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规模发展大了,来谈投资合作的人就多了。沈巡这几年生意上事情多,很多人也懒得见,大部分都是秘书在应付。这次来谈项目的老板来自海城,诚意十足,之前可算三顾茅庐,把沈巡的秘书和几个主要经理都给感动了。这才引荐到沈巡这里,得以一见。

  沈巡为了这事在西安没待几天,就回了柴河。他前脚刚到公司,后脚韩东的电话就打来了。

  一接通就是一通埋怨:“说好了婚礼结束玩几天再走,你他/妈就赶着走了,义气俩字咋写你都忘了吧!”

  司机把沈巡带到酒店,恭恭敬敬地准备给他开车门,他挥了挥手,自己把车门打开。这几年他虽做了一些标准配置,但仍习惯凡是亲力亲为。

  “我这不是有笔生意要谈么。”沈巡虽被抱怨,但还是陪着笑脸。

  “挣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现在这样快活吗?我怎么觉得你以前穷着倒是快活得很!”

  韩东直来直去,话是随口一说,说者无意,沈巡却是听者有心。他怔楞了两秒,自嘲回答:“除了挣钱,一无是处。”

  韩东因为沈巡的话陷入沉默,许久才说:“找个女人吧。“

  沈巡笑:“一结婚就开始催我了?”

  “你……”韩东小心翼翼地问:“你后来……找过她吗?”

  不必说名字。大家都明白是在说谁。

  “中国那么大,她有心躲,上哪里找?”

  回应沈巡的,是韩东一声长长的叹息。

  五年前,长治的案子因为证据不足,嫌疑人被释放。长安当下几乎疯了,提着刀就上门了,要手刃仇人。最后是韩东去把人给拦了下来。

  为了给长治讨回一个公道,沈巡离开了尚在恢复期的孩子,甚至错过了去找骆十佳的最佳时机,回到了中平村的矿井。全力投入挖掘遗体的工作中。

  不知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矿井所在的山头在几场开春暴雨中遭遇山体滑坡。别说挖掘遗体了,连矿洞的原本的挖掘点也被掩埋。

  要不是沈巡察觉大雨不对劲,提前撤退了工人,损失恐怕更大。

  那次之后,长安就离开了柴河回了西安,再也没有回来。她说,如果这是命运给长治安排的结局,她选择接受。

  长安放弃了,沈巡却是不肯放弃。他卖了深城的房子,全部投入在挖掘工作中去了。无论如何要把人找出来,给所有遇难者家属一个交代,也给长治一个交代。

  也许是上天终于开始垂怜他。虽然还没有探到最初煤矿的洞点,但他因祸得福,探得一处储煤丰富的煤层,赚了一些钱。

  闫涵投资建了一半的度假村因为山体滑坡也毁了一半,这块度假村的地是县里的,当初和闫涵的公司是合作模式,盈利分成。后来闫涵出了事,没人再继续投资,再后来又出了天灾,很多人都觉得此处不吉,更是无人问津。之后县里多次招商引资,仍然没有人愿意来投资。直到沈巡有意这个项目。

  县里为了让沈巡将这热手善于接过去,以一个很优惠的价格将整座山卖给了沈巡。沈巡将当时公司几乎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将度假村建了起来,刚开始营业没多久,国家就批了一个天然林保护区,他的那座山也赫然在范围里。

  他的命运终于改变。

  骆十佳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曾向他抱怨,这多年,她给很多大公司做过法律顾问。没有大老板是干净的。大部分赚大钱的人,都有一颗麻木的心。他们做很多慈善,捐很多钱,都只是为了一个名誉。真的有良心的企业家,这个社会已经很少了。

  因为骆十佳一句感慨,这五年,沈巡不论怎么发财,都总还是记得在午夜梦回问问自己的初心。正因为他的不断自省,才得了柴河县的拥护。这几年他为柴河县、尤其中平村解决了很多就业生计问题。再加上他常年守在柴河县,一直在进行遗体挖掘。明明所有款项都赔偿了,挖掘工作也不顺利,投钱进去也是一个亏,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他的这份坚持,让那些遇难者的家属都心怀安慰,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他成功了,可他却从来没有快乐过。从前他还嘲讽过闫涵,如今他终于变成了另一个他。

  韩东和长安结婚,沈巡作为朋友又一次踏上那片土地,又胆怯又矛盾。几年的时间,长安经历了一段不顺利的感情,韩东又漂了几年,最后两人走在了一起。

  作为新娘的长安不见多羞涩,但表情始终温柔。而韩东,始终是历尽千帆万事看淡的神情。

  关于这段婚姻,这样的结合,两人给出的回应却是出离的相似。

  世界上有多少人这一生可以得到真正的爱情?大部分人在感情中得到的是尊重,婚姻中得到的责任。

  即便再不愿承认,能细水长流的都是合适,而不是激烈的爱意。

  他们说那么多,不过是在提醒沈巡放下。

  的确,他是该放下。

  如果上天没有又一次将骆十佳送到他眼前的话。

  ——

  这是一次十分尴尬的饭局。最尴尬的是,刘总夫妻发挥了他们商场上的所长,一直在侃侃而谈,而骆十佳和沈巡始终心不在焉。

  桌子上的话题是度假村的收购合作,桌子下的微妙,是骆十佳和沈巡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骆十佳即使再怎么拼命提醒自己要专注,还是无法集中去听老总讲那些生意上的事,沈巡大约也是心不在焉,全程都是他的秘书在回答问题。

  骆十佳一直刻意看着别处,偶尔抬起头,沈巡都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每次她起身去上厕所,沈巡的拳头都会攥得更紧一些。

  大约也是看出了沈巡的兴趣缺缺,刘总对骆十佳使了使颜色,骆十佳立刻正襟危坐,很客气地问沈巡:“不知沈总对我方提出的条件是什么看法?关于收购……”

  “我并没有卖度假村的打算。”沈巡打断了骆十佳的话。这让骆十佳这边的人都有些尴尬。

  沈巡的秘书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我上次也和你们说明了,我们沈总并没有卖度假村的想法,你们提出可以其他方式合作,怎么你们现在又……”

  沈巡的秘书大约是怕沈巡教训,小心翼翼看了沈巡一眼:“沈总,您看现在……”

  沈巡始终盯着骆十佳,脸上没什么表情。

  五年过去,他的外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从旁人的态度不难知道他如今的发达,但从骆十佳看来,他与从前落魄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依然低调,依然沉默。

  他双手交叉相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骆十佳,又淡淡说着:“但是合作的话,可以考虑。”

  原本也没有报多大指望能收购成功。毕竟如今这度假村是个香饽饽,沈巡近年又进账满满,大约也是不会卖了,能合作也是不错。刘总是个识时务的人,立刻笑眯眯转了话头。

  “您能接受什么方式的合作呢?”

  沈巡往后靠了靠,又看了骆十佳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明天再谈吧,今晚我们都回去再想想。”说完又补充道:“这事三两天的谈不好,至少要一周。”

  “一个月都没问题!”刘总拍着胸脯说。

  ……

  从酒店出来,骆十佳借口不太舒服先行离开了,饭桌上多是些精致的佳肴,但骆十佳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离开了酒店,骆十佳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沁湿了。嘴唇有些发干,骆十佳舔了舔嘴唇,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沈巡的话和他那些无意识的动作。

  没有直接回下榻酒店,骆十佳在街上逛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五年了,这一次,上天又是什么旨意?骆十佳有些迷茫,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并不想在和沈巡纠缠下去了。

  柴河县这几年经济发展飞速,这和沈巡也有一些关系,走在街上的感觉也十分陌生,骆十佳逛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足够冷静,才决定回下榻酒店。

  她刚准备往回走,就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围观的人嘈嘈切切,骆十佳一抬头,正从人群缝隙看到本应和秘书在一起的孩子,此刻正蹲在一家面馆门口,一动不动。一个面馆员工打扮的人不断问孩子话,孩子始终一言不发。这情形可把骆十佳吓了一跳。

  骆十佳慌忙推开人群,走到孩子身边,轻唤了一声:“豆豆?”

  孩子反应了一会儿才缓慢转过头来,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骆十佳。

  旁边站着的面馆员工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你们家孩子真害羞,问了半天也不说话,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要送派出所了。”

  骆十佳把孩子抱了起来,没有多解释什么,只礼貌地道谢。

  “要注意啊,这么小的孩子,很容易走丢的。”

  “不好意思了。”骆十佳又鞠躬:“以后会注意的。”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骆十佳这才注意到身上抱着的孩子,此刻正散着阵阵恶臭。

  “拉粑粑了吧?”骆十佳笑着刮了刮孩子的鼻子,她知道孤独症的孩子要教会大小便比一般的孩子艰难,虽然蹭了一声难闻的味,却没有一丝埋怨,只是笑着说着:“走了,赶紧回酒店收拾了。”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一抬起头,就看见沈巡正站在离她大约两三米的开外位置,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和她怀里的孩子。

  骆十佳轻吸一口气,然后抿唇对他笑了笑。

  “你……有孩子了?”沈巡很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他眼中满怀着期待,期待着骆十佳否认。

  骆十佳眨了眨眼,点头:“嗯。”

  沈巡的身体虚晃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一瞬间有些失态,但他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思索了一会儿,他指着豆豆问道:“他……多大了?”

  “三岁半。”

  这个答案彻底了断了沈巡心里的所有猜测和想象。他逼迫着自己接受着眼前的结果,可是许久许久,他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先走了。”骆十佳说:“孩子大便了,着急回去处理。”

  “我……我送你……”

  “不用了,我住得不远。”

  “十佳……”沈巡知道她不愿与她亲近,也不逼她,只是有些遗憾地说:“你不用这样。”

  骆十佳挺直了背脊,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沈总,我并没有怎样。”

  两人就这么不近不远地对峙着,许久,沈巡才道:“……以前,对不起。”

  骆十佳背脊一僵。

  “我五年前就和你说了。”骆十佳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原谅你了。”

  “我知道。”沈巡自嘲一笑。

  “你走吧。”骆十佳瞥了一眼别处,又说:“你这样我挺不自在的。”

  “好。”

  生硬告别,沈巡上了路边等待着的车。脚步略显狼狈。

  看着他的车离开,骆十佳并没有感觉到赢了的快/感。

  两个相爱的人分手,多年后重逢,除了两败俱伤,又能写出什么其他的结局?

  ……

  告别沈巡,骆十佳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走路都好像是在飘。

  她承认,发现沈巡误会以后,她也故意在引导。但仔细深想,沈巡问的问题,她没有没有一个回答是撒谎的。

  这样也好,断了他的念,也断了她的。

  抱着孩子往酒店走,路上遇到找孩子已经找得要发狂的秘书,一看到骆十佳抱着孩子,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就差要给骆十佳跪下了。

  打工的没有容易的,想到这次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骆十佳没有向刘总夫妇告密。回到酒店,秘书因为带孩子出去“玩”了太久跑太远而被训斥,骆十佳没有插言。

  周总抱了孩子准备回房,骆十佳叫住了刘总,委婉提出了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要提前回去。

  刘总不好说什么,求助的眼神看向妻子,周总将孩子递给丈夫,还未走过来,骆十佳已经拒绝:“周总您就饶了我吧,我这次出差,我儿子生气,电话都不接了。您也是位母亲,应该能理解我,重新派个法顾过来吧。”

  两位老总互看两眼,最后是刘总淡笑说道:“骆律师您今晚先去休息,我一会儿联系一下看能不能重派一个过来,明早给你答复。”

  受聘于人,总归也要尊重别人,得了这个答复,骆十佳也就不便再多说。

  骆十佳原本准备回房间,进了电梯才突然发现口袋里有一只豆豆的鞋子,大约是豆豆在她身上蹬下来的,赶紧又调转回头。

  刚从电梯里迈出来,就听见前面正走着的刘总不满地向妻子抱怨:“这个骆律师做事情还是不靠谱,和传说的很不一样。我就说女人在职场上很难专注。刚才和沈总吃饭,她一直在开小差,吃完饭要先走。这会儿眼看着有点眉目,又要提前回去照顾孩子。这样的人以后不要聘来当法顾了,实在拖后腿。”

  刘总那么生气,周总却笑了起来:“老刘啊,你可千万别辞了这位骆律师,这笔生意做不做得成,可就看她了。”

  刘总被妻子说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你们男人啊,看事就是不细心。”周总说:“刚才在饭桌上,那位沈总一直盯着骆律师看呢。”

  “这是看上了?”

  “你没注意到吗?他俩无名指上有一样的刺青。那位沈总一看到她,眼睛就长她身上去了,这还不明白吗?他俩啊,有故事。”

  “实在棘手,这骆律师都有孩子了,怕是不想搅和才要提前走吧?”

  “骆十佳啊,是个单亲妈妈,又没结婚,发生点什么,也不是我们做的,有啥违背道德的。反正不能让她走了,这事我们就当不知道,这沈总有意,我们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

  作者有话要说:重修了一下,把剧情都修改了,有几个情节实在不满意,把风格都带偏了,导致我卡文卡了很久。。不好意思。。。。

  麻烦各位重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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