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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宫幽冷,秋意寂寥。

  他在凉亭里,一手执酒壶,一手折了朵触到他袍边的玉簪花,绿叶娇莹,花苞似簪,色白如玉,能制出清香怡人的香品。

  脑子里转着一长串的香品名字,他便轻笑出声——

  他此生,只爱两个,一个是清冷安宁的女子,一个是调香。

  女子,半身追寻,终还是求而不得,这种苦痛已经化为毒蛇,日夜啃噬着他对她的情感。

  调香,荣耀加身,被人赋予天才之名,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谁又有人知,天才美名的背后,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自幼失亲,他亲眼见着爹娘死在他面前,温热的鲜血淋了他一身,他被护在娘亲身下,爹又掩在母亲背上。

  他们一家三口,不过外出游玩而已,便遭此横祸。

  从此,他不想再对人言,冷眼看着花府那些所谓的血亲,贪婪地恨不得吞下爹娘留给他的那点东西。

  欺他人小么?负他势单力薄?

  在他连续打杀好几个心怀不轨,企图偷进他香室的下人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亲人”便消停了。

  然而,他也被冠上性子怪癖的流言。

  他自然不在乎这些,他深知只有成为花家不可或缺的存在,让花家看到他的价值所在,他才能保有花家二房的那一点东西。

  日以继夜,他在香室忘却时间,忘却饥饿,只为能调出完美的香品。

  他晕倒在香室无人知,他浑身发烫的差点将自个给烧成白痴,亦没人过问,从来,众人看到的,就只是他天才美名之后的耀眼光环。

  而从不清楚他为此付出过多少。

  他哪,是和花九一样,拿着自个的命在搏方寸的立足之地。

  所幸,他博赢了,自此没人在能欺辱的了他去,也没人可以夺了他的东西去。

  他一直以为,这便会是他的人生。

  调香为伴,孤独一生。

  “孤独……”他浅浅低语,抬手喝了口酒壶里的酒,有酒液顺着他嘴角而落,面颊的发丝被拂开,就露出那道永不消退的疤痕。

  一如那个女子在他心上的痕迹,抹不去,亦不想抹去。

  “明轩大人,”有怯懦软糯的声音在凉亭外响起。

  他回头,就瞅见面生的小宫女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揪着衣摆,不知所错。

  “这是红酥娘娘的香品单子,请您过目。”小宫女低着头,双手捧着单子,紧张又羞涩。

  他皱眉,“放下吧。”

  小宫女战战兢兢上前,将那单子放置到他手边,转身离开之际,还是多道了句,“明轩大人,还请您少饮酒,对身子不好。”

  这话一完,腼腆单纯的小宫女拔腿就跑。

  有风带起她的裙摆,那裙裾曳动的皱褶缝里,隐藏着女儿家的甜蜜又苦涩的小心事,无人可知,无人可见。

  他视线淡漠无情,手指用力,便将指间那朵玉簪花捻的稀烂,执起手边的单子,他展开,只一眼就眼眸猛缩——

  小汤山。

  单子上只有三个字。

  手上酒壶脱落,发出嘭的破碎声响,没喝完的酒流了一地,夹杂了瓷碎片,有日光投射下来,那尖锐的菱角就有五光十色的酸楚在荡漾。

  他记得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关于伏花茉莉。

  他记得他无意瞧过她一眼光裸又美丽的背影。

  他记得她大声说着,死也不会和他呆一起。

  他还记得她对他有过的所有维护……

  记得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可以记下这么多的东西,而且每次忆起都历历在目。

  那日,他知二皇子设了鸿门宴,要杀她,他传了消息出去,他大可不必那般做,总归那人身手了得,有他在,谁又能伤的了她。

  他还是担心哪,就如知晓闵王陷害欲将她打入天牢一般,待他出宫找到她时,就只能看见她被人带走的背影。

  他暗自发誓,若是这一次救出她,他便决计不会让她在回到那人身边。

  她陷入那般境地,敢说没有那人的原因。

  而他等来的,不过是她托人带给他的一句话——

  我一切安好!

  他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黄桷镇,她其实根本不知,她遇大皇子,遇花芷,直至找到身受重伤的那人,他皆看在眼里。

  她为那人哭,为那人笑。

  喜怒哀乐,与他无关。

  他转身回宫,不再多看她一眼,他只怕那回眸的一眼,便会凝结成万年之久。

  再听说她生了孩子,一儿一女,想必会像极了她的眉眼吧。

  此间岁月安宁静好,总归她能过的平顺,那他便别无所求。

  天色渐暗,有冷风而起,他久久斜躺在凉亭里,阖着眼眸,状若睡去。

  面颊那撮发丝,偶被吹起小小的弧度,那道疤便展露个点滴,隐晦之中暗藏暗色。

  不知何时,那跑掉的小宫女去而复返,只是手里多了件披风而已。

  她轻手轻脚上前,不敢太过靠近,远远地瞅了他安静脸沿半晌,最后红着脸,欲将那披风盖在他身上。

  岂料,披风未落之际,手腕便被冰凉阴冷的手给捉住了,“干什么?”

  小宫女一惊,手松,披风落地,没溅起半点的尘埃,只是沾染上还未干的酒液,湿了边角,“大人恕罪……”

  他盯着她,见她眼眶泛起薄红,倏地就泄了力道,“走吧。”

  小宫女将手藏与背后,咬了下唇肉,这次便真的离开了。

  他视线落在披风上,他在皇宫外殿,司香坊数年,常有貌美宫女找诸多借口,在他面前走动,那种含羞带怯的眼神,患得患失的神色。

  他又岂会不懂,爱慕而已,只可惜,他已无任何感情可分给其他女子。

  他的感情,早被自己给日后消磨掉,早回忆过往的时候,就慢慢地遗忘一些,他相信,终于有一天,他会连她的音容都再记不住。

  当他人说起之时,他也只说应和着说一句,“啊,是她了……”

  从此,古井无波,心湖无澜。

  第二日,他在清理香料之际,那小宫女又来了,带着食盒,瞧了他一眼,放下食盒,惊吓的像个胆小的兔子一样,又一声不吭地跑着离开。

  他揭开食盒,有吃食的香气蹿入鼻尖,而食盒里还放着张巴掌大的小笺,上面字迹娟秀,隐隐带好闻的墨香。

  “醉酒伤身,特煲汤一蛊,养身护体。”他轻声念道,嗤笑了声,将食盒盖好,再不理会。

  他身上流着花家人的血脉,生来功利寡情,不能给人回应,他自然不会给人半点希望。

  他懂,求而不得之苦,他也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姑娘是好姑娘,但却不再适合他。

  第三日,小宫女依然准时来此,见着未动的食盒,脸上的失望一闪而逝,他瞧的明白,只当没看见。

  却也见了那宫女又放了另一食盒在那处,并将昨日的给提了回去。

  他调制完香品,路过食盒之际,脚步走出去,又倒了回来,看着那食盒良久,有轻叹出声,抬起一脚将那食盒踹翻在地。

  同样的小笺从从飘落而出,他微低头,就见上面写着,“红枣枸杞,养血温气……”

  剩下的话语,他没看完,只从那小笺上面踩踏而过,一如想要踩碎一颗真心实意。

  痛了,便自会收手。

  第四日,那宫女见着零落食盒,他在香室里,就看她泪水吧啦吧啦的往下掉。

  他突然就想起,为什么她就很少哭呢?如若是她……也不会是她,她才不会率先就对男子交出自己的真心,需得看清别人的心后,她才会动作。

  不论感情还是买卖,她都吃不得半点亏。

  这一次,小宫女将踹翻的食盒收拾好,连带一起带来的,都拿了回去。

  他抿唇,就面无表情,手下调香动作流畅熟练,这是红酥娘娘指名要的香品,他不想出差错。

  皇宫的日子总是恍若了流水,眨眼之间,呼吸之瞬,半月一月的日子就过去了。

  他已经懒得去记自己在香司坊,有多久没出去过了。

  这一日,香料用完,坊里也没当值的太监,他不得不出去找采买的太监管事。

  外间日头温暖,晒着他手背,他竟觉得少有的舒心,他其实觉得在香司坊老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一生调香为伍,也不算是件难过的事。

  办完事,他往回走,就见两嬷嬷拖着个下半身皆是血的宫女往浆洗坊的方向而去。

  这种事,在皇宫每日都会上演,你死我活,你争我夺,作为宫女,那也是要有随时赴死的觉悟,他突然就想起那个给他送过吃食的小宫女来。

  那般单纯无垢,在这染缸的皇宫之中,早晚得不明不白的被人给算计到死吧。

  他摇摇头,将脑子里多余的影子甩掉,才回首,他就看清那奄奄一息的宫女的脸——

  不是那小宫女是谁。

  “请问,”他拦住两位嬷嬷,眉头一皱,蓦地就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宫女要作何处理?”

  两位嬷嬷是识的他的,知晓不能得罪,便客气的道,“端茶的时候,魂不守舍,烫着了娘娘的玉指,这会娘娘让我等将之丢到浆洗坊那边去,自生自灭而已,明轩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他轻笑一声,“这宫女与我有几面之缘,我那坊里恰好还少个打杂的,不若嬷嬷就将她给我吧,娘娘那里,我稍后去回禀。”

  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将人给要了去。

  一直到回坊里,找了御医给人瞧伤,他都明不开自己今日这古怪的举动是所谓何。

  只是那小宫女醒了,见着他,便哭。

  他厌烦,越发觉得为什么这世间女子,就不能多像他心中那女子一般,必要之时,狠厉又决绝,直教人连眼神都移不开。

  小宫女在坊里住下了,他也不吩咐她做什么,随她意而已。

  日复一日,她到也能帮他打打下手,打扫下香室,碾磨点香粉,他倒也习惯每日喝一碗她煲的汤。

  终于,她有一日说,“明轩大人,您帮奴婢重新起个名字吧?”

  他不想将心神浪费在这些无趣的事上,便那么随口答道,“沫香。”

  小宫女高兴的眉飞色舞,为此得意忘形地洒了他一钵的香花,他不觉生气,沫香却是忍不住哭了。

  他不记得自己在皇宫呆了多少年,也不知宫外是何世事繁华,只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沫香已经由一个小宫女长成了大姑娘。

  而他,也在渐渐老去。

  他便突然的想出宫了,想去瞧瞧那个记挂了这么多年,依然没忘掉的女子过的怎么样了,她的孩子又是长成了什么模样。

  几天之后,他出宫了,沫香跟着。

  沫香说,“大人,沫香在宫里的时间到了,沫香该回家了。”

  回家?

  他忘了还有家这么回事。

  他没有家,很多年前就没有了家,他的家被心上的女子给毁了,即便他对那个家也没半点感情。

  他张嘴愣愣的道,“沫香,我原来早没家了……”

  沫香听着听着就又哭了,哭的泣不成声,哭的半点没长劲,她说,“大人,若您不嫌弃,沫香以后就是您家人,沫香一直一直都想做您家人。”

  他只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红酥告诉过他,她在小汤山,过的安宁又幸福。

  他想去看一眼,远远地看一眼。

  他去了小汤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见她膝下有儿女成群,身边有夫君宠爱,她扬起笑,那张容颜一如往昔,但却多了笑容。

  “沫香,你知她是谁?”他出神看着,唇边有浅笑。

  “沫香不知。”

  “她呀,便是我唯一的家人,也是我……”

  最爱而不得的人!

  还有的话,他没说出来,亦或才到嘴边,就已经随风而散。

  终归谁也不知,他也不再想让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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