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都知道,整个天界以宁氏为首,下面有众多小国,芙丘国只是其中一个小国,既然是小国,那芙丘国太子成婚本也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平日里一向以低调自居的国君叶夏极却一反常态,广邀各路神仙,烫金喜帖像雪片一样散发到六界各个角落,唯恐天下谁人不知他家有喜事。

  这样浩浩荡荡的架势,让众仙有点摸不着头脑。毕竟这五百年来,因为牵扯到天君的一桩不算秘辛的秘辛,已经很久没有神仙敢这样大肆旗鼓地置办迎娶大宴了。

  消息传出来,最吃惊的是几个媒婆。

  芙丘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位太子叶桓遗传了他母妃孟芙蓉的天人容貌,为之倾心的姑娘不少,这千百年来,托媒婆上门探口风的姑娘数不胜数,可是这位太子偏偏生性寡淡,只热衷政事,对儿女之情向来没有念头,更从未听说过他对哪家姑娘有意,此时却突然传出要成婚的消息,让姑娘们在责怪媒婆消息闭塞的同时,亦是万分惆怅不已。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是哪家的神女这么快掳获了叶桓的心。

  某位媒婆:“哎,你听说过我们太子是要娶哪家的姑娘?”

  另一个说:“您可真会说笑啊,连‘第一媒’都不知道的事情,哪轮得到我们捕风捉影的。”酸溜溜的语气,不知道是嫉妒这“第一媒”的称号,还是在遗憾自己没能牵起太子的红线。

  “要是我知道还会问你们啊,说起来,前几年那个姚乐国的长妃娘娘还让我替她女儿去探口风的,那时候太子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我都不好意思喝国君府的大红袍,就灰溜溜地出来了。”讪讪的口气引来一阵善意的嘲笑声。

  “都说是前几年了,这男女关系的事情,一直都是动态变化的,你瞧着这几年闪婚的例子还少么。那个西南府的潜少你们知道吧,一年前刚和离,没过几天,就跟丝襄族的小郡主成亲了,还是我牵的线。这不,日子过着也挺好的,哎,如今的年轻人一天一个新花样,几天一个大变样,早就不是我们以前的那时候了。”众人一阵唏嘘。

  “……说的是,现在媒婆也难做了,芙丘国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有一次我安排好两人相亲,见了面才知道,这两人其实认识,还是前几天才刚分的手,弄得我们仨都挺尴尬。你们说,难道我们太子也突然开窍了,跟着潮流赶时髦?”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呀,这次可不是太子要成亲,听说是天君赐婚的,没得挑。”

  众人又朝那人围过去叽叽喳喳。

  事实的确是这样,不是太子开窍了,也不是他自己想闪婚。而是,新郎官本人也是前一天才被通知,天君宁祁远突然赐了他一桩婚事。

  这世界变得让人看不懂了,早就连朝会都不闻不问的天君,居然管起一个小国太子的婚事来了。

  然而,叶桓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往耀清宫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妹妹,你看,他终于等不及了。

  说起这场赐婚的始作俑者,清亁天的天君宁祁远,其实和芙丘国,有着非比寻常的纠葛。

  只因一千年前,他叶桓差点成为了天君的大舅子,而那位差点嫁给天君的芙丘国二公主,叶桓的妹妹叶落瑶,也不是第一次销声匿迹。

  期间,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说这位公主的隐匿术使得出神入化,天君已经不止一次上天入地地寻她,也不顾贴身仙官程誉的阻拦,私自动用了不少神兵珍宝和禁咒秘术,连带着占星司的所有仙官都被撵得团团转,却始终找不到落瑶的下落。

  后来一位有几分胆色的仙官站出来颤巍巍地道,“落瑶公主不晓得用了什么障眼法隐去了她的行踪,臣等穷尽毕生所学,也只能推论出……她应该还活着。”祁远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淡淡说了句,“她一天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私自动用秘术,会对自身进行反噬,祁远虽然法力深厚,依然抵挡不住上古神兵所带来的反噬,灵力大退,老天君听闻此事后极为震怒,本是揣着一腔怒火欲好好教训他一番,却看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儿子,怒火顿时变成了心疼,“你、你何苦如此,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非她不可?”

  祁远的双眼本来空洞无神,听到此话,有了几分坚定的神采:“父君,若是旁人可以,我用得着这么痛苦么?”

  宁仁眼里全是心疼,长叹了口气,吩咐人去药阁取来各种灵草仙药,随后黯然离去,嘴里喃喃道,“宁家怎会尽是痴儿……”

  祁远不作声,他知道父君口中的痴儿还有他从未谋面的叔叔宁闻道,只是,叔叔比他潇洒多了,他可以了无牵挂地去寻他所爱,而他,离不开天族半步,只因他身上背负着天君这个枷锁。

  这番看似漫无止境的寻妻之路终于在某一天告一段落,只因不知道是谁给祁远出了个主意。

  那人提议,让芙丘国的太子叶桓办场喜宴,若是落瑶知道她亲哥哥要成亲,也许会出现也说不准,祁远冷漠了几百年的脸上终于有点动容,大笔一挥下旨给叶桓赐了婚,当天就让叶夏极带着聘礼去女方家里提亲。

  旁人自然不知其中的弯弯道道,还以为是祁远觉得落瑶的失踪和他多少有点关系,才赐婚弥补芙丘国,据说还是个相貌品行兼备的郡主,和叶桓也算是门当户对。

  再则,天界已经很久没有遇上喜事了,他们的天君从落瑶失踪开始就一直冷着个千年冰山脸,整个天界一直处于低气压的状态,有几个胆大的仙官曾谏言纳妃,毕竟身为一族之君,后宫空无一人实在说不过去,谁料到刚一提这事情,那仙官就被祁远不留情面地一挥手从无极殿挥到了南天门,还让他的贴身侍官程誉,监督着那仙官对着芙丘国的方向鞠躬道歉,于是再也没有人敢提这事。

  清乾天已经连续下了五百年的雨,木族的神仙每次去一趟清乾天,回来身上就会长好几斤蘑菇,时间一长,没人敢去招惹那位脾气越来越坏的天君,更不用说办酒席,凡是婚嫁诞子的都低调行事,小范围宴请几个朋友,所有人都怕触动了那个孤家寡人的伤心事。

  如今芙丘国得以天君赐婚,以这样高调的姿态宴请八方宾客,众仙自然不会错过,被压抑了这么久,终于有个借口可以喘口气放松放松,都拾辍拾辍着准备去赴这个无比盛大的喜宴。

  那厢,芙丘国的第一夫人,叶桓的母妃孟芙蓉,却没有如此高兴。

  孟芙蓉姿色出众,半老徐娘的年纪,但浑身透着一股英气,她刚听夫君夏极说儿子被赐婚的时候差点跳脚,一连串的问号劈向夏极:“为什么做父母的连对自己孩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流行赐婚?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天君。

  叶夏极大概刚从清亁天回来,一身官服尚未来得及更换,他的眼神里透着点复杂的神色,仿佛在为什么人感到悲凉,又似是无奈。

  孟芙蓉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夏极却感慨地说道:“蓉儿,赐婚就赐婚吧,也算解决了我们一桩心事,若不是天君赐婚,桓儿那个温吞性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喝上他的这杯喜酒。”

  孟芙蓉心里一动,每次他唤她“蓉儿”,必定是遇到了让他心绪起伏的大事。

  夏极揉揉眉心,沉默了一会道,“我方才跟天君谈过,他此番这样也是无奈之举,为的是……我们别怪他了,这几年难道你看不出来,他过得并不比我们好多少。”

  为的是什么?孟芙蓉没有问下去,能让天君放在心上的,无非是自己那个小女儿。

  的确,这些年,天族过得最不好的,也许就是这位天君了。

  她本来对这桩极为仓促的婚事颇有微词,芙丘国再小,也是一个神族的国,太子成婚岂可如此儿戏。况且,她的小女儿落瑶,也是因为这个天君才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她心里对祁远一直耿耿于怀。

  但凭良心讲,祁远这几年一直对芙丘国照顾有加,甚至以一个准女婿的身份尊敬他们照顾他们,逢年过节都会亲自过来坐一会,有时候实在抽不开身,也会让他的贴身侍官过来问候。

  这些落入其他神仙的眼里,意味自然非比寻常,四海八荒的神仙没一个敢低看了这个芙丘国,甚至各族每年进献给天君的宝贝,都要留一份一模一样的给芙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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