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侍卫吴瑶将手伸进头盔里抓了抓脑袋，同侍卫何六对视了一眼，都懵了。
“我们走得太匆忙，竟忘了问了。”何六说，“你要么就在本子上写‘采薇宫某某小太监’，不行了吗？”
小将起了疑心，走近板车查看，只见铺盖卷的开口处露出一张年轻而丑陋的男子面孔，原本白嫩的皮肤上长满了猩红凸起的一粒粒痘痘。整张脸好像一只被人一脚踩扁了的癞蛤蟆，血肉模糊极为凶残。嘴里还哼哼呃呃地呻吟着。
“小哥，”吴瑶忙拉住那小将说，“你千万别碰。他得的是麻风病，会传染。”
“是啊，”何六说，“没见我们都戴着手套蒙着脸吗？”何六举起双手，冲他摇了摇。
“哼。”小将缩回手，冷冷地说，“我以为你们是来打劫呢！真晦气。赶紧走！赶紧赶紧！”
两个侍卫推起板车出了最后一道宫墙，淹没在城外的人群里了。
“那这个出城的人名字怎么写呀？”负责登记的副将为难地望了一眼主将。
“你傻呀，就写采薇宫某某小太监不行了吗。”
“哦！”副将再次提起狼毫笔，正要往下写，笔尖却陡然滴下一滴墨汁，在淡黄色的纸本上染黑了一大块。
两个侍卫将真正的小林子一直拉到了荒郊野外，停在树林里休息。
何六说，“差不多就到这吧。”叹了口气，又走到板车边上说了声，“对不住了，小兄弟，要是别的病，我们还能给你找个大夫，尽点心意。偏偏这个病没得治。以后你做了鬼，可别怨我们。万般皆是命啊。”
吴瑶也说，“是啊，我们给你找个敞亮舒服的地儿，你自求多福了。”
何六四处看了看，见不远处有片临湖的草地，虽然是一片枯黄，但好在阳光正好照在上面，金光灿灿。给病人晒晒太阳，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吧。于是二人就将板车拉过去停在湖岸边了。
侍卫们离去以后。小叶子见四周寂静无声，终于从被子里出来，伸了伸手脚，活动了下。果然这硬板车躺了一路是怪难受的，把人骨头都要颠散了。他走到湖边蹲下去，看到水面上那张丑陋的脸，却开心地笑了起来，终于自由了，可以回家。然后就念起永年教他的那句巫术口诀，“蛤蟆蛤蟆稀里哗啦，滚滚呱呱快快滚吧！”
一瞬间，小叶子脸上的皮肉剧烈地抽搐了起来，那张癞蛤蟆皮缩成一团，变成了一只活的癞蛤蟆，呱一声跳进碧绿的水中去了。那丑东西，蹬啊蹬，蹬着腿游得无比畅快。
小叶子用双手捧起一泓清水拍到脸上，感到空气无比清新，阳光像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摩着清秀白净的脸颊。
在板车的被子里，他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包袱，准备换上百姓的布衣，却发觉随包袱一起还有个漂亮的钱袋子，里面鼓鼓一大包金子和银子。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小叶子，好好珍惜你的家人，好好过平常人的生活。不要再到圣都来了。
小叶子泪流满面地笑了，抬起头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永恒的山河大地，永恒的蓝天白云。他想他不会忘记这永恒的重获新生的一刻。不会忘记那个叫做苏斩云的女人。
从此，独孤永年用小叶子的脸和身份留在斩云身边，招摇过市，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当然，除了洗澡的时候。他没办法跟其他太监一起洗澡甚或太过亲近，以免露馅。包括同室而居的小林子。如果发现他胯下其实是有藏货的，小林子该敢作何感想。
所以，斩云和小叶子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多。他们会尽量支开不熟悉底细的人，避开宫里的耳目，两个人在房中研习巫术，或在后院花园里练剑。
这天午后，斩云照常，在小叶子手把手教学下掐诀念咒，在庭院中翻身飞舞，推掌御剑。
蜿蜒的情修剑如狂蛇疾射于半空，扬起被削断的枝叶和花朵漫天飞洒。
忽然间眉心红痕一闪，刺痛了额头。斩云赫然望见肉眼视线之外的情景——林姑捂着嘴巴躲在月亮门后。
“林姑——！”斩云即刻收剑缩成簪子插入鬓发，快步走去，将她叫住。
“奴婢什么都没看到！”林姑走避不及，慌张跪下。
“不，你已经看到了。”斩云说，“也没什么。其实你该知道，宫中的禁令，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比如女皇陛下，男后大祭司，私底下都有练习禁术。只没有人说破这一点。我如今也和他们算是同道中人，虽然用眉心的红妆遮掩了印迹，作为同道有怎么会看不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姑很谨慎地说，“明白。长公主修炼……修炼禁术，其实是得到女皇和大祭司默许的。”
“是，”斩云道，“我不过想要低调些，很多事戳穿了对大家都没好处。你今日既然看到了，以后也不必瞒你。希望你能分清楚自己的立场，拿捏住说话和做事的分寸。”
林姑抬起头说，“长公主请放心，奴婢对您绝无二心。也明白您的种种顾虑。实不相瞒，我和小叶子小林子都是大祭司亲自挑选来，贴身伺候您的。既然您可以信得过小叶子，也请信任我。更何况，林姑入宫多年，从来不是多嘴长舌之人，对主子尽忠职守也是有口皆碑。”
斩云笑着扶她起来说，“我就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人，叫你一声林姑，其实心里却把你当做姐妹。这些日子，你也感受得到，我苏斩云不是那嚣张跋扈作威作福的人。别人如何待我，我就会如何待她。你是个识大体又善解人意的，在宫中阅历也很丰富，以后还望多多指教和提点些。”
“长公主何须客气。”林姑微笑说，“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相信彩薇宫上下这些人，都是打心里向着长公主的。说句不守规矩的话，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好个荣辱与共，生死相随！”斩云伸出一只手按住林姑的肩膀，又转头看看小叶子道，“这就对了！”
“我们走得太匆忙，竟忘了问了。”何六说，“你要么就在本子上写‘采薇宫某某小太监’，不行了吗？”
小将起了疑心，走近板车查看，只见铺盖卷的开口处露出一张年轻而丑陋的男子面孔，原本白嫩的皮肤上长满了猩红凸起的一粒粒痘痘。整张脸好像一只被人一脚踩扁了的癞蛤蟆，血肉模糊极为凶残。嘴里还哼哼呃呃地呻吟着。
“小哥，”吴瑶忙拉住那小将说，“你千万别碰。他得的是麻风病，会传染。”
“是啊，”何六说，“没见我们都戴着手套蒙着脸吗？”何六举起双手，冲他摇了摇。
“哼。”小将缩回手，冷冷地说，“我以为你们是来打劫呢！真晦气。赶紧走！赶紧赶紧！”
两个侍卫推起板车出了最后一道宫墙，淹没在城外的人群里了。
“那这个出城的人名字怎么写呀？”负责登记的副将为难地望了一眼主将。
“你傻呀，就写采薇宫某某小太监不行了吗。”
“哦！”副将再次提起狼毫笔，正要往下写，笔尖却陡然滴下一滴墨汁，在淡黄色的纸本上染黑了一大块。
两个侍卫将真正的小林子一直拉到了荒郊野外，停在树林里休息。
何六说，“差不多就到这吧。”叹了口气，又走到板车边上说了声，“对不住了，小兄弟，要是别的病，我们还能给你找个大夫，尽点心意。偏偏这个病没得治。以后你做了鬼，可别怨我们。万般皆是命啊。”
吴瑶也说，“是啊，我们给你找个敞亮舒服的地儿，你自求多福了。”
何六四处看了看，见不远处有片临湖的草地，虽然是一片枯黄，但好在阳光正好照在上面，金光灿灿。给病人晒晒太阳，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吧。于是二人就将板车拉过去停在湖岸边了。
侍卫们离去以后。小叶子见四周寂静无声，终于从被子里出来，伸了伸手脚，活动了下。果然这硬板车躺了一路是怪难受的，把人骨头都要颠散了。他走到湖边蹲下去，看到水面上那张丑陋的脸，却开心地笑了起来，终于自由了，可以回家。然后就念起永年教他的那句巫术口诀，“蛤蟆蛤蟆稀里哗啦，滚滚呱呱快快滚吧！”
一瞬间，小叶子脸上的皮肉剧烈地抽搐了起来，那张癞蛤蟆皮缩成一团，变成了一只活的癞蛤蟆，呱一声跳进碧绿的水中去了。那丑东西，蹬啊蹬，蹬着腿游得无比畅快。
小叶子用双手捧起一泓清水拍到脸上，感到空气无比清新，阳光像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摩着清秀白净的脸颊。
在板车的被子里，他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包袱，准备换上百姓的布衣，却发觉随包袱一起还有个漂亮的钱袋子，里面鼓鼓一大包金子和银子。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小叶子，好好珍惜你的家人，好好过平常人的生活。不要再到圣都来了。
小叶子泪流满面地笑了，抬起头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永恒的山河大地，永恒的蓝天白云。他想他不会忘记这永恒的重获新生的一刻。不会忘记那个叫做苏斩云的女人。
从此，独孤永年用小叶子的脸和身份留在斩云身边，招摇过市，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当然，除了洗澡的时候。他没办法跟其他太监一起洗澡甚或太过亲近，以免露馅。包括同室而居的小林子。如果发现他胯下其实是有藏货的，小林子该敢作何感想。
所以，斩云和小叶子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多。他们会尽量支开不熟悉底细的人，避开宫里的耳目，两个人在房中研习巫术，或在后院花园里练剑。
这天午后，斩云照常，在小叶子手把手教学下掐诀念咒，在庭院中翻身飞舞，推掌御剑。
蜿蜒的情修剑如狂蛇疾射于半空，扬起被削断的枝叶和花朵漫天飞洒。
忽然间眉心红痕一闪，刺痛了额头。斩云赫然望见肉眼视线之外的情景——林姑捂着嘴巴躲在月亮门后。
“林姑——！”斩云即刻收剑缩成簪子插入鬓发，快步走去，将她叫住。
“奴婢什么都没看到！”林姑走避不及，慌张跪下。
“不，你已经看到了。”斩云说，“也没什么。其实你该知道，宫中的禁令，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比如女皇陛下，男后大祭司，私底下都有练习禁术。只没有人说破这一点。我如今也和他们算是同道中人，虽然用眉心的红妆遮掩了印迹，作为同道有怎么会看不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姑很谨慎地说，“明白。长公主修炼……修炼禁术，其实是得到女皇和大祭司默许的。”
“是，”斩云道，“我不过想要低调些，很多事戳穿了对大家都没好处。你今日既然看到了，以后也不必瞒你。希望你能分清楚自己的立场，拿捏住说话和做事的分寸。”
林姑抬起头说，“长公主请放心，奴婢对您绝无二心。也明白您的种种顾虑。实不相瞒，我和小叶子小林子都是大祭司亲自挑选来，贴身伺候您的。既然您可以信得过小叶子，也请信任我。更何况，林姑入宫多年，从来不是多嘴长舌之人，对主子尽忠职守也是有口皆碑。”
斩云笑着扶她起来说，“我就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人，叫你一声林姑，其实心里却把你当做姐妹。这些日子，你也感受得到，我苏斩云不是那嚣张跋扈作威作福的人。别人如何待我，我就会如何待她。你是个识大体又善解人意的，在宫中阅历也很丰富，以后还望多多指教和提点些。”
“长公主何须客气。”林姑微笑说，“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相信彩薇宫上下这些人，都是打心里向着长公主的。说句不守规矩的话，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好个荣辱与共，生死相随！”斩云伸出一只手按住林姑的肩膀，又转头看看小叶子道，“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