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夜。

  若依导师却坐在自己房子的屋梁之上,看着满天星空。

  她此刻卸去了白天的一身重担,一袭白衣如月光倾斜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空灵了不少。

  “若依。”

  一道声音响起,若依导师似乎并不奇怪。

  她没有起身,只是怔怔地抬头看着夜空,似乎并不愿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吴叔,宗门……有消息吗?”

  沉默半晌之后,她开口问道。

  “你父亲的消息,尚未有,但是……

  你可以回宗门了。”

  若依导师身形一顿。

  “就因为他么?”

  她红唇一咬,心思略有些不宁。

  “不是。

  无关宗门选拔或者外派贡献点的事。

  你父亲一直在努力为你寻找的火灵檀,宗门的人照着线索,找到了。

  火灵檀,能够用以中和你体内的冰寒之气,无需一直封印。”

  闻得此言。

  若依导师的身形不受控地颤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她缓缓起身,转身看向来者。

  一袭长袍,白发,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整个人好似融于空间,一举一动,似乎都有道的韵味。

  若是叶生在这里,断然也能一眼认出。

  这就是他眼中所认为不靠谱的闲云宗长老,吴言。

  “我爹他……”

  若依导师眉眼低垂,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是死是活……”

  终于,她问出了口,眼中却又晶莹落下,但很快便被其抬手,轻轻擦拭而去。

  吴言立于虚空之中,半晌之后,他轻叹一口气。

  “我不骗你,的确还没有任何消息。”

  “好。”

  若依导师不再言语。

  两人静静立了半晌。

  “我娘家族,有什么消息?”

  吴言没有言语,他沉默了很久。

  “多年来,一如既往,毫无动静。”

  若依导师点头。

  她有所预料。

  “若依,武者一脉,有些事成与不成在天,你不必……”

  “我知道。”若依导师点头。

  吴言长老喟然一叹,不再继续劝说。

  “事不宜迟,明日正午你便出发吧,我这具身外化身,时限也快要到了。”

  “好。”

  停顿了一会儿,吴言长老似为了扯开话题,开口说道:

  “今天那个小子,天赋很不错。”

  若依导师点头。

  一想到那关于叶生,她无奈,这小混蛋……

  看到若依导师脸色上微微变化,吴言长老无语:“你这小女娃怎么胳膊肘总是往外拐?”

  “闲云宗太散漫,我只是为了他着想。”

  “那他可能也是为了你着想,他加入宗门,是你外派在武神学院的学员,那些老家伙估计也会稍微闭嘴了。”

  “他们是因为我爹的事。”

  若依导师摇头。

  “哼,那群迂腐的老家伙,如果此番你回去,他们依旧因你爹的事情针对你,我不会再退缩了。”

  “已经退缩过一次了不是么?外派三年,一直让我等。”

  若依导师摇头。

  “……”

  吴言长老沉默,“我知道你的想法,封印解除后,体质得以控制,一旦你步入神魔境界,我便与你同去寻你母亲。”

  ……

  吴言长老离开之后,若依导师一个人在屋顶上沉思良久。

  星空之下都是秘密。

  她想到自己的童年,父亲不顾一切,用尽宗门资源追随母亲而去。

  她那一会年少不经事,并不懂这些。

  只疑惑父亲为何不在。

  等到父亲回来时,已经是她体质问题爆发的时候了……

  种种回忆,好似已经隔了很长远的年代……

  她外派三年,故意有所遗忘,对宗门的回忆已经淡化了许多。

  而今又要回去了,她心里百感交集。

  ……

  同样的时刻,清水城,秦家。

  张风立足在秦家的楼阁之顶,远处,是清水城流月河旁的灯火节,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整片繁华的好风光。

  但面对这样繁华的景色,他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已经收到消息了,送秦浩去丹房疗伤后,宗门选拔结束,他跟随秦浩来到了秦家。

  与此同时,他也得知叶生选择加入了闲云宗。

  “没想到最大的黑马是他……”

  他现在是否能回去宗门,成了一件不太确定的事,反而他可以肯定,为闲云宗拉了一个仙苗,若依大概率会回到闲云宗了。

  ——事实确实如此。

  奈何原因跟他所想的大有差别。

  不过世人只看结果,不纠其因。

  在张风看来,结果就是他回宗门的事不成定数了,会有变动。

  后悔吗?

  他觉得不至于,但要说对叶生没有一丝怨恨那是假的。

  “加入宗门,受到宗门庇护,暂时不能找事,但不代表我没有机会……”

  他性格跟秦浩不同。

  他是绝对的锱铢必报。

  哪怕……叶生并没有得罪他,但阻碍了他,他便想要动手。

  傲气,正派,那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回想起六道宗内各种明争暗斗,修行路上,你不动手,别人可能因为一点芥蒂便会动手了。

  天赋不突出,争夺各种资源。

  他早就养成了这样一种性格。

  “张道友。”

  一道身影如风,一身黑衣,出现在张风身后。

  正是秦家的家主,秦浩的父亲。

  秦越威。

  张风此时凭栏而望,面向流月河的大好光景,灯火如海,映照在他的脸上。

  “张道友,秦家客卿一事……”

  秦越威走到张风身侧,同样面对这流月河的灯火节之景。

  “清水城,挺安逸的。”

  张风似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秦越威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秦家已经联合了杨家,清水城未必一成不变。”

  “如此。”

  张风沉吟片刻,“若对付李家的事成,我要分三成。”

  秦越威不言语。

  两人在这时候陷入了沉默。

  张风不着急,他回宗门不再是定数,他有退路,这便是他的退路。

  秦家若不肯,他还有杨家,甚至是李家可以选择……

  无非,是选择阵营的事罢了。

  “好。”

  不知过了多久,待得灯火节人群渐散,黑夜中的风有了凉意之时,秦越威才开口。

  张风微笑。

  他深吸了一口气。

  六道宗?

  他若是回不去,在这世俗之中,他也能大显身手。

  资源不是等来的,是靠自己抢来的。

  “清水城,三大家,确实太拥挤了……”

  他和秦越威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此刻清水城陷入了安谧,灯火节人群散去,流月河在星空下安静地淌着,没有人知道,清水城暗中流动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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