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叶突然拿开手,眼着双红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若是这样,我宁愿他如他娘那般心狠无情,事事争强好胜半点不让别人,这样也不至于这苦命的孩子受这么多苦忍这么多屈……”

  我心一冷,是怎样的苦和屈,才叫芙叶有这样心狠的想法?

  “大冷天的,宗大叔你来回奔波,怎么也不进去休息一下。”外面突然响起韩三笑的声音,我探头看了看,这家伙怎么还没走呢?

  宗柏并不意外,转头看着进院的人。

  脚步轻而多,不只一个人。

  “现在东窗快要事发,他又怎么还会有心思休息得着?”宋令箭冷道。

  我站了起来,往窗边靠去,他们都还没走呢――海漂也在?

  宗柏盯着宋令箭,却不反驳,也不生气。

  “东窗事发?有什么事啊?”韩三笑装傻充愣,又开始与宋令箭一唱一和。

  “当年上官博与云娘相恋的事情明珠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强势的明珠很早以前就在上官博的身边按插了眼线。”宋令箭盯着宗柏道。

  我一惊,几乎不敢相信,宋令箭的意思是说,宗柏是明珠长公主的人?宗柏他不是燕族的主将吗?怎么又变成了宫里的人?他一个人到底有几个身份?

  韩三笑假装惊讶,转而不解:“上官博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更不是个随便相信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让别人在自己身边插眼线呢?”

  “与其说是眼线,还不如说是细作。当年上官博发现自己对云淡有情,一定派人调查过她的身家背景,好确定她是不是另一个明珠手下的棋子。”宋令箭面无表情地说着,海漂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

  “只要一调查,就会知道云淡有个孪生姐姐,以上官博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宋令箭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对当年的事情了如指掌。

  这么想来,当时云娘回忆的确也提过,上官博戒心很重,见人就怀疑是谁派来的眼线,那么他想要排除嫌疑安心地留云娘在身边,一定会认真调查她的身份才是。

  韩三笑点头:“也对,若是知道有孪生一事,很多事情都可以查觉出来。细作掩去了这点事实,所以上官博才会被长相一样的云清迷惑,迎娶她进门。”

  “上官博极信任身边一位干将亲信,也一定会将这么重要机密的事情交给这个人,是不是?”宋令箭盯着宗柏。

  面对两人的轮番质问,宗柏只是平静一笑:“没错,当年是我调查的。老爷要的只是两个结果,可疑,或者不可疑。我给了他后者这个答案,他早已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没有追问更多事情,那么我也便没有再说其他。”

  郑珠宝觉得最奇怪的一点终于得到了解释,上官博的确让亲信宗柏查过,只不过宗柏给了一个避重就轻的回复而已。

  “我记得云娘说过,当时你消失了一段时间,重新出现的时候,神态举止心事重重,她猜测你也许心中有了女子,却不知为何一直心忧难解。你爱上了当时还是明珠侍婢的芙叶,是不是?”

  宗柏回头看了看,我也扭头看芙叶,她紧紧咬着唇安静听着。想是当年事情,她也知道得不少。

  这两个人,一个是上官博的亲信,一个是云娘的近婢,居然曾一起背叛过他们?

  我退了一步,失望地看着芙叶。

  “从你出现开始,我对你的人品从来没有任何怀疑,亦不相信你曾会是什么藏污纳垢的肖小之人。是不是当年明珠利用了你对芙叶的感情做筹码,你才成了她放在上官博身边的细作?”韩三笑道。

  我皱着眉,果真是有苦衷才这样吗?

  宋令箭道:“只有是你,一切才变得合理。明珠掌握了上官博的一切行踪,无声无息地排除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包括一个无足轻重的云淡。但明珠绝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必是个眼见为实的人,不可能还会让云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只有是你,云淡才没有马上死在明珠的手上,你瞒天过海,给了她一条那么窄的生路。”

  宗柏闭上眼,努力压低自己的喘息,咬紧牙关道:“若是当年知道会这样害苦夫人,我宗柏又怎么做那样的叛主离道之事?!我只是先将她藏在一个隐秘的山洞,想等风声过后再去放她走。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后来事态发展成那样,我根本没有时间再回去,我以为她醒来后自己会离开,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乡野女子,以她之力不可能会找到公子,定会心灰意冷地在某个地方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我感觉喘不上气来,原来……原来出卖云淡将她藏在山洞的人,竟是她这么信任的宗柏!

  宗柏继续道:“但是后来我回去找她,才发现那山洞受不住狂风暴雨,早就坍塌了。那里发生了山体滑坡,不知她是藏身泥肚了,还是随着泥流冲走了――我若是知道当时会这样,怎么会――”

  芙叶颤着紧抿的嘴,眼泪已经颗颗落下。

  原来他们都知道……都知道……

  “她在那里孤苦无依地呆了大半年,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却等到流泥都干硬了才去找他,你找得可真是太及时了。”宋令箭嘲讽道,看来面冷如她,也在为可怜的云娘不值呢。

  “那山洞只是她的暂时藏身之地,等风声没有这么紧,我会将她带出去的――”宗柏再三强调,“可是事情没有我想像的顺利,我的一切按排都让云清那个毒女搅黄了!”

  云清?是的,我终于听到了他说云清,云清确有其人。我突然松了口气,我不想再受着良心的谴责去怀疑云娘。

  宗柏说的一切,刚好能解释郑珠宝为我列出的个个疑点。我也终于开始有点明白刚才他们夫妻俩的对话了……

  “云清也参于了当年明珠暗除云淡的事情中?”韩三笑虽然猜到,但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因为云清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姐姐啊!

  宗柏目露冷光,咬牙切齿道:“那个无情寡义的女人,与外人合计谋害自己的亲生妹妹不说,事后还反打一耙,竟以此事要胁我,让我助她成为云淡,嫁入上官府!”

  “原来是你助了云清一把。我也在想,上官博并不是个蠢货,怎会被表像迷惑,娶了别人做妻子?”韩三笑恍然大悟。

  我心凉如水,我一直在纠结云清存在的虚实,却不知道宗柏才推动整个悲剧的人。

  宗柏面目呆滞地盯着地,目光涣散地搜寻着当年的事情,抽着嘴角一笑,缓缓展开了他隐藏了二十七年的故事。

  ――――――

  【当时,就算不是我,长公主一样可以用各种手段威胁逼迫其他人为他做事,正像她说得,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无欲无求,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能为她所用。

  而我的弱点太明显,太容易为她所用。

  她是堂堂长公主,杀死一个不喜欢的奴婢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阿芙在她的眼里连蚂蚁都不如,在我的心里却是世上无双。

  阿芙是明珠的贴身侍婢,但即使她的主子是堂堂长公主,也不能为她的命运带来任何的改变。

  每次她奉命来府中为明珠送来各种殷勤的赐礼,都是由我代为接待。

  阿芙她不喜欢笑,也不喜欢讲话,任务完成后就会点头离去。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她的宫姐,就是蓉叶。蓉叶与她性格截然相反,喜欢笑,也比较粗心。

  我们一直识得对方,却从来没有什么深交,最多宫中遇见,也只是淡淡一个点头而已。说实话我并不喜欢看到她们,她们一来就代表长公主又来找事了。

  公子生性不羁,不喜呆在府里处处被管束着,尤其是两宫赐婚的凤旨下来后,老爷更是对公子处处管制,不容许他有半点触怒凤颜之举。公子想尽办法地离府,但是其实出不出府都一样,都是备受监视,到哪里都有明珠的探子,像苍蝇一样甩都甩不干净。

  那年将迎来老爷五十大寿,公子扬言要为老爷寻获一只吉祥白鹿作为寿礼。他密谋计划了很久,终于声东击西地甩了明珠的探子。

  我们循着白鹿的习性来到了一个叫颦西村的地方,很快就在山野上找到了一只强壮优雅的白鹿。

  公子兴奋至极,但白鹿是灵物,自然不容易追捕。

  公子虽然很想拿下白鹿,又不敢下狠手伤害它,就这样被它带着满山遍野的跑,最终公子终于按耐不住,气得要取箭要射白鹿。其实那只不过是公子一时之气,那白鹿我们追了这么多天,若是真舍得下手杀它,它怎么可能带着我们四处蹿。

  可是就是因为那只白鹿,因为公子看似无情的射箭之举,才让我们与那兰原里的云姑娘有了不结之缘。

  云姑娘的确是个能令人安静下的好女子,生性软弱,心中却有一盏明灯。

  我们费尽心机地离开帝都和明珠的掌控,尔虞我诈,权谋家族,一切都抛在脑后,那片自由的兰原和安静的云姑娘就像一片世外桃源,能让人松口气,能安宁地闭会儿眼睛。

  自公子以鹿崽子水土不服而暂居兰原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公子对云姑娘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他找各种借口使唤她,想各种法子留她在原子里,每次惹她落泪后,都会悄身躲在她不远处看着她,但看着看着又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若不是我跟着公子数年,旧主与他又有私交,我定然也像旁人那样觉得他这个人不可理喻。

  但事实上公子他只是麻木了,他自打一出生就凌驾在千万人之上,接近他的人十有**都是有所图谋的人,那些假颜讨好的嘴脸他只是用自己最直接的方式去拒绝了而已,不想虚迂,也不想奉陪。

  上宫中一面,明珠对公子一见倾心,费尽心机哄得两宫太后赐婚他们,公子生性叛逆,但他又与何与朝庙帝权斗争呢?他只有躲,只有逃,但明珠的眼线如天罗地网,将他盯得透不过气来,你们甚至无法想像,你一天所有遇见的人看到的笑脸全都是刻意被安排好的那种恐怖。

  公子早已草木菅兵,他不敢承认自己对云姑娘的感情,以对付明珠拔她棋子之名,让我调查云兰的身份。

  我的调查还没有开始,发生的一件小事使得我只能先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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