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空旷,黑暗是深沉的底色,没有光彩,没有声音,也没有物质。

  维纳斯的身姿一向高挑出众,正常具象下的身高和无形之希洛克以及花之女王波塞姆差不多,要比很多男性都高上一头还要多,无论在哪里都非常亮眼,惹人注目。

  现在她却蜷缩着身体,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没有神的威严,更像是孕育中的幼儿。

  维纳斯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一段非常古老的记忆在缓缓松动,在重新走向意识的最前沿,映入自己的眼帘,被遗忘的东西在复苏。

  那不是被封印的记忆,只是一段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所以缓缓落入灵魂的尽头,逐渐被遗忘的记忆。

  她不会真正的产生遗忘,只要回忆就能随便想起,但她也不会时时刻刻记得所有事情,不会把一切都视作上一秒发生。

  “这里,大概是创世之后的第三个瞬间,众神构建基本秩序,创造万物的时候。”维纳斯从灵魂的深处想起来了这部分记忆。

  第一个瞬间,是伟大的意志卡洛索推开了时间长河,在虚无之水面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撕裂了混沌,创造了第一种对立属性。

  第二个瞬间,强大的众神在那太初的时间萦绕着无限光辉自虚无中诞生,散发着耀眼的光,进而细分了宇宙结构,各司其职,组合了一个宇宙的完整性。

  其中,有些神灵的存在,曾被视为“神”的污点,不应该诞生,比如当智慧和生命落地之时,随之一同诞生的原罪之神普拉娜。

  维纳斯眼前的黑色大幕和混沌忽然全部撕开,往两侧退去,宛若拨云见月般清朗,浮现出一段神秘的,古老的,充满威严的场景。

  众神皆都萦绕着神秘的光辉,聚于世界的尽头,星辰漫天化作点缀的微光,每一道身影都是不可思议的高大,神圣,以及威严。

  维纳斯一眼扫过,就把所有太初之神的身份给辨认了出来,其中有一道紫红色光辉的身影,是其中的一员,高贵优雅的礼服绣佩着金色的纹路和装饰,在许多世界都被赋予美丽,珍贵,地位,乃至权势象征的黄金,在对方身上只是一种点缀。

  似乎选中黄金作为配饰,是黄金的荣幸。

  那是她自己,太初时代的自己,维纳斯微微有些恍然,她都要忘了过去的自己是哪一种具象。

  维纳斯喃喃低语:“我要回归这个时候的我么,我记得,众神在世界的尽头商议着构建完整的宇宙,原因大致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不让神强大的力量白白无用,第二个是神要创造出生命,让生命区分神和凡的对立概念,也让凡来赞颂祂们伟大的光辉。”

  太初之神自诞生之时起就天生拥有强大的力量,祂们永恒,祂们不朽,祂们能摘星揽月,横渡宇宙……然而一切强大的力量,在那空旷死寂的太初虚空,没有对照物的情况下,又有什么用处和意义呢。

  于是,众神认为不能让自己强大的光辉白费,提议舍弃一部分力量,创造出类似于祂们的,智慧的,却不能永恒和不朽的种族。

  目光回转到古泰拉,赫尔德一度视为至高的《创神世纪》预言石碑,虽然最终被证实是虚假的,或者说半真半假,部分内容是捏造的。

  预言中提到,有十二位神深感宇宙空旷,无人赞颂祂们高贵的光辉,于是提议创造属于祂们的世界,然而创造即是牺牲,即是毁灭,必须有神站出来牺牲,新的世界才能开辟。

  圣书预言中描述的十二位神,关于祂们的具象,高度符合后来的十二使徒的特征,使得赫尔德一度信以为真,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太初时代,根本不存在那十二位神,更何论符合后来十二使徒的特征了,那是一段虚假的编造。

  但是为了创造更加完整的世界,众神的确曾有过相似的集会和讨论,最终,无轩变成了众神种下生命,开辟世界的第一颗种子。

  维纳斯逐渐伸展身体,不再蜷缩着,她的身体行动已经自由了,没有了束缚,然后近乎本能的走向那道代表自己的光辉,想要回归到自己的位置上面。

  走过去的时候,维纳斯自言自语:

  “原来是这样,当我回归太初状态的自己时,我会更接近诞生我们的力量之源,因为我们来自太初,那个时间的我与太初更接近。”

  “而且,我们留在人世间的底层力量也不需要回收,对于我们来说,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这样一来人们也不用失去追求美德的意志,回收的只是一些无用的赐予。”

  维纳斯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华美的礼服下摆微微随风扬起,回归太初时代的自己,自身境界实力将会得到明显的提升,权能之力也将趋至巅峰。

  她的身影与自己融合,成为世界尽头的一员,遗忘的记忆也是格外的清晰起来,一种强大的力量开始从体内涌起。

  维纳斯觉得自己像是真正回到了太初时代,是那高高在上的创世者之一,是构建完整宇宙必不可少的一员,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具有威严和光辉,后世的一切未来和成就,都像是从她手中指缝间流淌出去的沙,堆砌成一切文明的根基之底。

  从她尝试回归到目前为止,一切的收获都是正面的,就如创世之环所言,回归太初时代的自己会让太初之神们更加强大。

  众神联手构建了完整的宇宙,一个个种族在土壤中诞生。

  “我的感受不会有假,难道雷米是错误的。”

  “应该已经结束了。”

  维纳斯轻轻握拳然后松开,她秀发间的两枚配饰组合起来化为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弓,那是神器维纳斯之弓,激荡着无与伦比的神力,暗合着宇宙法则,她现在产生了一种自己能一箭射爆域外邪神的感觉。

  旋即维纳斯向着时光长河下游弯弓,一根黄金箭矢在她指尖快速成型,锋芒毕露,锐不可当,要以此来回归正确的时间。

  忽然,维纳斯眼前骤然一花,神识产生了一种无法抵挡的恍惚感,她手中的箭矢化为无形消散,维纳斯之弓的光芒都出现了紊乱,有另外一段记忆强行挤进了脑海。

  轰!

  维纳斯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本来是原罪之神普拉娜,和未来相比没什么变化,还是那种清澈的愚蠢,脑子估计有点问题。

  一瞬之间,普拉娜变成了一团深色的能量体,翻滚着,传出巨大的动静,没有了人型,从能量体中不断有蝙蝠飞出,毒蛇爬行,邪鸦落在一棵树的枝头发出凄厉的哀嚎,驴骡走出开始啃食世界尽头的圣树。

  维纳斯见状愣了起来,原罪之神普拉娜是突然变成域外邪神了么,怎么混进世界的尽头,在众神眼皮子底下走近太初。

  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些生物是原罪的一种化身,一种代表,是普拉娜的能量但并非本体。

  又一道高贵的光芒爆开了,那竟然是元素女神普希娅,她化为流淌于宇宙的火焰,焚烧万物,又使山峦崩塌,天崩地裂,植物暴长拥有了毒性,雷电肆虐宛若在灭世。

  维纳斯又看到雷米迪奥斯,乌希尔,时空领主……一位又一位太初之神的外貌出现了剧烈的变化,和之前的神圣感完全不同,在释放自己的恶意,强烈操纵着自己的领域化为天灾,凌驾于万物之上。

  “怎么会这样!”

  维纳斯捂着自己雪白的额头,脸庞露出非常痛苦的神色,记忆中有这一幕么,发生过么,她好像已经忘记了,真的记不清楚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赶忙审视自身,众神都有了恶意的变化,就连强大的雷米迪奥斯都在释放无尽的光和热在焚烧大地,燃烧烈火,那她自己呢,怎么能够幸免。

  一面巨大的镜子浮现,维纳斯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瞬间都吓了一跳,她的眼眸往外散发着邪异的光芒,她白皙的手指现在指甲尖锐狭长仿佛食肉的鸟爪,本应温柔披肩的长发仿佛被狂风吹起,在脑后剧烈的舞动,如魔似魅,黄金点缀的华美礼服长裙更是化作一套黑色的紧身战衣,包裹着她的身体,激荡的能量让附近的大地在破碎,天空都变了颜色。

  现在的她似乎能随时掐灭人类的美德之心,失去为了更加美好这个概念而奋斗的意志,甚至,断绝掉名为“希望”的力量。

  没有希望,也就没有了未来,一切文明的进程将按下停滞的按钮。

  众神构建完整宇宙的第二个原因,神需要凸显自身的伟大光辉和永恒不朽,与世间万灵形成地位的差距,众生应当敬仰和颂唱祂们的神圣,时时刻刻崇敬祂们。

  包括智慧女神尼梅尔,元素女神普希娅等等,都在展现神的威严,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力量。

  维纳斯捂着额头很痛苦,太初时代有这一幕么,众神真的曾冷漠俯瞰万灵,视之为低等者,对祂们的未来生杀允夺么。

  从道理上来说,似乎真的有发生过。

  太初之神比祂们创造的万灵更加强大和不朽,众神创造万物的最初就是想要让自己的力量有所用处,展现自己的强大和威严。

  如果太初之神温柔和善,与凡人交朋做友,那么神的高贵和威严如何体现出来,如何说明天生的层次差距是存在的。

  维纳斯还感觉到自己内心产生了一种想要回收所有力量的冲动,这部分力量有的是两个小跟班,露迪丝和塞蕾娜,她们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从剪刀和香水瓶中诞生的生命,如果自己回收,那么她们将不复存在。

  有的是赐予追随者的美德晶体,比如罗莉安所持有七美德之谦逊,能够造就一位神之途径的超越者,如果回收晶体,罗莉安的境界会瞬间跌落。

  还有的,是众神聚于世界的尽头时,为了创造万物所贡献出来的相应的力量,只有以权能本尊才可以进行回收。

  如果回收了那股力量,世间的美德意志将会完全纳入她的手中,随意掌控一切的相关法则,形成绝对支配的主导权。

  之前的美德状态接近于自主,如果说美神维纳斯不幸殒落,对世间万物会产生负面的影响,但并非不可调和,不可挽救。

  就像是国王不会时时刻刻下达管理的命令,但巨大的王国,整个国家的市场,各个领域,依然在既定有序的规则下运转。

  去世的只是国王,基本规则还在,只需要有及时的,合格的继任者接替就没问题了。

  现在完全回收那部分美德的力量,维纳斯就变成了绝对的掌控者,即是她殒落也不会有谁替代她,因为太初之神的概念无可取代,她是构建完整宇宙的创造者之一,具有无可比拟的性质,后来者无法在身份上取代。

  就像是随着国王的逝去使得所有的规则,律法,维系律法的武力一起消失了,王国崩塌只在旦夕之间。

  维纳斯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苍穹变色,世界的尽头裂开一道又一道巨大的缝隙,像是要毁灭了。

  她仿佛看到了某些世界和文明,由于不信仰美德的光辉,就遭到她冷漠的破坏。

  然而,释放恶意的众神对此一幕完全没有反应,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没看见她的挣扎。

  维纳斯挣扎,道:“不,不应该如此,我不能回收我在太初力量,露迪丝,塞蕾娜,她们要活下去,罗莉安,还有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追求美德和希望的意志应该是自由的,不受谁掌控的,才能诞生那么多的美好。”

  “艺术应当是自由的,不应该被套上枷锁,被强迫的歌颂是灵魂的哀歌。”

  “即是众神曾有过冷酷的一面,那不是虚假的记忆,回收力量后的我们最为强大,我也不觉得这是正确的,古老一词并非神圣,并非伟大。”

  维纳斯在全力抵抗那种想要回收所有力量的念头,却在恍惚之间,看到了一双冷漠的眼瞳,背后浮现着一轮巨大的创世之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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