环，保住大脑再说……有旧阵列的接口，应该不会很慢才对……”
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后，年轻人左手点动，能量线控制阵列变换，新的阵列数据开始刷入，可惜在场的各位大眼瞪小眼，完全看不懂这些操作的精妙所在。
与此同时，年轻人右手托着的炼金银币上，也绽开了一个小小的圆形阵列，在阵列影响下，炼金银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失。
时间安静流逝。
车辆平稳行驶着，驾驶室和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时不时的电子嘀嘟声响起。
那是外置运算核心在辅助阵列运算，提交数据时的声音。
五分钟后，年轻人右手中的炼金银币耗尽，他小心翼翼地暂停了阵列刻画，从口袋里掏出了第二枚炼金银币。
此时已经恢复了些神志的C0，也看向了那枚硬币。
他记得，在这次行动开始时，每个小队都配给了两枚炼金银币，他们小队那两枚，还遗落在之前的战场上。
C0没有询问治疗进度，现在的他只能相信这个年轻人。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结构复杂的外部阵列突然开始闪烁，年轻人腕表式的运算核心也跟着响起：
嘀——
【脚本执行完毕，阵列自检中……自检完成，阵列启动。】
以能量线连接重伤员C6、卡片和年轻人的外部阵列，终于停止了闪烁——它直接熄灭了。
刻画有炼金阵列的卡片飘落在地，跪坐着的年轻人，也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整个人向后一顿。
但他没有倒下，他只是换了个坐姿，靠在了身后座椅的下缘。
“呼……呼……幸不辱命，新阵列已经开始运转，它的功能是替代损坏的脏器，维持生命体征。
我没学过【生命炼金】，无法催生血肉、修复脏器，所以只能用阵列重构内循环，新阵列能维持五天左右，剩下的，就交给专业的医生吧。”
年轻人一边解答众人写在脸上的疑惑，一边将自己的软质护甲全部拆开。
他里面的简单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暗金色的头发也变得无精打采。
辉哥饶有兴趣地多看了年轻人两眼，然后向后靠坐，开始闭目养神。
C0也看向了年轻人。
此时的他，真的想表达一下谢意，但他也真的词穷了，C0想用跪拜之类的肢体语言表达，但狭小车厢并不允许他轻易跪下。
稍作纠结，他终于挤出一句：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会认真答谢你的。”
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他露出了洁净的笑容：
“谢什么，我们可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大个子是前卫，我是战斗后勤，我们都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要是真想谢，等大个子伤好了，你们请我喝一杯咯。”
C0也愣了一下，仿佛是被那洁净的笑容洗礼了似的，他麻木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人也僵硬的继续说道：
“那，联系方式还是要留的。”
“当然……哦，之前的作战频道，被我们队长解散了，回去之后，我应该会被分配进【后备兵源池】，之前的呼号「B5」已经不能用了。
嗯，那就更新一下呼号……现在，叫我【琥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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