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梦次日一早醒来时,发现潮汐城上方乌云密布,风雨交加,恐怕是有飓风。

  修真者倒不惧怕这些,但姜行梦还是跑到隔壁去找了姜辞,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天气怎么这么无常……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便感觉天都要塌了。”

  姜辞也眯着眼,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天边:“倒不像是普通的风雨天。”

  姜行梦道:“也不知道潮汐城能不能扛住。每个城池都有自己的保护阵法,按理说每年都要加固一遍,但……潮汐城破败了三年整,恐怕保护阵法早已脆弱不堪了。”

  姜辞摸了摸姜行梦的脑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里有几分笃定,姜行梦心里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仿佛姜辞知道眼下发生的一切、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不由得看向姜辞,有几分探究:“皇兄……是不是有自己的打算?”

  姜辞:“自然是有的。不过你放心,皇兄绝不会将你置于险境。”

  姜行梦叹气:“那你呢?”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姜辞:“你……有没有将自己置于险境?”

  姜辞没说话,他不愿意骗姜行梦,哪怕是用谎话——并且,眠眠那么聪明,他骗不过她。

  姜行梦见他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顿时出离愤怒:“姜辞!都说了要一起好好活下去!你……”

  姜辞轻轻叹了口气:“眠眠……你明白么,如果我们二人,只有一个能活,皇兄会选择你。”

  就如同……当年魏朝国破之时,他所作出的选择。

  姜行梦哽咽:“哪里、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姜辞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我不会轻易死的,我在赌。”

  顿了顿,他凑近姜行梦的耳畔,低语:“我不会死,但那两个人……会不会死,就不一定了。”

  姜行梦心里一跳。

  她恍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南家那本跟神魂相关的书、阿山、太叔祖父留下的三句话、以及那三句谶语……

  姜行梦看着姜辞,只见后者眼神里闪着笃定的光,却又有些幽深,叫人有些琢磨不透。

  姜行梦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忽听窗外雷声阵阵,而后便是仿佛潮水涌进的声响,还伴随着海鸟的尖啸。

  姜行梦心中一颤,连忙推开窗,和姜辞一起探头往外看去——

  昔日温暖繁华的潮汐城,如今已被红黑色的污水吞没,天边黑云压顶,冷风刺骨。

  宛如地狱,宛如血海,姜行梦看得心里阵阵发凉。

  她不由得抓住了姜辞的手:“皇兄,咱们走吧?”

  姜辞却叹了口气:“……走不掉了。”

  顿了顿,他目光幽深:“恐怕,有人想逼我们出去。”

  姜行梦皱紧了眉头,眼见姜辞转身往客栈外走,只能跟了上去,一起御剑在高空,俯瞰着下方滔天的海潮,宛如炼狱。

  姜行梦心惊胆战:“潮汐城没什么人住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姜辞颔首:“我猜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道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姜行梦只看了一眼,而后就顿住了。

  谢不晦、谢不言、安景之、老乡版玉向今,正紧闭双眼、被人操控着漂浮在空中,缓缓而来。

  姜行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而与此同时,操控着他们的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姜裕。

  在他身后,还跟着原本的玉向今和洛止山。

  姜行梦皱紧了眉头,死死地盯着姜裕。

  姜裕看见姜辞和姜行梦,有些愉快地笑了起来:“你们都到化神期了啊。”

  姜行梦有些齿冷:“你……想做什么?”

  姜裕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尖:“我想做什么?姜辞……不是最清楚么?”

  姜行梦看向姜辞。

  姜辞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原来跟我联络的人,是你啊。”

  姜裕笑了笑:“你们别急……玉清戈、洛霜寒、南执相,都在来的路上了。”

  姜行梦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着姜裕:“你想做什么?”

  姜裕挑了挑眉:“你想听实话?我怕实话你承受不住……”

  姜行梦反而平静了下来:“你说。”

  姜裕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来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不满足于人皇的位置,于是我从凡界来到修真界,本以为自己身负龙气,修行只会事半功倍……

  那会儿,我拜入了天机阁,偶然窥探到天机,发现自己未来会死于你们二人手里。

  我偷偷回到凡界,想提前杀死刚出生不久的你们,谁能想到……你们身负天命,一个是七杀降世,一个是紫薇坐命,我动不了你们分毫!”

  姜裕说到这里,面目隐隐有些扭曲起来,带着一股癫狂的意味:“凭什么呢?凭什么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稚子,在未来要压我一头,要成就一番霸业,还要杀死我?

  我不甘心啊……我如何能甘心?

  所以,我化作一个道人,给你们的父皇,我那侄孙……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建议。”

  姜行梦了然:“所以父皇在皇兄出生那年,突然开始笃信仙法道术。”

  姜裕眼里隐隐有些血丝:“是啊、是啊……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我知道,魏国一定会灭亡,而到时候,不需要我出手,你们就会死在叛乱里!

  ……但我还是错估了你们的天命。

  你们竟然活下来了,还如同预言中所说的那样,踏入了修行大道!

  我要完成一个阵法,要剥夺你们的天命,这样……我能活下来,你们身上的命数,也会尽数转移到我身上!”

  姜行梦不动声色:“是什么阵法?”

  姜裕十分愉悦地笑了起来:“是容昭提供给我的阵法!世人都道清明上仙端方君子,谁知道,他不过是一个伪君子?

  这阵法好阴毒啊!我需要将七杀、破军、贪狼三颗星聚齐,还需要凑齐木、火、土、金、水属性的大能,将你们的神魂尽数瓦解,而后化作灵力,吸收到我自己的身上……”

  姜行梦看了一圈躺着的那些人,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玉清戈,属金;洛霜寒,属水;南执相,属木;谢不晦,属火;谢不言,属土……”

  这是通过他们的八字推断出来的。

  姜行梦闭了闭眼——安景之和玉向今在这里,所以玉清戈不敢不来;洛止山在这里,洛霜寒恨他,却也不乐意让他去死,也会来。

  “……你如何敢肯定,我的三师兄,会来呢?”

  姜裕抚上了自己的眉骨,笑得猖狂:“他这辈子最看重的人,都在这里了,他为何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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