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林昆山的路不好走，因无人打理多年，能走的山路皆杂草丛生，树木枝节蜿蜒盘结，随士跟红白面谱走在最前头将所有荆棘披开，勉强才有路可走。
小厮跟在张睿恒身后向前走，其他人皆在后头跟随，也谨防着蛇蝎，最后走着另一个随士，看着所有人的踪迹，时不时上高处瞭望远处，保持着警惕。
天已渐白，林中露气深重，脚下未免打滑，脚程逐渐慢了下来。
莫梓涵走在后头，看了看前方走着的红白面谱，他身上的彩条衣被树梢挂上了，解不开。她走上了前，帮他解。
“谢姑娘了。”红白面谱咧嘴笑。
她摇摇头，走在他身后，红白面谱没走多远，发现她还在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跟他说似的，便放慢了脚步，落在后头来。
“何事？”红白面谱问。
“求你件事。”莫梓涵说，“你曾在我手心里写下个字，告诉我天道轮回，终归殊途。既然如此，可否不要再在公子面前说我是非人，或者是重生了，也别说我是佩玉的主人了。”
“姑娘，为何不敢认？”红白面谱很笃定，她便是。见她鹿瞳余光看了前头暗朱红衫的人，心里明白个九分，“定是因为那官爷吧。”
红白面谱脸上有笑意，森森然，“姑娘，可记得我在你掌心里写下的字？”
“记得。”她摊开了手心，红白面谱又在她右手里写了字，一笔一画，最后勾勒起来成了个死字。
“是个死字。”她答，掌心里断了的命线没有变化。“对不起，之前装作你是个骗子。”
红白面谱听了她道歉，挠挠头，反倒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也习惯了。那些个村民们每个都说我是神棍，好几年了，不差你一个哈。”
“你是明白事情的小仙人。”
听了甚是有点小骄傲地挠挠鼻头，脸微微红，这些年来可没人说过他是个仙人，村民每次见到他都鄙夷至极，觉得他就是个吃软饭的，走到哪人们就赶到哪。之前帮人要治小黄狗，才刚贴了张符，被怨气所波及的小黄狗才吐了点非狗吃的东西出来，就被不知何事的村民们指着他骂胡来一通，将原先用来驱赶盗贼的棍棒用在了他身上，逃都没地方逃。
“好说好说。”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的话肯定都是真的，这个字我放在心上，不会越矩。”她扯下脖子还悬挂着的带钩，“这东西，为他带来了不必要的惊扰，可否请你为他避了邪咒。”
“不不不，我之前也未瞧出你是重生之身，那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再说，凡事皆有秩序，只要井然，并无所谓的越矩不越矩的。”红白面谱接过那带钩，看向她问，“这东西，我会帮你们处理好的，但求姑娘也为我那老太婆美言几句，放她颐养天年。”
“好。”
“这可是你答应的哈，拉钩拉钩！”他伸出手来，与一双还沾着些红色痕迹的手盖章结印，情绪很是激动。
“你应该很厉害才对，为什么反而怕他呀。”莫梓涵问，不明所以。
看着红白面谱对着青绿带钩念了一堆词，又向着天和地空气里乱画了一通，手势繁复，最后对青绿带钩吹了口气，又将带钩给回了她。
“你不知道，他比鬼怪可怕多了……”制鬼怪有一套，对付人他没本事，还老是被人欺负。
说完又看向惧怕人的方向，只见那人在阴暗夜色下周身寒气，比这时不时刮过的阴风还甚，他哆嗦下，将手收回了衣袖内。
但未免好奇。
“姑娘前世应与那官爷有一段缘吧？”他说，“能有这二世的重逢已属不易，姑娘真的不打算与他相认？”
“不敢认。”她说，“我怕死，更怕他难过。”
“姑娘是否想过，他可愿放过你。”他说，“临离招魂堂前，你可记得将什么东西放他那了。”他指了指前方，那里已经有人站着回望了他们，树林暗影下看不清表情，腰间悬挂着佩玉香囊。
“我只是稍微拿走了一会，他差点就要了我的命哟。”红白面谱想着那冷光剑尖的寒影，有些后怕。“要为自己的这辈子负责呢，你这身体的那姑娘可能都回不来了。”
莫梓涵看向他手指的方向，见不远处的人分明在等她，心里有些愧疚。
“姑娘，从心吧。不枉此生才是应该的，你可曾知道你脚下那白骨生前为了穿上美丽华服，而放弃了山珍海味，现在可有多后悔嘛！”
莫梓涵才在感伤中，站在原地僵了僵，不敢动，余光见到了自己脚下似乎踩在了一白色指节上。
“什么？”
“姑娘，你听！它在说着想吃红烧蹄膀呢！”红白面谱蹲了下来，耳边贴近她的脚边，靠近那白色的指节，似乎在听呢喃，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又是一脸的诡异嬉戏的样子。
捂着眼，莫梓涵倒吸了一口气，赶紧往旁边走了两步，随士在后头押着婆子跟了上来，将那指节踩的稀巴碎。
“带路，向前去！”红白面谱被推往前头，前面有两条分叉路，不知该走哪边。
“它还没说完呢！”
似乎将他当了反面，红白面谱跟莫梓涵说，“看，连蹄膀都吃不上了，多悲哀。”然后站了起来，边走边摇头，拉了拉站到一旁去的莫梓涵，将什么放到了她手上。
莫梓涵睁眼一看竟是一节白色的手指节，要扔。
“别扔啊，你刚刚踩着它了，该说对不起。”
“啊......”忍着惊恐，莫梓涵蹲下轻轻放下，双手合十，说了十几句的对不起。“它原谅我了吗，它还说什么了吗？”
“说了，还想吃糖醋排骨，红烧鱼。”
“可它这样了，怎么吃？”那白骨只有指节，刚还被随士踩了脚，都快散架了，不见有其他的部位。
“嗯，所以有时候就得吃些其他的了。”
其他的......
“你你你......别说了！”莫梓涵又想起了在祭台上看到的带血脾肺......看了一眼红白面谱，赶紧往前走去，脚下看得更仔细了，生怕又得罪了哪里的尸骨。
“姑娘，你右边，还有右前方，”红白面谱指着。
她跳跳跳，像是被兵围困的将，在棋盘上左右进退都不是。
“你你你！”她都组织不好语言了。
直到一安稳的声音跟她说：
“莫慌，只是不能动的东西，与树木无异。”
原本捂着眼不敢看的莫梓涵，撞进一个熟悉的怀里，那人将她的手放下。
自然是在他身边就什么都安心了。
“木头......”她轻声叫道。
他听了沉重地笑了笑，问，“他在你掌心里写了什么？”
小动作都被他瞧见了。
“写了……个活字。”她说。
“哦，是吗……”沉下眼，往后看了后头正在集着白色指节的人。“没必要信他的话。”
嗯？
怎么变成张睿恒说不要信了？
莫梓涵点点头，“没信。”，他要看她的掌心，伸手在空中，袖口下垂等她，她犹豫举起，随后收了回来放在身背，“有些脏，别看了。”
“约定了什么？”
又看见了？
她笑了笑，将手里的带钩又从袖口里拿了出来，“带钩，你看看，好了，以后阿摩人就不会找到了。”
“条件？”他接过，抓到了她的指节，见那掌心里无字。
“他想放了那婆子。”
“不可能。”他说，第一次拒绝莫梓涵的要求，“有个人等着谢罪。”
“有人？”她想问是谁，但是被张睿恒打断了，问她。
“清带钩为何？”
“为了你。”她说，“免阿摩人之扰，你说过，这带钩上应该有着什么让阿摩人可以寻觅得着，那小仙人起了咒封住了它。”
“小仙人？”他问，“那他说的话，可以信了？”
莫梓涵愣了愣，赶紧摆手，要否认。
张睿恒却说，“我累了，梓涵可否搀扶依靠。”
“嗯。”见他真的乏了，似乎有些撑不住的样子，她走上前搀扶着。
“他们三个都会护着你，我若不清醒了，别听那两个人的话，特别是那老婆子。”
“木头，你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她问，觉得他说无碍的东西并不一定真的无碍，以往他都从不说不好过。
“并没什么。为了习武，吃了些丹药提气凝神罢了。”他答。
“真的？”
“嗯。”停了会，低下头看着她说，“你关心我？”
“担心你。”意识到有些太亲近了，她稍微站开了些。
他脚步踉跄了下，“随着步伐走，莫让他们看出什么。走出了这山，我们......回家。”
“好。”她心疼，察觉到他的不适。
“慢些......”
“二爷你......”才说了几个字，只见张睿恒捂着胸口，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向后倾倒而下。
“公子！”小厮照料未及，喊了出来。
红白面谱还在到处地转悠着，听着各种白骨传来的声音，转过了头来。
莫字涵见他闭上了眼，惊恐万分，他好像还在说什么，就断了线手衣袖都没抓到。
“哼！官爷不肯听，便是这下场了。”那老婆子在背后冷冷说道，“小子，你收了那么多的阴魂，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哈哈，老婆子，这都被你发现啦！”
红白面谱从前头转了身回来，脸上嬉笑诡异，皱了眉头，不乐意的样子，说，“绝处逢生了。”
林昆山的路不好走，因无人打理多年，能走的山路皆杂草丛生，树木枝节蜿蜒盘结，随士跟红白面谱走在最前头将所有荆棘披开，勉强才有路可走。
小厮跟在张睿恒身后向前走，其他人皆在后头跟随，也谨防着蛇蝎，最后走着另一个随士，看着所有人的踪迹，时不时上高处瞭望远处，保持着警惕。
天已渐白，林中露气深重，脚下未免打滑，脚程逐渐慢了下来。
莫梓涵走在后头，看了看前方走着的红白面谱，他身上的彩条衣被树梢挂上了，解不开。她走上了前，帮他解。
“谢姑娘了。”红白面谱咧嘴笑。
她摇摇头，走在他身后，红白面谱没走多远，发现她还在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跟他说似的，便放慢了脚步，落在后头来。
“何事？”红白面谱问。
“求你件事。”莫梓涵说，“你曾在我手心里写下个字，告诉我天道轮回，终归殊途。既然如此，可否不要再在公子面前说我是非人，或者是重生了，也别说我是佩玉的主人了。”
“姑娘，为何不敢认？”红白面谱很笃定，她便是。见她鹿瞳余光看了前头暗朱红衫的人，心里明白个九分，“定是因为那官爷吧。”
红白面谱脸上有笑意，森森然，“姑娘，可记得我在你掌心里写下的字？”
“记得。”她摊开了手心，红白面谱又在她右手里写了字，一笔一画，最后勾勒起来成了个死字。
“是个死字。”她答，掌心里断了的命线没有变化。“对不起，之前装作你是个骗子。”
红白面谱听了她道歉，挠挠头，反倒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也习惯了。那些个村民们每个都说我是神棍，好几年了，不差你一个哈。”
“你是明白事情的小仙人。”
听了甚是有点小骄傲地挠挠鼻头，脸微微红，这些年来可没人说过他是个仙人，村民每次见到他都鄙夷至极，觉得他就是个吃软饭的，走到哪人们就赶到哪。之前帮人要治小黄狗，才刚贴了张符，被怨气所波及的小黄狗才吐了点非狗吃的东西出来，就被不知何事的村民们指着他骂胡来一通，将原先用来驱赶盗贼的棍棒用在了他身上，逃都没地方逃。
“好说好说。”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的话肯定都是真的，这个字我放在心上，不会越矩。”她扯下脖子还悬挂着的带钩，“这东西，为他带来了不必要的惊扰，可否请你为他避了邪咒。”
“不不不，我之前也未瞧出你是重生之身，那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再说，凡事皆有秩序，只要井然，并无所谓的越矩不越矩的。”红白面谱接过那带钩，看向她问，“这东西，我会帮你们处理好的，但求姑娘也为我那老太婆美言几句，放她颐养天年。”
“好。”
“这可是你答应的哈，拉钩拉钩！”他伸出手来，与一双还沾着些红色痕迹的手盖章结印，情绪很是激动。
“你应该很厉害才对，为什么反而怕他呀。”莫梓涵问，不明所以。
看着红白面谱对着青绿带钩念了一堆词，又向着天和地空气里乱画了一通，手势繁复，最后对青绿带钩吹了口气，又将带钩给回了她。
“你不知道，他比鬼怪可怕多了……”制鬼怪有一套，对付人他没本事，还老是被人欺负。
说完又看向惧怕人的方向，只见那人在阴暗夜色下周身寒气，比这时不时刮过的阴风还甚，他哆嗦下，将手收回了衣袖内。
但未免好奇。
“姑娘前世应与那官爷有一段缘吧？”他说，“能有这二世的重逢已属不易，姑娘真的不打算与他相认？”
“不敢认。”她说，“我怕死，更怕他难过。”
“姑娘是否想过，他可愿放过你。”他说，“临离招魂堂前，你可记得将什么东西放他那了。”他指了指前方，那里已经有人站着回望了他们，树林暗影下看不清表情，腰间悬挂着佩玉香囊。
“我只是稍微拿走了一会，他差点就要了我的命哟。”红白面谱想着那冷光剑尖的寒影，有些后怕。“要为自己的这辈子负责呢，你这身体的那姑娘可能都回不来了。”
莫梓涵看向他手指的方向，见不远处的人分明在等她，心里有些愧疚。
“姑娘，从心吧。不枉此生才是应该的，你可曾知道你脚下那白骨生前为了穿上美丽华服，而放弃了山珍海味，现在可有多后悔嘛！”
莫梓涵才在感伤中，站在原地僵了僵，不敢动，余光见到了自己脚下似乎踩在了一白色指节上。
“什么？”
“姑娘，你听！它在说着想吃红烧蹄膀呢！”红白面谱蹲了下来，耳边贴近她的脚边，靠近那白色的指节，似乎在听呢喃，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又是一脸的诡异嬉戏的样子。
捂着眼，莫梓涵倒吸了一口气，赶紧往旁边走了两步，随士在后头押着婆子跟了上来，将那指节踩的稀巴碎。
“带路，向前去！”红白面谱被推往前头，前面有两条分叉路，不知该走哪边。
“它还没说完呢！”
似乎将他当了反面，红白面谱跟莫梓涵说，“看，连蹄膀都吃不上了，多悲哀。”然后站了起来，边走边摇头，拉了拉站到一旁去的莫梓涵，将什么放到了她手上。
莫梓涵睁眼一看竟是一节白色的手指节，要扔。
“别扔啊，你刚刚踩着它了，该说对不起。”
“啊......”忍着惊恐，莫梓涵蹲下轻轻放下，双手合十，说了十几句的对不起。“它原谅我了吗，它还说什么了吗？”
“说了，还想吃糖醋排骨，红烧鱼。”
“可它这样了，怎么吃？”那白骨只有指节，刚还被随士踩了脚，都快散架了，不见有其他的部位。
“嗯，所以有时候就得吃些其他的了。”
其他的......
“你你你......别说了！”莫梓涵又想起了在祭台上看到的带血脾肺......看了一眼红白面谱，赶紧往前走去，脚下看得更仔细了，生怕又得罪了哪里的尸骨。
“姑娘，你右边，还有右前方，”红白面谱指着。
她跳跳跳，像是被兵围困的将，在棋盘上左右进退都不是。
“你你你！”她都组织不好语言了。
直到一安稳的声音跟她说：
“莫慌，只是不能动的东西，与树木无异。”
原本捂着眼不敢看的莫梓涵，撞进一个熟悉的怀里，那人将她的手放下。
自然是在他身边就什么都安心了。
“木头......”她轻声叫道。
他听了沉重地笑了笑，问，“他在你掌心里写了什么？”
小动作都被他瞧见了。
“写了……个活字。”她说。
“哦，是吗……”沉下眼，往后看了后头正在集着白色指节的人。“没必要信他的话。”
嗯？
怎么变成张睿恒说不要信了？
莫梓涵点点头，“没信。”，他要看她的掌心，伸手在空中，袖口下垂等她，她犹豫举起，随后收了回来放在身背，“有些脏，别看了。”
“约定了什么？”
又看见了？
她笑了笑，将手里的带钩又从袖口里拿了出来，“带钩，你看看，好了，以后阿摩人就不会找到了。”
“条件？”他接过，抓到了她的指节，见那掌心里无字。
“他想放了那婆子。”
“不可能。”他说，第一次拒绝莫梓涵的要求，“有个人等着谢罪。”
“有人？”她想问是谁，但是被张睿恒打断了，问她。
“清带钩为何？”
“为了你。”她说，“免阿摩人之扰，你说过，这带钩上应该有着什么让阿摩人可以寻觅得着，那小仙人起了咒封住了它。”
“小仙人？”他问，“那他说的话，可以信了？”
莫梓涵愣了愣，赶紧摆手，要否认。
张睿恒却说，“我累了，梓涵可否搀扶依靠。”
“嗯。”见他真的乏了，似乎有些撑不住的样子，她走上前搀扶着。
“他们三个都会护着你，我若不清醒了，别听那两个人的话，特别是那老婆子。”
“木头，你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她问，觉得他说无碍的东西并不一定真的无碍，以往他都从不说不好过。
“并没什么。为了习武，吃了些丹药提气凝神罢了。”他答。
“真的？”
“嗯。”停了会，低下头看着她说，“你关心我？”
“担心你。”意识到有些太亲近了，她稍微站开了些。
他脚步踉跄了下，“随着步伐走，莫让他们看出什么。走出了这山，我们......回家。”
“好。”她心疼，察觉到他的不适。
“慢些......”
“二爷你......”才说了几个字，只见张睿恒捂着胸口，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向后倾倒而下。
“公子！”小厮照料未及，喊了出来。
红白面谱还在到处地转悠着，听着各种白骨传来的声音，转过了头来。
莫字涵见他闭上了眼，惊恐万分，他好像还在说什么，就断了线手衣袖都没抓到。
“哼！官爷不肯听，便是这下场了。”那老婆子在背后冷冷说道，“小子，你收了那么多的阴魂，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哈哈，老婆子，这都被你发现啦！”
红白面谱从前头转了身回来，脸上嬉笑诡异，皱了眉头，不乐意的样子，说，“绝处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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