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狼烟 第八十章 月夜咏忠烈

小说:西塞狼烟 作者:草原菩提 更新时间:2024-09-27 14:21:14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深秋的夜晚,皓月当空,万籁俱静。智信在毡包外凝望星空,浮想联翩……这转眼十一年的僧俗尘缘,仿佛就在一瞬间。

  而这一轮岁月,不但了却了恩师惠永大师的生前所愿;还见证了西陲新疆和土尔扈特部落的空前劫难与涅槃重生……正可谓不虚此行!

  时值爽朗的秋夜。只见北斗七星斗柄指向西边,天枢、天璇指向东方。他感觉应该是自己离开部落、东返法门寺,继续修行的时候了。

  智信进到毡包,可脑海里翻腾的,仍是土尔扈特部落保家护国的不朽壮举。心内激荡不已!遂在酥油灯下,提笔挥毫,题就一首《天山魂—咏云上部落》。赞土尔扈特部落道:

  前闻东归路难行,今又护国建奇功。

  汗王荡寇天狼谷,哈敦鏖战七个星。

  天桥口外踹敌营,梨城月夜惩贼凶。

  十年惊心动魄后,云上部落获重生!

  题完再看,总觉意犹未尽!觉得这些赤胆英豪,感天动地、荡气回肠的神勇故事,应传扬神州。决不可随光阴而逝;而应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遂再提起笔来,题就一首《天山魂—记土尔扈特》。言道:

  云上部落天路开,镇边安民已百载。

  一轮腥风血雨后,赤胆更同天地在。

  天山南北多忠骨,神州山河揽入怀。

  朝廷封赏不足贵,史官最应采风来。

  智信题完两首诗作,又抄录一遍带在身上;以便日后传向内地民间,铭记英雄部落护国镇边的盖世奇功!

  这时又想:如果天明辞行,大家必定不忍分别而殷切挽留,场面尴尬。可如果就这样不辞而别,又恐师徒兄弟们误解自己,伤感落泪不能释怀……思忖再三,决定特意作画一幅。

  画面中:天边一轮明月。明月下,一位小和尚双手合十行走在大漠之中。小和尚身后有座大山;前方极远处,好像隐隐有座寺院。仔细看时,行走中的小和尚,还在回首朝大山凝望,似有流连不舍之意。画幅右上方,题有《沙弥别天山》一首。言道:

  沙弥本应伴青灯,不意踏入红尘中。

  菩提胡杨一脉承,半僧半俗已半生。

  虽道尘缘前世定,机缘未尽犹相逢。

  佛陀降得福泽在,祈愿众生享太平!

  智信作完画,将诗作和画幅晾干、摆放端正;又把毡包打扫了一遍。看看一切已经收拾停当,自己才觉得满意。遂带上已经准备好的干粮、行囊,借着月色,向着东南方向的楼兰故道,悄然而去……

  智信连夜踏上东返故乡茫茫万里行程的第二天,正好是“童子军训练营”和“部落学堂”确定的休息日。既没有安排训练任务,也没有安排课堂上课。大家都想好好地睡上一觉,起来的都很晚。

  快到晌午时分。穆成喇嘛前来辩经,这才发现智信留下笔墨,已然远去。不胜愕然!

  道尔吉得到消息,大吃一惊!立刻喊上高山、齐峰、尼满,一路纵马狂奔两百里,追赶智信。可始终未见踪影……四人跪倒在山巅,潸然泪下……面向东方,遥祝“大师父”智信,一路平安!

  道尔吉含着泪,又唱起了《天山牧歌》的第四段。大家也一起跟着唱了起来:

  神圣富饶的额尔宾山啊!

  是强盗们觊觎的地方。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拼杀的战场。

  手刃贼寇,守护额吉还有我心上的姑娘,

  是长生天赐予我神奇力量。

  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

  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我的身体会化作又一座山脉,

  我的心跳永远在草原上激荡……

  这原本是一首十分欢快的民歌,可这时候,让四个人唱得异常低沉、悲凉。仿佛大家已经心碎、痛似断肠!

  十年来。无数次肩并肩,拼杀在保家护国的战场上,与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以命相搏,生死与共!也无数次妙手回春,挽救部落百姓性命。这让大家与这位半僧半俗、亦师亦友的“大师父”智信结下的情缘,已然深入骨髓;似乎胜过父母养育之情,无法割舍!

  道尔吉在痛苦之余,不知不觉记起了古丽的那首苍凉的《家乡》,又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我家住在小河旁,郁郁翠柳伴胡杨。

  祖祖辈辈勤耕耘,鸟语花香度时光。

  自从来了西方寇,家已破来人也亡。

  不知何年见晴空,日月轮回两茫茫。

  祈望沙海擎巨浪,埋葬贼寇与恶狼

  再劝天公降神力,先除暴徒后安良。

  向东望、泪两行;向东望、向东望……

  大家哭着、唱着……祈望“大师父”能听见这为他送别的歌声。委婉凄楚的天籁之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齐峰见大家沉重的心情无法排解,突然想到以前汗王进京朝觐的事。他止住啜泣,安慰大家说道:

  “现在已经天下太平。今后小汗王和哈敦进京觐见皇上,必定走河西走廊和关中平原。那样的话,就可以路过法门寺……那时间,我们请求随行护驾。就能在法门寺,再见到智信师父……”

  大家听齐峰这么一说,猛然觉得有了希望!霎时心情开始好转。

  高山自言自语地说道:“‘大师父’在山东武定府出生,在陕西凤翔府长大;出家也在凤翔府法门寺。肯定喜欢山东梆子和陕西的秦腔。如果我们会唱山东梆子和陕西秦腔,也许他能听得见。可惜……”

  道尔吉的心情,也慢慢舒缓了许多,对着齐峰说道:

  “对了!你和高山最老的老家,好像也在山东武定府。后来的老家,也在陕西法门寺附近……那样,不但可以见到‘大师父’;还能回到你们老家看看!”

  齐峰点点头说道:“从山东武定府到陕西凤翔府,都是黄河大决口闹的。小时候,听父母亲说起这些事,都是眼泪汪汪哭个不停。太惨了!能回老家看看,现在成什么样?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道尔吉听着听着,突然脸色一沉!他用手指着齐峰和尼满两个说道:

  “都是你们两个磨磨唧唧不干脆。把我老姐给你们张罗的亲事,都给拖黄了!没得到‘大师父’的祝福不说,还让‘大师父’带着遗憾离开我们……我求求你们两个,再不要犹豫,再不能耽搁!都赶快成亲……到时候。咱们‘童子军’携家带口,一起去看望智信师父……趁机到你们老家走走。去瞧瞧啥叫‘河西走廊’?啥叫‘关中平原’?最后也去瞅瞅北京城。玩高兴了,干脆再到你们最老的老家武定府转转。看看黄河水,是咋样入海的?……行吗?”

  一听这话,齐峰和尼满两个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挺了起来。大声回答:

  “行!……”

  高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用手拽了一下道尔吉。说道:

  “咱们出发前。我在毡包里,看智信师父留下的那幅画的时候,好像感觉背面还有内容。”

  大家一惊!

  “什么内容?”道尔吉赶紧问道。

  “我也只是看到那幅画的左上角,那一轮明月的周边,画的好像不是云彩;像是背面透过来的墨迹。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回去看看就明白了。”高山说道。

  “那就快回去看看。上马!”道尔吉大声喊道。

  四个人急急忙忙地上马。往回朝哈尔莫墩赶去……

  道尔吉骑在马上,脑袋里面一直在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事。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导致了“大师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趁夜离开部落的。可经过苦苦思索,最终也没找到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就在道尔吉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四个人已经快马加鞭,快回到哈尔莫墩的部落大营了。

  当远远望见大营随风飘扬的多面战旗之时。他突然联想起了在巴伦台的西征军中军大营,智信与魏潇在大营中的那段对话……他好像猛然醒悟!立刻举起了右拳,瞬间停住了马。其他三人见道尔吉发出了示警动作,都惊了一跳!都立刻停住马,疑惑地围了过来。

  高山疑惑地上前问道:“咋啦?”

  道尔吉万分焦急地喊道:“坏了!”

  “啥坏了?”

  “我们追错方向了!……”

  “你咋知道方向错了?”

  “那天去冰达坂采雪莲,路过巴伦台西征军大营的时候。智信师父向魏潇大哥,一再打听从敦煌到若羌,再到库尔勒的这条楼兰故道。你们记得吗?”

  大家也都猛然醒悟!

  齐峰说道:“哎呦!那样的话,智信师父是从我们这里走库尔勒南山,往尉犁、若羌方向去了。我们一直朝托克逊、吐鲁番方向傻追。这是两个岔开的方向,怪不得追不上……”

  高山问道尔吉:“那咋办?”

  道尔吉稍加思索,郑重说道:“虽然‘大师父’带走了些干粮,也有一些‘奶疙瘩’;可这一路两千里大漠,起码要走一个多月。那哪能够啊?这样,咱们现在赶紧回去,多带些‘奶疙瘩’和水,沿着孔雀河追下去。等追上了,把吃的交给他,再给他留上两匹马;咱们再回来。怎么样?”

  高山点头说道:“行!……”

  齐峰叹了口气,摇着头摆摆手说道:“哎!我看我们,都是白费功夫!”

  高山疑惑地问道:“为啥白费?”

  齐峰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现在冷静地想一想。以‘大师父’的身手,只要有水有吃的;土匪盗贼、沙漠野兽,都奈何不了他。我们就算追上他,给他送去两匹马;不但成不了事,还只能给他增加累赘。”

  道尔吉十分不解!他问齐峰说:“你说的,我咋听不明白?说仔细点!”

  齐峰理了理纷乱的头绪,“咱们先说说,这个楼兰故道的库尔勒到若羌这一半。大漠里最缺的,是水!孔雀河和塔里木河今年水量大、不断流,这一路,水就没问题。可如果带上两匹马,虽然走得快一些,但是马吃啥?带的草料坚持不了几天。如果光吃河边那些芦苇,三天之内就会趴窝!……再说,从若羌到敦煌那一半。疏勒河已经断流,如果不下雨,既没水、又没草;一个人还好维持,那两匹马怎么办?……我觉得,我们把马送到‘大师父’手上,等于给他增加了累赘。反而坏了出家人修行的大事!……”

  高山急忙问道:“你是说,智信师父是在学法显、唐僧。专门去走这段路,是修行悟道的?”

  齐峰点点头,回答说:“是的!我觉得。智信师父决意走这段楼兰故道,是要穿越大漠到敦煌,然后过河西走廊回法门寺。他准备走法显和尚、唐三藏走过的这一段路,是去体验古人与自然同悲、与天下共戚的佛家至理。这是出家人的一种修行方式,一种增加道行的苦行途径。我们常人,根本悟不透!是理解不了的……我们要做的,反而给他帮了倒忙。”

  道尔吉有些急了,对着齐峰说道:“你说了半天。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你说说该咋办?”

  齐峰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认为,如果我们真想为智信师父东归法门寺做点事,最好的办法是……”

  他看了看道尔吉和高山,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们两个,马上就要当爹了。肯定是不行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尼满两个追上去,陪着智信师父一起过沙漠。一起到法门寺等你们……”

  道尔吉眼睛一瞪!吼道:“你小子说了半天。就是想跟‘大师父’一起去出家,修行当和尚是不是?”

  齐峰解释说道:“不一定出家当和尚嘛!也就这样走一趟……”

  道尔吉手一摆说道:“那也不行!刚才说好的。到时候,一起去法门寺看大师父。你小子,现在就想单独行动了?你也真能说得出口?”

  高山说道:“既然我们使劲去追,是给大师父添乱;也妨碍了大师父修行。我看还是算了,不要追了。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做好自己的事,到时候一起去法门寺。这可能就是缘分指引吧?”

  齐峰提醒说道:“就是我们再追下去,也麻烦。因为从库尔勒到了尉犁以后,有两条楼兰故道。智信师父到底是沿孔雀河往白龙堆、罗布淖尔走了;还是顺着塔里木河,往铁干里克、若羌走了?都没办法确定。你们说,往哪追?”

  尼满嘟囔着说道:“大家都别争了,赶快回去看看那幅画吧……”

  大家都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朝东边的大漠方向,深情地望了一眼……共同双手合十,朝着东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拨转马头,朝部落大营一侧的蒙古包群驰去……

  智信住的毡包里。徐雪英、凯瑟琳、马兰、马天胜、古丽和桑兰,还有才次克带着儿子巴音达来,都在等待着道尔吉他们的消息……也都在安安静静地瞅着智信留下的墨宝;反复咀嚼其中文字,细品文中深沉、雄浑的美妙意境。但心头都有些怅然若失!

  道尔吉四人急匆匆地进到了毡包。他们小心翼翼将那幅画翻转过来,惊奇地发现,背面果然有一段文字。用小楷书写,字迹清秀。从墨迹上看,好像是几天前就已经题好的一首《天山魂——赞童子军》,诗云:

  童子之军不等闲,自古英雄出少年。

  独步敢探浩罕营,孤胆能镇敌大汗。

  弓马韬略凌云志,金戈挥动西陲愿。

  未负空悬一片心,破碎山河又重圆!

  徐雪英仔细看了看墨迹,说道:“这首诗像是几天前就写好的。看样子,智信师父几天前,就已经决定回法门寺修行了……他怕大家伤心误解,所以用使用过的这张纸,作了这幅画。”

  道尔吉看到那句“孤胆能镇敌大汗”,顿时有些惊疑!心想:“我们没有向智信师父,直接透露过刺杀阿古柏的事;他也没问过我们。可这句诗里,好像是在暗指这件事。看起来,是大师父看穿了我们的心机。也有可能,是抓住库布里的那天,库布里说的关于阿古柏死亡现场的那些话;让智信师父感觉到,是我们干的这件事……不过,大师父也没点透;除了凯瑟琳,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

  他脑子里想着,就偷偷瞟了一眼凯瑟琳。这时,凯瑟琳也微笑着用眼在瞅他,两人的目光正好对在一起。道尔吉顿时觉得有些心虚、尴尬;赶忙做了个鬼脸,搪塞了过去。

  马兰也有些醒悟,说道:“怪不得智信师父,这连着好多天都上山采药。这是准备脱离凡尘、回归佛门了呀!……智信师父,还把前年咱们这里闹瘟疫的时候,用的雪菊、麻黄草、山参和甘草,也采了不少……光智信师父这两年采的中草药,我们可能几年都用不完!”

  马天胜提醒说道:“我们那天和智信师父,一起上冰达坂顶上采回来的雪莲,是真正的雪莲。与冰达坂山腰以下长的石莲,药效根本不一样。你一定要记清楚,千万别搞错了!”

  马兰回答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两种雪莲不一样。不会搞错的!”

  穆成喇嘛听说道尔吉他们回来了,急急忙忙来到毡包,问道尔吉说:

  “追上智信师父了吗?”

  道尔吉一脸木然,咬着嘴唇摇摇头,“没有……”

  穆成喇嘛显然非常失望!他双手合十,仰天长叹:

  “光阴荏苒,花开花落,转眼已经十一年。战场上一同和侵略者拼命;毡包里搭救数不清的贫苦百姓。入定尚能顾众生,礼佛未敢忘忧国……来时像清风徐徐,去时如碧水悠悠……这是活菩萨在我们草原现世啊!阿弥陀佛!”

  道尔吉伸出双手,捧住了穆成喇嘛的双臂,说道:

  “上师!智信师父诗中说‘机缘未尽犹相逢’……我们已经商定。等哈敦和小汗王进京朝觐;我们童子军请求随行护驾,一同去法门寺看望智信师父。那时候,请您给通融成全一下……或者,干脆咱们一起出发?”

  穆成喇嘛会心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

  “老僧已经年迈,不能远行了。可你们童子军护驾随行一事,我会尽力周全……金花哈敦和小汗王,也觉得智信师父对我们土尔扈特部落,恩重如山!他们一定会同意你们的请求……再说,惠永大师是十一年前在法门寺圆寂的;祭奠大师,也是汗王生前遗愿。当时正逢乱世,未能遂愿。你们今后,必定成行!那时候,就把看望智信师父和祭奠惠永大师在天之灵的大事,一起操办!”

  “感谢上师周全!”道尔吉喜出望外!又转身对姐姐才次克说道:“姐!我已经教训了齐峰和尼满这两个家伙;他们现在,都同意马上成亲了。你赶紧再给操操心,张罗张罗。到时候,我们童子军携家带口,一同随哈敦和小汗王去法门寺……”

  才次克嘴一撇,冷眼说道:“哟!人家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吗?现在变了?我可不敢再去冒犯你们这些清高小先生……”

  道尔吉一听有些着急,赶紧说道:“我的姐!您就不要再逼他们了。要不是我拦着,他们现在就要去追智信师父;要到法门寺皈依佛门、出家当和尚了。他们以前,只不过有些深沉、清高……其实,那应该就叫‘腼腆’吧?千万别再计较……”

  凯瑟琳赶紧接着才次克的话,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小年纪,玩什么深沉?耍什么清高?断了香火,你们就是不肖子孙!”

  徐雪英也笑着点了点头。

  道尔吉向齐峰和尼满挤挤眼,又努努嘴,让他们赶紧认个错。

  齐峰和尼满会意,赶紧向大家拱手作揖。齐峰有些腼腆地壮着胆子说道。

  “各位大姐!我们知错了。这清高的毛病,绝不再犯!”

  “当真知错了?”才次克问。

  “当真!”齐峰和尼满同时大声回答。

  “果然知错了?”才次克再问。

  “果然!”齐峰和尼满再答。

  才次克有些得意,点点头笑着说道:“嗯,好吧!我去试试。但是,不知道现在,人家还愿不愿意呢?……”

  凯瑟琳突然瞪起眼睛,望着穆成喇嘛说道:

  “大喇嘛!咱们部落经历了这样大的劫难;有些清规戒律,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了?”

  穆成喇嘛一愣!问道:“女菩萨的意思是?……”

  凯瑟琳一本正经地说道:“经过这场大劫难,整个部落的人口损失了一半,尤其是牺牲了大部分的青壮年男丁。恢复人口,是最难的事。能不能打破以前的教规,让青年喇嘛们,也能结婚成家、繁育后代呀?”

  “阿弥陀佛!成年喇嘛,都是受了沙弥戒和比丘戒的僧人。佛家教规森严,决不可废弛律戒、而开恶道……”

  “大喇嘛言重了吧?西藏就有很多喇嘛结婚生子……”

  “西藏有莲花生大师创立的宁玛派红教,是允许在家修行的僧人结婚育后的。但格鲁派黄教,戒规则完全不同……”

  “不对吧?我听说,一百多年前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就是格鲁派黄教的大活佛。他不但是至高无上的大活佛;还是风流倜傥的大情种,光红颜知己,就有好多个。他也是才气冲天的大诗人,‘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不负如来不负卿’,都是他的诗句吧?”

  穆成喇嘛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凯瑟琳,对这样的历史事件,也能够知晓得如此详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解释说道: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确是西藏格鲁派黄教的大活佛。可他出生在宁玛派红教的家庭,是莲花生大师的转世化身。他是潇洒自如、不计恩怨、虚怀若谷的大活佛;是风华绝代、豪情万丈的大诗人。却不是一位励精图治的统治者……虽情满人间、万民敬仰!可他最终的悲惨结局,也和他沉湎于风花雪月不能自拔、毁律破戒,直接相关!”

  道尔吉瞪大眼睛看着穆成喇嘛,惊奇地问道:

  “上师!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穆成喇嘛冲着道尔吉点了点头,转而万分疑惑地问凯瑟琳说:

  “女菩萨如何知晓,这百年前的中国历史事件?”

  凯瑟琳笑了笑,有些沉重地说道:“我自己对中国历史有兴趣只是一个因素。英国政府觊觎、研究中国的新疆和西藏,在一百年前就开始了。它们研究的重点,就是如何利用中国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历史上所有的矛盾,或者是与普通百姓之间的情感纠葛,来挑动两方的对立,以达成分裂中国的邪恶目的。它们有兴趣研究的东西,可能绝大部分中国人,自己都不十分清楚。刚才说的仓央嘉措大活佛这件事,就是我们在接受‘特训’的时候,教官在讲授中国西部历史的时候,提到的……”

  穆成喇嘛仍有些纳闷,继续疑惑地问道:

  “这件事,是西藏地方教派势力之间权力相争,演绎的一段不光彩的历史。这扯不上中央政府啊?”

  凯瑟琳回答道:“西藏的上层人士,当然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非曲直非常清楚。西藏的历代达赖喇嘛,都是由中国中央政府认定后册封的。被中央政府废黜的,只有一代,就是这个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而仓央嘉措,是西藏僧俗民众最崇拜、最喜爱的大活佛。都认为他,用慈悲至善的心和最简洁通俗的语言,诠释了佛法教义,净化了所有人的心灵!用淳朴至诚的德行和天赋,描绘着人间浪漫无邪的纯真爱情,及美好绚丽的生活愿景。也就是说,西藏民众把仓央嘉措,真正当成了莲花生大师的转世化身!

  “英国人为了挑动西藏民众对中央政府的不满情绪,向西藏民众这样宣传:你们心目中,无上伟大的大活佛仓央嘉措;被中央政府的康熙皇帝给废黜了。这无情的废黜,直接导致了大活佛的英年早逝。这是康熙皇帝,不愿看到西藏的繁荣,而采取的恶毒手段。是对西藏民众犯下的极大罪恶!……但事实上,仓央嘉措被废黜;是西藏的最高统治者——拉藏汗,亲自向中央政府奏报其‘结党谋反’,而申请的《废黜令》。”

  道尔吉气愤地说道:“这就是典型的‘抹黑行动’嘛。真是无耻下流!”

  凯瑟琳继续说道:“是的!英国人就是要想方设法,抹黑中国的中央政府;使各个地方都‘离心离德’,成为一盘散沙。他们觉得这样,才能有机会肢解中国。已经处心积虑上百年了……邪恶之心,从未改变!”

  道尔吉饶有兴趣地问道:“英国人在西藏搞这么多事情。那在我们新疆,除了和阿古柏联手进军;其他事情,肯定也没闲着?”

  “是啊!新疆更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因为新疆的地域、人口要比西藏大得多。民族成分,更是复杂得多!新疆有十三个民族。英国人对这些所有的民族,都认真研究过;只不过,它没有找到可以作为抓手的突破口。但是,它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细节和机会。五十年前的张格尔之乱,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证!”

  高山一激灵!疑惑地问道:“英国人和张格尔也有牵扯?”

  凯瑟琳笑着点点头,“张格尔出生在浩罕汗国。他本人就是英国西姆拉军事基地‘特工训练营’的学员。和我一样,都是在同一个培训机构走出来的英国特工;只不过,比我早了四十年。而张格尔在战争中使用的火炮、步枪,各类军火,都是由英国政府提供的;这与阿古柏曾经的状况,一模一样!”

  齐峰听得有点入神。感觉这位美丽端庄的英国大姐,通晓古今、心怀正义;讲起世间百态,剖析深刻、落落大方。心里十分敬佩!

  桑兰说道:“这个浩罕汗国,受英国人指使,来打新疆。现在可好,新疆没打下来;自己却被灭国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报应,来的也太及时了!”

  古丽一激灵!兴奋地问道:“你当时说的,还记得吗?”

  桑兰不知道古丽指的是哪句话?满腹狐疑地摇了摇头。

  古丽继续说道:“现在阿古柏没了,浩罕国也没了;英国人的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被折断了。这才真正叫:打败英国野心狼!”

  大家轰然笑了起来!桑兰也猛然记起了自己曾经发明的这句“名言”,笑得格外开心!

  道尔吉挥舞着双手,大声说道:“凯瑟琳大姐提醒的对!这些不要脸的西方列强,总想把我们中国搞垮。可我们,就非要搞他个五谷丰登、人丁兴旺!让狗东西好好瞧瞧!”

  道尔吉说着,脑海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轻轻捧住了穆成喇嘛那双功底深厚、击杀过无数侵略军的大手。有些兴奋地说道:

  “上师!我有个想法……清规戒律,咱不能破;但可以让喇嘛们先还俗、再成家。两全其美!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穆成喇嘛一愣!思索了一阵,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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