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顽见事情败露，也不想隐瞒，只冷笑说，“对，我是疯了。我不想活了，谁都别想活。”
“你知不知道，杨玉子上前抓着丁顽的胳膊，她是整个西酉国至高无上的权威，也是整个乌蒙大陆至高无上的权威，你有什么力量能跟她抗衡？你这么做，无异于飞蛾扑火！”
丁顽抬起头瞪着他说，“那你又知不知道，她是个残害手足，弑母夺位的暴君！她发动无数战争才合并了三国，多少年轻战士，和我一样十五六岁的少年，战死沙场，血流成河。她为了一己私欲，强征人夫，大搞选秀，拆散多少夫妻爱侣？你难道都不知？”
“你太天真了，”杨玉子道，“你的天真不仅会害死你自己，还会害死很多人。”
丁顽哭了，抽噎着说，“这不公平。为什么身为男子就注定低人一等，为什么征战流血，农牧耕织做苦力的永远都是男人，而女人只需要坐享其成？为什么可以一妻多夫却不可以一夫多妻？这不公平。在这个世界，男人不过是劳动和生育的工具，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妻子比天大，都是催眠我们甘心做奴隶的谎话！生而为人，难道不应获得平等和自由的权利吗？你看看我们，我们不过是她手中的玩物，随时都可丢弃。什么男妃男后，我们不过是一群**隶！你难道不会为此感到羞辱、为此而感到愤怒吗？”
我明白，杨玉子张开双手大拇指揩去他脸上的泪水，淡淡地说，“但这一切，由来已久。这片大陆自古以来，就是女尊男卑的，自古以来就是不平等的。你想想，有的人生下来就听不见，有的人生下来就没有脚，有的人生在皇亲贵胄之家锦衣玉食，而有的人家徒四壁忍饥挨饿，谈什么公平。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人是如此渺小，如此卑微，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一片树叶，就像天空中一只飞鸟一只蝴蝶，我们改变不了什么。”
“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想，所以这个世界才永远不会变好。”丁顽不再流泪，推开他说，“我死了，失败了，没有关系，但是我不想再隐忍，不想再沉默，我要让所有人听到我的呐喊，看到我的血，是和光明的太阳一样鲜红而炽热的！我想我死了，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到任何地方，不用再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等着一个老女人的宠爱和施舍。”
“那你想过我吗？你要扔下我一个人是吗？杨玉子也哭了，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杨玉子感到深深的疲倦，转身走了几步，然后又回来，指着他说，“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不会拦着你。但是你记着，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说罢就甩袖子愤愤地离去了。
斩云怎么叫他都不应。于是又赶紧进屋收拾，捡起地上的宝剑藏了起来。
“其实杨玉子说得对，”斩云走过来扶着丁小官说，“你还太年轻，血气方刚，容易冲动。”
“冷静地想一想，就算你杀了女皇，甚至推翻了整个女权的统治，然后呢？”
“接下来是谁做皇帝，这个人又能否给予你所想要的平等和自由呢。”
“若是男人做了皇帝，他不会妻妾成群荒淫无度么，他不会压抑女性和奴役女性么。”
“说到底，女人也好，男人也好，本性都是一样的，酒足饭饱思**，对权利和财富的追求永无止境。”
“人心里的欲望，历久弥新，永远都不会满足。”
“而只要有欲望，就会有恶的存在，就会有人要流血和牺牲。”
丁顽怔怔地，童稚的面孔有微微的震惊，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也许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乱转，惊愕地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斩云的手。
他说，“斩云，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清醒睿智，有勇，有谋。我知道，将来你一定会是人中龙凤，会干出一番伟大的事业。”
“如果我死了，请替我照顾如琦好不好？”
“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喜欢你。”
“而我，注定活不长的。”
“我只想等我死了，你带着他离开皇宫，找一个世外桃源生儿育女，将来老了共享天伦之乐，你们生一堆孝子贤孙围绕膝下其乐融融，等你们死了，也有人送终，就算埋在地下，也有人上坟……”
“历史不会记住我们这些小人物，但是我们的血脉可以延续到后来，一千年一万年以后的后来。我们的记忆，鲜血，依旧在他们身上流淌。”
“到那一天，我们的灵魂会再次团聚。”
“到那一天，我们便可以不用再漂泊。”
“因为我们的灵魂终于有了家，有了永恒的爱，和希望……”
“小官，”斩云安抚着他的后背说，“你累了，你说了太多话，休息一下。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给你唱歌，唱很催眠很催眠的歌。就像小时候，母亲给你唱的歌。你需要休息。没有什么是睡一觉搞不定的。斩云微笑着扶他到床上说，明天你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
丁顽依言躺下和衣而睡，斩云便替他盖好被子，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胸口，一边嘴里哼哼地哼唱起来。
她不会唱古代童谣，所以就唱了一首现代儿歌，还是小学时音乐课本上的。那是多遥远的事情了，像隔着几辈子似的。她记得歌词和旋律，以及其中的意境。
月亮月光光
起厝田中央
树仔橄花开香
亲像水花园
月亮月光光
照入房间门
新被席新帐
要睏新门床
月亮月光光
照到大厅门
糖仔饼摆桌上
爱吃三色糖
丁顽在柔美悠长的女性歌声中逐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天也黑了。天黑得越来越早。
斩云取出幽亮的夜光杯，以手指轻抚莹润的绿玉杯口，将独孤永年唤了出来。两人现在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斩云只向床边使了个眼色，永年便懂得了。即刻拿着醉仙壶俯下身去，朝丁顽的鼻孔里注入一股细细的迷烟。他一吸，整个身体就猛然放松下来，头一歪，睡得更沉。
斩云想了想，还不放心，不能保证他会在明天什么时候醒，以他的性格，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于是又向永年道，“将他的手和脚都绑起来，嘴封起来。”
永年轻声说，“他不在，明天的寿宴谁来领舞呢？”
斩云站起身淡淡地说，“我来。”
说着又走到桌旁将那把包藏利刃的木剑拿来丢给永年，“这把剑你替我收着。”
永年便低下头，化作一阵轻烟飞回夜光杯里了。
斩云走到外间，对守门的太监说，“小引子，你是丁小官的心腹，是个靠得住的。他想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小引子点头，眼神也很无奈。
“所以，为了保护他不做傻事，我将他打晕并且绑了起来。你好好看着，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明天寿宴，所有人都会去赴宴，大概也没人来。所以你不用怕。真有人问，你就说他病了，不见客。如果他醒了，不管怎么叫，都不要给他松绑。此事干系重大，若是放他去寿宴捣乱，捅出娄子，我们这些人就都要跟他一起死了。”
“你知不知道，杨玉子上前抓着丁顽的胳膊，她是整个西酉国至高无上的权威，也是整个乌蒙大陆至高无上的权威，你有什么力量能跟她抗衡？你这么做，无异于飞蛾扑火！”
丁顽抬起头瞪着他说，“那你又知不知道，她是个残害手足，弑母夺位的暴君！她发动无数战争才合并了三国，多少年轻战士，和我一样十五六岁的少年，战死沙场，血流成河。她为了一己私欲，强征人夫，大搞选秀，拆散多少夫妻爱侣？你难道都不知？”
“你太天真了，”杨玉子道，“你的天真不仅会害死你自己，还会害死很多人。”
丁顽哭了，抽噎着说，“这不公平。为什么身为男子就注定低人一等，为什么征战流血，农牧耕织做苦力的永远都是男人，而女人只需要坐享其成？为什么可以一妻多夫却不可以一夫多妻？这不公平。在这个世界，男人不过是劳动和生育的工具，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妻子比天大，都是催眠我们甘心做奴隶的谎话！生而为人，难道不应获得平等和自由的权利吗？你看看我们，我们不过是她手中的玩物，随时都可丢弃。什么男妃男后，我们不过是一群**隶！你难道不会为此感到羞辱、为此而感到愤怒吗？”
我明白，杨玉子张开双手大拇指揩去他脸上的泪水，淡淡地说，“但这一切，由来已久。这片大陆自古以来，就是女尊男卑的，自古以来就是不平等的。你想想，有的人生下来就听不见，有的人生下来就没有脚，有的人生在皇亲贵胄之家锦衣玉食，而有的人家徒四壁忍饥挨饿，谈什么公平。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人是如此渺小，如此卑微，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一片树叶，就像天空中一只飞鸟一只蝴蝶，我们改变不了什么。”
“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想，所以这个世界才永远不会变好。”丁顽不再流泪，推开他说，“我死了，失败了，没有关系，但是我不想再隐忍，不想再沉默，我要让所有人听到我的呐喊，看到我的血，是和光明的太阳一样鲜红而炽热的！我想我死了，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到任何地方，不用再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等着一个老女人的宠爱和施舍。”
“那你想过我吗？你要扔下我一个人是吗？杨玉子也哭了，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杨玉子感到深深的疲倦，转身走了几步，然后又回来，指着他说，“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不会拦着你。但是你记着，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说罢就甩袖子愤愤地离去了。
斩云怎么叫他都不应。于是又赶紧进屋收拾，捡起地上的宝剑藏了起来。
“其实杨玉子说得对，”斩云走过来扶着丁小官说，“你还太年轻，血气方刚，容易冲动。”
“冷静地想一想，就算你杀了女皇，甚至推翻了整个女权的统治，然后呢？”
“接下来是谁做皇帝，这个人又能否给予你所想要的平等和自由呢。”
“若是男人做了皇帝，他不会妻妾成群荒淫无度么，他不会压抑女性和奴役女性么。”
“说到底，女人也好，男人也好，本性都是一样的，酒足饭饱思**，对权利和财富的追求永无止境。”
“人心里的欲望，历久弥新，永远都不会满足。”
“而只要有欲望，就会有恶的存在，就会有人要流血和牺牲。”
丁顽怔怔地，童稚的面孔有微微的震惊，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也许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乱转，惊愕地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斩云的手。
他说，“斩云，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清醒睿智，有勇，有谋。我知道，将来你一定会是人中龙凤，会干出一番伟大的事业。”
“如果我死了，请替我照顾如琦好不好？”
“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喜欢你。”
“而我，注定活不长的。”
“我只想等我死了，你带着他离开皇宫，找一个世外桃源生儿育女，将来老了共享天伦之乐，你们生一堆孝子贤孙围绕膝下其乐融融，等你们死了，也有人送终，就算埋在地下，也有人上坟……”
“历史不会记住我们这些小人物，但是我们的血脉可以延续到后来，一千年一万年以后的后来。我们的记忆，鲜血，依旧在他们身上流淌。”
“到那一天，我们的灵魂会再次团聚。”
“到那一天，我们便可以不用再漂泊。”
“因为我们的灵魂终于有了家，有了永恒的爱，和希望……”
“小官，”斩云安抚着他的后背说，“你累了，你说了太多话，休息一下。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给你唱歌，唱很催眠很催眠的歌。就像小时候，母亲给你唱的歌。你需要休息。没有什么是睡一觉搞不定的。斩云微笑着扶他到床上说，明天你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
丁顽依言躺下和衣而睡，斩云便替他盖好被子，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胸口，一边嘴里哼哼地哼唱起来。
她不会唱古代童谣，所以就唱了一首现代儿歌，还是小学时音乐课本上的。那是多遥远的事情了，像隔着几辈子似的。她记得歌词和旋律，以及其中的意境。
月亮月光光
起厝田中央
树仔橄花开香
亲像水花园
月亮月光光
照入房间门
新被席新帐
要睏新门床
月亮月光光
照到大厅门
糖仔饼摆桌上
爱吃三色糖
丁顽在柔美悠长的女性歌声中逐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天也黑了。天黑得越来越早。
斩云取出幽亮的夜光杯，以手指轻抚莹润的绿玉杯口，将独孤永年唤了出来。两人现在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斩云只向床边使了个眼色，永年便懂得了。即刻拿着醉仙壶俯下身去，朝丁顽的鼻孔里注入一股细细的迷烟。他一吸，整个身体就猛然放松下来，头一歪，睡得更沉。
斩云想了想，还不放心，不能保证他会在明天什么时候醒，以他的性格，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于是又向永年道，“将他的手和脚都绑起来，嘴封起来。”
永年轻声说，“他不在，明天的寿宴谁来领舞呢？”
斩云站起身淡淡地说，“我来。”
说着又走到桌旁将那把包藏利刃的木剑拿来丢给永年，“这把剑你替我收着。”
永年便低下头，化作一阵轻烟飞回夜光杯里了。
斩云走到外间，对守门的太监说，“小引子，你是丁小官的心腹，是个靠得住的。他想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小引子点头，眼神也很无奈。
“所以，为了保护他不做傻事，我将他打晕并且绑了起来。你好好看着，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明天寿宴，所有人都会去赴宴，大概也没人来。所以你不用怕。真有人问，你就说他病了，不见客。如果他醒了，不管怎么叫，都不要给他松绑。此事干系重大，若是放他去寿宴捣乱，捅出娄子，我们这些人就都要跟他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