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爹爹和娘亲的沉默下,大娘子上了家法。

  她打了我五十大板,并罚我从今不许再去苏家,不许再出沈家的大门。

  板子不由分说地落下,疼得我将指甲抠入木凳中忍耐,大娘子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冷酷地问我:“沈婉,你可知错?”

  我咬着唇不肯说话,冷汗爬满了额头和后背,打板子的下人数到了二十,我仰头看着大娘子的身影分裂成了三个,每个都冷冰冰地打量着我。

  我说过,其实我的性子极倔,近来我的性子又越发坚韧起来。

  我不愿再忍耐,我也不肯认输,即使也许说一句我知错了就可能让大娘子大发善心让我少挨几个板子。

  我的娘亲原本在一旁罚跪,现在从一旁爬过来抱着我,哭着叫我认错。

  我还是不肯,倔强地仰起头,看着大娘子,我说:“不关我娘亲的事,让她起来。”

  大娘子对我突然的反抗十分不满,又问,语气更加愤怒:“你可知错?”

  “我没错。”

  这一句我说得很轻,几乎都是用气流组成的,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从前在家时,我从没想过反抗。我会顺从地学着绣花,奉茶,丹青,日后顺从地嫁给爹爹和大娘子替我选的不是很好也坏得不明显的人,然后换个地方继续顺从我的丈夫,到老了,又顺从我的儿子。

  为女从父,为妻从夫,夫死从子。

  这句话自我认字以来就会背。

  但我现在不想了,我想去看看除了自家大院以外的风景,择一个除了贤妻良母我能做的事情,选一个我喜欢的人嫁娶,扬眉吐气地活着。

  在我晕过去的前一刻,我看见一个人冲到我的面前,那人将我放在背上,朝外跑去。然后就是凉飕飕的安逸的晚风吹在我的脸上。

  一片迷蒙中,我感觉身边有风,眼前有好多点着烛火亮堂堂的窗,打更人手中的锣当当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我下意识地抱紧那人的脖颈。

  夜里我再醒过来,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有丫鬟拉开帐子见我醒了,便唤了苏少衡进来。

  我的屁股被打开了花,只能狼狈地趴着,所幸我只着单衣,丫鬟便替我拉下了帐子。

  隔着帐子,我听见苏少衡的声音闷闷地,“还疼吗?”

  屁股被打开花了能不疼吗?我探向伤口,未触及那伤口便扯着了,疼得我龇牙咧嘴地收回了手。我不答他的问题,反问道,“苏少衡,你喜欢我吗?”

  我承认那时候我可能是疯了,我好难过。我难过娘亲不愿为我求情,我难过大娘子不许我再去苏家,我不能再学武了。这些情绪堵在我的胸口,叫我口不择言。

  这话一问,帐外半天没有回音。

  我探出手去摸那人还在不在。

  明明那人的衣角就在床边,可他不答我的话。

  我有些失落,我以为他会喜欢我的。

  我明明教会了他翻红绳,可学堂有姑娘再找他翻红绳,他还是答不会,然后笑嘻嘻地回头瞧我,亮晶晶的眼神像极了满心雀跃奔向我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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