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码头。

  天上飘零着细微的寒雪,于‘咯吱咯吱’响,凹凸不平,历经岁月磨砺,已经不堪重负的老旧木板上,缀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绒。

  来来往往的力工‘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喷薄白息,为往来货商、大船小舟,卸货运货,借以换取几分微薄的薪酬。

  就在这时。

  一艘华丽的雕大船,从遥远之外,浩瀚无垠的东沧海缓缓驶入。

  船杆扬起的金丝红芯旗,飘飘荡荡,以‘驿传行狄家’几个大字打底,黑得沁墨,极具辨识性。

  船身以红漆为底,金丝镶边,龙凤呈祥的图案徐徐如色,被点点细雪点缀,洒上落日余晖,更显华贵。

  似这样的船只,在这寒冬腊月,驶入安宁码头时,顿时叫乌泱泱的力工,齐齐停步驻足。

  “是走南闯北,遍行州府诸县,把营生开遍整个东沧海的‘驿传狄家’,来自江阴府里的大人物!”

  “嘶,驿传狄家做海运生意,素来护送的船只,分为四等,这等金丝镶红的旗子.是仅次于第一等,给府官贵胄坐的。”

  “这乘坐了这一趟船只之人.到底是府内的哪一位贵人?”

  随着众人正自窃窃私语,暗自猜测,船只停泊到岸。

  先是外层混了‘商务座’,给驿传行交了银钱的普通船客,零零散散的走出,聘了几个力工搬卸货物,一片乱糟糟的。

  到了最后,两个明媚皓齿的女郎,怀揣着好奇的眼神,也是亦步亦趋,走上甲板,上下打量着这落下微雪的安宁小县。

  其中,为主的那个一身青色袄裙,长着一张讨喜圆脸,眸子如若‘蚌中灵珠’般明亮。

  青团刚一踏上甲板,便满是激动,扯住一侧修长身影,不停跺脚:

  “少君.噢不,白小白,你快看!”

  “这里就是江阴府吗?”

  这生得圆脸,一身青衣的少女咋咋呼呼,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

  叫身侧名为‘白烁’的女郎不由扶额,随即提醒了一句:

  “青团小姐,外面不比家里,注意称谓。”

  “还有,这是自江阴府起航的船只,咱们是半路上船的,这里不是江阴.”

  女子面上覆纱,罩在一道水蓝色的斗篷里,瞅不清楚神情容貌,不过体态婀娜,嗓音柔和,好似玉珏环佩,相撞共鸣,尤为清脆动人。

  她看起来衣着材质简约朴素,与婢女仆人无异,只是身姿比这叫做青团的小姐高出一头,显得更为朦胧出挑。

  听到女子扶住自己的臂膀,暗自提醒。

  青团‘啊’了一声,面色涨红,嗫嗫嚅嚅半天才纠正过来,刚要开口附和,突然后方,一声轻嗤传来:

  “这是从哪个县上来的土包子,连到了什么地方都不晓得?”

  “看这模样,也是哪个县中富户出身吧,年纪轻轻,就学人离家远游呵。”

  “信不信再往前走两步,进了这穷山恶水、穷乡僻壤里,就被人敲了闷棍,发卖出去?”

  “给本少让开,腾出地儿,前面的看什么看?”

  “一群泛着穷酸味的泥腿子,滚滚滚,再多看一眼,本公子叫人打断你们的腿!”

  一顶带簪缨玉冠,身披紫缀绸衣,从船舱露出了头,还未踏上脏乱甲板的年轻公子,看着眼前一幕,一脸鄙夷。

  而随着他走出船舱,还未踏上码头。

  两侧便有好些人踏出,一人手捧香炉,在前不停来回扇动,似乎要将空气里的‘污浊气’都驱逐干净。

  另一边好几个人俯下身子,‘吭哧吭哧’的撩起袖子,不停将那脏污晦雪除去,腾出一大片空地来。

  随即又将一副轿辇从船舱里抬出,摆在甲板上,这年轻公子这才拍了拍手,嫌弃不已:

  “要不是徐老先生,要来这里寻那‘玉髓寒莲’.这地儿,本公子这辈子都不会来一趟!”

  “姓狄的,你坐不坐我黄家的车辇?”

  他扶住轿辇把手,踩着仆役匍匐下去的脊背,回头瞥了一眼后方生得一对狐狸眼,正看着他笑眯眯的,来自江阴府‘驿传行’狄家的狄远,没好气的问询了一句。

  后者背手,对此摇了摇头:

  “你自己走吧,江阴府新开辟的风云道馆,那位新晋大家不是派了自己大衣钵,一路为你保驾护航,充当仆役?”

  “听说这安宁县营生,半壁江山都是那位老爷子旗下的,而且最近他与你药行交往密切,借着这层威风,你黄七公子,走到哪里不是体体面面的。”

  “我就不跟着沾光了,我陪着徐老先生。”

  江阴府驿传行的长房嫡系狄远,看着眼前踏上轿辇的黄七公子,边上跟随着一位身披青袍,眉目英武,浑身筋骨皮膜涨动,隐生外罡的青年,眉目淡然。

  对此,黄修文冷哼一声:

  “不坐拉倒,谁稀罕带你?”

  “至于徐老先生,那是我黄家天字一号的供奉丹师,你天天忙前忙后,跟在他老人家边上献殷勤,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

  “他老人家心里敞亮的很。”

  “至于徐老先生的轿辇,本公子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现在本公子是要先去那安宁县、风云会探路,清出来座像模像样的宅子,叫他老人家下榻。”

  “你懂个屁!”

  “你们两个滚远点,别碰着本公子的轿子,不然等会拿你们是问!”

  说完,黄修文踏上轿子,便要离开这甲板码头,天上下着细雪,那被称作风云会大衣钵的青年,则作护卫状,浑身外罡气溢,亦步亦趋。

  叫那青团、白烁两个先前下船的女郎见到,不由蹙眉。

  “呸,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这地上和水里面,归根结底还是这一副模样,看人下菜碟,没有什么区别。”

  青团一脸愤愤不平,看着那些码头上被骂得低头俯首,不敢吱声的力工凡夫,恨的牙痒痒。

  而隐于面纱斗篷之下的女子,眼眸清澈,见到这般动静,也是微不可察的蹙起了眉:

  “修行者追逐神通,伟力,本就是一个逐步强大的过程,随着得到身份、地位的加持,使得心境膨胀,本无可厚非。”

  “但仗着家世显赫,便对凡夫嗤之以鼻,恶语相加”

  她摇了摇头,刚要扯住身侧‘青团小姐’,示意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

  没想到这圆脸少女撸起袖子,便是恶狠狠的一咬牙:

  “装什么大尾巴狼,淬得金骨的斤两,搁在地上是个人物,但也是药汤罐子里泡出来的,算不得什么。”

  “喜欢狗叫是吧?”

  “少君.小白你先等着,我去给这狗崽子点教训!”

  青团圆脸上凶巴巴的,下一刻一跃而起,攥紧的纤细拳头泛着青芒,一瞬间就直接将这车辇的梁柱,给砸得拦腰折断!

  咔嚓咔嚓!

  突如其来的动静,直接将那车辇中的贵公子惊动,一脚跳出后,看着眼前一幕狼藉,心头火是蹭蹭暴涨。

  而一侧,那来自风云会总部,江阴府立下传承的风云道馆大衣钵,风正铭筋骨猛地抖颤。

  而后拉开架子,脚步一划,罡气‘哧哧’外散,眼眸随即便露出了虎视眈眈的神色:

  “胆敢拆了‘江阴三十六行’之一的‘药行’嫡孙车辇.”

  “你是哪个县上来的,不懂规矩,胆子不小!”

  风云道馆初立,他师傅老来入气,堪堪破入‘练气大家’关隘,正是寻求关系的时候。

  为了能够在府城站稳脚跟,他对外扎根诸县,谋求银钱,对内在府里打通关系,为了搭上这些大行、甚至流派的交际,是拉尽了老脸。

  但流派何其尊贵,自然不需要一个老朽的练气大家助拳。

  最后为了搭上药行的线,他老人家特地吩咐自己这个衣钵门面,来跟这位药行黄老爷子的宝贝嫡孙,拉拉关系。

  江阴府药行,可是贵为‘上九行’,在三十六行百业营生里,名号都是响当当的。

  就单说做灵药生意的,虽然谈不上垄断,但是哪个练气大家,不与之有着三分交情?

  虽说这一行路程,自己的身份和‘护卫’也没啥区别,叫风正铭心里略微有些憋屈,但为了师傅和风云道馆未来的发展,他还是强行忍住。随即

  这位药行黄七公子黄修文,更是一跃而下,大手一招便叫自己带来的仆役、护卫,一拥而上:

  “给本公子擒了这个小娘皮的!”

  “刚刚看走眼了,但.”

  “本公子这车辇可是贵得很,这小破县城哪里能修得?不就说你两句么,能咋地,掉块肉啊?”

  霎时间,场面剑拔弩张。

  而白烁看着扮作自己主子的‘侍女’,脑子一热便将场面发展到这等不可收拾的局面.

  心中不由有了微微懊恼,早知道溜出水府之时,就不带这咋咋呼呼的小蚌女了。

  在这里,她要是动真格的.

  明天不就得消息走漏,惊动江阴府里的‘大人物’,将她恭恭敬敬,好生送回?

  “真的是,青团这个丫头.”

  “这一茬子过去,本君定要和你好好算一算账!”

  白烁看着那船舱上已有人被惊动。

  甚至有跟随在这黄七公子身畔的力关巅峰老仆,脊背弓起,蓄势待发之时有些懊恼,但还是准备出手。

  然而————

  就在这时!

  扑哧!

  一声箭矢绷弦之音,自一张宝弓中离弦而出,射落了漫天鹅绒细雪,笔直得、牢牢的钉在那黄七公子黄修文身前!

  嗖!

  白烁忽得扭动玉颈,怔然看到一抹鹿影践踏碎雪而来。

  而在这一匹有着极为稀薄的龙血玉鹿背上。

  披着黑衣大氅的少年,挽弓拉满,筋骨弹抖间,看着那堪堪躲过,被一箭射去衣角的黄修文,眼神诧异,随即咧嘴一笑:

  “阁下,强龙还难压地头蛇,难道没有听过这个道理么。”

  “初至安宁,如此张扬跋扈,鄙夷民户,欺凌弱女”

  “就不怕哪一天晚上,自己项上人头不保否!?”

  季修一语落下,煞气凛然。

  叫那些躲得远远的凡夫力工见了,神情震动,没有想到

  这位大名鼎鼎的‘季东家’、‘季总把头’,竟会为了他们这些穷苦的泥腿子出头!

  传言

  难道是真的?

  果真路见不平,义薄云天!

  但这些人的内心戏码,季修并不晓得。

  他只看着黄修文衣袍被他射落一角,避开了昏鸦尽的杀招,不由赞了一声,不愧是府里的大家公子。

  普通的县城武夫

  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原本,季修看着热闹,是不想多管闲事的。

  但是

  当他搜山赶海衍生的‘望气’,突然看到了那一主一仆两位女郎的信息时。

  季修觉得,

  他必须抓住这此生仅有的机会。

  【青团】

  【浩瀚东沧海八千里,出身水族之蚌女.】

  【弱点:蚌女脏腑、蚌珠,乃为极其脆弱之部位,中之必创!】

  【神异:蚌中玉珠,可炼气丹,媲美地宝!】

  【蚌女初血,可辟污秽,净魔人血污!】

  【白烁】

  【浩瀚东沧海八千里,出身龙血嫡系,乃为龙种.】

  【弱点:???】

  【神异:龙血、龙肝、龙丹.???】

  天可怜见。

  原本准备骑乘‘碧角灵鹿’,送完顾百川一行人上了船只,已经远去,就打算拍马回府,温上一壶小酒,与段师酣畅一番,谈论府中秘事的季修。

  只是听到动静,一个回眸,便叫他看到了这样的‘望气’反馈。

  段师啊。

  你曾说我这一辈子,估计都没有‘汞血银髓’的机会了,说你擒不来千年大蛟龙,更遑论见到真正龙种,借几分精血助我‘凡蜕跃龙门’.

  但现在,机会来了。

  只不过这一茬过去,或许弟子又得给你多背些‘债’了。

  可.

  这都是为了我打破肉身大限,成就肉身秘藏所要做的必须付出啊!

  之前顾大人说,你老枯木逢春,距离练气大家近在咫尺。

  既然如此

  弟子季修。

  请段师再运玄功,助我得龙女青睐,打破‘汞血银髓’!

  若是真能得成。

  待到来日你的债弟子再给你多背背,反正债多不压身,就当是提前收点利息了!

  “你又是哪里来的!?”

  黄七公子脸色漆黑,牙关紧咬。

  他发现.

  今天的运道,相当背。

  怎么这些往日里在府城唯唯诺诺的贱民一个个都要欺他、压他!?

  “五百里地龙窟,山道总把头,季修!”

  季修。

  白烁默默念了下这个名字。

  这种剧本

  不是她之前在水君府内,与小青团看得那话本子里

  她的嘴角抽了抽,轻张小口,心中腹诽,怎么有些狗血呢。

  但。

  当白烁察觉到季修身上,已经颇有火候,甚至蜕变为蛟的‘凡蜕跃龙门’.

  突兀愣神。

  而后

  想到了某个传闻。

  另一边。

  青团原本有些紧张。

  但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一喜:

  “我擦,书中诚不欺我,地上真有英雄路见不平?”

  “小姐,你闺房里的那些‘男欢女爱’的话本子,没写差啊!”

  白烁原本还在想着事情。

  但听闻此言面色突得一变,面纱斗篷下俏脸一秒变红,气得银牙咬的‘嘎吱’响,恨不得掐死这个侍女。

  而船舱里。

  江阴黄家大供奉,丹道第一的徐老爷子,正黑着脸,与眼前的飞仙观主大眼瞪小眼。

  听到动静,才刚起身。

  而对面磕着瓜子的飞仙观主,原本满不在乎,继续舒舒服服的躺着,但

  当他听到‘季’这个字眼。

  突兀本能反应,弹跳起步!

  “什么玩意?”

  “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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